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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交戰規則 第七章

第二部 交戰規則

第七章

她就這麼稱呼他。阿弗德·查爾斯·邁克爾·德·萊佩,十八世紀的神甫,他是世界上第一個真正關心聾人的人,把他們當作聰明的人類看待。他創造了法國手語,這是美國手語的前身。
梅勒妮只看了一眼,趕快把目光轉開,擔心蘇珊看透她的想法,明白那個令她羞恥的問題:為什麼出去的不是我?為什麼出去的不是我?為什麼出去的不是我?
「蘇珊。求求你,你能——」
「他們是笨蛋。」蘇珊還是使用美國手語交談。
「我贊成。」
他更用力地拉著她的頭髮,一縷染過的頭髮從頭皮上被撕下來,她疼得叫出了聲。「她說,」丹娜喘息著說,「你是個笨蛋。」
她努力著,但是卻顫抖起來,很快她又哭了。
漢迪看著他的眼睛:這個卑鄙的傢伙。「哎,薩尼,把你那東西放在你的臭褲子里,聽見了嗎?否則你就會丟了它。」
「哪一個?」
「他們也會向我們投下A型炸彈,無論哪種方法那些女孩兒都會死,如果那是他們想要的,他們就會得到。」
漢迪掃視著鋪了瓷磚的房間,那個老教師注視著他,渾濁的目光含有某種挑戰,或者其他什麼東西。
我的上帝,梅勒妮失望地想,他們打算放了她!我們所有人還要在這兒,只是沒有她。沒有蘇珊。不!她悲哀地哽咽著。
「那是她對你的稱呼。」
就像普里斯,他讚歎地想。「蘇珊,」漢迪慢慢地說,「我喜歡你,你有勇氣。你不懂我在說什麼,但是我喜歡你。」他告訴老教師,「把我說的話告訴她。」
梅一勒一妮。她是真正讓他惱火的人之一。他發現槍剛剛響過後,她正望著窗外,於是他抓住她的胳膊,她變得異常激動,非常怪異。他讓她隨便走動,因為他知道她不會惹什麼麻煩。起初見她的嘴嘬得那麼小,他以為很有趣,但後來的事卻令他瘋狂——她眼裡透著緊張,使他很想跺一下腳,好看著她跳起來。無法看清一個女人的靈魂,這使他很惱火。
「我們只能這樣。」老教師用手語說。
「求求你,」她喊著,「放了她們,那些女孩兒。我留下來。一個人質和六個人質又有什麼區別呢?」
蘇珊只是一臉輕蔑地看著別處。
她喘息著,趕快轉過身去,好像剛走進一個房間就發現一個裸體男人用淫|盪的目光斜視著她。
雖然才是下午,但是天空已經布滿紫色的雲,而屠宰廠的窗戶很小。需要電源,現在就需要,洛·漢迪凝視著昏暗的光線這樣想。
「他們把它放在這裏幹什麼用呢?」
「她說什麼?」漢迪咆哮著。
「還有加比特。」凱莉做手勢,指著香農的文身。
別太在意這群鳥兒,他想。他觀察著她們,真是不可思議,這些女孩兒大多數很美,尤其是那個最大的一頭黑髮的姑娘。她從背後看著他,臉上一副準備下地獄的表情。她有十七歲?還是十八歲?他對她笑了笑,她瞪了他一眼。漢迪注視著其他人,是的,真美。這種美震撼著他。她們是那麼吸引人,而且每一個都是。你會想,她們應該看上去有點兒粗俗,像多數智障者那樣——看上去不管多漂亮,總有點兒什麼不對的地方,甚至目光相遇時都無法對視。但她們不是這樣的,她們看上去很正常。可是,該死的,她們喊著什麼,一種讓人煩躁的聲音……是她們喉嚨里發出的聲音。她們是該死的聾啞人……她們不應該發出那種該死的聲音。
「求求你,放了她們,我留下來。」
丹娜立刻擋在女孩兒的前面,女孩兒攥著拳頭,冷笑著。那些小女孩兒發出小鳥兒般驚恐的叫聲,嚇得金髮碧眼的教師憐憫地伸出手把她們攏在一起。
蘇珊搖著頭,她轉向哈斯特朗太太,做了個挑釁的手勢,九_九_藏_書哈斯特朗太太看著她那個迅速、乾脆的手勢解釋說:「她說她不走,她讓你放了雙胞胎。」
「一個姑娘?」
「站起來,小甜心兒。」布魯圖說,「你的……日子……你要回家了。」
梅勒妮的心沉重地跳著,她的臉紅了,因為,誠實地說,她意識到自己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是:為什麼不是我呢?
威爾考克斯指著一架舊機器:「那是什麼?」
鼬鼠說:「站起來。」他拉著蘇珊站起來。
伯納走上前去,抬起手臂說:「你這個小渾蛋。」
在這個女孩兒的臉上,梅勒妮看到了一個信息:「不要擔心,你們都會沒事的,我會負責到底。」
唉,她要我們做什麼呢?梅勒妮生氣地想,抓起他們的槍向他們開火?然而同時她又想:哦,為什麼我不能像她那樣?看看她的眼睛,她多麼堅強!她比我小八歲,但我在她身邊卻像個孩子。
「閉嘴。」漢迪說著走開了。
「看,」漢迪解釋道,「這就是為什麼世界本身變得這麼深奧。看那後面,那是一個渦輪。」他指著一箇舊得生鏽的大機器,上面覆蓋著腐爛的風機葉片。「那是它的工作方式,它轉動著,做工。那是蒸汽時代,一切也都像蒸汽時代。進入電動時代,你無法看到事物是怎麼工作的。就像你可以看到蒸汽和火,但是你無法看到電做任何事情。那是把我們推向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因素。現在我們進入了電子時代,不可能看見計算機和各種事物是怎麼工作的。你能看見電腦晶元,但是不能看見其他東西,即使它完全做著它該做的。我們失去了對世界的控制。」
房間里暗下來。
「那麼我們有什麼呢?」漢迪問。
沒等老師回答,女孩兒向他豎起了中指,漢迪狂笑起來。
伯納抬頭看著。
香農自己的連環畫——令人驚訝的好,梅勒妮想,對於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刻畫的人物都有殘疾,比如盲人、聾人,當他們懲治罪惡、拯救人類時,這些殘疾就會變異,成為他們的優點。兩個女孩兒——香農,身材瘦長,面色黝黑;凱莉,矮小結實而白皙——開始了一場討論:是選擇光爆炸、等離子粒團,還是通靈刀片作為現在拯救她們的武器。
威爾考克斯回答:「兩支霰彈槍,將近四十發炮彈。一支斯蒂米槍能打六個回合,不,五個。但是我們搞到了格洛克和這麼多德國軍火。三百個回合。」
「我們不能——」梅勒妮說。
「別緊張。」她對安娜示意。雙胞胎相互擁抱著,臉貼在一起,眼睛睜得大大的,而且含著眼淚。貝弗莉獨自坐著,雙手放在腿上,悲哀地盯著地板,大口地喘息著。
「告訴我,丹娜,她叫什麼名字?」他慢慢地問,指著那個最大的學生,那個一頭黑色秀髮的漂亮女孩兒。
「湯米·李·瓊斯。」伯納說。大個子男人盯著教師看了一會兒,然後盯著那個穿花衣服白襪子的女孩兒。
「我們還給他們一個。」漢迪說。
她的某些嫉妒成分歸因於這樣一個事實:蘇珊處於聾人世界的最高層次。她是先天性聾人——出生時就沒有聽力,但蘇珊不同,她是聾人中的聾人:她的父母都是聾人。十七歲參与了有關聾人的有爭議的政治活動,考入華盛頓加勞特聾人學院,並獲得全額獎學金,在使用美國手語反對標準英語手語的鬥爭中毫不妥協,堅決排斥口語主義——一種強迫聾人嘗試說話的練習。蘇珊·菲利普斯是個時尚的read.99csw.com、新潮的聾人年輕女性,美麗而堅強,梅勒妮在這種情況下寧願蘇珊在她身邊而不是滿屋子男人。
這非常奇怪,當強烈的想哭的感覺消失之後,梅勒妮反應過來。她又一次想,為什麼我能這樣理解他?為什麼是他而不是別人?
巨人,漢迪笑自己。我他媽的到底在說什麼?
威爾考克斯掃了他一眼,懶洋洋地說:「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可想的?」
水還在滴,鐵鏈子從天花板昏暗的陰影里垂下來,到處是鉤子和運輸帶。生鏽的機器看上去像卡車零件,一個巨人玩弄了它,然後又把它丟在地上。
他在一樓來回地走著。瘋狂的地方。靠殺動物掙錢,這算什麼呢?他思索著。漢迪換過無數工作,通常是揮汗如雨地賣力氣,沒有人讓他操作那些奇妙的機器,那樣的話他就會拿到兩三倍的薪水。工作總是干一兩個月就結束了,和工頭吵架,抱怨,打架,躲在衣帽間喝酒。他沒有耐心和人們一起等到下班,他們也不理解他,他不是和大家一樣的普通人。他是獨一無二的,在這個該死的世界上沒人理解他。
「我不知道。或許是那個蘇珊吧?她不錯,我喜歡她。」
「他們會把它炸開,」威爾考克斯說,「一點兒炸藥就行了。」
哦,她已經給他發送了信息——一個祈禱,在某種程度上。一個祈禱和一個警告。他看到了嗎?即使看到了,他能懂得她的意思嗎?她閉了一會兒眼睛,把全部精力集中在德·萊佩身上。但她感覺到的卻是溫度——而且越來越冷了——她的恐懼,還有——令她驚慌的是——當一個男人,不,兩個男人慢慢走近時,腳步在橡木地板上發出的振動。
「我倒希望能崩了他們當中的誰。」威爾考克斯說,語氣卻是懶洋洋的,這是漢迪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漢迪使勁地笑著,把教師推倒在地上。
梅勒妮緊張地說:「他們可以傷害我們而不殺死我們。」
「他們扔過來催淚彈,」漢迪解釋道,「就往上撒尿。」
「不要使他們變成瘋子。」她告訴蘇珊,「放鬆點兒。」
熊問了一個問題。
漢迪走向梅勒妮:「你也認為我是笨蛋嗎?」
「我們是從聯邦監獄逃出來的。你認為他們會派誰來追我們?」
「對它我們什麼也做不了。」漢迪看著那個大型升降機說,「他們會利用繩索進來,我們能把他們幹掉半打。你知道,脖子,始終瞄準他們的脖子。」
布魯圖回答:「聾人小姐。」他沖蘇珊點點頭。哈斯特朗太太的臉上閃著安慰的光。
梅勒妮加了一句:「不能使他們對我們瘋狂。」
「她說請放了那些小女孩兒吧。」
這將是一個多麼黑的夜晚啊!
「你叫什麼名字?」
「該死的喊聲折磨我的神經,」漢迪不耐煩地說,「干擾我的思想。那個胖子,媽的,看看她。我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那個特工聽上去太狡猾了,我不相信他的屁話。薩尼,你和這些女孩兒在一起,謝潑德和我去摸摸周圍的情況。」
「怎麼了?」梅勒妮打著手勢問。
漢迪抓住丹娜的頭髮,使勁地拉著。好多小鳥發出尖厲的叫聲。梅勒妮搖著頭,眼淚奪眶而出。「她到底說了什麼屁話?」
她掃了蘇珊一眼,發現她正生氣地看著哈斯特朗太太。
熊走向那兩個人,他向那個主房間比畫著。光線太暗了,唇讀這一偽科學給她提供了歪曲的信息,她相信他說的是關於電話的事。
原諒我吧,上帝。德·萊佩,原諒我吧!但是這個念頭再一次讓她覺得羞恥,而且一直無休無止地在她的腦子裡縈繞著。我要回家。我要一個人坐下來,捧著一大碗爆米花,我要看字幕電視,我要戴上科斯耳機,感受貝多芬、斯梅塔那read.99csw•com、戈登·博克的音樂帶來的振動。
他望著窗外,一輛巨大的警車停在山頂,他打賭波特一定在那兒。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槍,瞄準邊上一個黃色的方框。為了抵消距離和風的影響,他把槍稍稍放低。「如果能抓住你,他們肯定會這樣做的。」他對威爾考克斯說,「這是他跟我說的。」
熊跺了一下腳,梅勒妮感覺到振動,站了起來。他肥厚的嘴唇快速地動著,她能分辨清楚的是「閉嘴」。梅勒妮望著別處,她不能忍受看他的臉,看他的鬍子邊緣向外捲曲著的樣子,還有他那粗大的毛孔。
「好吧,就是蘇珊了。」他大笑著,「我告訴你,不是好多女孩兒可以這樣盯著我,說我是個笨蛋。」
「是的。」她用蔑視的目光盯著漢迪。
當布魯圖和鼬鼠出現在門口時,梅勒妮掃了蘇珊一眼,她的臉色又變得剛硬起來,看著她們的捕捉者。
蘇珊!為什麼我不能像你那樣?
突然,在腦海里,洛·漢迪看到了自己的哥哥。
那個老師開始打手勢,但是梅勒妮在她的手勢結束前已做出回應。
一定有某種可靠的東西擋在那裡,他站在山上,布魯圖從窗口開槍,熊到處跑,他的肥肚子晃動著,慌亂地打開了子彈盒。這個男人站在山頭,揮舞著胳膊,試圖使事情平息下來,停止射擊。他正看著她。
現在,她引起了他的注意,蘇珊也是。從好心的老女人丹娜那雙渾濁的眼睛里什麼也看不出來,那個年輕教師恐懼的眼睛里藏著一切。但是,這個十幾歲的小妞……唉,她的眼睛流露出很多東西,而且毫不在意他是否懂得。他想她比那兩個加在一起還要精明。
梅勒妮前傾著身子,望著窗外。她看見風中的草正彎著腰。堪薩斯的風,永不平息。梅勒妮想起父親曾講過的船長愛德華·史密斯的故事,他於十九世紀八十年代來到威奇托,想駕船登上大篷馬車——文學作品中才有的那種草原篷車。她曾經嘲笑過這個想法,也嘲笑父親講述這個故事的幽默感,從沒想過是否應該相信它。現在,她受這個講述故事的記憶刺|激,拚命地渴望得到某種東西——無論是神話還是現實——能把她從這個要命的房間捲走的東西。
漢迪走過去看了看,咧著嘴笑了:「哈,這是箇舊蒸汽機。你看。」
「你覺得是什麼?」
梅勒妮緊緊地摟著凱莉的肩膀,還伸出手觸摸著一個雙胞胎的胳膊。凱莉有著一個八歲孩子少見的肌肉。
伯納說:「哦,夥計們,你的意思是我們被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包圍了?」
地板是木頭的,像混凝土一樣結實,用漂亮的橡木拼接而成。雖然漢迪不像魯迪那樣做過木匠,但是他會欣賞好的木匠活。他哥哥曾靠鋪地板為生。漢迪突然對波特很憤怒。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特工打開了漢迪的回憶之門,這使他很惱火。
他的形象浮現出來:德·萊佩
「她叫什麼?」他又指著金髮碧眼的年輕教師。
「我的名字,告訴他了。不應該那樣做,不能跟他們合作。」
漢迪抓住伯納,把他推到一邊。「別傷害她們,除非我讓你這樣做。」他指著那個姑娘,向老師問道,「她叫什麼該死的名字?」
艾米麗穿著印有黑色和紫色花朵的衣服,她哭泣了一會兒,用衣袖拭著眼淚。現在她正低頭禱告。梅勒妮看她舉著兩個拳頭,向外張開,這是美國手語「祭read•99csw.com品」的意思。
「她說什麼?」
蘇珊嘲諷地笑了。「如果他們瘋了會有什麼區別?不能讓步。他們是笨蛋。他們是最壞的敗類。」
片刻停頓后,丹娜用手語示意。
「我不知道。」
「是的。」
「她說:『為什麼你要傷害我們,布魯圖?我們沒有傷害你。』」
「她說『下地獄吧』。」
「全都搞亂了。」
「丹娜·哈斯特朗。我——」
她該怎麼稱呼他呢?沒有哪種動物出現在腦子裡,也沒有任何狡黠和英勇,他是個老人——年齡可能是她的兩倍。他穿得很土氣,他的鏡片看上去很厚,體重也有點兒超標。
他走到關人質的房間,這個房間呈半圓形,牆壁上貼著瓷磚,沒有窗戶。有排血槽。他猜想,如果有人在房間中央開槍,那響聲將會震破人的耳膜。
威爾考克斯說:「我認為她是最有可能跟他做|愛的,把她從伯納的眼皮下帶走不是個壞主意。日落前他一直嗅著她的氣味,或者是那一個,梅勒妮。」
布魯圖回答:「那就他媽的讓它響去吧。」
他緩緩地回到威爾考克斯和伯納的房間,從帆布袋子里抽出遙控器,搜索著電視頻道。這台小電視是電池供電,就安放在油桶的上面。所有的地方台和廣播網都在報道他們。一個新聞播音員說,這將是漢迪揚名的十五分鐘,儘管這意味著下地獄。警察把這些記者驅逐得離現場很遠,因此他看不到任何對他有幫助的場景。他記得O.J.辛普森案,看到白色的博羅恩柯緩緩駛下高速路,停在那個男人的住所前。警察們離得很近,能看清開車的那個傢伙的臉,巡警在車道上。監獄康樂中心所有的白人都在想,打碎他的腦袋,黑鬼。所有的黑人都在想,快走,O.J.,我們和你在一起,老兄!
「呃,」漢迪說,「怪事。」
「我們打算送一個人回去。」
蘇珊給他一個極其引入注目的一瞥作為回應。
蘇珊回頭看了一眼屠宰房。
蘇珊掙脫開鼬鼠的手,把雙胞胎推向他。但是,他推開了兩個小女孩兒,兇狠地把蘇珊的雙手扭到背後。布魯圖透過半開的窗戶盯著外面。「在這兒待著。」布魯圖說著,把蘇珊推到門邊的地板上,又回頭掃了一眼,「薩尼,去陪著我們的女士朋友們……那把霰彈槍給你。」
「他們會出現在一個巨大的幽暗的洞里,一定會是個倉庫。他們會關上或堵住後門。」
這個名字對於野地上的那個男人非常合適,梅勒妮想。她懂法語,知道這個名字的原意是一種劍。她的德·萊佩是勇敢的,正像他的同名者勇敢地抵抗教會以及流行的說聾人是弱智者和怪人的觀點,他勇敢地對抗鼬鼠和布魯圖,站在山上,子彈在他周圍呼嘯。
「這是個屠宰廠。」
我要親眼看看,漢迪想。普里斯總是這樣說。該死的,他想她了。他想聞她頭髮的氣味,想聽她開車換擋變速時手鐲發出的聲音,想感受他們在她公寓里的粗絨地毯上做|愛時她在他身子底下的那種感覺。
「你會手語,是嗎?」
布魯圖大笑道:「她讓我……」
當他的目光移開時,梅勒妮慢慢地舉起手,從美國手語轉換為標準英語手勢和字母交談,這是一種笨拙的交談方式——她必須拼出每個字母,然後按照英語詞語的順序組合在一起。但是它只需要很小幅度的動作,避免了美國手語交談中所必需的明顯的手勢。
「那就這樣。」
「怎麼對付催淚彈?」伯納不確定地看著窗外,「我們應該弄一些面罩。」
這個小婊子同普里斯正好相反。哦,他真想看看她們倆撕扯的場面。普里斯有時會將巴克刀藏在胸罩里,熱乎乎地貼著她左邊的乳|頭。她會把刀拔|出|來,追趕她。這個金髮小女人會在褲子里裝一大堆雜物。九*九*藏*書她好像比那個蘇珊年輕許多。
漢迪把電視調到靜音狀態。該死的地方,他想。他環視著屠宰廠四周,聞到一股動物腐爛的味道。
「我不知道。聽上去全亂了。應該是生活,我想。」
「他們不會傷害我們。我們死了對他們沒好處。」
十二點三十三分
他的視線在哈斯特朗太太和艾米麗之間來回移動。
「聯邦調查局特工。」
漢迪伸出他的中指。三個男人大笑起來。漢迪和威爾考克斯穿過走廊,走到屠宰廠的後面。當他們探索著走廊迷宮般的路徑、屠宰房和處理間的時候,漢迪問威爾考克斯:「你想他會守規矩嗎?」
「那好使嗎?能管用嗎?」
「我是她們的老師。」
漢迪說:「那我們選她吧。總之我們應該緊緊抓住那些柔弱的。」
「你這個蠢娘兒們,這樣我可以殺掉兩個,還可以留下幾個。」
「梅勒妮。」
「別害怕。」梅勒妮反覆對那些正看著艾米麗的女孩兒說。但是沒有人注意她。如果說她們關注某個人,那個人應該是蘇珊,儘管她什麼也不說,只是堅定地盯著熊——他站在屠宰廠入口附近。蘇珊是她們目光的聚集點,她的存在本身就給她們信心。梅勒妮發現自己正努力控制著不哭出來。
女孩兒們像三明治一樣夾在她和蘇珊之間。梅勒妮儘管不情願,但還是得承認她的手勢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使年齡小的孩子安心,她自己也需要安慰,這種安慰就是和她心愛的學生靠得近些。
伯納咕噥著。每當被指控犯罪時,伯納總是想小便,這感覺來得像刺蝟滾動一樣快。「去你媽的。」
「什麼?是生活還是我說的那些?」
「『加工』,是這個意思嗎?」
漢迪覺得自己恨波特,比想象中的還要強烈。
梅勒妮的手還在顫抖。她望著窗外,向警察傳遞信息時被布魯圖發現了,她並不緊張。但幾分鐘前當他指著她要知道她的名字時,她怕極了。
而且膽量大。
威爾考克斯也盯著窗外。「他們有好多人,」他沉思著,然後說,「他是誰?就是那個跟你說話的笨蛋。」
我也要讓我的臉變得剛硬。
一個聲音嚇了他一跳:「放了她們吧,我留下來。」
她突然想:外面的那個人怎麼樣,那個警察?
凱莉用手語說:「我們需要吉恩·格雷和獨眼巨人,」這是她喜歡的兩個X戰警,「他們能把這些人撕成兩半。」
她發覺一隻小手在拉她的上衣。
布魯圖。聽著很熟悉,但是他記不起在哪裡聽過。他微微皺起眉頭。「告訴她,她知道那個該死的問題的答案。」他走到門外時喊著,「嗨,薩尼,我學會手語了,我做給你看。」
「殺掉它們,取出內臟。是的,處理。」
漢迪在屠宰廠的地板上繞著圈走,又跳過一潭死水。
「升降機?」
「薩尼?他會去做|愛,我想。有空他就像只公雞似的在她們身邊轉悠,但也不會有什麼興緻,一百多名荷槍實彈的警察站在門外,他那東西硬不起來。這些東西是幹什麼用的?」威爾考克斯盯著那些機器——長桌子,齒輪,調節器和傳送帶。
他回到鋪瓷磚的房間,蹲下身子,看著一個女人。「你是誰?」
香農回應道:「不,我們需要『野獸』,還記得嗎,他有個盲人女友。」香農虔誠地研究傑克·科比的藝術,而且想成為一名畫超人英雄連環畫的藝術家。
「當然。但是不要激怒他們。」
「布魯圖?」
「是的。」
紅色的圓點出現了,在魯迪的頭骨和脊椎連著的地方。然後是更多的圓點。那把手槍在他指間顫抖,魯迪肩膀戰慄,身體僵硬,像幽靈般舞動,然後就倒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