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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可接受的傷亡 第二十三章

第三部 可接受的傷亡

第二十三章

「喲,回家吧。你們罪有應得。」威爾考克斯拉出光滑的黑色手榴彈的栓,攥著手柄,走進屠宰房的門口。漢迪拉開H&K的槍栓,對準了門。
巴德怒不可遏。「他在裏面安裝了燃燒彈,先生。」
漢迪望著工廠北面的防火門,他們把它插死了,但是他知道炸藥會在幾秒鐘內把它打開。他衝著伯納喊:「拿著霰彈槍,我們要交火了。」
「什麼?」巴德問,看到了她臉上無望的表情,這與波特的臉色一致。
「哦,太精彩了。」馬克斯盯著屏幕,不懷好意地說。
漢迪注視著房間——老女人躺在地上,蜷成一個球。喘息著的女孩兒和漂亮的女孩兒。然後是梅勒妮,她眼睛瞪著他,竭力想顯示出挑釁,卻清楚地表現出恐懼。他意識到了什麼。
「是的,當然。」
「我是治安員斯蒂爾威爾,誰在喊話?」
托比——幾乎像精通電了學一樣精通彈道學——無法做出肯定回答。「看上去像簡單的汽油著火。我們的發電機漏油了,但是有人溜進來了,而我們沒有察覺。總之,我現在什麼也沒發現。」他剝去絕緣層,接線,立刻把十幾根線捆綁在一起。
波特當然明白,特里梅的指揮車裡可能有遙控燃燒彈設備。巴德半信半疑地問:「他會做這種事嗎?您打算怎麼辦?」
「出賣別人。一個和他一同做事的人。」
「哦,耶穌。」托比低聲說,「亞瑟,看。」
沒有回答。
漢迪抓起警察的半自動槍,衝到邊門。「謝潑德,他們會迅速從那兒攻進來。一旦他們進來,我會打斷他們的腿,你把那個」——衝著手榴彈點點頭——「投到房間里,點著汽油。我會讓幾個警察活著,告訴每個人那些女孩兒發生了什麼,她們燃燒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布拉沃。安裝完畢。」
警察衝著他的腿吐唾沫。
「他在哪兒?」他咆哮著,環視著屠宰廠。
或者這是H&K MP-5型望遠鏡瞄準器?
勒波繼續打字,沒有抬頭,說:「漢迪看見你們靠近了。他在裏面有電視。」
「每個人都好吧?」人質營救小組指揮問。
法蘭西斯明白了,她喊道:「不,請不要。做點兒什麼!」
德里克搖著頭。
「我——」伯納後退著,「我一直看著她們。一直,我發誓。」
外面傳來一聲尖叫,很近,讓波特起初認為是回聲。羅蘭·馬克斯的豪華轎車停下來,他跳下車,掃了一眼燒焦的貨車房。「我看見新聞了!」他喊著,又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嗨,回家。」漢迪低頭冷冷地看著夥伴,「我們要出去,別忘了。」
然後他注意到屠宰廠北面的溪谷里有動靜。一個頭盔從犀牛草叢中抬起。一束如同雙目鏡般的光轉向他這個方向。
「什麼情況,迪安?」
「怎麼回事?」法蘭西斯低聲問道。
他蹣跚著走向屠宰廠,鹵素燈照耀著毫無血色的屍體。他脫下防護服,丟在地上,他的頭盔也留在身後。
「很高興見到你,丹尼爾。」首席檢察官助理說。
「進到裏面?看清了嗎?」
只有兩條路能讓人質營救隊迅速衝進來——邊門和房頂。運貨碼頭離得太遠。但是當他盯著天花板時,看到的是厚厚的輸送管、通風孔、傳送裝置形成的網路,即使他們炸開房頂本身,他們也必須切斷那些器械繫統。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兒!我只是偵察。」
「為什麼?」威爾考克斯問。
哦,請……
「他抓住了你的一個人,」波特說,「因為你解散了負責阻止記者進入附近地點的警察。」
「州長——」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哦,即使這樣,我們也能救出那些女孩兒,她們現在已經安全了。我們還可以把她們安全救出來。」
「洛,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波特再一次喊著,「這是一次非官方行動。從北門和南門構成交叉火力。南面有個被石膏板或者什麼東西覆蓋著的門。」
沒有任何聲音……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漢迪回到了幾年以前,看到魯迪嘲笑他——是的,可能是嘲笑;看到他轉過身,漢迪的二百元錢在哥哥的錢夾里——他想是在那裡,可能在。看到魯迪走開了,就像漢迪是塊乾燥的狗屎。憤怒像一把碳鋼刀刃一樣刺穿了他。
波特突然想到:梅勒妮。他會選梅勒妮。
安吉轉過了身。
「去他媽的!他要在後面殺我!他要在後面殺我!你們是這種人?這就是你們認為的崇高?」
「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漢迪來回走著,「我想或許他做成一筆交易了。」他告訴威爾考克斯美國律師說的話。
波特想告訴巴德開著門通通氣,但意九-九-藏-書識到門已經沒了,它已經被燒掉了。他坐在桌子旁,抓起電話,撥著號碼。
警察掙扎著。漢迪把刀猛砍下去,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一道血痕,又用拳頭猛打他的臉,接二連三,打了十余次,走開了又轉回來,踢著他的肚子。
門口一陣騷動,波特被撞倒在地上,他躺在地上呻|吟著。
「洛,」談判官對著電話說,「我為這一切向你道歉。不會再發生了,我向你保證。你聽到我在外面喊。我為你提供了好的戰略信息。你知道那不是我策劃的。」
波特轉過身盯著她正看的電視監測器。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自己是在看新聞——監測器轉換成天氣頻道。他恐懼地認識到自己正看到屠宰廠的進攻。
「我跟這件事無關。」波特的眼睛盯著特里梅,「我們這兒有個警官耍無賴。」
「我這裏的一個人說,看上去好像有人穿過了窗戶。」
「沒電了。」托比說,「我們——」
「亞瑟,我們看到窗口有動靜。」迪安·斯蒂爾威爾通過無線電說,「前門左邊第二扇窗戶。」
他撲倒在地上,驚恐地看著自己燒著的袖子。一名警察叫喊著,向他投二氧化碳乾冰。乾冰濺到他手上,比燒傷還刺痛,儘管他看見皮膚上的傷,知道以後會遭遇的痛苦。
他站在山頂上,眼角的餘光看到警察們從他們隱蔽的地方站起來,他們正看著他,他們知道他應該對發生的一切負責,對這不該出現的犧牲負責。他彷彿背著十字架一樣沉重。
威爾考克斯罵道:「狗娘養的。」他衝進走廊,追尋著灰塵上留下的小腳印。
巴德悲哀地搖著頭。即使不可一世的羅蘭·馬克斯也無言以對。
特里梅沒有回答。波特想知道他是否在考慮名譽、軍銜和一系列數字。
勒波解釋了一番。
波特猛地把門打開。袖子燒著了的時候,他敏捷地退後一步。外面,目之所及,一片火海。橡膠和傾倒的油料燃燒的黑煙使他們不得不伏下身子呼吸。
屏幕上:新聞廣播正播放著屠宰廠正面和側面的電傳照片。記者們偷偷溜過警戒線,把照相機安放在一個近而高的地方——或許就是北面的舊風車。照相機有點兒抖動,但是毫無疑問,他們看到了窗前該死的警察,距離漢迪和威爾考克斯現在站的地方只有二十碼。
「他媽的。」虔誠的天主教徒托比罵道,「我們收到的擾頻信息就是他們乾的。他把軍事行動結合在一起了。」
哦,上帝,不……波特絕望地說:「洛,這是個誤會。」
漢迪輕聲說:「那兩個小東西哪兒去了?」
「我要跟他談談,哦,我會談的。」馬克斯咕噥著,「在哪裡——」
為什麼我不憤怒?波特很奇怪,為什麼我不向他發火?這個人差點兒毀了一切!他差點兒殺了裏面的女孩兒!他差點兒殺了梅勒妮!為什麼?
「裏面有陷阱!特里梅不知道這一情況。」
「五分鐘,計時開始。」
「我沒有路徑。這是作戰裝置。沒有辦法進入。」
「是嗎?」
「可以。」當機器嗡嗡作響時,波特把電話貼近耳朵,聽著那邊鎮靜、沒有回答的鈴聲。「洛,洛,洛,快點兒回答!」
又是一陣猶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亞瑟,」安吉喊著,「不要開門!」
「還有多長時間?」他衝著德里克大發脾氣。
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安吉。波特揮手讓她進來。
「哦,你是個騙子,阿特。好吧,我相信你說的進攻的話,你說有個瘋警官做了不該做的事,但是你沒有盡責,阿特。法律是這麼規定的,對吧?你應該對你的手下乾的好事負責。」
漢迪注視著屠宰廠前面的野地,除了窗口的那個警察——繞過警戒線,躲在校車邊上——那個方向沒有其他警察靠近。
但是伯納怎麼有機會接觸到聯邦調查局的人?越獄后這個傢伙幾乎每分鐘都能說清楚在幹什麼。
波特指了指勒波,他把特里梅拉到一邊,問這個目瞪口呆的上尉,那位被抓的警察帶著什麼武器。
他慢了下來。警察們現在都站起來了,所有人都盯著他。漢迪可以向任何一個人開槍,像他們能幹掉他一樣。但是沒人開槍。這是一戰中的平安夜,敵對的雙方分享著讚美詩和食物,彼此幫助對方收拾、掩埋分散在荒野山岡上的屍體。
「我猜你現在得到了那些女孩兒,那兩個小的。」
「告訴他,你這個該殺的!」巴德喊著。
「他們其餘的人在哪兒?」漢迪把刀插|進警察的大腿,淺淺地割著,「告訴我!」他怒不可遏,向里推了一下刀。警察尖叫著。
他變得很理性了,波特九九藏書猜測。
他們穿過主房間,沿著牲畜們曾經緩慢走過的朽爛了的坡道,經過動物們被切割的長桌子、銹跡斑斑的斷頭台。兩個人站在屠宰房的門口,伯納不在,他們聽見他站在不遠處往樓梯井或者油池泵里撤尿。
「或許吧。一定是。一定有十幾個人。」
「洛,你將要被攻擊了。這不是官方行動。我和這一行動毫無關係。再說一遍,這是個錯誤。警察分佈在屠宰廠北邊和南邊的兩個河谷中。你可以在那兩邊的窗戶上形成交叉火力。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洛?」
「什麼也做不了。」安吉低聲說。
「你這個狗娘養的!」特里梅喊著,「你這個該死的狗娘養的!」
當威爾考克斯再一次發出鳥鳴聲,漢迪迅速地向外望了一眼。他看到一個警察,離他只有兩英尺遠,驚慌地轉向那個聲音。漢迪兩手伸出窗外,抓住了警察的頭盔,使勁地拉,把他拖離了地面。那個人放下手裡的機關槍,皮帶掛在他的肩膀上搖晃著。他使勁抓住漢迪的手腕,頭盔的帶子使他幾乎窒息。威爾考克斯跳到漢迪身邊,他們一起用力把警察拖進窗戶。
威爾考克斯半信半疑地把目光轉向屠宰廠陰暗處。「你想怎麼樣?」
也不完全這樣,漢迪現在回想起來。是伯納出去找的車。他們越獄后,伯納出去了半個小時找車。漢迪記得當時認為他用的時間太多了,還想到如果他走漏了風聲,他會慢慢地死去。
丹娜·哈斯特朗?
「我可以破譯它。」托比說。
一個完美的靶子。他站在山頂上——蘇珊·菲利普斯被擊中後背的地方——喊著:「他們要炸掉邊門,但是你可以在他們進去之前阻止他們。在東南和西北窗戶形成交叉火力。南面有個門,你不知道。它被覆蓋了,但是有個門。他們也要從那裡炸開一條路,洛。聽我說。我要你朝他們的腿開槍。他們穿了防護服。射他們的腿!用霰彈槍,射他們的腿。」
「回答我,不然一小時內你就會在監獄里。從斷電到進攻有多長時間?」
「一些優待。終身監禁在利文沃斯監獄。」
漢迪壓著他的頭,威爾考克斯踢著他的肚子,把他的機關槍、手槍和手榴彈都繳獲下來。他軟弱無力地倒在地板上。
「我想我們應該跟他談談。」
「一個劫持者?」
「哦,上帝。」那個男人呻|吟著。
「上尉丹尼爾·特里梅,州警。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
「一直?」
一聲輕微的響聲。突然貨車裡黑了下來。法蘭西斯尖叫一聲。只有一道奇怪的黃色光線從厚厚的窗外照進來,一股刺鼻的氣味,還有亨利·勒波的電腦藍色的屏幕。
「但是他是個短期服刑犯。」威爾考克斯指出。伯納因跨州販運罪被判了四年。
「洛!」
他上氣不接下氣,拚命喊著,胸口一陣疼痛。他不得不慢下來。
「我們有個更糟糕的問題。快看這兒。」
「你向謝潑德開槍是個誤會。你沒有按時弄到飛機不是你的錯……你到如今也不了解我嗎,阿特?」
勒波說:「你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亞瑟。」
解除他的擾頻,丹尼爾·特里梅用廣播說:「波特特工,波特特工!我是上尉特里梅。請進來。你好嗎?」
只是太了解了。
半個小時到八個街區以外的地方搞輛車,有足夠的時間給聯邦調查局打個電話。
「上尉!」馬克斯怒吼著。
「亞瑟!」勒波指著窗外的火焰,它正在貨車外面慢慢升起。
波特抓起望遠鏡,擦掉上面殘留的煙漬,望著外面。
「一列縱隊行進?」
然後,有一陣蠕動。波特望過去——就在屠宰廠的北面。
二十英尺。血是那麼紅,皮膚是那麼白。
「陷阱?」德里克緊張地問。
一陣錄像機的嗡嗡聲,監測器突然啟動了。紅、白、藍的電視台標誌出現在屏幕底部,還有一行字:實況直播……喬·西爾伯特。
「洛!」威爾考克斯從主房間里高喊著,「上帝。」
漢迪急忙回到威爾考克斯身邊,他正指著電視。
刀向更深處移動。又一陣尖叫。漢迪伸手觸到了一滴淚珠,它沾在手指上,他用舌頭舔了舔,把刀插得更深了一點兒。更凄厲的叫聲。
此外,伯納有動機:性侵犯的犯人經常醒來發現玻璃碎片割斷了喉嚨,或者鐵罐頭瓶蓋磨製的刀子扎在肚子上——或者根本不會醒來。
「我覺得那個討厭的傢伙一直和他們是一夥的。」
波特看著德里克·埃爾伯被兩名皮特·韓德森的特工帶走時,問托比:「蓄意破壞?」
「好的。黑白的能快一點兒。」
「那個美國律師,巴德……他騙了我們,對吧,阿特https://read.99csw.com?」
屠宰廠里沒有一點兒動靜。
謝謝你,治安員,特里梅想。他們的對話將被州警指揮部記錄。斯蒂爾威爾的評價將比特里梅的起訴更公正。
如果他能活到以後。
「突破口點火。」特里梅喊道,低下頭。
「等一會兒,」巴德說,「怎麼回事?」
「注射那種小針劑。最糟糕的是你膽怯了。你知道嗎,你根本阻止不了。我告訴你,我要出去,我不會在眾人面前尿褲子。」
「哦,上帝,不。」德里克咕噥著。
「他們給我們提供一項待遇?」
波特抓起電話,撥了號,沒有應答。「快點兒,洛,快點兒!……托比,衛星監測還開著嗎?」
「哦,阿特,真夠卑鄙的,你是個該死的朋友。」
因為這種方式更殘酷,波特突然明白了。告訴他全部真相,不要帶一點兒感情。
「我撒了一次尿。聽著,洛,她們藏起來了,我們會找到她們的。」大個子男人不安地說。
特里梅望著山上的火,非常驚人,橘黃色的火焰和黑煙像龍捲風一樣盤旋。他了解貨車的性能,自己也經常用,知道只要門一直關著,在裏面是安全的。然而,卻成了一場可怕的火災。
勒波跳起來,盯著剛從機器里輸出的圖片。「在這兒炸開門,在左邊。但是我不知道他們在右邊幹什麼,那兒沒有門。你不可能用炸彈撕開一面建築牆。」他指著加工廠的圖表,「看那兒,那條圓線。那可能曾經是個門,特里梅一定發現了它。他們打算從兩邊進攻。」
回答我,洛,快點兒。我們一同經歷了太多,現在無法分開了。有太多的往事,我們太接近了……
貝弗莉?
「特里梅耍無賴。」波特說,再一次按下重撥鍵,冷冷地看著律師。
「出了什麼事?耶穌,是漢迪攻擊我們?」
他滾了進來,不顧夾克衫上琥珀色的燜燒,還有皮膚上燒焦的疼痛。他開始慢跑,手提擴音器發出滴答聲。
「你知道那件事?」威爾考克斯吃驚地問。
「我——」
「去你媽的。」警察氣喘吁吁地說,在地板上滾著,非常無助。漢迪又轉向他,踹著他的腰,用他自己的手銬把他銬住。
先驅者一號,查克·芬寧格,在指揮車附近的位置,先驅者二號,喬伊·威爾遜,藏在校車的後面,準備從前窗投眩暈彈。阿爾法和布拉沃兩組按計劃準備通過西北門和東南門進行對抗性進攻。
他照做了。但是那聲殘酷的槍聲依然讓每個人心驚肉跳,它充滿了貨車房,像巨大的金屬鈴聲。
「托比,」波特輕輕地說,「請把音量放小點兒。」
法蘭西斯·懷廷警官回到貨車,她剛在診療所吸完氧。她的臉熏黑了,呼吸有點兒困難,但其他方面很好。
「還有更多吧?」威爾考克斯喊叫著。他指著屠宰廠北面的一些隆起的地方。
會是誰呢?
艾米麗?
「不,我是說進到窗戶里。」
「我做了什麼?」他咕噥著,雙膝跪倒,觸摸著那雙冰冷的手。
當托比拚命地布線、截斷、連接的時候,波特、勒波和巴德兩臂交叉站在後面。
「不算非法交易的例子,我最後逮捕人是在布希當政的時候。」
快點兒接該死的電話!
特里梅盯著躺在他前面的屍體,五十英尺,四十,三十。
安吉皺著眉頭。
「什麼?」漢迪尖叫著,轉過身來,「怎麼回事?」
波特放下望遠鏡,把目光從窗口移開,注視著屠宰廠圖表上面貼的照片。會是誰呢?他說不準。
「是的,另一個警察也說看到了。」
「什麼?」特里梅盯著新聞廣播。
威爾考克斯點點頭,突然趴下,向另一扇窗戶爬去。漢迪也爬向那扇打開的窗戶——警察就躲在外面。威爾考克斯把嘴對準破損的窗格的洞,發出野火雞的鳴叫聲。漢迪禁不住笑了。
電話鈴聲響徹貨車車廂。
漢迪回答:「他們很有可能做了筆交易。聯邦調查局從不會減少刑期。」
他把電話重重地放下。「亨利,他們要做什麼?」
「他們從那個邊門進來。」
「上帝呀。波特,這個撒謊的狗娘養的!」
漢迪怒視著伯納,伯納轉向梅勒妮,大喊著:「她們在哪兒?」他從衣袋裡拔出手槍,走向她。
「狗屁。」伯納舉起莫斯伯格手槍,拉回槍栓。
談判官說:「現在什麼也不做。」在他心中,他活在遙遠的過去,在他的職業生涯中,他幾乎一直活在那裡。波特沒有時間也不願復讎。現在他要考慮人質的事。快點兒,托比,把線接好。
「現在不必擔心它了。」波特說。一個想法自然而然地鑽進腦子裡:這是韓德森在復讎?
「他抓住了我們一個https://read.99csw.com人,波特。由於你,你這個該死的猶大。」
「四分鐘。」德里克低聲說,「先生,我只是做了——」
「這些傢伙的裝備不錯,我們現在有手榴彈和機關槍了。」
巴德說:「我們沒有一點兒線索,先生。」
亞瑟·波特,超重十五磅,從不運動,這會兒他在地上滾動著,穿過了火焰區,兩名警察想用滅火器熄滅它,但毫無用處。
丹尼爾·特里梅同州長通了電話,決定人質營救小組的援救行動按計劃進行。他通過擾頻儀把這一決定轉發給他的部下。
「漢迪在裏面設了陷阱,上尉。」波特說,像個恭順的管家,「一觸即發的汽油彈。你炸開那道門,那些女孩兒立刻會被燒死。」
「洛?」
「你這個狗娘養的。」漢迪暴跳如雷,兇狠地踢著這個男人,「讓我看看你!」他摘掉男人的頭盔、兜帽和護目鏡。他低頭護著臉。漢迪從口袋裡拔出刀,彈開,刀刃對準年輕人的臉頰。「在我後面開槍?這是你們的遊戲規則?從後面像個黑鬼似的靠近人?」
沒時間了,根本沒時間。
「好了,」托比高聲說,「接通了。」遠處的發電車和貨車房之間的連線再一次奇迹般地接通了。
特里梅非常自信。儘管劫持者能夠預料他們會從標誌明顯的防火通道發起進攻,但不會想到從隱藏的東南門發起進攻。
「兩人入口只能一前一後,是的,他們只能這樣。」
「他幹了什麼?」
「他們在那邊的溪谷里,可能從西面和東南面的窗戶或門攻人。把它們快速列印出來。」
「這是——」
「你想想為什麼?錢。縮短他的刑期。」
波特拚命穿過野地,穿過了警戒線,直奔屠宰廠。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洛·漢迪,聽我說!聽著。我是阿特·波特。你能聽到嗎?」
「當然,我知道。」漢迪憤憤地說,「我們需要他。」
有人嗎?看在上帝的分上,告訴我,有人嗎?
「嗨,洛,歇會兒——」
「指揮車著火了,先生。我們不知道。漢迪可能開槍射中了。」
「下地獄吧,漢迪。那是你該去的地方。」
「下行線。」托比喊道。
波特謝過他傳送的消息,用野地望遠鏡向窗外望去。他的視線被校車和樹擋住了。
洛·漢迪低頭注視著電話,今天第一次有了這種感覺:懷疑。
漢迪悄悄地移到警察隱蔽的窗邊,他指了指威爾考克斯的槍。瘦男人笑了笑,從腰袋裡拔出手槍,裝上子彈。
「阿爾法。安裝完畢。」
十英尺,五英尺。
漢迪的聲音充滿了貨車房,他聽上去理性而明智。「你很像我,阿特。忠誠。我這樣認為。你對他們忠誠,做了該做的事。你沒有時間管不該做的事。」稍停片刻,「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不是嗎,阿特?我把屍體扔到外面,你可以取走。休戰。」
看看這小子什麼時候屈服。
「特里梅,」勒波大聲喊著,「是特里梅。」
巴德和托比抓住人質營救小組指揮的胳膊,把他拉開。波特慢慢地站起來。他倒下時頭撞在了地上,但沒流血。他示意兩人放開特里梅,他們不情願地照做了。
「她們在哪兒?你這個該死的。」
空氣中瀰漫著橡膠和塑料燒焦的味道。波特的胳膊被灼傷了,手背上的汗毛都燎沒了,手腕上燒傷的部位劇烈地疼痛。但是他沒有時間去診療所,他必須先與漢迪取得聯繫,努力縮小漢迪心中正醞釀著的報復。
這個狗娘養的。
「我們無法接近指揮車。我們不知道——」
五分鐘內,一切都將結束。
「比你習慣的希布倫要刺|激些吧?」波特問她。
漢迪把臉靠近他,離警察的臉只有一英寸。
他盯著那兩雙空空的雙胞胎的黑色皮鞋。
很快電話響了。波特抓起它。
「他們是誰?」安吉問,「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晚上八點十六分
巴德僵住了,向前挪著步子。波特揮手讓他退後,正了正領帶,瞥了一眼灼傷的手背。已經起了大水泡,疼痛越來越明顯。
在他們身後,亨利·勒波又開始錄入,無聲的鍵盤聲極大地恢復了波特的信心。回到工作中,他想,然後把精力集中到電話上。
「是的。」他的手指使勁按著按鈕。一個監測器突然被激活了。與他們以前看到的一樣,地面基本上是綠色和藍色的圖像,現在有了十個小紅點,聚集在屠宰廠的兩邊。
「房頂呢?」威爾考克斯問。
「照相機在哪兒?」勒波驚訝地問。
在加工廠的窗口,洛·漢迪用槍口對準了特里梅的胸口,這已經沒有區別了,他沒有威脅。上尉已經把他的格洛克槍連同皮帶丟在身後幾碼遠的地方。他蹣跚而行,幾乎跌到https://read.99csw.com,像個醉鬼一樣靠著殘存的意識保持平衡。漢迪的臉色加深了他的絕望——紅紅的眼睛,深陷在凸起的眉骨下,窄窄的下巴上有一叢短鬍子。當他盯著悲哀的警官的臉,露出一種乏味而好奇的笑。看著,體會著。
「不,它具有反饋信號裝置,會花費你一個小時的時間。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對陷阱的事一點兒也不知道。」波特回想起來,當他們得知炸彈一事時,他們正在外面——野戰醫院。
波特抬頭看了一眼,驚呆了。他立刻明白了被出賣的嚴重程度,德里克·埃爾伯向人質營救小組提供了有關障礙內部的情報。一定是這樣。「特里梅的頻率是多少?」他喊著,跳過桌子,抓住了年輕警察的衣領。
「到他後面去,」漢迪低聲說,「到另一個窗戶,吸引他注意。」
遲早會發生的事。只是用這個小刀片在這個下士身上做點兒工作,看他什麼時候能泄露秘密。他開始慢慢地看著刀刃朝警察的肚子劃去。
現在沒時間多想。他又喊著:「波特特工……德里克?指揮車裡有人嗎?請報告一下。」
屠宰廠里沒有任何聲音,一片寂靜。但是亞瑟·波特依然很悲痛,因為他知道一定要有所補償。儘管漢迪缺乏道德感而且殘忍,但他始終如一地信守諾言。漢迪的世界有著自己的評判原則,雖然邪惡,但它仍然是評判。而剛才背信棄義的是好人。
特里梅表情痛苦地靠近窗戶,向外望著。
「伯納?和姑娘們在一起。」威爾考克斯回答,「或者在吃東西。我不知道。怎麼了?」
「洛,沒有什麼我能做的嗎?」波特從自己的聲音里聽到了絕望。他痛恨這種感覺,但是它的確存在。
在七十五或八十碼遠的山頂上,一個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撅著屁股,身邊掛著H&K望遠鏡,正注視著波特。接著屠宰廠兩邊溪谷的警察接二連三地站起來,從門口撤離。好多戴著頭盔的腦袋突然出現,退到樹叢中。人質營救小組撤了。
漢迪突然厭倦了刀子,又用拳頭打起他來,比以前更憤怒。「多少人?他們從哪兒進來?」
「誰?」
沒有回答。特里梅的人隨時可以衝進去。
你是個騙子,阿特。我把你當成朋友。
他哭了一會兒,然後抱起警察的屍體——喬伊·威爾遜,先驅者二號——毫不費力地舉起他,注視著窗戶。漢迪的臉上不再有笑容,而是一種奇怪的好奇。特里梅記住了這張狐狸樣的扭曲的臉,冷漠的眼睛,舌尖舔著上唇的樣子。他們近在咫尺。
我瘋了,特里梅想。繼續前行,眼睛盯著漢迪烏黑的槍口。
播音員說:「看來一場進攻即將來臨……」
「告訴我!」他尖叫著。他的拳頭一次次舉起,砸在警察的臉上。最後,他後退幾步,跑到屠宰房,弄翻了汽油罐。房間里到處是冰涼的液體,濺到了女人和孩子們身上。梅勒妮驚恐地把她們拉到牆角,還是被浸濕了。
特里梅盯著他。「不,」他低聲說,「哦,不,上帝饒恕我。我不知道。」這個強壯有力的男人看上去虛弱不堪。
你做過壞事嗎,阿特?
「是的,我們得到了,洛。」
漢迪的嘴動了一下,但是特里梅什麼也聽不見。或許上帝的審判就是讓我和那些可憐的女孩兒一樣變成聾子。
「不久以前他做過。」
六十碼,五十碼。
波特向門外跑去。他拉開門,大喊一聲,跳了回來,火舌和灼人的熱浪湧進貨車房,門砰地關上。
寂靜。除了風在嘶鳴。
「……獨家新聞鏡頭。看來屠宰廠外面的一個警察自己被綁架了。」
威爾考克斯的目光轉向屠宰廠陰暗的後部。「薩尼是個笨蛋,但是他不會做那種事。」
「托比,」他鎮定地說,「你能放一下磁帶嗎?那個KFAL帶子。」
丹尼爾·特里梅向前走去,眼含熱淚,盯著那具一動不動的屍體,那具血淋淋的屍體,像個布娃娃一樣躺在地上。
「那兩個小女孩兒,雙胞胎。」
梅勒妮摟著哮喘的女孩兒,畏縮著靠著牆。就在這時,伯納轉過牆角,站住了。「你好,兄弟。」他不安地眨著眼,望著漢迪的臉。
或者完全瘋了。
特里梅轉過身,走回警戒線。他的大腦里回蕩著一個曲子,漫無目的地漂浮著。他一下子想不起來這是什麼,然後普通樂器變成了風笛,他的記憶回到幾年前,曲調變成了《奇異恩典》,這是一支傳統的歌謠,在陣亡的警察葬禮上演奏。
「我們沒有能量了。」托比說,「備用的也沒了。」
特里梅切斷信息,通過擾頻儀下達命令:「阿爾法小組,布拉沃小組。代碼『菲力』,代碼『菲力』。安裝切割炸藥。六十秒內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