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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之目多多良老師行狀記 第一章

手之目多多良老師行狀記

(前略)某獨自夜半赴此墓所,釘樁貼紙,欲歸,忽一八十許老人,頭頂白髮,身長八尺,面容暗淡如夕顏,手掌各生一眼,兩枚前齒暴突,追男子而來(以下略)
——諸國百物語卷之三/六遭怪物拔骨事

第一章

「結果?」
老師像假日廟會賣的不倒翁玩具般發了一會兒呆,不久后露出遙望遠方的眼神,「嘻嘻嘻」地笑。
我很窮。
「大肉牌?」
——玩花牌的話,我不會輸。
我就說白了吧。那就是老師。
這麼說自己雖然有點厚臉皮,可是平素的我,是個非常寬厚平和的人。我生性絕不好爭端。我討厭卑鄙的事,但我非常清楚世上有些時候是有理說不清的。如果我發現錯在自己,會立刻道歉反省。我從來不會剛愎自用。
「別插嘴,聽仔細。」老師神氣兮兮地說,「現在就要說到關鍵的溫森歌留多了。」
話雖如此,現在的狀況也不容我舉起雙手,「沒錯沒錯」地表達贊同之意。就算贊同,我頂多也只能應句「唔,是啊」而已。
這種時候的老師看起來什麼也沒在想。而事實上他也真的什麼也沒想。剛才只是碰巧花歌留多——塔羅牌這樣的聯想讓他的腦袋迴路不曉得錯接到哪裡,發生了意料之外的失控罷了吧。
對公營賭博,我也提不起興緻。我這人不曉得是哪裡彆扭,對於流行的東西,就是喜歡不起來。
「怎麼,沒花牌也沒雙六嗎?」我問。
雖然有錢,卻哪兒都去不了。
不僅如此,她完全沒把我放在眼裡,最近竟直呼起我的名字來了。我們年紀明明相差很多的。
這竟然是當前最有力的說法嗎?
話說回來,老師在這種地方大力主張這種事,我也不能怎麼樣,最重要的是,我又沒做錯什麼,罵我我也只覺得無辜。
「是啊,然後老闆娘說老闆這一兩個月來,樣子一直很不對勁。」
首先,我學到辨認紙牌的技倆。因為是在軍隊里,沒有新的花牌。牌都玩到破舊了,不是缺角就是有摺痕,或是褪色。我將整副牌都背起來了。我鍛鏈到只要看牌背,或是靠著摸到牌的觸感,就可以知道是什麼牌的地步。
「很莫名其妙,對吧?然後聽說老闆在高燒之中,會像這樣雙手膜拜呢。老闆娘說這會不會是被什麼壞東西給纏上了,是不是狐狸妖怪之類的呢。」
老師用鼻子冷哼兩聲:
「什麼做什麼……」
可能是因為直屬長官是個江湖藝人,老兵里也有人曾混過黑道的關係。戰況平穩的時候,我們新兵接二連三被長官叫去,從早到晚,每天陪他玩花牌。
所以這又怎麼樣?——我心想。
無論表面上說詞如何,勝負多少總是會留下疙瘩,而這些疙瘩一定會對將來的軍中生活造成不好的影響。
剛才也是,要是話題能轉到妖怪上頭,他現在應該是欲罷不能的狀態。然而剛才的暴沖,似乎哪兒也沒衝到。
這若是為了求勝的老千技巧,我一定無法學成吧。因為是為了落敗的老千技巧,我才能夠毫無罪惡感地去做。
勝負……靠的是氣魄。
可是怎麼樣都會變成這樣的發展:我們比較古老,所以我們才是始祖,所以我們才是正統,所以我們才偉大。追本溯源這一類的行為,往往會演變成這樣的發展。我是不太懂,但為了宣示國家人民的正統性,操弄詭辯的行為,是最令我厭惡的。
「所以說,撲克牌遊戲進入日本后,雖然對蓋歌留多和翻歌留多造成了影響,但像這樣一看,花歌留多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形狀當然是變得相似了,或是刻意改得相似了,但也只有這樣而已。雖然並非沒有影響,卻是在各自分化之後才受到的影響。」
這可以說是不智到了極點的行為吧。
昭和二十二年導入連勝式賭法之後,原本與庶民無緣的賽馬等賭博也大為興盛起來,隔年賽船也開辦了,留神一看,整個社會完全陷入了賭博熱潮。
老師這麼吼完之後……小腿狠狠地踢到了火盆。
想贏卻贏不了,想輸卻輸不了,這隻是表裡兩面,其實是同樣一回事。機率是一樣的。無法隨心所欲,所以遊戲才好玩,那麼以輸為目標的賭局應該也頗有趣吧。
我有了奇妙的自信。
這非常難受。
這就像久旱逢甘霖,重病遇良醫。菩薩般的富美帶著充裕過頭的旅費來救援我們了。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想重回人世都不能。
「是啊。」富美答道,露出有些嚴肅的表情,一屁股坐了下來,「聽說老闆變得食欲不振,態度也戰戰兢兢的,大白天就心不在焉,然後愈來愈嚴重,老闆娘一開始以為是生病,非常擔心呢。可是本人堅稱沒事,不願意去看醫生。」
「沼上。」
「然後狀況愈來愈糟,所以老闆娘從鎮上叫來醫生……可是老闆的燒還是不退,而且他還夢囈了一些奇怪的內容。」
不愧是會唱下流歌曲的人。老師一定相當愛好沒品的東西吧。
說起來,遊戲的目的就是要獲勝,可是還是難以稱心如意,所以才好玩。很少有人會為了落敗而與人較量,有時候就算想輸,還會不小心贏了。不,愈是想輸,就反而會贏。
「結果根本完全不同嘛。凈是一堆說,而且完全沒有關聯。」
富美點點頭,老師猛力噴氣:
「快走啊!這還用說嗎!這不是進行貴重的妖怪現象田野調查的好機會嗎?我們要去找那個人。不要拖拖拉拉!」
「這實在有點……」
可是這位大師與喝酒賭博買女人無緣。因為他從早到晚腦袋裡只想著妖怪,就像個妖怪精,我實在不覺得他有空閑去玩。相較之下,我過去曾經玩花牌玩到都怕了。
我覺得凈看些對社會無用的書,在蕭條的神社佛閣四處徘徊,看在世人眼中一樣是無所事事。
噯,要據此評斷我是個膽小鬼是很容易,但我原本並非軟弱之徒。若要說的話,我似乎是屬於衝動魯莽的類型。那麼我這不是遇強則逃的窩囊樣,而是經驗培養出來的處世之術,是養成了寬大的包容力之故吧——我甚至暗地如此老王賣瓜。
「哦……」我失去興趣了。
或者說,沒地方可去。這裏本來就不是觀光地,沒有可供遊覽的名勝或遊憩場所。不過我們是特殊人種,凈是看些一般人看了不會高興的石頭樹木,樂在其中,所以第二天就已經看遍以旅館為起點,能夠去到的所有鄰近史跡和傳說地點了。
像這樣換個想法以後,與長官玩遊戲就再也不讓我感到痛苦了。
「所以老闆娘留意了一下,發現老闆每天晚上都溜出九九藏書家門。」
我想像起來……
必須尊重對方,維持認真決勝負的態度,並且裝出力有未逮、運氣不佳而輸這樣的樣子。
「說是老闆不見了。」
仔細想想,這種狀況簡直像怕燙又討厭薔麥面的人正在吃著燙死人的炸天婦羅蕎麥麵一樣。而且還有個流氓坐在旁邊,凶神惡煞地恐嚇著快點吃完。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比喻實在不倫不類……不過噯,感覺差不多就像那樣。
「花牌或雙六的話,我也可以參加唷。」
「下等百科?」
我——沼上蓮次在這間落魄的鄉下旅館閑得發慌,正在與老師下棋對奕。
「翻花牌裏面也有桐牌呢。」
「此外,古代印度一種叫恰都魯,安賈的將棋,設計與小阿爾卡納十分相近,也有人說是起源於此。」
「你堂堂的只有體格而已吧。一下子要上廁所,一下說喉嚨渴,羅哩羅嗦些有的沒的,分散人家注意力。你也替陪你下棋的我想想好嗎?就算沒有耍老千,這也太卑鄙了!」
「難道撲克牌是先出現的嗎?」
是在……戰場上。
「和尚?」
全被看穿了。
「尾佐竹老師在晚年編纂起一部叫做下等百科事典的畫時代事典。」
已經過了三天了。
「我才沒問。」
然而,
「你這話太失禮了吧?」老師挺出肚子,「我把它從你那裡吃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擺在這裏,就這樣忘記罷了。如果我是故意的,那就是犯規,可是我完全沒發現,那也無可奈何吧?快到終盤的時候,我想起我應該有吃到一個飛車,仔細一看,它就擺在角落邊。噢,找到了,所以我把它放回到這裏來,這樣哪裡不對了?」
富美反手關上紙門,沒有立刻坐下,而是靠到柱子上。
「這好可疑呀。對不對,老師?」
我不賭錢。賭的頂多隻有晚飯或是廉價酒一杯——不,輸的人要道歉、打掃、捶肩、表演等等,只有這種程度而已。不賺也不虧,也不觸法。即使如此,賭或不賭,使上的勁完全不同。明明沒什麼,卻會覺得絕對不能輸給對手。
然後……會讓我陷入瘋狂的賭博,說穿了就是不用花錢,在家就可以玩、用來消愁解悶的小賭博。
大勝長官、不知收斂地喜形於色的輕浮傢伙或多或少都會被盯上,結果在各種場合被挑毛病,受到某些懲罰。
現在……有個傢伙在我面前一臉正經八百地胡鬧著。那就是老師。
這誤會真是太令人感激了。
老師「嘰嘰嘰」地笑。
「哼……你能那樣一臉得意,也只有現在了。」我嗤之以鼻。
可以讓不管是被踩到腳、被水潑、看到店員把姆指浸在我點的薔麥面裏面,都可以傻笑著放過、宛如佛陀再世般的我勃然大怒的人,這個世上只有一個。攪亂我平靜的人生、踐踏我的平常心、宛如惡魔般的人,這個世上就有一個。
「它什麼時候變成關鍵了?」
小山般的肉塊痙攣了一下。
天候欠佳,
或許是這樣沒錯,可是這又怎麼樣了?結果老師好像也被自己搞到不曉得是想做出什麼樣的結論,只是不斷地辯稱,「是一樣的,一樣的!」他好像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搞成一樣才甘心。
「所以啦,」老師加重了語氣,「我是想告訴你,想用花牌來挑戰我這個從塔羅牌到溫森歌留多,精通全世界紙牌的專家,你還早了十年。」
我是個大人。大人是不吵架的。我寬大且寬容,深具自知之明。
老師一定是無意識地哼歌的。他不記得了吧。這就像沒喝酒卻爛醉一樣。歌的內容會那麼下流幼稚,一定也是因為是發自他的意識最深層吧。這傢伙真的教人傷透腦筋。明明擁有那麼淵博的知識,但除了考察妖怪的時候以外,只是個可惡的幼稚鬼。
「這我知道啦。可是就算這麼說,也要看玩的是什麼吧。我想想,麻將這類東西是有本領高底之分吧。可是像是賭單雙骰子,就沒法子靠本事了吧。」
「是沒有,可是……」
我的部隊特別風行花牌。
雖然是小事,卻會讓人滿腔熱血。
結果原本望著窗外的富美突然咯咯笑著回過頭來:
真是有毛病。這個木頭人明明不上酒家也不逛花街,卻不曉得從哪兒學來的,有時候會大聲唱起不堪入耳的猥褻歌曲。
她的臉色不太好。
「是、是妖怪嗎?富美!」
原來即使不要老千,我的手腕也變得相當高明了。
「不是啦,trump是日本人自己取的名字啦。」
所以我們才會下起將棋來。
「你突然說這個,不會扯太遠嗎?」
「在人前唱那種下流的歌曲,你的人格才會遭到質疑呢。」
「這是自然流露的笑。你知道我以前研究過塔羅牌嗎?」
「啊啊,好閑哦。你思考的時間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我來讀個書好了。啊,就是連書都沒得讀,才會開始下棋的嘛。那我該怎麼辦才好呢?喂,沼上,我說沼上啊。」
如果事情能夠因此圓滿解決,我可以把我的憤怒隱忍下來,將一切的委屈往肚裡吞。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所以我與吵架爭執這類事情一向十分疏遠。
「明明就是個關鍵。說起來,歌留多是什麼?歌留多,就是西班牙語中紙牌的意思。比起賭具,更是純粹指稱紙牌。經由葡萄牙等國傳來以後,這個詞本身染上了賭博道具的意義。而它傳到了我國,是在天正時代的時候。」
其實這是常有的事。
我真是怒上心頭了。
「哦……」
「是啊。這些紙牌的起源是眾說紛芸,到現在還沒有個定論。」
「你到底是怎樣啦,從剛才就一直那樣分散人家的注意力!」
「那個飛車直到剛才還擺在這盤上的邊邊不是嗎?我一直以為那是守在那裡的棋子,可是這是怎麼搞的?怎麼會突然跑到這種地方來了?這不是作假嗎?」
旁邊就坐著一個妙齡少女耶。
「叫我唱,我也是可以唱的。」老師頂出下巴。
這是事實。
至少我不會輸給這傢伙。
「歌?」
可是,此時我發現了一件事。
「你腦筋真硬。」老師向我投以侮蔑的眼九*九*藏*書神,「我就說這跟起源的新舊無關了。溫森歌留多聽說有七十五張,也有人說是四十八張,以形態來看,跟現在的塔羅牌非常相近。也曾被帶出國外啊。」
還有一件事可以讓我這個溫厚且寬大的人生氣。不,與其說是一件事,說是一個人比較正確。
「這種說法,實在是太崇洋媚外了。他們說先有五十二張紙牌——撲克牌,然後少了四張變成翻花牌,最後再變成花牌,哪有這種可能?這種說法,認為桐牌是國王,馬牌是鬼牌,而皇后被省略了,但實在無法讓人信服。尾佐竹先生也指出這一點,我也覺得桐牌的圖案顯然是來自於日本自古就有的傳統花鳥合遊戲的圖案。是鳳凰與桐樹的組合。」
我拚命鍛鏈自己的本事。
就是老師——多多良勝五郎其人。
「到底是哪邊啊?」
「不是啦。」老師說。
富美是全日本唯一一個高度評價這個對社會幾乎毫無貢獻的在野碩學之士——多多良大師的村木作左衛門老人——他是個妖怪通兼大富翁——的養女。富美這個聰明活潑的十六歲少女不曉得是不是受到妖怪狂的養父影響,可以毫不費力地閱讀江戶時期的讀本。
就算我毫無過錯,就算對方的行為再不講理、再怎麼過分,都是一樣的。
我有點興趣。
「老闆不見了?」
老師似乎察覺了我的想法,露出極厭惡的表情來。
確實,老師知道非常多無用的事。姑且不論那是不是正確知識,一旦談論起來,源源不絕的資訊就如同怒濤般泉涌而出,教聽的人搞不懂究竟是有益還是浪費時間。
想贏也不能贏。
「也不是完全不曉得啊。例如塔羅這個名稱的語源,有人說是從古代波斯語塔利斯科衍生而來,也有人說是來自於尋求答案之人這個意思的埃及語塔爾多。這種情況,等於是補強了埃及起源說,這說法認為塔羅牌是為了占卜尼羅河水位而發明的。另一方面,大阿爾卡納的張數有二十二張,也有人把這類比為二十二個羅馬字母,提倡希伯來起源說。」
「這個嘛……翻花牌的也叫桐牌,但不是因為圖案是桐樹,而是最末尾pinkiri的意思。還有馬牌,這是來自於溫森歌留多。它絕對不是鬼牌。因為根本就不像嘛。若說圖案相似的話,反而蓋歌留多的十號牌才更像鬼牌呢。」
不是用漢字表記,寫成文字時,一定是用平假名。發音雖然一樣,但叫的時候,我的腦中不會浮現漢字。不,我絕對不是在瞧不起他,但我也無法打從心底尊敬他。雖然有時候我佩服他,但我實在是蒙受到遠遠凌駕于佩服的麻煩。
「總之沼上,你想要在較量中贏過我,也是作夢。」
「咦?」沒在聽。
「也不算是輸啦……」
——實在是,你知恥一點好不好?
這話多教人惱怒啊。
「哦,你是說起源相同啊。」
而且也不是說長官太蠻橫,輸了就會像小孩子一樣當場揍人或怒罵。不管怎麼樣,這隻是娛樂,遊戲是遊戲,和軍務無關。
迴路連上了。老師站了起來。
很快地,我們接到了戰爭結束的消息。
「不是啦,是英語,法語叫塔羅,義大利語叫塔羅可。」
「喂,我可不想跟你玩相撲,而且就算相撲贏過了你,這家旅館也會被搞壞的。」
其他軍人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我一點都不覺得不甘心,也不感到悲傷。話雖如此,我也不覺得高興。若要說的話,當時我的心境接近自暴自棄。可能是因為這樣,我的心情莫名亢奮,回到內地前的一段期間,我們也不停地玩花牌。當時我反過來運用學到的技巧,大贏特言吼。
「對,還有:請原諒我,請再寬限一會兒……」
「哦,塔羅牌啊。那是西洋占卜師使用的有圖案的紙牌吧?是撲克牌trump的前身吧。」
「什麼?不就是你問我,我才跟你說的嗎?」老師說著嘔起氣來,「明明就是你問的。」
「才沒那回事。賭骰子也是有竅門的。會出單還是雙,是機率問題吧。我說啊,你說的麻將,那跟塔羅牌也不無關係呢。從規則來看,它跟歌留多沒什麼差別,只是紙牌變成麻將牌而已。麻將牌就是有厚度的紙牌。證據就是,歌留多也寫做骨牌啊。骨牌,這指的就是骰子呢。」
「什麼?我哪時候犯規了嗎?我要老千了嗎?我又沒有任何不正當行為。我的棋子沒有特別多,也沒有趁你不注意時偷下啊。」
「裏面根本沒有塔羅牌嘛。」
「我的意思是,」老師加重了語氣,「這跟妖怪是一樣的,不曉得誰先誰后。先發會受到后發的影響而變化、融合或分裂。塔羅牌也是,也有可能受到溫森歌留多的影響,變化成現在的形態啊。」
的確是這樣沒錯。露骨的犯規並不叫卑鄙。
「可是你不是說塔羅牌的起源很古老嗎?是亞歷山卓時代吧?」
「是啊。」
就算滔滔不絕地炫耀知識,沒有系統整理,也沒有意義。
最好是避開需要集中力的項目吧。否則絕對會像剛才那樣,被打亂步調,搞得自己滿肚子火。
「所以怎麼樣嘛?」
「什麼卑鄙、耍詐,把人說得這麼難聽。富美小姐就在旁邊,你不要這樣隨便中傷辱罵別人好嗎?」
「明治大正的司法界里,有個知名的怪胎司法官尾佐竹猛,他後來甚至當到了大審院檢察官……」
「我總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啊。」老師說。
換言之……
只要把規則想成巧妙地輸給長官就算贏,這樣就行了。
平常的話,應該要立刻動身回家才對。因為我們真是吃足了苦頭,甚至還被當成了犯罪的嫌疑犯。
「賭博扒竊?」
「明明就是。」
「你那是什麼表情?就算輸了,也不必拿那麼恐怖的眼神瞪人吧?真沒肚量。好啦,快放棄吧。」
「當然不對了,這根本是耍詐!」
雖然只要輸了就沒事了,但要故意輸給對方,比普通地取勝更要困難https://read.99csw.com
「就算是這樣,你這種說法,豈不是跟源義經就是成吉思汗的說法一樣了嗎?」我說。
我又火冒三丈了。
老師所說的話,內容沒什麼好否定的。毋寧說老師的主張與我的想法十分相近。
我正在與全世界唯一能夠觸怒我的人物,進行全世界唯一能夠讓我瘋狂的活動。怎麼會這樣呢?
「好啊,我無所謂。」老師囂張地說,「那要玩什麼?就算要比,這裏也什麼都沒有啊。頂多隻能猜拳還是相撲。」
最後我們想到要搜集村中的口碑傳說。不過就算要訪問村人,也有一定的程序和做法,總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人就問。因此我們透過旅館的老闆娘詢問村中耆老的意願,卻一直等不到迴音。
「寬限?我不懂。」
「和尚?你剛才說和尚,對吧?是和尚附身嗎?」
然後……富美前來搭救我們了。
「我去樓下幫你們問問有沒有什麼。」
明明長得這麼可愛,這小姑娘真教人無法輕侮。
這一點我也贊同。什麼都要當成是西洋起源……這實在教人無法苟同。
「還說沒怎樣,老師,你就不能堂堂正正一決勝負嗎?」
「難聽?你的歌才讓富美小姐聽了噁心吧。」
「聽你那口氣,一副自己沒輸的樣子。」老師瞧不起人似地說,「沼上你啊,動不動就說這種不服輸的話。戀戀不捨,不幹不脆的,就算贏了你也不爽快。」
「和尚、和尚……」
不,這種行為或許更為愚蠢。
年才剮過,我跟老師就啟程前往長野縣傳說之旅,徹底發揮了天生的經濟概念缺陷,落得身無分文的境地,同時徹底發揮了天生的魯莽,在大雪的深山中遇難,在為了求助而抵達的山村中,更徹底發揮了天生的愛湊熱鬧習性,竟被捲入殺人命案,進退兩難。
但我抗拒不了傳說的魅力。再加上富美說要一道同行監督我們。看來村木老人交代她說,如果老師們正在進行貴重的實地調查,就要全面予以協助。
「沒有啦。這個人是清貧階級出身,他立下決心出人頭地,靠著實力爬到司法界上層,是個英傑,他雖然是個檢察官,卻也是個歷史家,同時也是賭博、扒竊的專家。」
其中之一……就是賭博。
老師這麼說。
不知是否這樣的自信影響,奇怪的是,即使換了別種牌,我也很少輸。
「什麼樣的內容?」
「哦……」
「這表示你認輸了,是吧。」老師說。
「會嗎?」沒在想。
「歌留多賭博的玩法有好幾種,不過大致上可以分為三種。翻歌留多系統、蓋歌留多系統,還有現在最為一般的花歌留多系統。從玩法可以了解它的起源。花歌留多可能是從翻歌留多進化而來,不過玩法本身是古時候就有的。也就是把花依季節分類,湊對進行的花合遊戲,古時候是用貝殼玩的貝合遊戲呢。有些人連這些花合遊戲的起源都從你說的撲克牌遊戲裏面去尋找,但我覺得這實在不對。」
我大概是學到了獲勝的竅門,或者說訓練出膽量了。
「好吧,那就算我輸好了。」
我將視線從老師身上移開,這才發現富美回來得太遲了。雖然我沒看鍾,但老師說了那麼多有的沒的,應該已經過了三十分鐘有了。與其盯著老師起伏的肚皮,倒不如去看看情況,我這麼心想爬起身子的時候,紙門打開了。
好噁心。
「根本無關嘛。」
不過……即使是這樣的我,也有例外地陷入瘋狂的時候。
是空包彈。
「就是,聽說他會夢囈叫著和尚、和尚。」
「你沒問嗎?」老師裝傻。
富美站在那裡。
「唔,是啊。」我答道。
結果搞得我滿肚子火。
「樣子不對勁?」
多麼可恨。
真的痴傻到了極點。
「沒錯,他是個知名的賭博用品收藏家。他從法界退休后,轉入文筆業,寫了好幾本著作。我原本想去向他討教,但遺憾的是,他在五年前過世,我的心愿無法實現了……」
我們似乎真是痴到骨子裡頭去了。
「不是這樣啦。」老師憤慨地說,「根本不一樣。我又不是在說塔羅牌是日本起源的。你仔細聽行不行?我是說,塔羅牌有可能是以某些形式納入了溫森歌留多的特徵,才變化成現今的模樣。原本溫森歌留多也是國外傳來的啊,這根本沒什麼好自豪的啊。」
「什麼怎麼樣……」
「可是一定是被什麼給纏上了吧。不管是什麼都無所謂。被什麼東西給魅住,每晚離開家門,衰弱而歸……噢噢,這不是古典怪談的老套嗎!那麼老闆是溜出病床,不曉得跑哪兒去了,對吧!」
可是殺人命案順利解決,我和老師也洗刷了嫌疑,重回自由身之後,由於獲得了軍資,再次不安分起來,又興起了不該有的念頭。心想既然都來到這裏了,就這麼回去實在有點可惜。
相較起犯規,違反倫理和道德的行為才叫卑鄙。雖然沒有抵觸規則,但做出令人覺得不妥的行為——違反不成文默契的行為,就會被視為卑鄙。
沒錯,就是中隔簡陋的將棋盤,坐在我的正對面,幾乎擋住了我所有視野範圍的博識妖怪研究家。搖晃著肥得像顆皮球似的身體,以粗短的手指把玩著小巧的將棋棋子的傢伙……
「每天晚上。然後……到了清晨才一臉憔悴地回來。所以老闆娘擔心起來,逼問老闆究竟去了哪裡,但不管怎麼問,老闆都不肯透露。不僅如此,老闆還堅稱他哪兒都沒去。」
我逼不得已,向村木老人求救。
——就是這樣。
「這麼說來……對於撲克牌跟塔羅牌的關係,老師剛才說了一樣的話嘛。」
幻滅了。
這麼說來,沒看到老闆人影。
「我,我說啊……」我不是因為輸了才生氣。
「才不會。」
老師的腦中塞https://read.99csw.com滿了教人吃不消的無用知識。那些知識一旦因為某些契機連接在一起,因此被喚起的事又會與別的知識連到一塊兒。這是連鎖式地發生。很快地,知識到達臨界點。膨大而無用的智慧不知不覺間組合起來,顯現出異樣的形狀。我們的老師就是像這樣有了許多關於妖怪的發現。這種時候的發現非常驚人。我也坦承這非常厲害。
說是輸,也不能輸得太露骨。萬一故意落敗這件事曝光,會引來對方大怒,真的會挨揍的。
「沼上,你的長考也太多次了吧?明明是為了解悶才玩的,怎麼變成只有我一個人悶得要死?」
賭博不是靠知識。確實,有時候知道得愈多愈有利吧。可以擬定戰略,運用智慧迎戰,是再好不過的,這種時候,知識不會礙著什麼。可是光有知識是沒用的,贏不了。那麼輸贏全靠運氣嗎?我認為不是。確實,是有依靠偶然的部分,但也不能全靠運氣吧。運氣是自己招來的。我認為能夠喚來運氣的……還是膽識、放手一搏的氣魄。碰到一較高下的場面,我會無條件地激動起來的這種體質,也是來自於這個時候的體驗。
要旅行是沒關係,但要好好計劃過再出發呀——我們被富美這麼說教,為了擬定今後的旅程,投宿在某個連聽都沒聽過的山村土氣的旅館。
「是你自個兒邪笑著突然說起來的耶。我只是介意老師幹嘛那麼思心地一個人笑個不停罷了。我才不想聽什麼有關溫森歌留多成立的考察咧。說起來,老師剛才到底是在笑什麼?我還比較想知道這件事。」
神秘過頭了。
我不喜歡迎合潮流。
我觀察老師的樣子。他毫無氣魄可言。弛緩到了極點。碩大的肚皮上下起伏著。
我不說沒這個可能,但也不能魯莽地將所有的東西都當成是日本起源的吧。這跟想要把一切都當成是西洋起源的西洋優越主義沒什麼兩樣。
一點都無法自豪——老師強調。
不,或許我是覺得那樣就像在趕流行似地,興趣缺缺。不過真相或許是我沒錢可以賭博罷了。
如此這般,我們一行人從小諸越過碓冰峠,進入群馬。
「明明就扯遠了。」
「什麼?」
因為我覺得這樣的說法背後,潛藏著起源是日本,所以日本人很偉大這樣的主張。我喜歡日本文化,但一點都不覺得日本了不起。事實上,就算起源是日本,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只是古老而已。
「每天晚上?」
富美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然後露出困窘的表情,以古怪的音色說了:
平常不會使用的詞彙竟與妖怪的名稱相關,這樣的例子意外地多。
戰場上沒有娛樂。我們前線的雜兵除了花牌、將棋以外,沒有其他樂子。
「溫森歌留多被當成是荷蘭人帶進來的,溫是葡萄牙語中的一——um,森一樣是來自於葡萄牙語中表示最好的summo——這樣的新村說最廣為人知。不過蓋歌留多的情況,除了一稱做chincoro以外,二以後的數字數法是一sum,二sum,所以sum是單位呢。那麼我們可以推測,原本一或許也是叫一sum。一是um,所以一sum就會是umsum。然後若把sum當成單位來看,那就不是葡萄牙語,也有可能是更亞洲系的語言也說不定。或許是受到朝鮮文化或中國文化影響后才傳入日本的啊。」
「很可疑啊。每晚出門,然後衰弱地回來……」
「孰新孰舊是沒有意義的。這比較先所以了不起、那比較晚所以是學人家的,這根本沒有意義。文化又不是糯米丸子店的本家元祖之爭。同樣的,說什麼富近代精神所以正確,是歐美式的所以優秀,這也是荒謬透頂。戰後似乎有這樣的風潮吶。」
可是,老師噘起的嘴巴就是說個不停。
雪下個不停。
「哦……」我吃了一驚。
「然後呢,」老師再次恢複本來的表情。「這位尾佐竹老師是這類東西的搜藏家,也是研究家,當然對於花牌等等造詣也非常深。他極為詳盡地調查了花牌的成立和玩法的變遷、全國的稱呼分佈等等,我也從他那裡學到了不少。」
結果我放棄下棋,因為我覺得這太荒唐了。
「我又沒怎樣。」
「我不記得我唱過什麼歌。」老師說,「是你唱的吧?」
「就跟你說不是了。聽好了,沼上,塔羅牌是由大阿爾卡納的二十二張牌,還有小阿爾卡納的五十六張牌組合而戍的。其中小阿爾卡納確實與現在的playingcard,所謂的撲克牌很相似。相似是相似,但並不清楚何者才是先出現的。」
「無關嗎?」
上州——群馬縣似乎也是傳說的寶庫。
「就飛車啊。我在上半場從你那裡搶過來,現在正要吃掉你的王的我的棋子啊。」
不能就這樣算了。
唔,關於這一點,也不能凈是責備老師。我也是個痴人。對於這一點,我完全不會辯解。我和老師都是大痴人。可是,若是就這樣痴性全開地繼續旅行,又要重蹈先前的覆轍了。
看來他說完想說的話,迴路就中斷了。
「所以你才沒用。」老師把眉毛彎成奇妙的形狀,「你是想說勝負靠的是時運嗎?運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獲勝,才算比賽,不是嗎?」
「哼。那你那飛車是怎麼回事?」
「妖怪!」
富美說著,輕快地離開了房間。
「吵死人了啦。」
然後我們也計劃了一下。
雖然很有趣,但根本無關吧?
「就算沒有犯規,卑鄙就是卑鄙啊。」
「你每次只要陷入劣勢,就會生氣呢。真沒修養吶。欸,欸,我說欽吶。」
這真是糟糕透頂的狀況。
「不管叫什麼,不都是一樣的東西嗎?我是日本人,這裡是日本,說trump就通了啊,事實上不就通了嗎?就是它啦。」
「花牌的成立啊……」
可是還是無法輕鬆地去玩。
「好像是有,可是現在不是問那些東西的時候。樓下……」
我總是警惕自己不要氣得失去了理智。因為我覺得在一時激動的情況下衝動行事,非常危險。就算生氣也不會有好結果。那麼就算扭曲自己的信念,也得先讓當下的風波平息下來才好九_九_藏_書
結果我們樂天地說反正都是順路,決定經由上州、武州回去東京。的確,這樣是順路沒錯,但還有更多更近的路線可以走。我們明明不是可以遊山玩水的身分,卻像這樣遠遠繞了一大圈。
富美遲遲沒有回來。
我是看不順眼這傢伙下將棋的方法。一刻也不安靜,動不動就站起來,每次站起來不是撞翻茶,就是跌倒撞到小腿。碰到關鍵時刻,就跑去廁所不回來。人家在思考的時候故意提起無關的話題,分散對手的注意力。以為要下了,手又縮回去,以為縮回去了,又伸手下子,還趁著我看別的地方的時候偷偷把子下在不顯眼的地方。自己佔得優勢,就哼起下流的歌來。
「不要欸來欸去的!」我爆發了。
我根本無法集中。
平常的話……應該會就這樣走下碓冰川,去到高崎一帶,從那裡找一條通往琦玉的路,但我們是痴人,所以往完全相反的霧積方向走,再次進入深山了。
「因為喜歡少女歌劇,老師就能上舞台唱歌劇嗎?」
我覺得繼續和老師一起旅行實在值得考慮。至少相當違反常識。
當然,是為了落敗而耍的老千。不會有人想到竟會有人為了求敗而耍老千,所以很難被抓包。我利用這不容易露出馬腳的特點,磨練演技,以防被識破老千。結果我成了輸牌的大師。
「然後呢,」富美重新合攏棉袍衣襟,靠到火盆旁邊。她很冷吧。「老闆在我們到的那天倒下,卧床不起了呢。聽說他高燒到三十九度五,還夢囈不止。」
「這根本說明不了什麼啊。」
「怎麼了嗎?」
這真是古怪。
「不是啦。」老師不滿地說,「不是塔羅牌變成撲克牌,或是撲克牌變成塔羅牌。它們有可能是擁有相同祖先的不同東西呀。」
「卑鄙?沼上,卑鄙這一手啊,並不算犯規啊。」
我應該只有使用記住細微特徵的那副牌——我們部隊的破爛牌玩遊戲的時候,才能夠巧妙操縱勝負才對。
「什麼嘛,原來你根本不曉得嘛。」我輕蔑地說。這是報復。
像是將棋、圍棋、雙六等小孩子的遊戲,還有花牌之類。
說是賭博,也不是什麼非法賭博。粗俗下流我都愛,但我怎麼樣就是無法融入道上的氛圍。替黑市商人工作的時期,我也曾被派去當輪盤賭博的暗樁,也曾被帶到賭場去,結果還是不合性子。
「您滔滔不絕的大演說,我洗耳恭聽了。可是這又怎麼樣了?」
「嗯,我看到老闆娘慌得手足無措,所以雖然覺得多管閑事,還是關心了一下,結果……」
「那、那我們用將棋以外的方法一決勝負好了。」
「下等啊……」
「要我死也不會叫你唱。或者說,求你別唱。不,絕對別唱。總之,知道是一回事,厲不厲害又是一回事了。不管你再怎麼了解紙牌,也贏不了比賽的。賭博靠的才不是知識。就算炫耀你的知識,勝利的女神也不一定會向你微笑。」
「你那是什麼眼神?不是你想的那樣啦。那部百科事典,是搜集與犯罪有關的俗語、隱語、切口等等的事典。喏,隱語和切口,不是妖怪研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嗎?」
「明明就輸了,你輸了,你輸了你輸了。沼上,你輸了。」
我們的確是在進行貴重的調查,但就算調查本身貴重,我們兩個也是傻愣愣的痴人。噯,富美那麼聰明,一定早就看透了,最重要的是,感覺富美好像只是單純覺得好玩……
「這天正歌留多,就是所謂的溫森歌留多。它被幕府禁止,改變形貌,成了讀歌留多,從這裏發展出翻紙牌,而它又遭到政府禁止,便與自古就有的花合遊戲融合在一起,現在的花牌於焉誕生。這個過程中,我想確實也有撲克牌傳來,造成全面性的影響,但以這個意義來說,不管是撲克牌還是我國的歌留多都是,起源雖然是一樣的,卻不能說誰先誰后。只是在進化的過程中分化,然後又交配而已。」
——不好。
「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斷定說,「老師很熟悉少女歌劇,對不對?」
老師說,這也是一種緣起思想。
「這是策略,好嗎?策略。」老師耍賴說,「如果規定對奕的時候不能上廁所還是喝茶,我就不上廁所也不喝茶。可是又沒這種規定。既然這樣符合規定,我要做什麼都沒道理受你責備吧?」
「最好……是可以靠偶然決定勝負的種類對吧?沼上?」
陪長官玩遊戲是很難贏的。不,並不是說有不可以贏過階級高過自己的人的規矩。
沒有人這麼說。
這是……該如何巧妙地落敗的遊戲。
「為什麼妖怪研究家的老師要去向法律專家討教?」
「是啊,可是,」老師憤然,一點都不退縮,「目前最一般的說法,是塔羅牌原本不是紙牌,而是一本裝訂成冊的書。在遙遠的過去,有一本保管在亞歷山卓大圖書館、共七十八頁的《封印世界秘密之書》,在圖書館遭到破壞的時候,被拆開來搬運出去,透過流浪民族流傳至今。它原本是一本封印有世界秘密的書,所以可以靠著它的組合,來解讀失傳的古代睿智。」
唔,或許是這樣,但相反地,我也不覺得那有多了不起。因為很多時候都只是空包彈。不是空包彈,就是有所發現——其中的分水嶺,關鍵一樣是妖怪。思索只要一連上妖怪,老師的腦袋便會異樣地活性化,但沒有連上妖怪,就會一下子萎靡下去。所以老師不會有除了妖怪以外的發現。這我可以斷言。多多良勝五郎大師是只有在有關妖怪的領域才能夠發揮卓越威力的人材。至於其他方面,這傢伙連半點用場都派不上。反而是只會給人添麻煩。
我慌了起來。老師還是一樣發愣出神。
「干、幹嘛?不要一個人在那裡竊笑好嗎?」
那麼合法的話,就合我的性子嗎?這也未必。
這算得上是耍老千了。
用「又」來形容,聽起來好像我總是在生氣,事實上或許也真的有人這麼以為,但這絕對是誤會。
「沼上,你還在做什麼!」
我思考著下一步棋,心裏七上八下,擔心坐在窗邊的富美會不會紅著臉跑掉。
「無所事事啊。」老師說,「啊啊,太無所事事了。就算在這種地方陪你玩耍,也只是無為。你不這麼覺得嗎?沼上。這段空閑可以讀上多少書?可以看上多少神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