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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獸 第四章

雷獸

第四章

「沒錯。」
「孰料土田中了你們設下的圈套,遭人逮捕並送返母藩。眼見官拜江戶留守居役的他因此失勢,見獵心喜的絕非藩內農戶。原本就虎視眈眈的各色人等,這下全一躍而上。土田頗有人望,而樹大總是招風。想當然耳,立刻有人察覺倉內儲有大量與帳目不符的米——當然要立刻稟報藩府。」
又市嘆了一口氣。
當時不過是給逼得狗急跳牆,才急中生智地提出保證,事到如今——不過是多掙得了五日陽壽罷了。
「我?正像如今的你,曾猶豫過。倘若自己忍下去,大伙兒便能得救。倘若自己抗拒了,大伙兒便難逃一死。因此,起初我是忍了下來,但到頭來,終究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就這麼栽了下去。」
報復根本沒任何意義。
「這可是——土田的私意?」
「你這小老弟還真是逗趣。」
「哼。」
今年必將無雨,巨漢說道:
真是引人發噱。分明沒什麼能耐,又市還膽敢逞口舌之快,誇口自己將有驚天動地之舉。這豈不引人發噱?
「看來——你尚未死心哩。」
為農戶設了私田,巨漢回答道。
只需據實稟報,以真相說服便可。
又市也坐了下來。
「沒錯,是不該以人數多寡裁量。」
即便將其夫、其父生前惡行據實以報,想必也不可能輕易採信,甚至連此形同人死鞭屍之言都不願傾聽。不過……
即便如此,又市還是不敢與仲藏一伙人取得聯繫。深怕一旦做出這種舉動,即便無人監視,也將迅速露出馬腳。
「當然一無所獲,雙方都吃虧罷了。一再反覆地一命換一命,根本沒半個贏家。殺人的和被殺的,都吃虧。不過,有時犧牲一條命,倒是可能救回好幾條命。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回事。」
「這樁差事的委託人,其實是農戶。」
「說來還真是諷刺。今年不僅逢乾梅雨,天候還偏寒。倘若這無雨寒天持續下去,今年註定將是凶年。去年、前年均歉收,如今鐵定要鬧饑饉。這下眾農戶當然要認為——」
「那麼,土田為此——做了什麼?」
「當然。」
就是所謂一殺多生,是吧?巨漢問道。
此人扮相稱不上潔凈,看來既非武士,亦非百姓,教人難以看透其出身。
每晚強要與自己女兒同齡的不同婦女共度春宵,百般凌虐后再踢出門外,其色迷心竅的程度,已到了萬劫不復之境。
「沒錯。托土田之福,領民得以數度免於饑饉與貧困之苦。既無須再賣女、殺嬰,亦不再死於飢餓。故此——」
「且慢,這我懂了,但……」
互漢顫抖著一臉鬍鬚的臉龐說道:
即便罪不殃己,也將失去攸關生死的米糧,巨漢語帶憂鬱地說道。
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
原本——是如此盤算的。
「這麼做真是一無所獲?」
或許因為生得滿臉鬍子,看不出他大概是什麼年紀。
不。
「什麼?」
既然難逃一死,至少也該向仲藏把事情經過解釋清楚。要是毫不知情就莫名其妙送了命,那禿驢想必也不服氣。
這可是真話。
我哪兒說錯了?又市怒斥道。
即便如此——
只要將這些米送還眾農戶——
又市朝立木藩藩邸內的梁樹下一坐,再次嘆了一口氣。
話畢,巨漢在樹下坐了下來。
不過。
「別無他法?」
九*九*藏*書竟是憑舌燦蓮花混飯吃的小股潛,這點自負當然不至於沒有。若是女人家,理應不難同意左門的行徑是如何令人髮指。
怎還不懂得適可而止?又市說道。
當然是無話可說。
「土田左門的確是個貪戀女色不可自拔的畜生,但除此惡習,其實是個廣受藩士與領民愛戴的大善人。雖好以褻玩女子為樂——但除了這點,倒是頗為人所景仰。此人工作勤勉,雖有權有勢,但也善於融通。常挺身助上,亦不惜捨身濟下。就此而言,土田倒是號可欽可敬的人物。這些事兒,想必你也聽說過。」
又市心想。
似乎就成了閻魔屋所收下的酬勞。
「切腹、決鬥、復讎都一個樣兒,也不是打仗,卻得殺一個是一個的,有什麼好開心的?難道非得殺了人,才分得出勝負?老頭子,難道非得如此不可?」
但即便生平、人望有多教人欽佩,一個人也不可為所欲為。反之,再偉大的人物,只要有些許不良行徑,依然註定有人受害。既然有人受害,便得討回損失。
「我可不是貪生怕死。反正根本沒什麼來世,死了任誰都是一了百了,何其爽快?教我不甘心的是,如今我若是乖乖受死,便將殃及許多同夥。我——」
山崎、林藏和巳之八均已被扣為人質。三人均是乖乖就縛,想必是出於對又市的信賴。
「難道是——為了百姓?」
不僅討過了頭,對自己也沒半點兒好處。
「今年——這米就要派上用場了?」
似乎連派個人來監視都沒有,就是個證據。一如那黑影所說,又市似乎完全成了自由之身。或許表示那伙人料想又市這麼個小嘍羅——不可能有任何能耐。
不成不成。土田死了,又市一伙人將死,百姓們也難逃死劫。原本不該死的全得喪命,還有什麼比這更教人不甘?
只要落雷就成?巨漢問道:
「如今仍儲藏在這座倉庫里。倘若教藩府查出這些米的來源,所有農戶都將遭殃。私田一事也將為藩府所察。如此一來,一切努力便化為泡影。大農戶們將被斥為瀆職幫凶,當然要遭論罪懲處。因此,在藩府查出實情前,土田只得自我了斷。」
——真是窩囊呀。
雖未死心,但還真是束手無策。
看來雖易為女色所迷,但此人辦起職務卻甚是幹練。不,想必這土田左門,在許多方面的確堪稱偉人,除了有那唯一缺點——
「世間哪有什麼是真正非不得已的?人死了,就什麼都完了。」
「賠了性命,事情就能解決?」
看來土田左門之所以自盡,並非因其武士身分。
「那還用說?和女人家私通,大可以遭人陷害搪塞之。但暗藏私米,可就是再怎麼解釋也沒用。這些個米……」
話畢,巨漢滿面鬍鬚的臉上泛起了笑容。
只得快馬加鞭趕回江戶,先到立木藩的江戶屋敷碰碰運氣,但根本是無計可施。
巨漢挺起胸膛。
因此,又市這下才得以自由行動。
又市不過是個小股潛,渾身上下只有一副三寸不爛之舌派得上用場,這山崎與林藏要比誰都清楚。眼見他拋下同夥私自逃命,想必也不會有多少怨言。
左門的荒唐行徑,在接下留守居役一職赴任江戶前便已開始。家人豈可能毫不知情?
又市氣憤地手擊樹梢說道:
九_九_藏_書……
情況——還完全出乎又市的意料。
「稍早,你曾嘀咕自己反正是爛命一條,沒什麼好在乎。還以為你早有了大不了一死的覺悟哩。」
接著又收緊下巴,轉過頭來望向又市說道:
赴任江戶后,左門的行徑變得益形荒唐。
梁樹後頭突然有人這麼一喊。
「土田左門之所以切腹,真正理由是儲藏的私米教人給發現了。左門任江戶留守居役期間,暗地將這些私米運到了江戶。倘若儲于母藩境內,只怕遲早要被察覺。交由百姓各自儲藏,被發現也是早晚的事兒。有監於此,最安全的私藏之處——」
「但——如此一來……」
「立木藩地狹山多,不僅土壤貧瘠,天候還有欠安定,對莊稼漢而言,是個難以維持生計的惡土。不僅得留意作物是好是壞,就連豐年凶年亦難以預測。此外,藩國財政亦甚是窘迫,向上繳納的年貢卻又無法依收成好壞而有所增減。若為便民而如此融通,藩政必將無以為繼。」
「心懷——感激?」
巨漢舉頭望天,繼續說道:
「打算藉此——一肩攬下罪名?」
「的確危急。唉,我自己反正是爛命一條,沒什麼好在乎,但還得牽扯多人陪葬,可就不合算了。根本不值得為那樁事兒賠上幾條性命。」
——真要乖乖受死?
——原來如此。
這下根本是無計可施,巨漢說道:
「你——也曾經歷過?」
既然如此,何苦派人隨時監視?
「你——」究竟是何許人?又市問道。
「我可沒這麼說。但吃了虧就想討回來,到頭來對方還是要回頭找你算這筆新帳。雖不知武家的決鬥是怎麼一回事,但復讎這種東西,是永無止境的。被人殺,殺了人,再被人殺,不等於是挾恨的你來我往罷了?雙方都非得將對方殺個片甲不留才能甘心。除了換得滿心空虛,這麼做可賺得了什麼?」
至於撤銷的酬勞,只需由閻魔屋支付便可。
其實,也不過是出於貪生怕死。
「這豈能以人數多寡裁量?」
巨漢繼續說道:
「沒錯。對方若僅是討回自己虧損的份兒,我倒是心服。況且咱們的確是討過了頭。但為此就得將咱們趕盡殺絕,顯然就是對方討過頭了。」
「無人有資格指責他人。人均是以一己之基準衡量世間,若將他人基準強加于己身,僅會教內心扭曲。凡人者:心或多或少皆有扭曲。這扭曲,有人可忍之,有人則是捱不過折騰而為之擊倒。有人含淚忍辱,有人則心生抗意。」
左門位高權重、頗有人望,故除家中親人,藩內無人膽敢據理諫之,何況又得顧及武家、甚至母藩之體面,故家中無人敢與外人諮商此事。
「你、你——」
左門是個偉人。母藩雖是個小藩,但江戶留守居役畢竟是個要職。若是遭人誣陷而失勢,家人當然要臆測是有人慾與其爭權奪利所致,絕不可能想到或許是農戶因妻女遭淫而行的報復。
——要逃么?
當然,又市亦非毫無盤算。原本就是略有把握,才敢誇下海口,但事到如今,已經再想不出什麼妙計了。
「絕非為了中飽私囊而設。私田的收穫均背著藩府隱密封存,逢凶年便酌量挪出,以充年貢之不足。」
怎麼算也不值得。
——不過,這根本無關輸贏。
巨漢說道。竟九-九-藏-書然一眼就教他給看透了。
又市抬頭望向倉庫。
巨漢也沒回答,只是徑自說道:
「就讓我告訴你真相吧,小股潛又市。」
這必為至上良策。不,除此之外,已別無他法可想。
真相——與自己的推估幾乎完全相反。
「瞧你神情不大尋常。噢,但想必是不欲讓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知道,我也沒打算多問。但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小老弟,該不是打算尋死吧?」
「沒錯。哪管如何位高權重,有誰能頻繁奪取領民之妻女?只怕就連藩主也辦不到。不少百姓,其實是自發獻上的。雖然——」
「或許真如你說的,在這無神佛的世間——也不是全然無活可干。你這番話可點醒了我。」
「或許有些時候——除非如此,別無他法。」
「至親遭人所奪,妻女遭人凌|辱——是何其傷痛,我十分清楚。我——也曾經歷過這等慘事。」
「土田尋死,並非為一己之罪心有所悔,而是為借一己之死掩飾眾人之罪。」
死的可不只又市一個。阿甲、山崎、林藏、巳之八也將難逃此劫。既與對方有了協議,如今也只得將尚未被察覺的同夥一一招出。
故此——世人方須神佛。
「喂,這……」
巨漢簡短地說道,緩緩地站起了身子。
巨漢頷首說道:
又市判斷欲絕處求生,唯有請對方撤銷與委託人之契約一途。
當然要遭嚴刑論處,巨漢說道:
「智識?」
這傢伙究竟是何許人——?
何苦將尚未被揪出的傢伙交到敵人手上——?
若能如此說服,便可能使其妻女打消復讎的念頭。
「畢竟,土田多次瀆職,卻從未遭人舉發,甚至不見任何人起疑,陞官之路上還能扶搖直上——原因無他,僅證明土田的確是個好官。若是為私利私慾而瀆職,想必土田的官帽子老早就不保了。」
且慢。
——是哪裡配了?
又市不禁笑了起來。
但有誰甘心一死?又市說道:
無需設局,亦無需羅織花言巧語哄騙。
又市發現左門一家也因此鬆了一口氣。
「你認為,人不該報復?」
「哪可能有?」
「噢,或許——的確真是期待此類回報而行的便民之舉。但哪管居心何其不良,土田的作為還是拯救了不少人。其中的確不乏為此備嘗難以彌補之辛酸者,但大多數領民對土田依然是心懷感激。畢竟——」
「但、這——雖是為百姓設想,依然算是瀆職哩。若為上官所察……」
又市愈聽愈是狼狽。
「身居要職,卻背著藩府、藩主知法犯法,當然是滔天重罪。噢——其實在此之前,土田早已有多項貪凟,諸如浮報年貢、篡改賬簿等等。但,當官的瀆職通常是為了自肥,土田可不是如此。」
巨漢轉過滿面鬍子的臉,以銳利眼神直視又市。
「哪管再走投無路,也絕對有法子消弭化解。是顧此失彼,還是彼此兩全——端看有多少智識。」
「委託損料屋干這樁差事的農戶,不難理解。受託的你們的做法,也不難理解。但很多時候,世間可不是單憑算計,便能度量的。」
「是因此——才切腹的?」
「若仍有法可救,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反正必要時——隨時都能逮來殺了。
「那、那麼,土、土田這傢伙或許是因——?」
「你——」
「瞧老弟年紀輕九九藏書輕卻不住嘆氣,任誰見了都不免好奇哩——」
——差人尋仇的究竟是何人?
聽來還真危急,巨漢說道。
「雷?」
又市自懷中掏出包巾,朝頭上一綁。
又市自認必能將其說服。
又市回答。
土田貪戀此道,的確屬實。話及至此,巨漢轉了個身,抬頭朝倉房屋頂望去。
「但這不就成了單純的以牙還牙了?」
根據山崎所言——嗜色如命的土田左門,在家竟是個良夫慈父。查采消息時,又市所聞亦不乏類似觀感。藩士與領民中,甚至有不少對左門甚是景仰。
既然知情,便不可能毫無感覺。
又市默不作答,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對方。
況且——
「這下我比誰都清楚了。」
對方所言不假。那伙人乾的不過是生意,其中既無遺恨,亦無情義。
「意思是殺了人,就該償命?」
這如意算盤竟打不成。
——不知同夥們是否也知道?
「不過,又市,心境本就是因人而異。有人認為愛妻遭奪,總好過死於饑饉。亦有人認為與其餓死,不如賣了女兒換口飯吃。」
只見低垂的雲朵,在遠方天際翻湧。
「小老弟。」
——倘若這真是天降神罰……
「不是惟有忍氣吞聲求損益兩平,才是唯一做人之道。有時靠欺瞞、詐取、誘騙,亦可使人做個好夢。例如神或佛,即是個好夢。世間既無神無佛,豈可能有什麼妖魔鬼怪?反正世間一切凈是謊言,大家明知是欺瞞——」
若是如此。
「小老弟可是有什麼苦惱?」
「栽了下去——?」
「是沒打算尋死,只是有人要取我的命。」
「為人的悲哀我當然曉得。不過,老頭子。」
「好奇我吃哪行飯的?噢,算得上是個工匠吧。」
這下還真是走投無路。
「若是依你的裁量,農戶們應是益多於損不是?獲益者可是要比損失者來得多哩。」
倘若左門之妻或女便是委託人——
「如此說來,難不成——?」
「沒錯。這座倉庫,原本就是用來儲米的,畢竟米都得在江戶繳交。堂堂一任江戶留守居役,竟然暗地裡為百姓儲藏私米——這種事兒,任誰也料不著。」
「只要落雷,現世謊言就能轉為夢境成真?」
左門之妻對夫君之惡行憂慮不已,據傳曾向妻女遭左門染指者賠償銀兩,儘可能彌補其夫犯下之罪。
同一個素昧平生的傢伙說這些有何用?
——這不就等同於人是我殺的?
「土田任勘定方時,有監于藩內農民生計窘迫,曾向上陳情,力諫因應之策。」
哪裡配得上小股潛這稱號?
——時間僅剩一日半。
「小老弟。」
如今,已無餘裕再前往下野。
又市認為左門所為之惡,必不為其家人所知悉。若是毫不知情,左門之死看來便甚是唐突,甚至是一樁悲劇。而其赤身裸體潛入鄰家女傭卧房之行止,看來也顯得像是遭人施計誣陷。
如此一來。
「這——」
「這下立木藩的百姓,對耍點兒小詭計將土田大人這衣食父母逼上絕路的傢伙心生忿恨,也是怨不得人。又市,你說是不是?」
如今,又市認為或許是在得出武家的裁決前,土田以九-九-藏-書死負起身為人的責任。或許是深為一己犯行所恥,方決定踏上以死謝罪之途。不過人既死,其動機已是無從查證。
「沒錯,對農戶而言——」
已是陳年往事了。話畢,巨漢舉目望向遠方。
「就在——這座倉庫里?」
左門之死,的確教左門之家人悲不自勝。本已出嫁的女兒,亦因此被遣回娘家。但同時……
就是此處,男人說道,敲了敲倉庫的土牆。
巨漢說道:「不講理乃世間常情,哪可能事事合人意?勤奮認真不一定就有福報,放浪形骸也不一定就有惡報。討了太多的、被討太多的,世間損益本就常不能兩平,人不過是借承受、遺忘,一點點兒說服自己接受這事實罷了。」
——倘若……
又市剝下頭巾,跳到巨漢面前。
「我哪來這志氣?方才都說過,是不合算教我不甘。我天生最恨的,就是不合算。」
此人嗓音頗為粗獷。回頭望去,只見樹後站了個彪形大漢。
無人對土田有任何不滿,巨漢說道。
「正如你稍早所言,的確是走投無路。這下已不是顧此還是失彼,而是註定要落個兩頭空。但即使如此——又市,或許你仍有法可救?」
雖然這的確是施計誣陷。
「何以見得?」
「我是沒打算說什麼大道理。但人命這東西除了一命換一命,還能用什麼償?」
想救他們?巨漢問道。
原本還不覺有任何異狀,這下這陌生巨漢突然教又市毛骨悚然了起來。
這下,又市根本無路可走。
「若死一個能救回許多個,犧牲便是無可厚非?」
瞧你這小鬼頭,說起話來還真逗趣呀,巨漢笑問:
打一開始,對方就沒把自己當一回事。
當時——在庚申堂遭人包圍時。
「當然。倘若為藩府察知,這些田地的收穫亦將被計入估量範圍。如此一來,百姓便無從再行額外積蓄。畢竟碰上凶年,所有田地均難有豐收。」
又市打的,就是這麼個算盤。
如此一來,長耳仲藏也將遭逢殺身之禍。
「不,這根本辦不到。咱們既無人手,亦無時間。況且,對了,若是連雷都不打一個,根本是無計可施。」
「助我——一臂之力?」
若是如此,便不無可能說服其家人。
「不合算?」
夫君所為教左門之妻甚是痛心,曾數度好言勸阻,惟左門仍是不為所動。
「你是哪一種?」
孰料——
真是始料未及。
「這——不過……」
「私田——?」
這些銀兩——
即便絲毫沒這打算,又市仍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語。這條爛命值不了幾個子兒,況且再怎麼逃,也註定逃不出那伙人的手掌心。即便真有運氣逃過這一劫,往後也註定是走投無路。再怎麼說,這都等同於輸了。
又市估算,若能盡遠行動,五日應是綽綽有餘。
「如此一來,此處的私米——就能被解釋成土田為中飽私囊,長年自年貢米中暗自扣下的贓物,私田的存在也不至於遭藩府察覺。為了救農戶,除此之外已無他法。但是——」
又市感覺坐立難安。就在此時——
仔細想想——此惡癖早已超乎厭妻納妾、沉迷於尋花問柳的程度。
左門之妻早已知悉夫君的惡癖,況且還為此惡癖所苦,僅能默默忍耐。其女亦是如此。
人心不可度量,這話棠庵也曾說過。
棠庵曾如是說。
巨漢再度敲敲土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