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山地乳 第二章

山地乳

第二章

除此之外,別無解釋。
「但文獻上的確如此記載,本官又能奈何?」
「因此更不該聽信蠱惑人心之流言。」
到頭來,依然不明。
不過,喪命者乃是姓名被寫上繪馬者,這些個死者與真兇——理應毫無關聯。
「下引龜吉曾言,這黑繪馬的傳言開始流布,乃是去年酉市那陣子,算來約是四個月前的事兒。」
理應沒這道理,萬三眯起雙眼回答:
「有理。那麼……」
的確有理,萬三兩手一拍說道:
聲稱自己在這些個黑繪馬上寫上名字,而且被寫了名字的真的魂歸西天——光是有人行文自首,含兩封匿名的在內,便已多達八件。而且所有的受害人皆已確實亡故。
要不便是神佛。
不過……
「大人,小的並沒有怕。」
此事更得嚴加查辦。
志方兩手朝胸前一抱,說道:
「畢竟這回的對手,可是有求必應的黑繪馬哩。」
「不得讓人繼續在繪馬上寫名字。不論是神佛還是凶賊,既然真有人遇害——便不得讓人再寫。」
「這也的確不假。」
「這已塗黑的三十八枚上頭寫的,究竟是誰的名?咱們僅知其中八名,其餘三十人的身分,根本無從查起。連有誰喪命都無從得知,要如何找出真兇,豈不是——」
「不,萬三,此事不應如此定義。不應說僅有八名——而是多達八名。有多達八人于吾等之轄區遇害,豈非大事?難不成你是認為八人並非大數目,毫無必要捉拿真兇?」
沒錯,此人為在繪馬上寫名之罪愆苦惱難當,因而自縊。
若是如此,是否表示該治罪的乃寫上姓名者?繪馬——以及依繪馬指示行兇之兇徒,其實僅是殺人兇器。
「但對凶賊而言,官府差人前來此地,自是不妙。即便沒將咱們名字給寫上去,也可能將咱們給……」
不過……
「即便僅有一人遇害,小的也會竭力查緝。只要是町內的案件,即便僅是偷蔬菜的賊,小的也要將之緝捕歸案,即便僅是只貓,也不容縱放。大人所言有理,小的不該作如是想。」
此等不法之徒,豈可任其胡作非為?
「沒錯。由此看來,傳言應是有人刻意流出去的。是不是?」
「話是如此。」
依繪馬被塗黑的速度,不出三個月,包準每一枚都要成了一片漆黑。
「本官本以為,撤下繪馬回頭詳加檢視,或許能找出什麼線索,但看了才發現根本無從找起。即便刮除顏料,下頭的名字也無法判讀。」
走到一半回過頭去,望見萬三與眾小廝竟還呆立路旁。志方狠狠瞪向膽小如鼠的手下斥道:
「似乎不曾有人入內。即便有誰進去了,也是無處藏身。看來已有十年人跡未踏了吧。」
若知此法可致人于死而用之,即便非親自下手,亦與親手殺人無異。至少,志方自身認為兩者無異。
「本官都知道。」
接著又彎下腰,開始數了起來。
這小的就想不透了,萬三說道:
若是如此……
萬三朝小廝使了個眼色,彎著腰屁股拾得老高地踏上了荒地,活像個竊賊般小心翼翼地走了起來。
透過半毀的門窗向內窺探。
當初的確是如此打算。不過……
不過……
況且——
此事幕後想必真有兇手。只要奪人性命者非妖魔靈威,就真得有人動手才殺得了人。殺了人,下手的當然就是真兇。
的確有理。倘若真是凡人下的毒手,萬三的恐懼也不是無從理解。
「據說是如此。」
情勢逼得志方再也按捺不住。
萬三先是眉頭一皺。
前後均已被塗黑的繪馬有三十八枚,後面仍為白木的則有五十枚。
「據傳祈願若是成真,便將後頭畫成黑色,看來這枚是害死過人了。」
「是。」
無論如何,這流言註定要傳下去。
難道他們真相信寫了名就能奪人性命?
看來,遇害者應是死於凡人之手,萬九-九-藏-書三繼續說道:
「接下來,只消把被寫了名的殺了便成——對不對?」
畢竟尚未詳加調查,實際上究竟有多少人遇害,奉行所亦無從掌握,但目前已知者,實有八人,而其死因——
「沒什麼好解釋的。」
倘若真是遭人殺害。
不,這絕無可能。
可有專門販賣繪馬的商家?志方問道。小的也不清楚,萬三立刻回答:
且必得是真正的神佛。
另一名則看似窒息而死,兩人之死因並無共通之處。
「詳情本官並不清楚,但原本座落此處之寺院,據傳香客多為非人乞胸之流——看來亦非一般寺院。本山那頭亦極力撇清,堅稱不諳詳情。」
不,問題並非能或不能,而是該罰還是不該罰。
「不,就留著吧。」
這座堂宇,絕不可放任不管。
「倘若是路邊的石子——便該由咱們町方采查?」
噢?這番分析,聽得萬三啞口無言。
若是寫上姓名時:心懷向神佛祈願之意——是否就能將之治罪?
「是的。」
山?萬三作勢環視周遭說道:
當然,寫上姓名的用意,的確是為祈求對方喪命。不論理由為何,既然欲借繪馬取對方性命,想必個個都心懷迫切動機。若是依此判斷,這些人的確是蓄意害命。
志方先是從正前方端詳整座堂宇,接著又繞向右側。
眼前是一座沒多大的雜木林,一旁有塊荒蕪空地,後頭便是一座傾頹的堂宇。
但頭還沒抬起,萬三又開口說了起來:
真是愧對大人,萬三低頭致歉道。
在堂宇的右側,找著了成串掛在木框上的繪馬。
雖然沿途並無任何顯眼標記,但抵達目的地前,志方倒是沒迷多少路。
至少昔日的記錄上是沒有。
只不過——
若是出於驚懼而出面自首,或未自首但心生悔意,便還說得過去。但想必或多或少,亦有人眼見仇人喪命而暗自竊喜。
一派胡言!志方怒喝道:
即便是良善之人,也可能心懷惡念。
志方湊身向前,直接伸手抓起一枚繪馬,定睛仔細前後端詳。前後都給塗成一片漆黑,完全無法辨識上頭寫著些什麼。
于社稷間蔚為流行,人人趨之若騖,更是法理難容。
小的乃官府授與十手之身,萬三說道。這本官比誰都清楚,志方回答:
「嗯。」
「那麼,是否能找非人頭的車老大打聽?」
「小的也認為,不應讓更多人在繪馬上寫名。但一旦奉行所下此禁令,真兇也就不會再前來此地。不,甚至可能隱遁他處另起爐灶。對此,小的最是擔憂。」
——若是如此。
尚有捱不過罪惡感煎熬而自戕者,一名。
倘若遇上什麼教人束手無策的不幸,或許將之推託為神鬼作祟,也未嘗不可。
「第一個祈願的——其實是偽裝的?」
非理法權天——
「當差者不可貪生怕死。難道你將十手視為無用飾物?倘若此地真有凶賊潛伏,將之正法便是吾等使命。你說是不是?」
「大人——要不要把這些個撤除?」
同非人頭車善七、長吏頭淺草彈左衛門均照會過,雙方均宣稱與此處毫無干係。九九藏書
「小的怕的並非神明。不,倘若真是神佛所為,當然更是可怖。但神佛均是慈悲心腸,理應不忍將小的這有子女嗽嗽待哺的老實人送上西天才是。但倘若真是凡人下的毒手……」
原本的寺廟,如今僅殘存地基。
「八十八枚?」
總不能老站在這兒乾瞪眼。
「在澀谷這一帶——不,在全江戶,原本應無這不祥繪馬之傳言。畢竟此處本無這些個繪馬,哪可能產生什麼傳說?而且又是這麼個人跡罕至的偏僻之地。」
如此一來,甚至可能出現當差的個個畏懼黑繪馬,顯見其自覺心術不正、罪孽深重——一類的無稽聯想。
或許其中亦不乏半開玩笑寫上姓名的輕率之徒。懷此心態者,並無迫切動機,但即便如此,倘若是個開不得的玩笑,如此輕舉妄動,亦屬不宜。
「問題出在繪馬上——是不是?」
真能視為真兇?
萬三轉而向小廝們徵求同意。
「不過,大爺。」
「嗅,的確有些傻子會相信。只要有個兩三人便成,流言傳得可快了。到頭來不僅是口耳相傳,甚至會有人動筆昭告哩。」
「不——這保證追不出。你們說是不是?」
「不過,大人。」
萬三以十手搔著頸子說道:
「原來如此——那就留著吧。」
「沒怕?瞧你都給嚇成這副德行了。當差的豈能輕易聽信坊間流言?即便傳言果真屬實,也不代表此處是個生人勿近之地。傳說僅提及遭寫上繪馬者必死,可沒說到走近便將遭不測。」
勢必是沒完沒了。
世間的確不乏此類非得如此視之,方得以排解的無奈。
「未免也太多湊巧了。」
並在上頭寫下——
志方僅得以親手檢驗其中兩名,然兩具屍身上均無明顯傷痕。
不對——
寫上姓名就能致人于死之說,理應無人會傻到毫不質疑便全盤採信。即便毫無學識、或不諳是非者,想必也視其為無稽之談。不論傳言如何生動,或有何證據佐證,頂多也只會半信半疑。
事實上,志方已向筆頭同心打聽過好幾回。
志方無奈地轉過身來,萬三快步跑向志方,朝其耳邊一湊低聲說道:
散播得快,遺忘得也快。
南町奉行所同心志方兵吾。
此事若以犯罪視之,一切似乎就說得通了。
宮益坂上尚算小店林立,但一登上道玄坂,便不復人跡。放眼望去,儘是山林田圃。
但同心宿舍中竟無人有意願出此勤務。
總而言之……
「這座堂宇——據傳俗稱緣切堂,但本官並未探得任何在此祈願便可斷緣之說,亦不見任何稱此處為緣切堂之文獻。唯一查得的記載,是境內有一專司山神祭祀之小祠。」
志方心想,即便僅找出一枚寫有名字的,也能成為重大線索,遺憾的是——寫上名字的似乎都心想事成了。
已有至少八名,最多三十八名遇害。這數目絕不尋常。
依小的看,就委託在這一帶出沒的人多打聽些吧,萬三說道:
一有人寫,便真有人喪命——
不論怎麼看,這木框都像是剛造好的。
志方擔憂——若是稍有閃失,只怕連政局都將失衡。
志方怒斥道。
志方命小廝數數還有幾枚繪馬沒被寫上名字。比萬三更害怕的小廝們雖然連繪馬都不敢碰,但志方喝斥碰了也不會喪命,強逼他們數清楚。
「可是要留人在此取締?」
治人之罪者乃是王法,而非常人。
「不就是山之神?」
況且,即便真找著了什麼方向——想必也太遲了。
「未料竟個個膽小如鼠。諸同儕平日以血氣方剛馳名,聽聞有凶賊暴徒作亂,哪怕是扔下吃到一半的早飯也要趕赴現場,這回卻個個意興闌珊。」
這回已經出了人命。
從志方背後窺探的萬三說道。
「不過,大人,若是如此,依然等同於官府相信此說靈驗不是?」
這——
志方迅速地環視四方。
倘若均是同一人所為。
是顆石頭呀?萬三說道:
路邊的石子?萬三以十手搔九_九_藏_書了搔額頭。
志方走上前去,自腰際掏出十手,將其中一枚翻了過來。
恨得椎心刺骨、巴不得致對方于死地——此等心態,人或多或少皆有之。但僅是心懷此念,並無法將之治罪。
「唉,大人,說老實話,小的壓根兒不信神鬼之說。但再怎麼不信,這回可是真有人遇害,況且,還無一倖免。」
大人,就是那兒了,萬三說道:
「倒是——垂掛這些個繪馬的木框,似乎有些蹊蹺。看來並不陳舊,似乎才剛造不久。」
至於前來檢視有哪些名字被寫上的,想必就是奪命兇手了。
倘若有人眼見如此還膽敢前來,顯然是亟欲害死某人的不法之徒,只須當場拘捕便成。
「咱們江戶哪來的山?地勢雖有高低,此處也的確位於坡道之上,但也稱不上山吧?要說江戶有什麼山,大概僅有那寒酸的富士講所膜拜的富士山吧。哪可能有什麼山神?」
「倘若記錄屬實,此處已有五十年不見人跡。既然寺廟已不復存在,也不再需要什麼廟祝了。」
「並非如此。詳情本官也不清楚,但石頭應僅是個象徵,也能換作鏡子、玉石,什麼都可以,反正神明本無形姿。只不過——看得出此處並非禮佛的佛堂。若是佛堂,理應有佛像、佛畫,也該有座本尊才是。」
「正因此事極不尋常,吾等方才前來查探。」
時值櫻花初開、天候微寒時節,南町奉行所定町回同心志方兵吾,領著岡引萬三與小廝數名,造訪了澀穀道玄圾旁的緣切堂。
噢,大人這道理,小的也清楚,萬三打斷志方的話說道:
看來果真棘手。
其中一名看似遭人絞殺,但死狀甚是怪異。
萬三所言不假,木框看來的確是新的。倘若經歷過一年以上的風雪,理應不至於如此乾淨。木質雖算不上白,但看不出曾在烈日下曝晒過的痕迹。
即便杜絕源頭也於事無補。若教人以為奉行所出於畏怖而將之撤除,可就要落得百口莫辯了。人言可畏,難保沒有好事者刻意散播奉行與力懼怕暗殺一類毫無根據的流言。
若是認真追溯,或許找得著一個方向,但是否真能觸及核心,的確堪慮。
「不、不過,大爺……」
話畢,志方自懷中掏出筆墨盒,拿起一枚繪馬。
「不過,大人。這究竟是座寺廟還是神社?唉,看來咱們一行應是無權插手此事。依理,此處應屬寺社奉行管轄才是。」
「萬三,此處並非寺社奉行之領地。那塊空地上的確曾有座寺院,但打從五十多年前便荒廢至今。如今,這塊土地不屬任何人所有。」
「本官當然透過上級打探了。」
「當差的豈有懼怕兇徒之理?你若是心懷畏懼,便代表政道不伸。總之有本官在,沒什麼好怕的。」
「那就是緣切堂。大人可看見堂宇旁的繪馬了?」
還不快過來?志方再度怒斥道。
「如此一來——第一個在繪馬上寫上名字的,究竟是何方神聖?寫的是誰的名?是出於什麼理由?難不成是某人湊巧路過此地,湊巧瞧見了繪馬,並湊巧在繪馬上寫上了誰的姓名,發現被寫了名的果真死了,這傳言便傳了出去?」
「這木塊切得甚是平整,看來應是木匠所造。只不過——和每座寺社懸挂的繪馬並無任何不同。」
「看來並無人監視。萬三,這繪馬,可是在入夜後寫上才有效?」
兇手的居心實難度量,教志方完全無法揣度。即便其中真有奸計謀略,也無從一窺真章,逼得志方只得放棄思索。針對此案,僅能認定背後真有凡人下手。下手殺人者,當然就是真兇。
倒是……
原來九-九-藏-書還不滿半年。
不過……
那麼,該如何處置?萬三問道。
——這殺戮的用意又是何在?
分四列二段懸挂的繪馬,每一枚都被畫得一片漆黑。
死者將多達八十八人。
見不到任何人。雖然看得已夠清楚,志方還是差小廝入林確認。
「嗯……」
「沒錯,只要有塊木片,誰也造得出來。不過是塊木板罷了。」
擔憂遭官府問罪而主動投案者,有三名。
「小的是擔心,咱們可能遭人監視。」
「是。不過,倘若取人性命者並非神明,又會是何方神聖——?」
非得做個了斷不可。
「山神?何謂山神?」
「有道理。看來在那之前,還沒有這些個東西——」
如此一來——除非寫了名的人主動申告,否則就看不出上頭寫的是誰的名了。
「每列——有十一枚,總數為八十八枚,傳言果然不假。」
「想必這種地方無人經常巡視,或許僅有掛上這些的人才知真相。如此看來——」
「每個——都宣稱不知情。看來這塊空地既不屬任何人所有,這座堂宇亦不受任何人管轄,活像顆路邊的石子,壓根兒無人聞問。」
前來詢問是否將為此遭罪者,有兩名。
但這回的對手可是……萬三望向志方身後說道:
「本宮還真巴不得是如此。」
「傳言開始流布,表示當時業已有人身亡,而此處掛上這些個黑繪馬,最晚也是去年霜月那陣子的事兒——能確定的,就只有這些。」
「不,既然來者頗眾,只須表明是單純執法即可。入夜後結黨遊盪者,本就是取締對象。此外,見有官差巡視,看熱鬧者也將逃散。至於欲前來寫名害人者——本就是心懷不軌,遇上官差,想必也無膽造次。」
但假借神佛法力取人性命,可就不容寬恕了。即便這真是祈法應驗的結果,應允此類祈求者必是惡鬼邪神,祭祀此等神鬼者必為淫祠邪教。
只見堂宇內積滿塵埃。
「派小廝留駐此處——似乎有欠妥當。僅能委託地回在日落後于道玄坂上、下取締。」
——記得有人甚至為此輕生?
寺社領門前町的確屬寺社奉行管轄,町方理應無權插手。
且慢。
有道理。
長此以往——
「的、的確是如此——」
亦即——
不論是信其有而寫之,抑或不信其有仍信筆塗鴉,只要在繪馬上寫了人名,便是犯了忤逆政道、違背倫常之凶行。
「留著似乎也有欠妥當,總不能放任不管。不過,倘若吾等奉行所撤除了這些繪馬——不就等同於奉行所,甚至全官府都認同此說果真靈驗?」
畢竟真有人喪命。姑且不論此神佛靈驗之說究竟是虛是實,出了人命這點是事實。
「這是何故?」
「若真是凡人又如何?」
「有什麼好怕的?根據坊間傳言,此處在子時最是熱鬧,而此時可仍是日正當中。百姓都不怕,當差的有什麼好怕的?」
「難道山神和賽神是一個樣兒?」
「還站在那兒做什麼?」
「不,這東西用不上什麼細緻的工夫,不須委託熟練木匠,只要略諳木工技巧便造得成。上頭似乎沒用上釘子,只要是精通木工的工匠——比如桶匠什麼的,想必都能造得好。」
代表殺意僅存於在繪馬上寫上姓名者。
「總之,須禁止任何人前來此地。另一方面,亦須緝捕殺人真兇,並繩之以法。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寫上姓名者果真心懷殺意?
「用的並非普通的墨汁,這層黑塗抹得這麼厚,或許是摻了膠還是什麼的。」
志方自顧自地說完,便一路走到了堂宇前。
「遭人——監視?」
「不屬任何人所有?大人,話雖如此,但土地上頭可是有座堂宇哩。」
至於其他六名死者,傳出案情時均已被埋葬。其中有三名因被九*九*藏*書判定有他殺嫌疑,而曾由北町之同心進行驗屍,但就取來的調查書看來,屍身上似無任何刀傷,推論應是死於墜樓或溺水,然調查書上並未詳載細節,也不乏死後才遭人推下之可能,情況甚是曖昧不明。
「沒錯——任何傳言都有個頭。只要追溯出這源頭——」
這下若是志方自己數,只怕要落得威嚴盡失。
此等無法無天的行徑,豈可放任不管?
「畢竟寫的東西可能成為治罪的證據。」
「有求必應?此等荼毒人命的不祥之物,豈可以有求必應形容?神佛可不會毫無緣由便取人性命。」
是么?萬三回道,並伸長頸子朝堂宇內端詳:
中央擺著一座看似石頭的東西,想必就是所謂的御神體。周遭則布滿腐朽的繩索與紙屑,應該就是毀損的注連繩吧。前方還散落著幾枚六文錢,若非前來看熱鬧者,便是前來為害死仇家祈願者——抑或事成后前來還願者——投進去的香火錢。
「怎麼了?」
「切勿胡言亂語。」
事實上,如今世間並不平靜。據傳,北國有名日三島夜行一黨之山賊橫行,西國則有名曰蝙蝠一黨之海盜肆虐。值此亂世,輕視人命的確可能蔚為風潮。如此一想,或許人人都將怪罪到官府頭上。
應禁止於繪馬上寫姓名,並逮捕下毒手之真兇,將其治罪。
「不過,依然無法查出姓名是何時寫上的。」
小的不敢,萬三誠惶誠恐地回答:
「若非熟練木匠——應是造不出這木框吧?」
唯一能確認的,是兩人均非壽終正寢,亦非死於自戕。
「後頭——也被畫成了黑色。」
就志方所見,主動投案之三人均為良善、膽怯之草民。倘若這三人實為惡徒,豈不是代表志方識人無方?三人不僅驚恐難定,眼見宿敵喪命,對自己的深重罪孽亦是悔恨不已。
「唉,若是宵小醉漢,小的當然要挺身而出,將其繩之以法——但這回的對手,可是不見蹤影的殺人凶賊哩。」
話畢,志方舉步踏進了荒地。
「不,應是無此必要。總之,最初怎麼做都行。事實上,根本什麼都不做也成。只要碰上哪個人死了,挑個適當時機將一枚繪馬塗黑,再四處宣傳這果真靈驗便成。只要有幾個聽到傳雷的上這兒瞧瞧……」
有幾枚被塗黑,便代表死了幾人。
想必是如此。
「亦即,第一個祈願的是刻意挑個人寫,自己再將人給殺了——」
——手法還真是巧妙。
難不成是給嚇著了?萬三說道:
話及至此,萬三突然轉為一臉憂心地繼續說道:
「這繪馬——本身看來平凡無奇。」
此時仍是艷陽高照,但堂宇周遭卻頗為昏暗,教人想看個清楚也難。
「小的事前也曾差下引略事打聽,但怎麼也查不出繪馬是何時掛上去的。常人根本不會上這兒來,即便是上宮益町買東西的莊稼漢也不會路過,畢竟此處位處大山街道之外。看來小的該將範圍擴大到原宿村,再多打聽打聽。」
這小的也了解,萬三說著,再度停下腳步,環視周遭。
不過——吸引百姓犯下此惡行的,想必是無須親自下手,便可取人性命的簡便。既未親下毒手,欲以在繪馬上寫名為由將人治罪,說實在也是無從。
「噢,這……」
「這得問遍全江戶才成哩。再多人手只怕都嫌不夠,況且其中勢必有謠言摻雜,要一一確認,只怕得耗上好幾年,還是打聽不出個所以然。即便找到了散播謠言的真兇——這傢伙八成也要謊稱是打哪兒聽來的。如此一來,第一個散播流言的傢伙,根本等同於不存在。」
忤逆公權的刻意煽動,在此類流雷中恆可察見。但這類流言也有如瘟疫,可能在轉瞬間便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