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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乳 第四章

山地乳

第四章

不出多久,此一傳言便已傳遍坊間——惟較事實更為誇張煽情。萬三經過一番思索,決定將此消息告知瓦版舖子。一聽說與廣為人所議論的黑繪馬奇案有關,瓦版鋪子自然不敢懈怠,立刻以驚人神速付印流布。翌日,激昂的叫賣聲便已在大街小巷裡此起彼落。
但志方自認為並不會死——或者該說,自己不至於被殺害。
然而。
如此一來——
——到頭來。
畢竟寫了,反將助宿敵長命百歲。
即便志方真遭遇不測,兇手也將為眾人所捕。
——不。
這——的確不無道理。
——真教人無法釋懷。
志方于官舍內布下陷阱。
不分晝夜,此處均已空無一人。
曾有什麼東西現身。至於究竟是什麼,則是無從得知。雖無從得知,但的確出現過。
這場黑繪馬騷動終究是平息了。
「若要說無,還真是有。大人如此不願相信小的所言,是否稍嫌嚴酷了些?瞧小的對大人如此忠心耿耿,難道還不值得信任?」
一心以為刺客無膽入侵。
上級宣稱將先思慮一番再向上呈報,故志方奉令在此之前勿撰寫調書。看來,上級也打算仔細檢視,將此事釐清得合理些。
各位看官,寫了名便沒了命的奪命黑繪馬,現有一町方同心果敢挑戰,此人于繪馬上寫下己名,欲將裝神弄鬼的騙徒繩之以法——
「等著等著——感覺似乎等了良久,但這其實不過是情緒使然的錯覺。」
「是的。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給塗黑的又多了五枚。」
——總而言之。
天才剛亮,又見大群看熱鬧的百姓涌赴現場,八丁堀再度為群眾所據。不久,與力和筆頭同心亦趕來確認志方是否無恙。志方現身眾人眼前時,甚至響起一陣歡呼。
「本官若是瞧見此景,想必當下便能判斷形勢危急。見一妖物將嘴湊向寢者,怎不擔心此人是不是要教妖物給吃了?」
「若那妖怪借吸取鼾息取命,難道五名死者當時皆露宿街頭?且還於官舍周遭保持同等距離入睡?況且,倘若真是那妖怪所為,未依規矩而於晝間寫下名字的本官——何以仍遭此妖物所襲?」
依久瀨棠庵的說法,這東西是個山怪,一種成精的鼴鼠——名曰山地乳。
——冒出了個妖怪。
志方就這麼滿懷納悶地來到了面町。
四下一片靜寂。
「絕無此事。這……本官不過是……」
黑繪馬之真面目,乃深山妖物是也——
初日,一切平靜無奇。
「事實上,小的一行瞧見那山地乳,不過是剎那間的事兒。事後詢問小的背後的兩名小廝,多門大人與小的擺出架勢的時間,不過是數到一、二、三的工夫。」
「大人,依小的之見,那五具分佈於澀谷一帶與官舍近邊間的死屍——應是教人在黑繪馬上寫了名,亦即教山地乳給吸了鼾息的受害人。」
志方這番話,卻換來棠庵這番回答:
雖力求萬無一疏,志方認為防備也不宜過度嚴密。若無法誘使對手前來出招,再好的陷阱又有何用?
「有幾枚?」
沒錯,後來發生了些什麼,志方的確都知道。
不僅如此,看熱鬧的百姓也暴增至始料未及的程度。
萬三擺出了個窺探的姿勢。
志方將妻小送返娘家,獨自鎮守官舍。
「何以見得?」
這不過是胡謅。遭人寫名要命喪黃泉,被人瞧見卻能延年益壽;兩種說法同等無稽,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只見拔刀出鞘的多門目瞪口呆地站在自己眼前。趕到寢室的眾捕方似乎也是一臉茫然,個個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
倘能逃過此劫,便可證明黑繪馬之說乃無憑無據之騙局,但若真有傳說神力,此人必將難逃一死,南町同心志方兵吾大人,為辦此案賭上生死。此事來龍去脈詳載於此,各位看官務必先睹為快——
「沒錯。入夜後的確是無人踏足。但在八丁堀的騷動結束后,戒備者便悉數撤回了。」
據萬三所言,這瓦版已read.99csw.com是洛陽紙貴。
因此。
通常,不至於有人要謀害南町奉行所同心。
還真是無稽之談。
「同日在繪馬上被寫了名字的五人,極可能都死了哩。只因沒有任何人瞧見。」
若是如此。
久瀨棠庵一臉正經地總結道。
想必無膽對同心下手。不,若是下了手,真兇便將難逃法網。不不……
「業已不見其蹤?」
志方自道玄坂折返奉行所,除與大石諮商,亦央請為逮捕黑繪馬一案之真兇調借人手。所幸大石對一切十分體諒。不過,說來也是理所當然。原本命令志方調查黑繪馬一案者,便是大石。
除非有什麼深仇大恨,否則沒人膽敢如此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即便真能順利得手,奉行所也將為回復威信而大舉緝兇。因此,沒什麼人傻到不分青紅皂白地與奉行所為敵。
志方所打的如意算盤無一奏效。
志方兵吾難以釋懷地回到了同心宿舍。眼見聽聞志方稟報的與力大石、筆頭同心笹野也頻頻納悶,想必也同樣無法置信。既然兩人均無法置信,想到傳了上去,上頭也無法置信。反正就連志方這當事人都無法置信了,還能怎麼著?
因那景象看得咱們不知所措呀,萬三回答:
志方若是逃過此劫——便將證明繪馬靈驗之說純屬無稽。凡被寫上姓名者必得一死,絕不可有任何例外。
這場借祈願殺人的黑繪馬騷動,竟然才一眨眼的工夫便告平息。
萬三隻手伸向腰際,擺出了個拔刀的姿勢。
這——深山幽谷中,或許真有此類妖獸棲息。但此處並非窮鄉僻壤,亦非山中寒村,而是人聲嘈雜的江戶。萬三也曾點醒,江戶既無山,哪可能有什麼山怪?
他筆直走向番屋。之前曾吩咐萬三調查此事。
——山地乳?
「唉。小的深知大人生性多疑,但這回可不願讓步。不同於上回那隻大蛤蟆,這回的妖物可是近在眼前。倘若真是看走了眼,小的隨時願意返還十手、跳河自盡。反正都老糊塗了,也當不了什麼差。總之,大人的確教那妖怪給吸了鼾息,卧榻上還留有那妖獸的毛束哩。」
這比寫名還要簡單。
沒錯。
「弓箭手藏身拉門之後,多門大人亦是刀出鞘口,小的不僅都親眼瞧見,也屏息靜候一躍而出的良機。」
燒水沐浴后,志方便躺上了卧鋪。
這,只得請大人向山神求答了,萬三說道。
或許正該這麼辦。
想必是這番輿論奏效使然,志方心想。
此外,每具遺體均沾有獸毛。
「若是常人,咱們當然要一躍而出,就地擒之。噢,這絕對是肺腑之言。小的為大人憂心不已,三日來均是食不下咽。多門大人亦是如此。誰都知道多門大人血氣方剛,與志方大人截然不同——噢,失禮了,總之,人皆知其氣性剛烈,是不是?眼見小的嚇得渾身發僵,多門大人立刻緊握刀柄,一把推開小的,朝門縫這麼一湊——」
離開奉行所時,雖曾告知同僚是為外出巡視,其實不過是個借口。這下哪來心情巡視?
「但你不是還好端端地活著?」
來了,便是自投羅網。
孰料……
——話是沒錯。
「這本官也聽說了。不過,汝等三人為何沒立刻拉開拉門現身?」
一旦發現奪命者實為常人,便將不再有人在繪馬上寫名字。若有誰寫了,便可將行兇者繩之以法。
此外,還安排了三組捕吏,每組兩名常時於八丁堀內來回巡視。
「五日前給塗黑的有三十八枚,這絕錯不了。大人寫了第三十九枚。但如今被塗黑的有四十三枚,大人寫的則沒給塗黑。」
——不僅得以存命,據說還保證就此長命百歲。
「咱們早已向多門打聽過,但完全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那膽小如鼠的傢伙,早已被嚇得不知所云。今兒個還在舍房裡窩著哩。」
不僅如此。
並沒有逮到什麼凶賊。反而是……
不願束手就擒,便不會來。
九*九*藏*書「如此說來,多門是打那時起——才被嚇破了膽的?」
黑繪馬之奪命期限為三日。僅消邀人徹夜戒備三日,便可除災解厄。
仍是睡著了。
「的確是剎那間的事兒。不過這本官也不解,多門既已在窺探形勢……」
到了第三日,氣氛終於緊繃了起來。
此妖物棲於深山,識讀人心,故又名悟妖。就這悟字判斷,這妖怪應當是懂得察知對方心中所想。
「怎麼回事——敢問大人所指為何?」
「但……」
倘若遇害者均是死於神佛靈威,那麼——哪管是當差的還是普通百姓,均註定難逃一死。坊間傳言若是屬實,志方註定將魂歸西天。
毛束——的確是有一些。
得將這令人無法置信的事改得令人信服才行。
——這背後。
——無法釋懷。
既已如此布局,不論結果如何,志方均是贏家。即便真有閃失、丟了性命,自己仍是贏家。
首先,在繪馬上寫下自己的姓名。如此一來,自己當然要遭到謀害。
事實上,志方完全亂了陣腳。至今心中依然慌亂不已。
「既能親眼瞧見,怎不是凡世間的東西?若非凡世之物,豈可能留下毛束?」
「這……豈可能不知道?方才你都奉與力傳喚前去稟報了,究竟向大石大人稟報了些什麼?」
「噢。小的依大人吩咐,前去數過了。為謹慎起見,小的除了龜吉,還找來宮益町的和平先生一同算過,保證錯不了。」
大街正中央還有一具。
——便不會有人再寫。
「突然間,庭院那頭的紙糊拉門無聲無息地給拉了開來,只見那妖怪業已矗立緣側。若是打庭院進來的,在那頭警戒的兩名捕方理應瞧見才是。但兩人卻堅稱自己什麼也沒瞧見,遮雨板也關得緊緊的。」
就這麼一字不漏地上了瓦版。
「此時,緣側的拉門也關得好好兒的。聽聞大人一聲呼喊,庭院那頭的兩名捕方也自遮雨板破門而入,玄關與屋內的眾人也紛紛朝寢室趕來——後來的事兒,大人也都知道了。」
如何了?志方簡短地問道。
仍望能——將真兇繩之以法。
「不是不縱身而出,而是那妖物一眨眼便消失無蹤。只見多門大人迅速拉開拉門,想必是認為這氣勢將嚇得那妖物自大人身旁抽身。孰料……」
不同於他處,此處究竟是八丁堀同心組官舍,想留下來看熱鬧也難。
不過……
「真是幸運呀,志方,這下你保證能長命百歲了。」
然而,門前與玄關的戒備畢竟不得疏忽,僅能吩咐其餘捕吏儘可能不露身影,以利埋伏。
如何?教那東西吸取鼾息是什麼感覺?木村揶揄道:
無須擔憂引人側目,若什麼事兒也沒發生最好。如此一來,大可向街坊宣傳繪馬無效,靈驗之說純屬無稽之談。
有監於此,町方奉行所內的眾同心,非得將真兇繩之以法不可。
「這當然是因為沒能取得大人性命,那山地乳在回程途中便——」
如此氣氛,教人哪待得住?
「那又如何?」
原來咱們這圾田金平不過是裝出來的,眾人齊聲笑道。
這——著實教人無法參透。
志方兵吾也僅能眉頭一蹙。
告訴眾人將赴市內巡視,便步出了屋外。
—依老夫所見,應是名為山地乳之山怪所為。
況且,避凶法門還甚是簡單。
既非神,亦非佛。既非靈驗,亦非神威。並非如人之願,不過是妖怪假神佛之名取人之魂——瓦版如此刊載道。
黎明時分——亦即歡呼響起約四半刻后,還發現了五具身分不明的遺體。
萬三表示,那妖物朝沉沉入睡的志方面前一蹲,伸長脖子將嘴湊向了志方的鼻頭——
「就連多門大人也瞧見了。」
「即便非熊,也應揮刀斬九九藏書殺不是?」
本案的前提是——奪命者並非常人。
「為何——不縱身而出?」
接下來。
「但若是貿然上前,只怕小的、大人、和多門大人均要死於非命,而首當其衝的正是大人。那畢竟不是凡世間的東西。」
「不不——看來絕不像是要將大人給吃了。毋寧說像在窺探……噢,看似在吸取大人的鼾息,但也像在確認大人是否熟睡——」
五名死者穿的行頭形形色|色,看不出彼此間有任何關聯。一開始的判斷,是皆于同時間路倒身亡。
當時棠庵如此回答:
藉此,應能使繪馬之魔力消失於無形。若真靈驗,結果應不至於隨有無戒備而有所差別。倘若區區二十名捕快守護便使其失效,哪還稱得上靈威?
「如此說來——」
和死屍同樣數目,話及至此,萬三吩咐小廝也給自己上杯茶來。
「此外,小的也得為多門大人的名譽略事辯護。多門大人絕非心生膽怯,依然勇猛果敢,只見他像這般沉著待命,隨時準備拔刀上前。」
這便是志方原本的盤算。
一踏進番屋,志方便先發制人地警告町役人、房東、與小廝不可詢問,接著便趾高氣昂地吩咐小廝上茶。
正欲啜飲第二杯茶時,萬三回來了。
即便得以僥倖逃脫,至少也證明了此事並非神佛所為。屆時,只消讓全天下知道黑繪馬之真面目絕非神力,不過是裝神弄鬼的凶賊作祟。
「緊接著,多門大人旋即發出一聲悲鳴。唉,這也難怪,任誰瞧見那活像熊的妖怪——不不,若是只熊,大人老早揮刀斬殺。多門大人哪會把熊給放在眼裡?」
黑繪馬這案子可就不同了。
為此,志方命萬三將消息公諸於世。
就是這點,教志方無法置信。
正因如此,別說是小的——萬三語帶不服地回道:
橋下一具。澡堂旁小巷內一具。
還加註為山地乳所襲卻得以存命者,保證將長命百歲。
「豈有可能?屋內不是有汝等三人鎮守?」
聽來的確是有失顏面。
「志方先生真沒見著?其他捕快、先生的小廝、就連愛宕萬三都見著了。倘若僅有多門一個如此宣稱,還可說他是說夢話,但這下可就不得不信了。的確曾有什麼東西現身哩。」
不論志方如何詢問,多門均是隻字未答。
凡遭人寫名者均難逃一死——正是因此,這黑繪馬才蔚為流行。
不過……
控管若是過度嚴密,反而可能弄巧成拙。為引凶賊入瓮,還得適度保留破綻。
即便得維持秩序,也不能自警戒者中抽調人手,只得央求上級調派人力前來控管,據頻頻出入官舍的萬三所述——六刻半時現場活像川開放煙火時般人山人海。身處屋敷內的志方雖沒親眼瞧見,但也聽見了嘈雜人聲。可見萬三的形容即便誇大,人數仍是相當可觀。
「所以本官不都說了?我自己是認為此說不值採信。」
不過,世間亂相業已平定,黑繪馬也不再危害人間。
沒錯,又增加了五枚,萬三說道:
此外。
對遇上山地乳該如何趨吉避凶,亦有詳載。即便遭人于黑繪馬上寫名亦不足畏,僅需委人徹夜戒備,便可免遭其妖法所害——意即可免於一死——已有數個瓦版如此煞有介事地詳迤。
「六尺,不,或許有八尺,生得一身長毛,雖看不清腿生得是什麼模樣,但據棠庵先生所言,這妖物僅有一足。如今想來,似乎曾見其蹬跳前行。突然九*九*藏*書間也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可將藏身鄰房屏息窺探的小的一行人嚇出了一身冷汗哩。」
「別因事不關己就開這些個玩笑。久瀨棠庵雖博學多聞,但這回的判斷似乎失了準頭。我自己是認為不值採信。」
「請假休養了么?」
——遇襲時若為他人所目擊,則遇襲者將得以存命。
但倘若可免一死,將是如何?
入睡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兒,當然是無從知曉。僅能回答自己對一切一概不知,勸眾人找親眼目睹者打聽。
只是……
此外……
萬三便邀久瀨棠庵前來判明。似乎是過於擔憂志方的安危,萬三事前便曾向棠庵求教。想必是一返回澀谷,便趁志方上奉行所作事前報備時前去造訪,對其說明了全事原委。
「畢竟一個妖物就打自己眼前消失無蹤。在此之前,多門大人可是勇猛如虎。但眼見那東西就這麼一溜煙地……」
志方所做的,不過是睡了一覺。
「本官僅能稟報自己無可稟報。都說過許多回了,當時我正在就寢。負責徹夜戒備的,不是多門么?」
自己沒瞧見的,不予置評,志方也只能如此回答。
世間何來這等妖物?志方斥道。
那妖怪個頭之大,可嚇人了,萬三說道:
既然無人前去在繪馬上寫名,當然也就什麼也沒再發生。
負責外出巡視的數組捕吏,若是發現可疑人等,也不得當場逮捕,應先行縱放。即便所遇之人甚是可疑,也該佯裝不察,由一人跟蹤,另一人則趕赴詰所,向駐守其中之同心稟報。
「那麼——繼本官后的那五人的姓名,是遭何人以何法寫上的?而遭人寫上姓名的五人,為何不是死在自個兒的棲身之處,而是悉數路死街頭?」
但即便幕後兇手真敢現身,也勢必無法出手。
不過……
但有五人同時喪命,且個個相距一町,豈不過於湊巧?
現場變得人聲鼎沸,活像一場大祭典。
不論結果如何,對破案均有所助益。
五名死者卻盡數喪命。
但若真是神佛所為,便既無法逮捕,也無法治罪了。
志方所訂的計策其實簡單至極。
次日,或許是瓦版起了效果,看熱鬧的人群開始聚集,但依然沒什麼異狀。
志方則于面向庭院的座敷中鋪設卧榻,在眾人環視中單獨就寢。門戶雖應避免鎖得過度嚴密,但過度開敞也要啟人疑竇,故仍依平時習慣處之。雖說欲請君入甕,若看來過度鬆懈,只會教對手起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志方感嘆道。
若是有人前來取自己的性命——只需捕之便可。
起初還難以入眠,後來……
依志方的常識,同心組官舍所處的八丁堀一帶,治安較任何地方都要良好。許多時候——甚至較武家屋敷更為安全。
既然什麼也沒再發生,當然也就無從經辦,甚至可說業已無案可辦。
不論如何。
志方保住了性命。
——就是這點。
酷愛擒凶的多門英之進興奮得自告奮勇,負責熬夜警戒。通常聚集一家的房內,這下卻擠滿了武士。
——難以釋懷。
眾人就這麼捱到了天明,志方也依然活得好好的。
不僅如此,還加派三名同心輪值戒備。
必有什麼隱情。
此外……
若是凶賊所為——哪管本的是什麼動機,為的是什麼目的——犯的都是殺人重罪。
「供多門差遣的小廝解釋是吃壞了肚子,但誰都看得出這不過是為自己的失態開脫的說詞。多門那傢伙事前還滿口大話,直說世間無妖物,若有,就捉來煮熟吃了什麼的,原來這豪膽不過是虛張聲勢。這麼個虛有其表的傢伙,冷不防地親眼瞧見了妖怪,當然要給嚇成這副德行了。」
到頭來,並沒擒到什麼兇手。
散播同心志方兵吾于黑繪馬寫下己名的消息——即等同於讓世間知曉志方將借一己之https://read.99csw.com生死,印證黑繪馬奇譚之虛實。志方的盤算乃是——如此一來,對手便不得不出招。
位於八丁堀的同心組官舍,是棟佔地百坪的民家屋宇,模樣與武家屋敷迥異。志方于門前、玄關、庭院、後門、兩鄰、以及對門的官舍前各配置了兩名捕吏,寢室隔鄰的房內則由萬三、多門、及兩名小廝負責盯哨。
與志方寢室內殘留的毛束完全相同。
溝渠水面上一具。路旁樹下一具。
亥時一過,屋外終於靜了下來。
若是無人前來下此毒手,便證明這不過是個謊言。
萬三壓低身子,兩眼不住轉動。
志方所住的預測中唯一應驗的,僅有自己將不至死一項,其他的意悉數落空。既沒有逮到刺客,常然也沒有將之嚴罰懲處。此外,志方還真曾遇刺。
哪有什麼靈威?下毒手的必是常人。
志方起身時,房內的確是什麼也沒有。
黑繪馬的奪命限期,乃是三日。
八丁堀官舍內外,共配置了二十名捕方警戒。
孰料……
至於死因——亦是難以查明。五人身上均無刀傷。雖不乏頸骨或背脊斷裂者,但看來應非自屋頂摔落,教人猜不出如何死於骨折。于溝渠發現的遺體,看來亦非溺斃。
想當然耳,負責于隔鄰房內監視之多門等四人,也不得不屏息藏身。
依理——是絕不可有。
寫了也是毫無意義。半信半疑者將因此失去興趣,信者則是更無可能付諸行動。
雖非本意,但志方在短短一日間,便成了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紅人。
這博學的老頭兒劈頭直斷道。
一出手——便形同自投羅網。
並表示唐國稱此妖為山魈或山精等等。
「噢,那緣切堂,在本官寫了姓名后,哪還有人進出?不是差了地回利平嚴加看管?」
制止騷動繼續擴散雖是當務之急,但若無法杜絕元兇,也就失去了意義。殺人乃滔天大罪,兇手應正式接受國法制裁。欲匡正人倫、維持治安,循法將凶賊定罪,方為上上策。
但遺憾的是,志方本身雖作如是想,卻找不出任何證據。
雖不至於不信任——
一如其名,此妖棲息山中,本國以山父、山爺、山親爺、山丈、山鬼等稱之,名稱因地而異。亦有一說,高齡成精之蝙蝠、鼴鼠先是化為野衾,歷經一劫,復化為山怪。
雖不是懷疑多門的供違,但這說法就是教人難以採信。畢竟,志方本人並沒見著。
沒錯。
一踏進同心宿舍,便有幾名同僚志方大人、志方老爺地嚷嚷著湊了過來,你三舀我一語地問了成串志方無從回答的問題。
陳屍街頭的五人衣上,亦沾有同樣的毛束。
這番說法——
似乎是一路跑回來的,只見他上氣不接下氣地直喘息。
——這山地乳,不時入侵人里,吸取入侵者之鼾息。遇襲者,必將於翌朝前斃命。
「噢,大人所欲言,小的也不至於不知。但眼見情況如此,咱們這頭也得先靜觀其變。形勢雖危急,但稍有閃失,只怕要害大人丟了性命。那妖物的嘴都湊到大人鼻頭上了,若是教它一口咬下,可就萬事休矣。」
這種東西果真存在?
將真兇繩之以法,方為最佳解決之道。
繪馬與堂宇雖依然如昔,但業已無人前往道玄圾緣切堂祈願。
戒備者什麼也無須做,只消睜眼目擊便可。僅需如此,原本的死劫便能轉為福壽。
不過……
聽來——還真是因禍得福。
「加上大人的份兒,共四十四枚。」
「是。」
「沒錯。而大人亦在此時起身,高呼一聲『怎麼了』。」
話畢,志方站了起來。
五日前。
即便如此,真兇仍得出手。
如此一來,對方可就非出手不可了。
一切仍教人無法釋懷。
「難道本官寫了后,還有其他人去寫?」
完全不知該如何稟報。
都得怪那瓦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