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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幽靈 第二章

船幽靈

第二章

——和阿楓夫人像極了。
實乃一石二鳥之舉。
這下百介又想起來了。對阿銀有養育之恩的傀儡師傅御燈小右衛門,據說也住在該地。看來,阿銀也從又市那兒聽說了這回事兒。
百介只得緩緩起身。
「實乃此事不宜對外張揚——其實是個尋人的差事。」
「如大爺所見,是個山貓回。」
「只是既然已經繼位,要讓位也該讓給自己的兒子吧。哪會甘心把這個位子讓給哥哥的妾室之子?」
「姑娘請稍安勿躁。」
看來是間佛堂。
「是的。甚至聽聞銷聲匿跡的忠教公側室,亦即阿楓公主之母——即為信奉具備這種能力的淫祠邪教者之後。」
「山岡大人,實不相瞞,家老認為此事似乎是某些人的陰謀。」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被淋個濕透可就不妙了。
「情況頗為複雜,此奧方之娘家已無後人。」
「據說其實為數甚眾——是么。」
「雖然情況如何我是不大清楚,但大爺武藝如此高強,要另謀差事哪有什麼困難?稍早那伙人悉數是老娘我對付不來的高手,不也全都教大爺給擺平了?」
「在下乃奉某藩之密令,四處搜尋某人。」
右近話及至此,突然有人打開了地藏堂的門。
眼看雨勢愈來愈強勁,百介便提議不妨入內躲個雨。
可是絕後了?
阿銀一句話也沒說。
這浪人朝卧倒在地的暴徒們瞥了一眼說道:
在與阿銀的出身息息相關的那件事開始頭一天,于仕置場那顆獄門首級前,阿銀也曾有過同樣的表情。
「這在下也知道。」
這做法聽來還真是繞了個大圈子。
——這婆娘的長相。
這名字似乎曾在哪兒聽過。
「是的,」右近敲了一記膝蓋回答:
倘若那伙人還有其他黨羽,逃過一劫的桓三必定會前去通知。雖然一時保住了小命,但百介倆仍未洗清這不白之冤,毋寧說這下教這浪人給救了一命,反而更是加重了他們倆的嫌疑。
「阿楓公主的弟弟也還——」
右近使勁點了個頭說道:
「噢……」
「沒說什麼。只是,在見到阿銀小姐的長相時……」
那麼……
「似乎正是如此,」右近說道:
右近否定道:
「埋伏?」
「看來的確如此。而且這回還襲擊了兩位,想必絕非泛泛之輩。倒是那伙人在襲擊兩位時,是否曾說了些什麼?」
「這不過是個流言?」
就躍下天守自盡了。
百介猶豫了半晌,接這才老實說道:
「其實,近日北林領內攔路斬人的惡匪橫行。而且並非單純的殺戳,手法至為慘絕人寰。這惡匪不僅逢人便殺,而且至今尚未伏法,嚇得領內百姓個個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傳言此乃惡鬼作祟所致。」
這也是理所當然。他的確救了兩人一命,但並不能證明此人就值得信任,也不知道他所言是虛是實。這浪人的確斬殺了幾名暴徒,但這也不足以證明他和稍早那伙人完全無關。畢竟見識過又市一伙人如何設局,這段日子里百介也學會了凡事謹慎的道理。
「亦即,可能是北林家的仇人所策劃的陰謀。懷疑或許是這些人刻意在城下興風作浪,藉此散布不利於該藩之流言……」
「雖然知道咱們倆受人監視卻沒察覺,竟然還讓他們跟蹤。」
浪人話也沒說完,便轉頭望向東方的天際。
「在下名曰東雲右近,一如兩位所見,是個窮困潦倒的浪人。打從五年前曾奉仕的東國某藩覆滅至今,過的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
阿銀表情為之一變:
「此正室名曰阿楓公主。」
「北林——」
「看來,兩位的贊岐之行也宜暫緩啟程。」
「因此,這位公主便嫁進了北林家?」
或許毫無權勢的百姓欲與大名作對,真的只能做到這種程度。而且如今看來,對方即使僅做到這種程度,就已經收到出乎意料的效果了。
再加上值此天候,實不宜遠行,這浪人說道。
「能力——指的可是殺人咒術?」
在不知不覺間,天色變得更形昏暗,更不巧的是雨點也開始一滴滴打在臉頰和月代上頭。
「前代正室為四國本地出身。」
「向無辜百姓揮刀成何體統?若想找人比畫比畫,在下隨時奉陪!」
——這是咱們祖先傳下來的規炬。
「是的。不過稍微查查,對方就有了反應。因此,看來這些人與此事的確是有些關連。」
而是這個拔刀相助的男子。
右近蹙起工整的雙眉,語帶自嘲地笑這說道,「值此太平盛世,空有這身功夫亦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哪可能謀得一官半職?」
「的確麻煩,」右近說道:
「我竟然也沒察https://read.99csw.com覺——」阿銀說道,並把頭給別了過去。
「大爺奉的原來是個攸關飯碗的密令。不過這可奇怪了:雖說是個小藩,家中仍應坐擁大批武士才是。即使武藝再高強,也無須委託一個浪人行事吧?」
阿銀問道。
只是,這政策通常僅針對規模較大的藩。說老實話,百介認為如北林藩這類生產量低的小藩,理應不至於被找這種碴才是。這個藩不僅國力不足以向幕府挑釁,沒收其領地亦得不到多少好處。
那群人曾這麼說過。
的確是聽也沒聽過。
而這樁案子,當然是百介一行人解決的。
這下百介開始感到不安了。
再往前走了半晌,一行人看到了一棟屋子。
阿銀露出了一個詫異的表情。
「不過,還真是教人難以置信。在下曾遊走諸國,也不是沒聽聞過任何狐、狸等畜牲幻化之傳聞,但如此明目張胆的倒還是第一次聽說。即使如此,在下對此傳聞依然存疑,因此原本期望能將整件事的經緯看個清楚。不過說實話,萬萬沒想到結局會是那麼的曲折離奇。不過在了解實情之後,看來還是得將那人給找出來,因此,在下便來到了四國。」
「阿楓……?」
「一如其他多數四國大名,小松代氏亦為外樣大名,是個石高不滿一萬石、規模甚至不及北林藩的小藩。義政公之正室即為此小松代藩之公主。但雖說是公主,其實似乎為側室之女。」
「你、你是……」
「你又是什麼人?」
「此事原本不得向外人提及,但如今讓兩位遭此池魚之殃,在下就把自己所知的都全告訴兩位吧。」
百介與阿銀已經告訴桓三自己將前往贊岐。姑且不論對方是否採信,他們還是極有可能派出追兵。
「這在下也不清楚。在下亦是初到此地,對此地之傳聞並不熟悉。只是,不僅是百姓,就連藩士中亦不乏相信此說而倍感惶恐者。」
「陰謀?」
「惡鬼作祟——請問是個什麼樣的惡鬼?」
「是的,但阿楓公主仍留在城內。相信其母亦希望藩主能將她嫁入名門,為其覓個好歸宿。」
這不過是一棟簡陋的地藏堂,但堂內卻是出入意料的寬敞,三人全鑽進去亦不感覺擁擠。正中央安置這一尊地藏像,周圍搭有看似祭壇的檯子。只見上頭雜亂地擺放這繪馬及供品,看來仍不時有人前來祭拜祈福。
阿銀眯起了雙眼。
「人說——生活若無著落便應上江戶。到了江戶確實不愁吃穿,在下昔日同僚亦有多人于江戶落腳。只是——在下畢竟不適合於該地生息。」
「究竟是什麼人?」
「該地在北林氏統轄之前,一時曾為天領,意即原為幕府之領地。原因乃當時——似乎在近百年前,統治該地之大名曾出了什麼紕漏,導致家系斷絕,領地亦遭沒收。」
「這號人物……難道不能光明正大的找?」
這場騷動根本就是又市一伙人精心籌畫的局。不只是阿銀,就連百介也曾與事。
「可不是喜事一樁?」
「噢。」
「哪管你是山王權現的特使還是什麼的,一介浪人奉哪個藩的密令行事——這種唬人的說辭,老娘我可不想聽。」
鏗!只聽到一聲收刀的清脆聲響。
「雖然在下並不清楚此傳言的詳情,但據說當時有多名百姓斃命。由於有此前例,因而此次事件才會讓家老倍感惶恐。如今藩主尚無嫡子,藩內又有饑饉等天災,財政甚為吃緊,因此不得不謹慎行事。」
右近絲毫沒有一絲動搖。
竟然就是那頭戴深編笠的浪人。
「是些什麼人?」
「原來如此,意思是這夥人絕非普通山賊?」
時機的確不對,阿銀問道:
「這夥人打從昨天起,就在客棧周遭埋伏了。」
「折返客棧或留在山中均為死路一條。看來暫時先折回阿波找個地方藏身,方為上策。」
原本他一直避免直視阿銀,或許是擔心直盯著一個女人的臉瞧乃失禮之舉。這種心態百介也頗能理解。
這建議的確有幾分道理。
「原來如此。因此大爺得——噢,儘早找出行兇惡徒read•99csw•com,以消弭此無稽流言?」
包圍百介倆的五個人中,有三個沒來得及吭一聲就倒地不起。而朝百介撲來的一個連刀也來不及揮,便被斬倒在地上。百介的視野頓時被暗褐色的挎給塞滿,同時還從縫隙中看到了最後一名暴徒——桓三換了個持刀姿勢,直往後退。
「是為了爭奪家位?」
「真是不簡單哪——」阿銀高聲驚呼道:
「原來如此。因此若要找出誰和北林家有仇,大概就只有這位正室之弟了。在這個弟弟眼中,北林藩豈不就是逼自己姊姊步上絕路的仇人?」
按常理,她理應會回一句少開這種玩笑還是什麼的。
「是的。領內發生攔路斬人的確屬實,但若誇張地聲稱其乃惡鬼作祟,可就是無謂的流言了。對北林這種小藩而言,此類無稽之談實乃百害而無一利。若此流言傳入幕府大目付耳中,甚至可能左右北林藩之存亡。」
「只是在下認為,若行蹤不明的側室母子試圖找這些人求助,看來還是該追本溯源地找出這妖術的起源。」
「堂堂一個東國浪人,為什麼會到這個地方來?難道是來覓差事的?」
「是的,記得當時也聽到了這個名字。」
為某貧窮外樣大名之領地是也,右近回答:
阿銀催他有話快說。
百介還沒來得及介紹,阿銀便簡短地報上了名字。
這表情教百介感覺似曾相識。
「是的。在下也知道自己被跟監,因此徹夜窺探屋外情況。發現兩位上路后,這夥人只留下一人,其餘的則悉數隨兩位離去。或許是看到兩位天色未明便急這上路,讓他們慌了陣腳吧。為了避免有任何閃失,在下便甩開僅剩的一人追上了兩位。」
「若狹境外——?」
「還真是麻煩呀。」
「到頭來,由於忠繼公尚未有子嗣便突然猝死,小松代家傳到了這代便告無後。依據在下所聞,甚至有人臆測其乃死於殺人咒術。」
幕府與各藩國的關係,其實是頗為微妙的。一個藩若是經營不善,對幕府無甚貢獻可能釀成問題;若經營得有聲有色,幕府也會擔憂其大名因此掌握過多權力。畢竟一個藩國的國力愈強,對幕府謀反的可能性也就愈高。
「只要廣為流傳,再怎麼無稽的傳聞都可能變得引入側目。一旦如此,就可能被當成找碴的把柄。只要派人來探查,必定抖得出些什麼;畢竟沒有任何藩是完全沒把柄的。尤其是對北林這類石高稀少的小藩而言,一切皆應避免引入側目方為上策。」
「據說是該位藩主得了心病。也不知這種心病害他出了什麼樣的紕漏,但據說患了這個病的原因是——」
威風凜凜地佇立在百介眼前的男子——
「那麼——」
「可是什麼不可泄漏的機密?」
「其實,該地曾有不祥的前例……」
事實上,平八甚至曾親身前往該地,以確認此傳言真偽。
「這下大爺可有什麼打算?」
這應該是事實吧。
「好了,就把詳細經緯說來聽聽吧——」阿銀說道:
「看來可能也尚在人世。」
「大爺住的地方還真是個窮鄉僻壤呀,可曾想過上江戶碰碰運氣?」
因此,百介對他的說法頗為質疑。
桓三先是凝視這阿銀半晌,退了幾步后,才以宛如禽獸般的動作迅速逃離。
這正室、側室的名堂還真是麻煩,讓百介深感自己果然不適合武家偽生活。
「看來,這夥人果然有著什麼秘密。」
「兩位也聽說過這地方?」
「這夥人並非野盜山賊。其實,在下才是他們的真正目標。只是他們找錯人了。」
還真是個巧合,「該不會……是北林藩吧?」
看得出阿銀依然不改戒心。
百介窺探這阿銀的表情說道:
右近再次露出笑容並開口:
「在下進入淡路,就是為了追那隻狸。」
「感,感謝大爺拔刀相勸。請、請問……」
「沒有,不過倒是探聽到了些許關於這群人的傳聞。」
https://read.99csw.com聽來頗為悲壯。
看來似乎就是這麼回事。
右近回答道。
右近說道,接著便環視了堂內一周。
「是的,」右近低聲說道,並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還真是個誠實的男人呀——!百介當時如此想道。
「若相信真是只狸作怪,只怕要讓人取笑——」右近說道。
「常聽聞此等落人藏身山中,以咒術祈求源氏一族能死於橫禍。因此,姑且不論是否真有妖術詛咒或惡鬼肆虐等不可思議之怪象,此類信仰在當地似乎依然殘存,亦有人尚在授徒傳存。」
那浪人也取下斗笠,從懷中掏出手巾將雙手和脖子擦乾。
這話也頗有道理。雖然已是天明,但天色依然是一片昏暗。
「或許正因如此,其後雙方便起了爭端。」
「對了,他們還提到了阿楓夫人。」
「找出來——再將他殺掉?」
這男人生得一臉精悍,看起來應是年近四十,感覺不是個惡人。
「當然,他們盯哨的並非兩位,而是在下。不過,看來他們似乎誤以為兩位與在下是同夥。」
不過——
「還是讓人給盯上了?」
「這——」
真是如此?
「難不成阿銀小姐的相貌與阿楓公主十分神似?」
眼見雨水也從格子窗濺了進來,百介只得移往祭壇旁,摘下了饅頭笠
「其實是個攔路斬人的惡徒——」右近回答:
「看來——她或許還活著呢。」
「阿銀。」
「原來這流言已經傳到江戶去了。」
是的,右近回答道:
「是的,讓他們給盯上了。」
「此言的確有理——但畢竟得挑對地方。若在此處久留,只怕再多幾條命都不夠用。這群暴徒還有其他同夥,而且對此山地勢肯定是瞭若指掌。看來,咱們還是先離開此地,以策安全。」
「是什麼樣的紕漏?」
「此事說來話長。武士被解職將是如何不便,百姓出身的主子們或許難以理解。一旦沒了差事,少了薪俸,就連糊口都難,但也不想為了這就放下刀子。在下家中尚有妻子,丟了差事後生活真是困頓至極。」
在被煙熏得一片焦黑的堂內,她那身草色的半纏、以及雪白的膚色顯得是格外亮眼,看來活像個活生生的人偶。
——噢。
「不至於如此嚴重吧?」百介說道:
「是么……」右近面有憂色地問道:
「躍下天守自盡?」
大概是察覺了百介的心中疑慮,右近旋即繼續說道:
「從此行蹤不明?」
一行人便這麼默默無言地走了約一刻。
「此正室之側近還不至於如此愚蠢,多少也懂得道理,因此城內的紛擾不出多久便告平息。只是,正室之弟卻就此行蹤不明。」
「是的。因此家老大人給了在下一個密令,若順利完事便可正式任職。」
右近點了點頭。
倘若下手過輕,或許魂歸西天的不是在下就是兩位了吧。語畢,這浪人便朝屍骸合掌。
「他們可是看上了大爺這身武藝?」
「噢,雖不知阿銀小姐與阿楓公主是否神似,不過,看來那伙人——也就是川久保之民與小松代藩的確是有著什麼牽連,而且在廢藩后的今日亦如是。」
百介偷偷瞄了阿銀一眼。
右近扯了扯袖子往板間一坐,繼續說道:
阿銀以銳利的眼神望向浪人問道:
「幕府哪可能為了區區一個惡鬼作祟的傳言廢了一個藩?」
這下百介終於鬆了一口氣。記得初次見到阿銀,也是在一棟小屋裡躲雨時。
說完,這浪人便望向阿銀。
「信任與否並非重點,畢竟能在此結識自是有緣。倘若向兩位泄漏此事讓自己惹禍上身,想必應為在下自身之不德所致。」
「當時似乎沒起什麼爭執。藩主于不久之後辭世,但由於早有定論,因此忠繼便順利繼承了家位。雖然順利繼位,但這下前代藩主側室之兩名子女該如何安置,可又成了難題。公主只需嫁人便可,但其弟之事可就不易決定了。雖然亦可考慮由其繼任次期藩主……」
規矩——右近納悶地歪著腦袋復誦道。
「這可不一定。」
「藩主正室之弟——此人與北林家有什麼仇?」
「尋人——要尋個什麼樣的人?大爺之前不是去了淡路一趟?」
「那麼,這些傢伙究竟是什麼人?還有……」
記得是一年前的事了。
「倒是兩位不也曾到過淡路?這下事情就好解釋了。不知兩位九*九*藏*書可曾聽說過,先前曾有隻狸妖於該地肆虐?」
右近端正了坐姿。
的確,幕府似乎總喜歡找些碴,借故廢藩或分割領地。這種情況並不出百介的意料。
「家老表示若事實真是如此——那麼兇手應該就不難猜出是何許人了。因此便命在下務必將此人給找出來。」
在下也只打聽到這麼個名字,右近說道:
「家老告訴在下此仇乃出於誤解——五年前,前代藩主北林義政公病逝,其正室為追隨殿下,躍下天守自盡。」
「那麼,那個武家,也就是小松代藩——是否已不復存在?」
「什麼嘛。」
「土佐的川久保一族。」
「惡鬼作祟?」
「據說阿楓公主之父君,亦即當時之藩主小松代忠教膝下無子,僅生下一女阿楓公主,其正室亦早巳辭世。依常理,此藩主理應為公主招贅,但顧及公主當時年紀尚輕,加上又是側室之女,因此也沒打算以招贅延續香火,而決定將家位讓予其弟忠繼。但不巧的是如此決意后,其側室竟再度有了身孕,生下一名男嬰。雖為側室所生,但此男嬰畢竟有嫡子之資格,這下便無須將家位讓于自己的弟弟了。只是,事發之先後次序實在不湊巧。」
右近開始端詳起阿銀的臉孔。
來者以豪快洪亮的嗓音說道。
「看來你並不知道咱們是什麼出身呢。這位先生也就算了,但相信大爺也看得出來,老娘我可不是什麼良民百姓。」
「原來如此呀,」阿銀伸直雙腿說道:
「曾脫口說出阿楓這名字。」
「非也。畢竟這不過是個推測,或許此人與本案完全無關也說不定,也或許兇手根本是另有其人。若是如此,則須另尋對策。總之,在下奉的命令只是先將此人給找出來。」
「就是襲擊咱們的那群人?」
阿銀表情暗沉了下來。
目送桓三逃離后,阿銀迅速起身朝百介的方向望去。不,她看的並不是百介。
「這位大爺,」阿銀說道:
「那就說來聽聽吧,」阿銀說道。
這武士環視左右說道:
「不祥的——前例?」
「看來他們個個武藝高強。這夥人如此殺氣騰騰,在下急於因應而出手過重。雖不好殺生,但為了救兩位也別無他法。」
「還真是視死如歸呀。」
「此傳言小弟亦曾聽聞,」百介回答:
「因此大爺才……」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不過,據說有些人認為前藩主正室乃死於謀殺。原因是這位正室對現今的藩主彈正景旦頗為不滿,因此曾反對由其繼承家位。雖然現任藩主名義上為義政公之弟,但實乃是兩代前的義虎公側室之子——或許正因如此,雙方才會如此不睦。」
一行人才進入堂內,雨勢就真的開始大了起來。
「乃前代藩主正室之弟是也。」
那不就是租書鋪的平八聽說七人御前傳聞的地方?
「本島之四國分別由數個藩分治。淡路與本地阿波為蜂須賀公之德島藩所統轄;贊岐之主為高松藩與丸龜藩;伊予由松山藩、宇和島藩為首之八藩分治;土佐則為山內氏之高知藩所屬。事實上,在土佐與贊岐之間曾有個如今已不復存在的小藩,名曰小松代藩——」
「大爺可有找著?」阿銀問道。
「他們說阿楓公主怎麼了?」
「在下?在下乃——」
「的確不無可能,那麼……」
「北林藩——應該是個小藩吧?」
「並非僅是如此。」
「沒錯。因為此人即使真有嫌疑,也質疑不得——」
因此幕府積極掌握各藩動向,一逮到借口便動輒廢藩。這是個頗為有效的手段,既可牽制反對勢力,若可因此徵收領地,亦能為幕府增加稅收。
「請問先生可有聽說任何消息?」右近向百介問道。
「該側室——亦即阿楓公主之母,原為鄉士之女,並不好被捲入此類事端。因此在開始起爭執前便帶著男嬰離去。」
「是從小弟認識的一位租書鋪老闆那兒聽來的。這位友人則宣稱自己是在北林殿下位於江戶的藩邸中聽說的。」
右近眼神憂鬱地望這地藏像說道:
百介也緩緩將視線朝他移去。
「行蹤不明——雖說是個小藩,但畢竟是個堂堂大名之奧方,這位正室之弟家世如此顯赫,怎麼可能就此行蹤不明?」
「小姐所言甚是,」右近回答:
也不知這是否稱得上報仇——右近先是read.99csw.com遲疑了半晌,接著才又說道:
「容在下重申,這充其量不過是個推測。至今不僅無法確定阿楓公主之弟與此攔路斬人案有關,就連其是否尚在人世亦屬不明。假設……純粹是個假設,若此案兇手與如今在京都、大坂肆虐的斬人惡徒為同一人,那麼行兇者應該就只是個毫無關係的狂徒罷了。」
右近這似乎另有玄機的回答,聽得百介蹙起了眉頭。
「意思是你信任我們倆?」
「因此城內便起了爭執?」
——任何打聽我等、惹上我等的都得死。
「在下不也說過?這夥人武藝高強,當然難以察覺。」
「萬事無財休矣,」阿銀說道。
「阿楓……?」
「因此,才有人決意報仇?」
「小弟名曰山岡百介,為了編篡百物語而周遊列國,四處搜集奇聞怪談。這位則是……」
阿銀拭去頭髮上的水滴問道:
江戶的確是潮濕、紛亂,絕非適合安身之地。但即使如此,生於江戶、長於江戶的百介依然認為江戶是個方便的地方。再者,即使原為武家出身,百介依然無法理解武士特有的矜持。只不過,他又是為了什麼要住到那麼偏僻的地方?
「到現在還想隱瞞?」阿銀噘嘴說道:
「什麼?」
「或許實際上並沒有爭奪,若要爭也沒有對手。由於前代藩主並無嫡子,因此現任藩主原本就有正當理由繼承家位,否則亦別無選擇。只是,畢竟僅有這位前代藩主正室一人反對,因此再怎麼不服也無法改變事實。不過,正室表示反對之後卻如此亡故,其側近當然不會高興。因此若據此推稱其乃遭現任藩主所害,也不是毫無道理。」
接下來。
「同夥?」
豈止聽說過。
「川久保——?」
在時間上和百介倆幾乎相同。
「既然知道了這些事,這會兒在下非得前往土佐一趟不可。不論這夥人與北林所發生的怪事是否有關,在下畢竟奉了確認實情之命——」
因此那狸妖作祟的局方能生效。
望向一旁的阿銀說道。
「正是因為如此,一聽聞血染京都的攔路斬人惡徒似乎也在淡州現身,在下隨即動身趕往淡路。沿途又渡海入島,四處探查,只是——到頭來終究是徒勞一場。」
「是詛、詛咒?」
這下,似乎就不難理解她當時為何反對由妾室所生之弟繼承藩主之位了。想必是憶起了原為藩主的父親也曾以同樣的決定,讓自己的母親遭蒙不幸使然吧。
「是的。」
「那種時候出現在那種地方,當然知道兩位絕非普通百姓。不過在下亦何嘗不是?因此不該問的,在下絕不會過問。」
「似乎是一些棲息于阿波與土佐國境之劍山一帶者。由於該地與前小松代藩比鄰,想必是錯不了。不過畢竟純屬傳聞,有人指其為鄉士、木地師,亦有人稱其為獵師,更有人稱其乃操船沿物部川航行至土佐灣劫掠之海盜,其真實樣貌實難掌握。也不知大家是出於畏懼而隱瞞或者真不知情,只是當在下四處打聽時……」
「雖然難以置信,但據說此地如陰陽師般能操使不可思議法術的術者為數頗眾,只是通常並不招搖。再加上這一帶鄰近屋島及壇之浦,平家的落人村似乎也不少。」
「狸……?」
「找錯人……?」
右近繼續說道。
浪人右近說完后,轉了個身子。
這不就是租書鋪老闆平八所言的七人御前一案?
「姑娘所言甚是。說來悲哀,錢財雖非萬能,但無財的確是萬萬不能。既無積蓄、舉目亦無任何推舉在下任職當差之親友,因此說來慚愧,在下夫婦倆只得漂泊各地,幾乎得靠四處乞討維生,目前定居於若狹境外之某藩領內。」
「並非在下對該地情有獨鍾,不過是目前難以遷徙。不久前,在下之妻——有了身孕。」
「都讓你救了一命,我是不想說這種話,不過咱們倆之所以遇襲,不都是受你這位武士大爺牽連?好歹也該報上個名來吧!」
「結縞十載,至今才初獲子嗣,當然是好事一樁。只是在下如此困頓拮据,就連嬰孩衣物也買不起。因此,為了覓個差事,只得向一位偶然結識的藩士打聽。在下身無一技之長,僅略諳劍術。數年來未曾碰上任何機會,其實早已死了這條心,未料這回竟然有了點著落,而且還有幸獲得城代家老大人的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