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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幽靈 第五章

船幽靈

第五章

「老爺聽說過這號人物?」
「吾等已是山民,既非武士亦非百姓。正因為如此,更是不能將此秘密公諸於世。為此——在經歷天明慘禍之十五、六年後,吾等被迫表明雖不願傳授飛火槍之製法,但願奉上一熟悉火藥用法之同志入城仕官。這已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
諷刺的是,立於堀下的高札上所敘述的悉數屬實。
「這麼一來,小松代藩可有任何表示?」
「是的。」
相傳其曾為武士、木地師、甚至花火師。想不到這些與小右衛門出身有關的傳言,竟然全都不假。
屋外傳來陣陣號令聲,接著又聽到為數眾多的腳步聲將整棟屋子團團圍住。木造小屋劇烈搖晃,棍棒從木板間的縫隙一支接一支地戳了進來。最後聽到有人在門外高聲咆哮道:
「意即用了它雖能滅了源氏——但如此結果也將是毫無意義?」
「究竟是何種傳言?」
「對吾等而言,征戰之意義在於求生,而非殺生。因此吾等之祖先才會捨棄夙願,以百姓的身分安身立命。相信久保所選擇的路至為正確,不知大爺感想如何?」
這不過是此一集團的統稱。
「在下還是無法理解。」
太郎丸打斷了百介這場幻想說道:
「因此老夫才納悶——姑娘是否就是小右衛門與千代所生。」
「是否就是小右衛門?」
太郎丸低下頭去回答:
雖然尚無法證明是否血脈相系,但這兩人似乎有著某種不可思議的緣分。
不過,自從久保村已在天明年間毀於大山崩,如今就連著最後的維繫也斷了。久保本家滅絕後,川久保黨也因而斷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被迫步入如今這段完全孤獨的時期。
「為何選上了小松代藩?即使是原本的主子山內家、或原本就有往來的蜂須賀家,規模都要比小松代大得多不是?」
「是的,正是如此。若該御船手奉行乃小松代藩家老之子——」
「了無意義,意即……」
「雖非其所親生,但確為小右衛門所撫養之養女。」
「這、這在今日豈不仍是個有效的武器?」
川久保一族似乎非國盛或其血親族之子孫,而是其家臣之後裔。此名稱之由來,乃這群人從自稱久保之集團分流而出后,代代逐河而居,便以川之久保自稱,故此得名。
「吾等的祖先與其本家——亦即久保一族,皆判斷憑一己之力無法再興家門,因此才選擇捨棄原有姓氏,以鄉士的身分討生活。有此覺悟,實在頗教人欽佩。不過平氏血親四散天下,或許有朝一日將有人點燃復興之烽火,屆時吾等也應為此大義略盡棉薄之力——此乃吾等奉命守護此一秘密的理由。只是……」
「小右衛門原本預定要在將來繼承老夫,成為川久保的頭目;吾等的規矩乃代代均由二十戶人家輪流擔任此職務。而且現任頭目若膝下有女,應將女兒許配給次任頭目,以保血緣純正——此亦為代代相傳的規矩。」
為此只得對外宣稱……
「最初應該也是——」
百介不由得感到好奇。
「吾等從未見過阿楓公主。」
不過……
「姑娘與老夫曾許配給小右衛門為妻之小女,生得是一模一樣呢。」
「不對,右近大爺。」
原來如此。
「姑娘你——可就是小右衛門之女?」
「只是已經派不上用場了。不,該說是絕不可派上用場才是。再者,吾等也推測,這秘密如今或許已不再稀罕也說不定。」
「是的。如今,諸位已非無人知曉之山民。不僅在土佐國內,就連鄰國阿波、贊岐,對諸位亦多有傳言。」
「看來大爺一費了不少力氣哩,」阿銀說道。
「天明年間,全國遭逢嚴重饑饉。當然,對定居山中的吾等而言,日子是沒有多大改變,但對靠耕作維生者來說,的確是度日為艱。據說土佐亦因大雨成災,民生至為艱苦。」
阿銀握住小刀問道:
川久保黨的頭目,為一名曰太郎丸的老人。
「是么——」老人有氣無力地說道。
一個與外界隔絕的聚落,要想永續繁衍是至為困難的。除非採行近親通婚,否則不出數代香火便將斷絕。為此,據說川久保一族曾自本家的久保村娶親、或透過久保村的煤灼仲介自其他村子娶親。
老人的語氣不帶抑揚頓挫,但心中想必是感慨萬千,看得百介是百般不忍。他所陳述的——可是發生在自己親生女兒身上的悲https://read.99csw.com劇呀!
阿銀說道。右近聞言抬起頭來問道:
「不過,川久保之諸位見到阿銀,卻無一人提及其與阿楓公主相貌相似,亦即此處之諸位並不知道阿楓公主生得像千代小姐。大爺說是不是?」
「但吾等已失去了將其售予該藩的目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千代她……已經死了么?」
「為了復興家門吧,」太郎丸回答道:
「山岡大人難道推論——高知藩之御船手奉行即為幕後指使者?」
「為何要這麼做?」
老人有氣無力地搖頭說道:
右近陷入一陣沉思。
太郎丸回答。
「前小松代藩出身者?」
首先,川久保一族似乎將初長成的姑娘都賣到了鎮上。不知是否是承襲了平家血緣使然,據說川久保的姑娘們大都氣質高雅,因此總能賣個好價錢。
右近以一副難以啟齒的語調問道:
由此可見,此地並不似原本想像般封閉。看來擁有久保村這個對外聯絡的窗口,就是川久保黨方得以存續數百年的最大理由。
竟能讓整個村子在轉瞬間灰飛煙滅。
「是的。畢竟久保原為本家,吾等亦只能從命。由於小松代表示只要能展示此技術之威力,便願意支付本家所要求的報酬,因此吾等便在守護數百年後,首度展現此秘密之威力——」
右近似乎也無法意會:
「小右衛門逃離后,千代就產下了一個女兒。」
「在下想知道的,就是諸位與小松代藩有何關係。」
「千代若還活著,今年應是五十來歲了。原來是在十五年前過世的呀。」
因此,此地不該被稱為川久保村、此民亦不該被稱為川久保民,再加上亦無川久保家,因此無一人以川久保為姓。
「平氏為源氏所滅,其餘黨再興兵消滅源氏——如此你來我往,豈有任何意義?吾等放棄經年之夙願並非討伐源氏,而是重振平家。靠這飛火槍可能成就此中興大業么?絕無可能。它不過是個殺人放火的工具,即使用了它能取勝,亦不可能得民心。」
「火藥?」
「什麼?」
不過,也不能就此下山,化身百姓,老人語帶堅毅地說道:
「在下亦不知對方為何許人。但的確有匪徒盜用諸位名義,頻頻于城內犯下暴虐無道之惡行。數日前,官府終於下令討伐川久保。」
太郎丸繼續說道:
「襲擊咱們的那伙人,正是冒用川久保之名義為惡的匪徒,這應是錯不了吧?」
「原來小松代藩覆滅后,關山便投靠了高知藩。」
川久保黨果真是四處遷徙,因此每經過一段時間,便拆毀住居移居他處。其房舍以挖穴並木搭建,並覆以枯葉乾草——其前所未見之奇特造型,就連百介看了都嘖嘖稱奇。上座同樣設有奇特的祭壇,中央有座圍爐,其四周鋪有草席,四隅則置有行李箱、桌子、與小櫃等不甚搭調的傢俱,每個看起來都是年代久遠。雖不像是傳自源平時代,至少都有百年以上的歷史。
「血脈斷了也好,否則不知下一個小松代是否會再出現。」
的確是徒勞一場。
「牌位?」
而且,川久保也不是個姓氏。
「因此吾等才讓年輕人下山,但並不代表自己也該一同離開。自己畢竟是年事已高,來日無多,待吾等十五人命絕,一族血脈也將就此告終。」
右近復誦道。
「那麼,時代上是否有所謬誤?源平之戰距今七百年有餘,再怎麼想,當時火藥理應——」
「是的,記得當年小右衛門還只有二十齣頭。」
阿銀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將百介從七百年前的夢想拉回了現實。
「什麼?」
因為久保村已經灰飛煙滅了。
「蜂須賀與長宗我部——皆是為此?」
「千代小姐——可是遭逢了什麼不幸?」
聽到這回答,右近眉頭更為深鎖地問道:
「老爺何須致歉?在下一行人不請自來,明知對諸位造成困擾,仍不顧冒犯執拗詢問,而老爺與諸位前輩不嫌對在下一行素昧平生,仍毫無隱瞞慷慨解囊,實讓在下一行感激萬分——該致歉的應是在下才是。」
「是的。彼等揚言既然吾等寄居其領內,便應繳納年貢、繳稅賦、服勞役,如此要求其實也不無道理。事實上,原本小松代藩乃透過一位名日關山將監之山奉行與吾等進行交涉,但當時此人已成為次席家老,將吾等原本所受之優遇悉數取消。因此,小松代藩勒令吾等若不聽命傳授飛火槍之製法,便得乖乖納貢。」九九藏書
「嚴禁使用這門技術對付人?」
太郎丸眯起雙眼凝視著右近說道:
「阿銀小姐可知道些什麼?」
「是的,可見此秘密在昔日曾有多大價值。不過,這秘密畢竟應為平氏所用。從桓武流、仁明流、文德流、到光孝流,平氏的家世悉數承襲天子流的血緣。長宗我部屬秦氏,蜂須賀則為尾張世族後裔,這秘密怎可為這些人所用?欲藉此安身立命,豈不等於與自家為仇?因此久保家才遷出蜂須賀領地,化身為鄉士討生活。不以此秘密求功名,心悅誠服地當個莊稼漢謀生,對吾等而言就等於是盡忠職守。」
「因此發現在下四處打聽川久保時,才會如此緊張。」
「是的。」
事到如今,為何又來為難吾等——太郎丸感嘆道。就在此時。
「是的。千代她——」
「兩人沒有回到此地?」
「是的——買主則為小松代藩。但絕不可廉價出讓,至少得換取足以供所有久保村民熬過饑饉的金額。只是這買家根本負擔不起,畢竟小松代乃全四國最窮的藩。」
「外界均傳言,棲息於物部川上游劍山山腹之川久保黨乃劫財害命之無賴惡賊。近日甚至入侵人里公然洗劫民居,或如海盜般出海掠奪。」
鐵炮實際傳至日本,似乎也較坊間相傳的年代更早。
「如今已不再危險么?」
「這位同志——」
「此人即為小右衛門所斬殺之小松代藩次席家老——關山將監之子。」
遺憾的是,吾等並無任何年貢銀兩可支付,太郎丸說道:
「我曾見過她的牌位。」
「凶賊川久保黨——乖乖束手就擒吧!」
與太郎丸隔著圍爐面面相對的右近問道。
太郎丸神色沉穩地解釋道:
「理應錯不了,」右近回答道。
「乳名志郎丸——據說若尚在人世,算來應有二十歲了。」
「千代?」
太郎丸先是抬起頭來,隨即又低頭致歉道。
果然是這種事,右近感嘆道。
——與川久保毫無關連。
噢,右近應和道。
看來——這應為某種武器、或技術吧。
「原來如此——」
「這麼一來可就沒輒了。和領主爭風吃醋,可是得顧及對方的體面呀!」
「吾等未曾擁有任何土地。七百年來均漂泊山中,僅能仰賴每年數度出售平日製作之木工製品維生。」
「亦即——川久保黨之諸位並不以再興平氏為夙願?」
那麼,這秘密如今的確已不再希罕。
「失去價值?」
「這沒什麼好迷惑的。從大爺腰上插的兩把刀就可看出,武士的本分乃是征戰。那麼,究竟是為何而戰?為了自己?為了主子?為了道義?都不是吧。以上均不過是武家的借口。征戰並非為了武家而存在的,絕無為了征戰而征戰的道理。其實,征戰之真正目的乃是為了百姓。倘若違背民意、失了民心,豈不就變得了無意義?」
「是么?」
百介坐在右近右側,阿銀則坐在左側。正座于太郎丸身後的四個男人,每個均是年事已高,門外則有約十名年輕得多的男人守衛。
「可就是——阿楓公主?」
「誣陷?是何許人慾誣陷吾等?」
「乃是飛火槍之誤射所致。」
太郎丸回答道。
「理由是……?」
「而方才太郎丸老爺亦曾提及,阿銀小姐與太郎丸老爺之女千代小姐生得一模一樣。依此推論,阿銀小姐與阿楓公主的相貌似乎也應頗為相像,畢竟千代小姐與阿楓公主本為母女。」
「在決定派出小右衛門仕官時,老夫便下了決心。」
「決定從此讓川久保成員自行離去。再者,千代嫁給武士也應比較幸福,否則繼續待在這兒也難有任何前途。在山上討生活,還比不上被賣到鎮上當風塵女子。因此打算待小右衛門成了個了不起的武士,就將千代許配給他並解散川久保,反正守護這秘密也已不再有任何意義。遺憾的是,事情並沒這麼順利。就在小右衛門人城仕官的三年後——」
由於這群人四處遷徙,因此從未正式發展成村落,原本亦無統一姓氏。
「吾等亦無千年陽壽,因而此秘密並read.99csw•com非親眼所見,僅止於口耳相傳。不過火藥之製法,的確連同名曰飛火槍之投射武器的製法代代相傳至今。」
阿銀指向太郎丸背後說道。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秘密?
「因此吾等才將之塵封數百年,不敢輕易動用。不,原本在源平時代,就嚴禁使用這門技術對付人。直到親眼見識到這結果,吾等方才了解當年將其封印嚴守的理由。」
「不過,此乃自源平時代嚴守至今的秘密不是?」
就連原本默默靜坐于太郎丸身後的四人,這下也個個為之動搖。
接這才又緩緩說道:
老人駝起背感嘆了起來。
「噢?結果如何?」
現存的十五名成員,似乎悉數為男丁。
阿銀笑著說道:
難道正因為如此,這才曾是個天大的秘密?
「她——已經死了。」
果真是個沒什麼大不了的秘密。
「飛火槍曾見於唐朝之古代文獻。不過,時代仍有不符,未免太早了些——」
「此布告乃五日前由高知藩御船手奉行關山兵五所發布。討伐軍——極有可能正朝此處步步近逼。」
「因此長相神似也是理所當然,看來阿銀小姐的相貌的確酷似兩人。」
「鎮上對吾等有所質疑?」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秘密——噢,這在下不宜過問。不過,還是懇請回答在下一個問題。諸位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此心甘情願地將這個秘密嚴守至今?」
「討伐?」
「因此吾等才說這是個危險的技術。那武器投射的並非彈丸,而是火藥本身,一命中就能進裂爆發。」
原來如此。產下繼位子嗣者若為山民出身,對城內而言的確是有失體面。
太郎丸簡短地回答道。
「這把護身小刀,就是老夫贈與千代的。」
右近默默無言地低下了頭。
「想必,這教小右衛門是悲憤難耐吧,因此與吾等斷絕關係,並斬殺了關山家老,逃離小松代藩后就此音信途絕。」
太郎丸說道。
太郎丸點了點頭。
「其中立著一隻牌位,後頭寫有俗名千代幾個字。」
「這下小右衛門可就左右為難了。後來時任家老的關山還使出奸計拐走了千代,強押著她送到了領主的跟前。幾乎是被霸王硬上弓的千代——就這麼被領主納為側室。」
「結果——以失敗告終。山巒因此崩裂,久保亦隨之滅絕。」
「還是想得到手——」太郎丸回答道:
「小右衛門在家中立了一座和那一樣的祭壇——」
不過,就連蜂須賀與長宗我部都欲取得——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武器?
「在下欲尋找的就是這位子嗣,」右近說道。
「這位小右衛門大爺,便奉派前往小松代藩仕官?」
「這秘密在昔日曾是價值連城。吾等的祖先之所以能受蜂須賀家優遇而定居窪庄,也是為了這個緣故。長宗我部也是看上這點,才與久保接觸的。」
「可是要將該秘密——售予他人?」
「承蒙老爺解惑,在下心中疑問亦已澄清。事前對川久保曾稍有疑念,這下證明諸位絕非如鎮上流言所述,實數在下至為羞愧。」
右近聞言頗感納悶。
「且、且慢。」
接著定睛直視著阿銀問道:
「原來是關山之子——」
「因為吾等己無必要繼續留在此地。」
「這秘密在當時是十分危險的。」
「是的。小松代藩以關山遇害與阿楓公主誕生為借口,正式斷絕了與吾等川久保的關係。據說正室未產下子嗣,因此城內或許期待千代能為其產子襲位吧。」
「後來,千代小姐怎麼了?」
「久保家的日子似乎也不好過。當年,久保家于山內家旗下任白札鄉士,今傳領主源兵衛行徑傲慢,只曉得強迫鄉民為其勞動,實則不然。源兵衛不忍鄉民遭蒙疾苦,因此提議供出吾等所嚴守之秘密。」
因於轟釜下毒而遭天譴,導致一族滅絕的領主?
這群人昔日佔據了祖谷之窪谷並在該處落腳,故取了這個姓氏,原本應算是個地名。冠了這個姓,或許代表這群乎家餘黨決心棄血緣而取地緣。原本除了平國盛之外,尚有多數家臣亦得以隱遁延命,其中有些定居窪谷、改姓久保,此即為久保村之由來。
這麼一來不就要斷了香火?
靜坐不動的太郎丸語氣平淡地回答道。
「小松代九_九_藏_書乃最後一個欲得知吾等嚴守之秘密的藩。」
坐在他背後的五個人也是動也不動。如今晃動得最顯眼的,反而是右近自己。
畢竟這原本是場為了拯救久保村民而展開的交易。
太郎丸眼神哀怨地望向阿銀繼續說道:
不對。
「是的。長宗我部覆滅后,吾等便帶這此一秘密入山隱居,久保家則化為鄉士自力更生,許多人因此忘了此一秘密的存在。爾後數百年歲月流逝,到了天明年問,久保家之主源兵衛大人突然登門造訪。」
太郎丸說道。百介則問道:
而且,他們也將年輕人悉數送到了鎮上。
「就是小女,」太郎丸說道:
「絕無異議——」背後的人同聲回答。
「飛、飛火槍的威力果真如此驚人?」
右近打了個岔問道:
在他身後的,是一座和百介滑落時所掉進的十分相似、掛有古怪御幣的祭壇。
太郎丸問道。
「此、此話當真?」
這應該是文作寄居此處期間所發生的事吧。
「小右衛門與千代雖曾激烈抗拒,但吾等實在是無法回絕。若就此回絕——註定得再遭受將秘密公開的要脅。」
「正是如此。」
「諸位應是遭人誣陷。」
百介慌忙打岔道:
當年若用了它——平家或許就不至於覆滅了吧,百介不由得幻想了起來。
「是的。」
「果不其然。就連太郎丸老爺都沒見過孫女阿楓公主的長相,而那伙人卻知道阿楓公主生得是什麼模樣。」
「正是如此。當時老夫認為時候到了,便差千代下山到小右衛門那兒去。但是,小松代的領主竟然——對千代一見鍾情。」
文作曾臆測此黨目前尚有三十餘人,想必三十年前的確曾有如此規模。雖然如今的人口遠較文作所預想的稀少,但這差異似乎也是基於某種原因,絕非文作誤判。
「在下依然不解。諸位不是已將這個秘密保守了數百年了?」
「如今也很危險,」這頭目回答:
「後來,隨著時勢物換星移,這秘密也失去了價值。」
右近眉頭深鎖地合上了雙眼。
右近問道。接下來的事和右近可就是息息相關了。
「亨年三十五——記得上頭是這麼寫的。」
或許真有可能。
「要脅?」
「若將此一秘密售予大藩,恐怕後果堪虞。」
「牌位只有一隻。雖說是個大惡棍,若有此心意立牌,理應不忍將一對母子拆散。因此,這位志郎丸若隨母親一同辭世,想必應會將兩者牌位並陳才是。」
「如今已無須隱瞞,其實吾等所保守的秘密——乃是火藥。」
「關山兵五?」
「只聽聞志郎丸生后不久,領主便告辭世。城內決定由其弟繼位,因此千代與志郎丸便被逐出城外。」
「沒錯。一旦在沙場上用了它,就不再是人與人之間的戰事。雖然用了它便能取勝,但也將讓戰勝變得了無意義。」
「燃眉之急——」
右近恭謹地行了個禮,接著又抬起頭來,定睛凝視著太郎丸說道:
右近表情緊繃地問道:
太郎丸雙手抱胸,朝圍爐中的火凝視了半晌。
可不是么?先生——阿銀依然望著另一頭便向百介喊道。
「陷阱?」
後來,川久保小右衛門浪跡至江戶,成了叱吒黑暗世界的霸主。
據傳,為守護此一秘密而被選出的川久保黨人原有約五十男女,如今卻僅餘十五人。
不出百介所料,右近一時半刻果然答不上話來。
「其實早在當初,就應該及早捨棄這門技術。但由於從未實際使用,吾等原本並不知道這飛火槍的威力竟是如此駭人,因此才默默將這秘密守護至今。因此——在實際展示前,原本也是半信半疑,後來才發現其駭人程度遠非想像所能及。本家隨山崩滅絕後,吾等之生活也頓失著落。這才發現此技術為何不可貿然動用。」
「真、真是如此?」
百介耐不住性子打岔問道:
「小女名曰千代。」
「沒能幫上浪人大爺什麼忙,祈請見諒。」
百介察覺右近的語調漸趨溫和。看來聽著聽著,右近對太郎丸的為人已是益發敬佩。對此,百介亦有同感。
「因此,這場交易就此告終,吾等亦決定將此秘密塵封。畢竟這技術實在太駭人了,付出慘痛代價后,吾等這才切身體認原來自己經年守護的,竟是個太平盛世最不需要的秘密。因此決定永久留守山中,讓此秘密隨族群斷後而滅絕。不過小松代仍不死心,在利誘多年後終於開https://read.99csw.com始強硬要脅。」
「想回來也難,千代十分清楚回來只會殃及吾等。」
「民、心……?」
「那又如何?」右近問道。因此,百介繼續說道:
「呵呵。」
「沒錯。」
背後一位老人說道。
太郎丸表示自己于離開久保時便放棄原姓,故無姓氏。這年邁的落人表示,川久保的男丁代代均為有名無姓,因此對家世出身並不重視。
「是否尚在人世,可就不得而知了——」太郎丸說道:
「提到小松代……」
「依我猜測,千代或許前去投靠小右衛門。不過……」
太郎丸皺起一張黝黑的臉孔,再度凝視起圍爐中的通紅炭火說道:
「吾等付出慘痛代價,但原本的生活卻也隨此再度得到了默許。不過,繼位子嗣直到十年後方才誕生。」
若硬要有個稱謂,或許以川久保黨稱之較為合適。
「原來這就是老爺女兒的名字?」
太郎丸依舊凝視著圍爐里的炭火。
「見過千代小姐之女——亦即阿楓公主樣貌者,理應是屈指可數。依此推論,這些人可能是什麼人?」
「這……?」
「如此說來——」
「民即百姓是也。大爺看來像個武士,借問何謂武士的本分?」
「豈不是如此?咱們在城下內外聽聞許多傳言,悉數為受害者傳述之遇害經緯或妖魔怪談,但竟無任何官府調查議論之跡象,如今又突然舉兵討伐,大爺難道不認為其中必有蹊蹺?」
天明年間,此國曾因天災地變發生嚴重饑饉,火山爆發、天寒地凍、加上大雨為患致使莊稼歉收、暴動頻仍,導致坐擁權勢的老中田沼意次因此失勢。此即天明大饑饉是也。
右近坐正身子說道:
「噢,如此說來,那場據傳為天譴的山崩乃是……」
「是的。已經是毫無價值了,而且也失去了守護它的價值。」
「真是抱歉,大爺……」阿銀一臉同情地凝視了太郎丸半晌,接著又轉頭向右近說道:
「後果堪虞?」
「許配給——小右衛門為妻?」
意即——如今群聚于百介一行身邊的,就是川久保黨的所有人口。
若此言屬實,可就是個前所未聞的厲害武器了。聽來此族所傳承的似乎是一種調和了「發射用」與「爆炸用」兩種火藥的方法。正如太郎丸所言,火藥本身沒什麼希罕,但技術卻是……
「大家沒有異議吧?」太郎丸同背後數人確認道。
「源兵衛大人,可就是那位……?」
「雖然並非為了中興大業,但諸位不是得恪遵嚴守某個秘密的本分么?」
「此等危險技術,實不宜售予規模大的藩,畢竟吾等並不期望世間大亂。原本之所以傳承延續,僅為有朝一日能助平氏一臂之力,而且就連吾等祖先亦未曾動用,實因畏懼貿然使用將導致天下大亂。不過若為規模如小松代之小藩,即使獲得此一技術,亦難以有所作為。想必為了解決燃眉之急,源兵衛亦曾就此做過一番考量吧。」
「這是當然——」太郎丸回答道:
阿銀則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太郎丸。
「那麼……」
這兒並不是個村莊。
「此事並沒有發生,」太郎丸說道:
太郎丸點了個頭說道:
「正是因為如此,吾等才認為它了無意義。」
「並非我刻意隱瞞,而是作夢也沒料到那牌位竟然就是大爺所欲尋找之人的母親。」
「沒錯。因此小弟發現其中似有玄機。見到阿銀小姐時,這夥人曾驚呼其相貌酷似阿楓公主。記得么?阿楓公主。」
「吾等雖為平氏落人,但無一人為平家血親之後。再加上中興大業亦早已無望,因此吾等已非武士。之所以化身山民、移居山中,僅是為了守護一個先人傳承之秘密。」
「如此說來——」
「因此,已不具有繼續嚴守的價值?」
「是的。有幸面見諸位后,在下方得以確信。這——應是個陷阱。」
不知此言是虛是實?不,阿銀不是和小松代的公主長得一模一樣么?「老爺千金名曰——?」
這已是三十幾年前的事了。
接著太郎丸首度露出落寞的表情說道:
「就連小松代也想知道?」
「尚未傳來才是。」
「那麼,先前的回答是否代表嚴守著秘密已失去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