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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中禪寺不帶抑揚頓挫地問,青木「嗯」了一聲肯定后,沉默了一下說:「這件事還沒有確認,找不到任何證據,只是新造曾經從喜市那裡這麼聽說,喜市似乎以此為把柄威脅八千代。既然八千代答應喜市的要求,就表示她過去真的賣過春,那樣的話,也難怪八千代會拚命想要隱瞞自己的過去吧。可是……」
益田曾經聽說過這本書,記得是講妖怪的書。
「是啊,情非得已。」
「那不是一樣的嗎?」
「是的。這要說單純是很單純,說複雜也算複雜。多田麻紀還有川島新造,每個人都憑著自己的意志擅自行動。所以分開聆聽一個人的話,事情一點都不複雜,但是綜合在一起,真相就變得模糊了。」
益田十分明白中禪寺的意思。
——見了她,和她談過之後,如果志摩子真的是你母親的仇人,到時候就隨你處置。
「放心吧,我好好地幫你找到了。」
「中禪寺先生,你沒有見過她,所以才能夠這麼說,而且……」
「原來……是這樣啊。」益田總算了解了。
「聽說弓榮是在特殊慰安設施里擔任照顧兼指導。因為裏面有許多良家婦女,弓榮負責教導女孩一些知識,像是怎麼應對客人,或是怎麼使用避孕用品等等,這點已經查證過了,至於八千代就不清楚了。志摩子也沒有說出跟她一起去小屋的兩名同事叫什麼名字。只是,她說弓榮並沒有跟她在一起。關於這一點,益田,你怎麼想?」
難道……這是迫於貧窮的選擇嗎?
「是啊。這種情況,如果沒有發覺自己已經繞過一巡,就會再繞上一巡。原地兜圈子轉。」
「根據你剛才的報告,柴田勇治先生說,過世的山本老師也認為本田幸三有問題?」
「是的。喜市所憎恨的對象,全都是潰眼魔的被害人。這麼一來,要說喜市無意殺人,就有點……」青木說到這裏,沉默了。
看樣子,當天晚上要奪走來訪客人的和服一事,確實是事先說好的。但是在麻紀的心中,這件事與那件事——偷和服和潰眼魔殺人——是完全無關的兩碼子事,在她的理解中,兩者完全是兩碼子事。
中禪寺找到被害人上過雜誌的另一條線索,而青木又查到了其他的——第三條線索。
「不願意。」
海棠這麼供述:他想去找渡邊小夜子,但小夜子不在房間,於是他在學院里到處尋找,結果一名女學生過來,說是小夜子托她轉交的,把一張紙交給海棠。紙上寫著小夜子在禮拜堂後面等他……
中禪寺一臉嚴肅地望向庭院,簡單地答了一聲「沒有」,然後把視線轉向矮桌上的雜誌。
到底是強還是弱,是恐怖還是不恐怖?
敦子加以說明:「之後論爭愈演愈烈,以交互刊登反駁的形式,一直持續到山本女士過世為止。兩人的論爭後來開始批評起戰前的《青鞜》起始的母性主義、無政府女性主義,並把聯合國軍總司令部提升女性地位的啟蒙式政策之空洞拿來當主題,似乎引發了議論。那也是去年的事對吧?雖說佔領已經解除,但也太偏激了。」
中禪寺再次讀起《社會與女性》,敦子完全不理會哥哥,徑直說下去:「最後是高橋志摩子女子,哥好像猜是登在《明朗的山谷》上,但志摩子女士似乎沒有待過吉原的花街。」
「咦?」
愈來愈有春天的氣息了。
如果只想要信息,去請教別人,或是去圖書館查書、借書就夠了。沒必要將用過的信息一直擺著,珍惜地收藏。書籍一定不等於數據吧。那麼書籍是什麼?就算這麼問,益田也答不上來。
如果事情真的就像中禪寺說的,那麼這也只是如了真兇的意。所以中禪寺才會推測就算不予理會也不會有任何差別。
「我當然也不認為有什麼神秘不可思議的力量在發揮作用,但是再這樣下去,事情根本不會解決。碧穩如泰山,我不懂她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但是那種詭異的狀況,若要形容的話,我真的很想稱之為黑魔法,像我這種小角色根本是束手無策。所以……中禪寺先生,請你去學院吧。榎木津先生退出的話,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中禪寺先生了。」
益田望向在桌上微笑的被害人——前島八千代。「可是,這個人是貞女典範吧?」
喜市不容分說地被帶回了川島家。
益田跪坐在他對面,畢恭畢敬。
最後,要想辦法讓女人睡著,再先行離開旅館。
「用不著我說,希望警方更加竭盡全力。再怎麼說,那裡都有個殺人兇手橫行,他已經殺了五個人了。」
「青木,告訴我那位姓多田的老婦人的供述。雖然我大致能夠猜到,但是……」
「的確,喜市似乎不是實行犯。可是,他說他不知道殺人這件事,太不自然了。他僱用地痞流氓,感覺也很像偽裝手段。事實上,代替地痞去見八千代的新造就被當成了兇手了。此外,現階段最有可能是現場案犯的平野佑吉,就是喜市的朋友。而且最重要的是,喜市有殺害那些女人的動機。」
——因為弟弟實在太害怕了,我提議把志摩子帶來。
——如果沒有任何人被殺的話,會怎麼樣?
益田於是開口述說。骨架變得明確,要素也經過整理,比第一次說明更容易多了。
「就是這裏不明白啊。」
中禪寺說道,端正坐姿。「所謂事件,就像紡織品。紡織品是以經線和緯線編織而成的,這叫做經緯。但是經線緯線各只有一條的話,是織不了布的。一匹布里有著無數條的絲線,我們各自站在線與線交叉的點上。而我們往往是從那一點循著單獨一條線前進,自以為明白了一切。這是很大的錯誤。」
芳江不被川島家接受的理由有幾個,但聽說最主要的理由是因為大作是入贅女婿。川島家是個古老的世族,連結婚都需要獲得族人的允許。此外,大作這個人本身也很忠實,認為妾就是妾,如果扶正為繼室,就太亂來了。
被敦子輕蔑,還把中禪寺罵了。
青木大感意外地睜圓了單眼皮的眼睛。就像他的娃娃臉一樣,連反應都像個學生。
中禪寺沒有回答。
「哦,前島八千代、山本純子、川野弓榮。這三個名字,我記得曾經在哪裡看過。如果只有一個人,我也不會注意到,但是三個人都有印象的話,就不太尋常了。哦……有了。」
「請等一下,中禪寺先生剛才不是才說小夜子的自殺式突發性的嗎?連小夜子會不會陷入錯亂,衝出房間,都沒有人知道了,又有誰能夠預測到她會跳樓自殺?那麼誰又會想到她會到屋頂……」
「是的。新造突破警戒線,前往喜市等待的房總小屋——也就是喜市的母親以前的住處,志摩子也暫住過的小屋。他把志摩子帶去那裡。哎,完全沒有人想到他們會去那裡。喜市雖然把那棟小屋的地址寫在當鋪的賬薄上,但是警方在那個階段還沒有查出新造與喜市的關係,而且向轄區照會,轄區也說那個地址無人居住,但是啊,令人吃驚的是,木場前輩就在那棟小屋前面監視著。」
那是個會施法詛咒的惡魔集團,就算會看穿一切也不足為奇——好像連益田都這麼認定了,他被氛圍給迷惑了。
「為什麼今川先生會……」
「不過,或許發現這些雜誌是件好事。我覺得這些雜誌是目前能夠知道蜘蛛企圖的唯一一條線索。不過沒有任何確證,或許也派不上用場哪。」中禪寺說。
好像不是什麼有浪漫色彩的內容。
敦子也同意青木的話:「例如說……對,兩個人或兩組人馬想要殺同一個人,併為了狙殺同一個目標而行動,這是有可能的。如果目標只有一個人,那還說得通,但是目標是複數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要殺的人那麼巧全撞在一起……」
被隱藏的眾多事實依然指向織作碧。那麼杉浦並不是為了小夜子而玷污雙手,而是為了蜘蛛的僕人——碧在行動。
今川淡淡地以大舌頭的語調如此作結,益田戰戰兢兢地把視線移向中禪寺。
「什麼……」
不是臨時起意的犯罪,而是巧妙地經過設計的計劃犯罪里,喜市所採取的行動實在太粗糙隨便,太沒有整合性了。如果縱觀計劃全體,喜市沒有殺意的假設顯然欠缺了中心,但是若以部分來看,喜市無意殺人的推測又比較說得通。
「哦,山下先生已經不是警部補了,他被降級了。話說回來,刑警為什麼會來找中禪寺先生呢?」
「是的。柴田勇治先生儘管站在一群貪婪丑怪廢物的頂點,卻是個相當公正明理的人。然而這樣的他也認為碧與事件無關,那和女孩有一種深不可測的魔力。校長和其他的大人,每一個都對她深信不疑。」
這麼一來,美由紀的推理幾乎都被證明了。
「志摩子小姐……也被殺害了對吧?」
「在過去,織布與生活關係密切。家家戶戶都有織布機,女孩一到十歲,就學習紡織,到了十五六歲,就開始織布。此外,織布也是祭祀水神的儀式。在棧橋上紡織覆蓋全身最骯髒部位的布——這是從古老迎水神的祭神儀式變化而來的,原本是在通往海邊或大海的河川、湖沼等齋河上,建造一棟浮於水面的小棚屋,被挑選嫁給神明的美麗處|女就關在裏面,為了即將造訪的神明織布,並等待神明來訪。這個織布女成為織女的雛形之一,造訪的神明就是彥星所謂『彥』,指的就是男神。」
益田不太懂,他頂多是對織作葵和川野弓榮的名字出現而感到在意。
「沒錯,這就是我的目的。」
青木按住額頭。「請、請等一下……」
「那就是一般的恐嚇吧?」
「新造並不是色性大發,只是他聽了地痞的話,還是不懂喜市到底計劃要做什麼。所以他見了八千代,說出了實情,並詢問事情的真相——問弟弟究竟想要做什麼。但是八千代似乎打定了主意,叫新造依照約定帶她去旅館。新造好像反而吃了一驚。」
若問為什麼……
只有這件事,不加以說明,中禪寺也不會懂吧——益田心想。
「她陷入錯亂應該是事實,那種情況,人大多都會叫著去死,可是如果是真心想死,是不會說出來的。因為說要去死的人,通常都是希望有人阻止的。」
「是。」
「在紅線工作的婦女幾乎都使用假名或花名,好像只有高橋小姐一個人堂堂正正地使用本名。她力陳廢止公娼制度將有百害而無一利。這篇文章好像也引來大量的抗議信件。高橋小姐的論點非常簡單明了:既然是公娼,賣春就是正當職業,換言之,妓|女是勞工,不是什麼卑賤的人種。但是如果廢止公娼,把妓|女趕出店裡,她們馬上就成了罪犯。如果買|春賣春能夠完全消失,那還另當別論,但是政府檯面上不許可,私底下卻許可,然後又加以取締,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會使得眾多貧窮的賣春婦女失去工作,徒然擾亂社會風紀……」
「好厲害,」敦子說,「木場先生完全猜中了呢。」
接著中禪寺喚來妻子,要求送茶。
「怎麼這樣……」
益田和青木往左右避開,今川在中禪寺正對面規規矩矩地跪坐下來。
「那裡現在鬧得天翻地覆,根本沒空理會我。我被忽視了,所以溜了出來。如此罷了。」
益田思考。
「……所以女郎蜘蛛才會帶著孩子出現嗎?那是在呈現女郎蜘蛛當中姑獲鳥的部分啊……益田,我明白了。」
這下子,男人等於什麼都沒做,就平白拿到了一大筆錢,不可能會有怨言。
意思是要我閉嘴乖乖當個觀眾嗎?
益田不安地望向中禪寺,至少這個人直到剛才還正經八百地和益田討論那場幻影。
——結果只是讓發展提早罷了。
一點改變……都沒有。
新造問出一切后,騙男人說自己是喜市的代理人。
小標題上寫著「虐待狂女子的告白」。就像中禪寺說的,上面明確記載著川野弓榮的姓名,報道中更刊登了應該是弓榮的半裸|照片。照片顆粒很粗,拍得不是很清楚,而且女人戴著妖異的面具,更難看出是誰,但是如果認識照片中的人,肯定看得出那是誰吧。
「是什麼樣的線索?」
只有這一次,碰巧似乎不是碰巧。那麼……
——那個女的竟然說有警察盯著她,她悶都快悶死了。
「然後……就像剛才說的,呃……」
「什麼俱樂部?」
中禪寺淡淡地說:「是找齊了。該說是不期然,還是不出所料呢?令人吃驚的是,連高橋志摩子的部分都找得到刊登她的雜誌,益發不能忽視了。」
青木一定陷入與剛才的益田相同的感覺。對青木來說,如果學院里發生的陰暗潮濕的事件是真的,那麼他正在搜查的乾燥無比的事件就是虛假的了。
碧還是會遭到懷疑。不管怎麼發展,織作碧遲早都會成為俎上肉。
這是青木過來之前,他們在談論的事件概要。
中禪寺緩緩地凝視矮桌。「解除詛咒,並不等同於維繫一家人。這一點你明白吧?」
益田推測,那個姓川島的男子可能相當於這邊的事件里杉浦隆夫的角色。從中禪寺的口吻推測,那名男子被捕后,將會暗示下一個局面展開。
——哦?才不是,老娘才不覺得良心不安哩。
仔細想想,現在雖然演變成這種狀況,但是益田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首先,他不明白蜘蛛的目的何在。中禪寺明明不明白蜘蛛的目的,又怎麼能識破蜘蛛的存在呢?難道中禪寺因為不想被扯進來,所以才編造出一套他最擅長的詭辯嗎?益田一邊說明,一邊愈來愈感到不安。
「我和他約在這裏了,他應該來了吧。」
「是……很奇怪呢。」
益田說明時,中禪寺看起來一副心不在焉、完全沒在聽的模樣,其實他一字不漏地全聽進去了。雖然和榎木津有些不同,但中禪寺也不是個易與的人物。
中禪寺裝傻說了聲「不曉得」,然後明白似的點了點頭說:「原來如此,也就是破綻百出,總而言之,這是小孩子畫的圖哪。」
——你也是棋子啊。
「是的。新造被卷進來,變成了嫌疑犯……」青木說到這裏,探出身體,「……新造說,繼弓榮之後,八千代也遭到殺害,喜市陷入狂亂,周章狼狽。喜市本來只是計劃想讓對方丟人現眼,但是盯上的獵物卻違背他的意思,全都被殺了。喜市一找到人,開始行動,對方就會被殺……新造說喜市驚懼不已,每天戰戰兢兢地擔心著,害怕高橋志摩子接著會遇害。」
中禪寺已經讀完第一本論文,開始看第二冊。益田心想他這樣邊讀邊聽,看得懂嗎?
「可是……」
——我就知道,你這個小芥子才沒那種腦袋。
「很多啊。例如說……杉浦潛進織作家的庭院后,又怎麼侵入屋內?」
「那個蜘蛛的目的是什麼?」
敦子一開口就開朗地說:「哎呀,益田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
可是中禪寺說:「但是這行不通。就算循著縱線走,也很快就會碰到與下一條橫線交會的點吧?可是掉到網上的我們,無法判斷那裡是不是終點。如果筆直前進,就會超過,如果往橫線前進,又會繞上一圈。如果要判斷交會的點到底是不是網的中心,就只能離開網子俯瞰了……」
「蜘蛛自己什麼都不會做的。蜘蛛只會設下陷阱,在正中央等待獵物上門。」中禪寺這麼說。
中禪寺賣足了關子之後說:「我答應。」
「所以喜市真的是無意殺害這三名女子吧。若非如此,他後來應該也不會對八千代女士設下陷阱,或尋找志摩子小姐的住處。」
——弟弟說他一直不知道母親已過世的事。
青木盤起胳膊說:「可是他有動機……」
「杉浦為了小夜子殺了兩個人……然後把小夜子也給殺了?」
益田倒吸了一口氣。
偵探很容易變成當事人。不,一旦參与事件,即使不願意也會變成當事人。當事人絕對看不見事件的全貌,會不想看。若是沒有直到最後一刻都要置身事外的堅持與覺悟,是做不來偵探的。
「咦?」益田不太懂意思。
然後……到了昭和十年,川島大作猝死了。
意思是說,碧和杉浦都是一樣的嗎?那麼無論提早或延遲,那都不是終點,只是個中繼點罷了。儘快通過那裡,也只是加快計劃整體進行罷了。
「益田,如果有人這麼對你說,你會怎麼做?」
「哥真是有夠討厭的。」敦子說著,從皮包里取出幾本雜誌。
如果說喜市的怨恨是連結被害人的線索——是殺人動機的話,那麼那一邊的事實又該怎麼說呢?難道益田所知道的現實才是虛構的嗎?發生在那所學院的事全都是幻影嗎?或者這一切都是……
「是啊。吳這個女孩似乎相當有骨氣,蜘蛛的僕人可能認為只是威脅她,她也不會閉嘴。」
「對。他、他是目擊者。」
「斑蜘蛛,一名女郎蜘蛛,中國名叫做絡新婦——《和漢三才圖會》里這麼記載。畫這幅圖的石燕經常引用《和漢三才圖會》的資料。」
這是剛才談論的事件梗概。
——我只是不想被卷進麻煩事罷了。
漢字是「絡新婦」,卻念做「女郎蜘蛛」,太莫名其妙了。
「他說他聽到之後非常憤慨。」
杉浦襲擊海棠,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所以無法免去對海棠的傷害及殺人未遂嫌疑。
「是啊,我也覺得很可疑呀。就像益田說的,喜市與平野是朋友。關於這一點,喜市是這麼對新造說的:『兇手好像是我的朋友平野,可是我完全不明白我的朋友為什麼要到處殺害我的仇人。』」
——那個老公是個老好人,完全沒發現。我跟那個人說。
「不清楚,應該是團體吧。可是事情很快就鬧大,恰好碰上地婦連成立,婦人會判斷這對於提升婦女地位有不良影響——不過這也難說是地婦連全體的統一見解,只是覺得就算遭到抨擊也無可奈何。我隸屬的部門不同,不知道詳情,不過最後應該是道了歉,保留原來的單元名稱,改成了介紹職業婦女的報道。可是好像還是行不通,後來只撐了兩三回就撤掉了。」
「應該算是吧,唔,至少以警方的角度來看,他們兩個不管怎麼看都是共犯。可是喜市好像一直堅持說不是。他說他的確放走了平野,但也只有這樣而已,而且平野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母親的仇人是誰,還是很奇怪……」
「那個時候,我其實是用在庭院里小解的姿勢給盆栽澆水。益田會責怪誤會的青木嗎?青木既沒有強迫你,也沒有求你。他只是搞錯了,完全沒有說謊哦。」
志摩子順從地跟著新造走。
「……那個時候,喜市搬出原本居住的公寓,辭掉印刷廠的工作。然後他搬進新造生活起居的騎兵隊電影公司,寄住在那裡……」
「就連那個亂七八糟的榎木津都無法置身事外,被牽扯進來了。這個事件是沒有外側的。」
中禪寺說:「我又不是答應你和榎木津的委託。」
而且新造好死不死,竟然說他要去中國。喜市被當做繼承人的預備品,幾乎是白養在家裡。關於這件事,新造表情十分凝重地如此說道:——是我毀了弟弟的人生。
據說織作家在自有地上就有墓地。
「是的,新造完全不覺得受到欺騙,但是照常理來看,他就是被喜市給利用了吧。新造要帶志摩子去小屋,這件事只有喜市一個人知道,而平野就在小屋裡,這根本無從辯解嘛。」
「這是個令人費解的妖怪。蜘蛛因為詭異的外形和習性,經常被比擬為妖怪,但是流傳下來的蜘蛛妖怪意外地少。或許因為它是益蟲,所以反而被視為神聖的。不是有句俗話說『朝蜘蛛見了就放,夜蜘蛛見了就殺』嗎?」
「這……情非得已。」
敦子接著說明:「裏面有刊登訪談,上面這麼寫著:呃……最近有許多婦人和先生一樣忙於外務,但是這麼一來,就容易疏於家中事務。我認為守護家庭,敬重丈夫,在背後支持丈夫,才是做妻子的本分……是在禮讚賢內助呢。其實就是這篇報道被人批評了。」
「益田,這件事件根本的原理與法制,與你所知道的眾多事件完全不同。不管什麼人以什麼樣的形式參与事件,結果應該……」中禪寺說到這裏,頭一次望向益田,然後作結道,「……都是一樣的。」
「也就是……哥是說,喜市那個人對麻紀婆婆還有地痞流氓說的都是真話嘍?」
喜市判斷這不太可能。
那麼一來,光是這樣,事件的樣貌就完全不同了。
「不是的。的確,這兩件事件彼此遮掩,但兩邊都是真實的。只是若要說是人為的,兩邊都是人為的。」
——所以啊……
喜市完全沒料到那天晚上去找八千代的竟然不是地痞,而是自己的哥哥。不僅如此,當他知道新造背負了殺害八千代的嫌疑后,驚慌失措。
為什麼會和蜘蛛有關係?
儘管如此,中禪寺卻冷靜地說:「是啊。益田,杉浦的供詞破綻百出嘛,根本用不著直接去聽。」
——到底要不要偷?老娘猶豫了好久。
中禪寺剛才的預言說中了。
「身為女性的尊嚴?」
——這……
首先,一定要跟女人上床。
下一個會有危險的……
「那、那……我知道了,我們做出意想不到的破天荒行動怎麼樣?像是荒唐地加以干涉,或是魯莽地行動。」
「我來支付。」
那麼中禪寺所說的下一個兇手,指的或許是潰眼魔。不管怎麼樣,以少女賣春為中心,杉浦殺了三個人,而潰眼魔已經殺了四個人。益田這麼說,中禪寺便微微抬頭說:「潰眼魔又殺了一個人。恰好在榎木津與絞殺魔格鬥時,就在附近。」
山下是國家警察神奈川縣本部的精英刑警,曾經是益田的上司,但他在箱根山中醜態百出,被左遷到地方轄區去了。
「可是……如果想要殺害夕子,她們隨時都可以輕易辦到不是嗎?」
「喂,幹嗎約在這裏?」
「啊……」
青木露出益發驚愕的表情。
——女郎蜘蛛。
「可能是這樣吧。可是放蕩的有閑太太眼睛早已被刺穿,一命嗚呼……」青木說。
「那麼,她們是怎麼知道的?」
是為了小夜子……
昭和二十年,石田芳江不幸的一生閉幕了。喜市被帶走後,十年之間,芳江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兒子。
中禪寺邊讀邊應聲。對他來說,閱讀鉛字的行為,似乎等於什麼都沒在做。
「喜市會被殺!」青木大叫。
獲知真相后,喜市極為苦惱。
「這……」
「娼妓有基於生活需要的勞工意識。」
「然後……如果要探討性的問題,與姑獲鳥的傳承相同,還是必須把生殖與性衝動的乖離這個根源問題放在根本思考才行吧……這樣啊,我記得有的姑獲鳥外形是蜘蛛呢……原來如此,女郎蜘蛛經常吐火,但《三才圖會》也寫到這與五位鷺之火是似是而非之物哪……」
結果中禪寺揚起一邊眉毛,提出不可思議的問題:「這個行動是出於你的意志嗎?」
「這……這在這次事件也有效嗎?中禪寺先生要驅逐什麼?要……驅逐絡新婦嗎?從誰身上?」
頭髮中伸出六隻昆蟲的觸手,觸手的尖端各連接了一條絲線,前端各有一隻小蜘蛛。
女人來了。不便宜的香水味和白檀的香味,讓麻紀很快地看出她不是流鶯。
「是的。太悲慘了,太遺憾了。」
「請、請等一下,被害人的共通點,是與聖伯納德學院的蜘蛛僕人的賣春有關……」
「請判我死刑……」
——我對弟弟說。
青木煩惱了好一陣子,這麼作結:「……目的好像不是錢呢。」
「有趣。和你一聊,我得到了天啟哪。近代化以及貨幣制度的導入破壞了民俗社會的規範,而天人娘子的故事,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形成的故事。若是再進一步深究,這些故事是以男性觀點對民俗社會的買|春賣春所包含的矛盾作出來的假性解決。」
「深淵的女人沒有多久就從水面伸出絲線。你聽說過賢淵這個故事嗎?」
「慘到家了呢。但是,這時我卻對你們說:我離席時一直待在廁所里,因為肚子痛才沒有出聲,可是就算感覺不到有人,我也是在廁所里。然後我更加憤怒地指責說:你這傢伙只要有人在廁所里,就會滿不在乎地在別人家院子里小解嗎?」
現在財閥的律師團一定大舉進駐學院,與千葉警方吵得不可開交吧。
「他不是自白說他參与了賣春行為嗎?」
「你是在叫我……扮演你發現杉浦隆夫時扮演的角色嗎?」
中禪寺的回答非常冷淡:「當然。」
「可是中禪寺先生,要是再繼續出現犧牲者……」
一張是跪坐在疑似綢緞莊櫃檯的地方,向客人介紹布匹的場面。還有以店家布招為背景站著微笑的模樣。篇幅最大的一張是以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撐地,正要鞠躬的姿勢。不知道是在迎接還是恭送顧客,表情柔和,看起來就像個女明星。
益田自言自語地這麼說,主人便說:「如果只是當做信息來處理,連一本書都不需要。」
敦子疑惑地皺起眉頭說:「如果不打算殺人的話,那個叫喜市的人到底打算把前島八千代女士怎麼樣?也不要錢,也不要肉體,反倒是花錢雇傭別人把她引誘出來,就只是這樣而已嗎?」
「被批評什麼意思呢?」
可是,一般人會答應這種要求嗎?有利可圖的事總是有陷阱的。這事未免好過頭了,普通人不會相信這種可疑的委託的。如果益田是那個人,一定會拒絕。
不是發現或是推理,而是想起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倒不如去附三餐的牢房裡住,還要爽快得多了。喏,來綁我啊,快綁我啊!
「還有一條線?唔,總之,那個時候杉浦好像對小夜子說:『不可以死,什麼都不要說,全都是我一個人乾的。』」
敦子說「關於這個」,從皮包里拿出幾本相同雜誌的不同期數。「哥,你看這個,是這本雜誌的下一期,喏,上面有對這篇論文的反駁。你讀過這篇嗎?」
被狙擊的當事人協助嫌犯https://read.99csw.com突破警備。這種情況,與其說是被綁走,不如說更接近逃亡吧。
「是個人投訴嗎?」
——我也曾經想要罷手,真的啦。
「是啊,但是……」
儘管沒有被綁住,他卻溫順地服從,被柴田帶到會議室。
舊書商自己發問,卻在益田還沒有回答之前,就伸手拿起糟粕雜誌了。
——幹嗎?你還有什麼事?還是你是來抓老娘的?
中禪寺想了一下,問道:「那麼錢誰來付?伊佐間嗎?」
「不一樣。殺害麻田夕子,然後為了封口,在封閉的學院里再殺掉兩名成員,這再怎麼說都太糟糕了。她們沒有笨到那種地步。要是屍體這樣接二連三地出現,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他承認自己和川野弓榮的關係嗎?」
「當然需要了。」
「是啊。但是那應該是她看到本田的屍體,衝動之下才會跳樓吧。」
「這……更難通了,感覺超越了時代三十年。可是……嗯,了不起。」
中禪寺一臉無法信服的表情。「那麼關於麻田夕子的死呢?」
——我心想弟弟肯定是要去幹什麼壞事。
是亮是偷偷溜出葬禮來學校的,因此沒辦法開轎車來,是徒步走來的,所以杉浦計劃在森林里抓住他,把他殺掉。但是是亮的腳程比想象中快,加上杉浦對地理環境不熟,在途中追丟了目標。
正是如此。
「嗯,上次你和增岡先生來過之後,我突然在意起來,重讀了一遍潰眼魔的新聞報道,結果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不是等閑之輩?」
「這一點也承認了。姑且不論與織作碧有沒有關係,學院里確實存在著賣春組織。這對校方是一個相當大的打擊,校長几乎都快昏倒了,只是……」
「我是社會的敗類,是個犯罪者、劊子手。」
「學院也是拼了老命啊。如果完全相信杉浦的供述,就等於承認學生賣春的事實。學院方面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杉浦把小夜子她們的事……告密出去了?」
在箱根山時短的有如男孩般的短髮留長了一些,但眉毛上剪齊的劉海感覺清純極了。
「換言之?」
活下來的小夜子終究沒有屈服於蜘蛛的僕人。
還不明白他披著女人和服的理由。
然而發現原本自以為應該有無限多的行動選項,在這件事件里竟然格外地稀少。
「沒錯,喜市的行動是一種復讎。姑且不論是否有意殺人,喜市都強烈地憎恨著前島八千代,這似乎是事實。不僅如此,喜市憎恨的還不止八千代一個人。」
「難以置信。」青木說。構造相同,但構成的要素完全不同。彷彿彼此交錯,又像完全乖離。除了點以外,沒人任何重疊。儘管如此,這兩起事件的根基應該還是相同的。
青木接話說:「就是啊。看做是為了殺人才把八千代找出來,或者是為了讓別人殺她而把她叫出來,是最合理的解釋。不,與其說是合理,不如說除此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可能了。只是,新造堅持弟弟絕對無意殺八千代,深信不疑。我想他是完全聽信了弟弟的話,簡單地說,他是在包庇弟弟——只能這麼想了。」
「你說詛咒的事嗎?」中禪寺極其厭惡地說。
不過喜市與哥哥新造非常親近,兄弟倆經常見面。
川島家經過協議,決定收養喜市,讓他繼承川島家。雖說喜市是妾生的孩子,沒有川島家的血統,但至少是樸實剛建的大作的孩子,總比收養來歷不明的別人家小孩要來得好——川島家的人可能是如此判斷吧。
「會啊,要試試看嗎?」
可是,做這種事有什麼好處?
他說他打算搶先警方一步,找到弟弟,問出真相。
「我聽說榎木津、木場修和川島新造結識,是在昭和十三年左右的事。我還是學生時,曾與川島新造見過幾次。我最後見到他,是在昭和十六年十月十八日,當時他說要回老家。」
「不知道這個證人到底是誰。換句話說,無法確認這番話是不是事實。新造老實地說,他聽到這件事時,覺得非常可疑,但是喜市似乎完全相信母親就是那三名娼婦害死的。」:後來喜市是怎麼查到那三個人的姓名和身份,新造也不知道。但是喜市把她們找出來,發誓要為母親報仇。
「是啊,蠻粗俗的,很沒品呢,就連你也會覺得益田是個相當下流的人吧。此時我回來客廳,大罵:混蛋,你在那裡幹什麼?益田,你會怎麼辯解?」
「這……是為了自殺吧?」
然而當時並沒有半個人有許可權答應他的請求。
「那麼……中禪寺先生的意思是,喜市有可能一直沒有發現殺害自己的仇人的,就是自己的朋友嗎?」
「是的。他對本田說,想要談談渡邊小夜子的事,把他叫到屋頂上,掐死他。把臉塗黑好像是為了預防被人看到,至於那身怪模怪樣的打扮,用意不明……」
「原來如此。」
「讓她睡著?要怎麼樣才能讓她睡著?」
被中禪寺這麼一問,益田也無話可答。
青木目瞪口呆,中禪寺滿不在乎地說:「沒什麼,當天正好是東條內閣組成的日子。」
中禪寺說到這裏,望向益田,「……為了讓這位益田理解事件的構造,我想這是個最恰當的例子。」
「益田,這位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青木巡查。青木,這位是前任國家警察神奈川縣本部的益田。」
「這棚機津女的祭神儀式,一方面與祭祀星辰的信仰相融合,成為七夕傳說,另一方面則轉化為活人獻祭給水神的傳說等等。神的妻子居住在窮鄉僻壤的水邊織布,逐漸妖怪化,轉變成在水底織布的女人的傳說。瀑布底下傳來機杼聲,水底有個女人永遠不斷地織布——這類織機淵的傳說很多。」
「那是青木想要的,有什麼辦法?你不願意的話,拒絕就好了啊。是誰說既然是青木先生拜託的,只好答應的?」
青木所說的連續潰眼魔事件的狀況,與益田所預期的大相徑庭。裡頭完全沒有黑聖母、詛咒、黑彌撒、惡魔崇拜主義者或少女賣春,絲毫感覺不到益田在學院里所體驗到的忌諱而且黑暗潮濕的封閉感。相反地,呈現的是都會一角乾涸、幽暗、充滿不安的隨機獵奇殺人事件。
青木好像無法理解,益田也還不明白。敦子也說:「我不懂呢,哥。如果喜市無意殺人,那麼他究竟是想做什麼?他說他不打算殺人,也不希望有人死掉,那麼如果他只是把人叫出來,難道那只是單純的惡作劇嗎?」
「是啊,可是……」
「可是……青木先生他說……」
——但是她說那時那裡已經是空屋了。
「我明白了,恰好我也還不是很明白整個構造……」
中禪寺翻開第三本雜誌。
「母親的仇?」
喜市對那名男子提出了幾個條件。
今川不知道益田已經辭去警職。敦子在箱根的事件中受了輕傷,他是在慰問這件事吧。
這個人不會行動的,不管誰再怎麼拜託都沒用的。就像拒絕與其他流派比試的將軍家武術指導,不管是哭求還是苦苦哀求,都沒有用。增岡、榎木津、益田、青木,已經好幾個人懇求他拔刀相助了。不動如山的舊書商打開他的金口說:「今川,這個委託……是你的主意嗎?」
聽說喜市找那個地痞商量說:
「我不懂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就像白鶴報恩一樣……」
青木沉默,點了點頭。
還有,交易要在指定的地點進行。
「很可笑啊。什麼黑彌撒,別開玩笑了,小孩子胡鬧也該有個限度。」中禪寺不服地說。
校園裡有許多高樓建築物,但是如果想要跳樓,除了校舍以外,別無選擇。宿舍總是有人,也沒有適合跳樓的地方。禮拜堂和聖堂無法爬到屋頂上,有樓頂的建築物就只有校舍。而且聽說通往樓頂的門並未上鎖。
與喜市應對的人物——小夜子被殺了。
中禪寺畫了好幾個同心八角形。「……假設益田在最外面的橫線,而青木在內側的橫線好了。你們各自循著橫線在探索,只要循著橫線走,就會與縱線交會許多次。交會點上有關係人,因此可以逐漸發現各項事實。事件暴露出各種面相,不斷變化,但平行的兩條橫線絕對不會交會在一起。也就是說,你們絕對碰不到彼此。不僅如此,只循著橫線走的話,只會繞上一圈,結果又回到原來的點。青木,你懂嗎?」
——那個男的這麼對我說。
這的確很奇怪。
但是大小類別都分得很清楚,這部分反映出主人的性格。
榎木津也這麼說過。益田不懂這段話的意思,所以詢問中禪寺。
新造本來認定殺人犯就是弟弟。多以他半帶威脅地逼問害怕的喜市,要他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說出真相。喜市起初似乎難以啟齒,但他發現哥哥懷疑自己殺人,併為自己擔心,便坦率地說出一切。
「什麼意思?」
「確實就像你說的,警方和學院似乎都被那個女孩玩弄在股掌之中。由我這樣的第三者出面了結或許比較快,可是,益田……」
換言之,益田所採取的行動並未幫助事件解決,而是協助犯罪計劃達成嗎?
但杉浦卻先親手殺了小夜子……
夫人跪坐在門外,一旁站著一名青年。
「不可能是那個叫坂本的女孩主動告的密吧。沒有人明知道會吃苦頭還去做那種事,她目擊儀式的朋友立場也相同吧。」
「跟蹤需要非常熟練的技術,綢緞莊的窩囊老闆不可能做得到。這簡直是落語中的笑話嘛。」
青木徵求同意似的看著敦子。
不僅如此,她還得知了某些秘密,不但沒有成為同志,甚至想要造反。
「而且什麼?」
——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他問了意外的問題。
「忽視?」
一提到這件事,杉浦就號啕大哭,完全不得其門而入。關於海棠,杉浦似乎是出於和是亮相同的理由欲加以殺害,但仔細想想很奇怪。如果理由和是亮相同的話,也就是受小夜子所託——是為了小夜子而殺人。
可是這樣子根本就無計可施。
塵埃與墨水融合在一起,形成古書特有的香氣。
中禪寺說「原來如此」,接著說:「我想吳這名少女被分派的角色,就跟你和我被分派的角色相同,所以應該是不會有那種事的。」
——我認為如果弟弟真的無意殺她,應該也不會對她亂來。
「為了小夜子。」
——她說R.A.A關閉后,她失去了工作,和兩名同事落魄地離開了東京。
「拿那張紙過來的女學生是……」
「換言之,這就是警察無法掌握的被害人的共通點。有沒有上過雜誌,一般人並不會想到,所以也不會去查。被殺的女人全都上過雜誌。」
那麼……是母親生性放蕩嗎?
益田說出自己的想法,中禪寺露出極為訝異的表情問:「你說的是織作家的四女嗎?」
是亮似乎侵佔了學校的營運資金,這件事曝光,他被追究責任。柴田前來處理本田遇害事件后,是亮侵佔公款的事立刻被揭露。雪上加霜的是,雄之介猝死了。雖說雄之介早已放棄了是亮,但他仍然是是亮唯一的靠山,現在卻一命嗚呼,是亮似乎因此變得自暴自棄了。
「我當然找到了,是這個。」
中禪寺沒有停頓太久,接著說:「還有……小夜子為什麼會去屋頂?」
「如果想要待在外側,只有完全不扯上關係——不,只得連事件本身都不知道。這一點不管是任何事件,或多或少都是一樣的,但是在這次的事件里,顯得更為明確。」
「因為決定要在廁所排泄的並不是你,而是習慣這種詛咒,文化這種咒術。你被下了在廁所排泄是理所當然的咒。」
這突如起來的離題發展,讓緊張的眾人都愣住了。益田呆了一會兒,無可奈何地回答說:「我會借用府上的洗手間。」
想都沒想到。就算夕子真的是被殺的——益田認為她是被殺的,但他一直認為這宗命案是突發性的。
「下一個兇手?」
當場駁回。
「是的。接下來我要說明的內容,都是新造從喜市口中問出來的事實。但是這番話警方尚未查證,也不能說沒有被恣意隱蔽、竄改的部分。不過基本上川島新造的陳述十分流暢,而且坦率……」
「我也這麼想。不過到底是打算怎麼讓她喝?就算喝了,是否會立刻見效?我感到非常懷疑。」
「蜘蛛對於本田幸三及織作是亮、川野弓榮,應該是直接或間接地發揮影響力。而且……蜘蛛的計劃會自我增殖,像海棠就是個好例子。他就像是自告奮勇,成為被害人替補。他的生死對於蜘蛛來說,根本無所謂。」
「海棠不是學院的人,所以不知道學生的名字。他說如果看到,可以認得出來,可是總覺得太湊巧了,那是蜘蛛的僕人的同志嗎?」
「那麼,喜市和平野並不是共犯關係嘍?」
在來到這裏之前,青木似乎去了那位叫多田麻紀的老太婆那裡一趟。那個老太婆是個很難應付的對手,青木似乎歷經了一番苦戰。
——不僅如此,他還拚命想甩開我,怎麼樣都要外出。
「如果我知道的話,最初早就告訴你了。只是聽過你們的話,我大概看出雛形了。」
「不是的。」中禪寺以不帶感情的口吻乾脆地否定后,又毫無抑揚頓挫地斷定說,「杉浦隆夫九成九就是連續絞殺犯。」
敦子把雜誌擺到矮桌上。
「對,那是黑魔法。」
「可是,就拿川野弓榮來說,如果她是因為——少女賣春嗎,因為少女賣春的利益糾紛而死,那麼喜市這個人對於事件來說,根本是不必要的。除非喜市是意圖隱瞞少女賣春而扯出這些瞞天大謊,否則這兩起事件之間根本看不出任何整合性。」
杉浦原本就有社交恐懼症。
「完全聽不懂。」
青木開口道:「這一點先暫且不管,新造偷聽到喜市與八千代漫長的密探后,擔心弟弟會不會參与了什麼壞事。隔天黃昏,不出所料,喜市一臉緊張地準備出門。於是新造抓住他……」
的確,目的不是為了錢。而且喜市把最重要的部分讓給了別人,所以也不是為了肉體。
益田重新望向敦子。
「原來如此,確實有理。」
「店名我是不知道……」
「中學生不可能使什麼黑魔法。」
「益田,」中禪寺叫道,「就算你坐得那麼僵也不能怎麼樣。放輕鬆。」
——名字?我才沒問呢。咦?
「正是如此啊,益田。就像杉浦的背後有織作碧,平野的背後也有別人。因為看不見那個人,所以整體看起來才會扭曲。而那個人的背後……」
「川、川野?」
「什、什麼?」
敦子睜圓了眼睛,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像個孩子般用力鞠躬說:「歡迎光臨!」然後頭還沒完全抬起頭就搶著說:「聽說你辭掉了警察的工作了?」
年輕刑警似乎完全慌了手腳。「……可以說明給我聽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機關?發……發生了什麼事?」
假設杉浦沒有被捕。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我想要好好地整一整那個太太。
青木可能也有相同的感覺吧,他說道「|換言之,我還是有可能繼續覺得喜市可疑,然後懷疑新造,結果又回到平野,陷入這樣的無限反覆當中嗎?」
——登場人物沒辦法指揮作者。
「唔,我也稍微派上了一點用場……」
——如果來得及,不僅可以保住志摩子一命,也可以直接問出過去事情的真相。
無論有沒有在現場逮住他,遲早還是會捉到他,就算他銷聲匿跡,也只會徒增嫌疑。再加上小夜子、海棠連續遇害,校內應該會有大批警力進駐,搜查也會更加嚴密吧。不管怎麼樣,校內都會變成不適合殺人的環境。
「你不是當場回絕了嗎?快得要命。」
在水底織布的女人,織女的另一面。
對於木場刑警的質問,新造路出沉痛的表情,淡然地告白。
「喜市堅持他雖然設下了圈套,但絕對沒有殺人。他還不斷重申說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殺掉八千代。」
「就像字面上說的,就像要小狗一樣要回去了。弓榮這個女人似乎是個虐待狂。而杉浦這個人,依我所見,是個被虐待狂,這就叫做臭味相投吧。弓榮一眼就看穿了杉浦這個人的本性,把他當成寵物要回去了。總覺得聽了教人不舒服。」
「什麼意思?」
接著他以兇狠的眼神瞪住益田:「那麼杉浦對於自己殺人的事怎麼說?」
「男人聽到計劃中止,起先非常不服氣,說:『都已經說好了,不能反悔,是到如今說這算什麼話。』糾纏不清。但新造說:『只是稍微威脅你一下,你就全招出來了,這種人根本不能相信,約定作廢。』不再理他。兩個人好像吵到差點就要打起來了。但是新造一說錢不必還,男人便乾脆地罷休了。那個男的好像本來就是為了錢,女人只當成是附帶的吧。」
中禪寺用手指撫摸矮桌。「想要完成美麗的紡織品,需要使用許多顏色的絲線,並且細細地加以編織。有時候旁邊的線的顏色會完全不同,特別是這次……紡織布匹的可是蜘蛛啊。」
中禪寺一臉嚴肅地翻頁說。
——那簡直是活地獄哪,這裏才不是有閑太太偷情約會的地方!
「這也不太可能。操縱幺女讓她做些怪事,有這種復讎嗎?的確,入贅女婿被殺,而且女兒也跟命案有關,織作家被逼入了進退維谷的狀況,不過……」中禪寺露出嚴肅的表情說,「現階段果然還是無法下判斷,也無法出手哪……」
約摸十五分鐘,他一直維持這個樣子。
「才沒有。要是把借的跟欠的相抵消,他欠我的還比較多。從學生時代開始,那傢伙惹出來的麻煩幾乎都是我在善後。我絕對沒有欠他。」
舊書商以陰陽師的眼神盯住益田。「是除魔。」
那一天,是亮好像是搭電車來的。
那麼……如果不管怎麼發展,對結果都沒有影響的話,海棠這個人不管是死還是活都無所謂。
這種計劃真的有可能嗎?
「當然知道啦,小的時候我還裝飾過竹葉呢。長大一點之後,碰到七夕下雨,就會心想牛郎和織女見不到面了。」
如果兇手是碧,杉浦被舉發一事,對她來說肯定是莫大的打擊。如果美由紀的推測正確,杉浦應該目擊到碧推下麻田夕子的一幕,而且杉浦還是賣春疑雲的關鍵人物。
訊息錯綜複雜,新造說他認為是喜市調查得不夠透徹。如果平野真的是為了喜市而殺人,那麼他就犯下不可挽回的嚴重過錯了。
「是這樣沒錯,但是……」
但是……
除了一點——織作碧的嫌疑以外。
「換言之,這起事件就像我所涉入的事件一樣,真兇另有其人嗎?那……」
「是的,杉浦隆夫似乎曾經被女學生救過一命。我不太清楚,不過他說因為這樣,他對少女有種特別深厚的情感。啊,他好像不是對少女感到性方面的興趣,反倒給人一種崇拜少女的感覺。利用那些應該崇拜的少女來賣春,對杉浦來說,是不可饒恕的事吧。」
幾百塊……
「對,發生了某些糾紛,那個賣淫的被詛咒了——夕子這名女孩是這麼說的。然後啊,榨取少女的川野弓榮真的受到詛咒,十月中旬時被殺了。」
「沒有我出場的餘地——不對——不是這樣,應該說就算我出場,情況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遺憾的是,這裏面並沒有。」
「你以為你是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動,卻在不知不覺間為真兇完成了計劃的一部分。你為真兇派上用場了。」
「可是……那麼哥,那個蜘蛛的加護豈不是不需要喜市這顆棋子了嗎?」
「這……」益田支吾其詞。
「他對街上的地痞流氓又是怎麼說的?」
「你說夜訪嗎?」
「哦,志摩子這個人也叫那個……紅蜘蛛?」
「真傷腦筋,應是有識之士者卻是這種態度,陷入這種狀況,這才是個問題。」中禪寺抱怨似的說,把手揣進懷裡。
「……所以如果就像中禪寺先生說的,杉浦被逮捕以後,會揭發下一個兇手,那麼現況沒辦法那麼順利。不,就算今後警方順利介入,還是很困難。下一個兇手十分難纏。」
「是的,本田幸三好像真的把渡邊小夜子給……呃,強|奸了,杉浦說他有次目擊到疑似的場面,一直很掛心。」
益田認為,不管被多少遮蔽物阻擋、身陷多麼精巧的陷阱,真相總是只有一個。所以如果這名刑警找到了真相,那麼即使所循的路線不同,也應該會得到相同的結論。不,如果那是正確答案,就一定得相同。連結被害人的線索只有一條,除了聖伯納德學院的蜘蛛僕人以外,別無其他。
「是吧,等於是你自發性地在庭院小解了,沒有任何人強迫你。這是你靠著體驗及傳聞得到的情報,自己下的判斷。」
「益田,你在說什麼啊?聽好了,把川島喜市當成渡邊小夜子,把川島新造當成吳美由紀,把平野佑吉當成杉浦隆夫來想想看……」
青木好像更加困窘了。「我會問理由——不,我可能會心想或許有什麼理由,默不作聲……不知道欸。」
女郎蜘蛛、鼬游火、叢原火、火車、釣瓶火、晃火、姥火、逆柱、反枕……
「沒錯,可是……這起事件設計得十分巧妙,不會讓事情變得如此。在恰好繞上一巡的時候,關係人會發現可以縱向前進。」
「青木,你會怎麼回答?」
接著他的視線又落向手邊的鉛字。
所以幾乎可以確定那就是川島喜市——青木說。
益田很難去假設事件的中心有一個中禪寺所說的真兇——蜘蛛。就算如此假設,真兇的意圖也完全不明,就連中禪寺也說他不知道。那麼如此假設不是毫無意義嗎?位於事件中心的不止織作碧一個人嗎?那麼……
「可是沒有造成話題吧?」
益田回想起他獨特的風貌。
杉浦說,川野弓榮從一年前就利用學院的女學生大量斂財。
中禪寺說「不懂」。
然而喜市每次一換工作就會搬家,所以新造好像也不太清楚喜市的住處。新造說,大部分都是喜市單方面聯絡的。
「換句話說,杉浦不是真兇——他只是個替罪羔羊嗎?」
「織女在天河的對岸織布。」
「不是,是因為蜘蛛會結網。」
「這……」益田思考著不同的選項。
「……新造供稱,他雖然身形龐大,但是服兵役時,負責的是特殊任務,接受過各種訓練,所以很輕鬆地潛入了。又不是在演捕快電影,警方根本沒想到嫌犯會在屋頂上。不過也因為住家十分密集,才能這麼做吧。志摩子也非常大胆,沒有發出半聲尖叫……」
「是的。杉浦和蜘蛛的僕人,搞不好連潰眼魔也是碧所指揮、操縱的。而且……殺害麻田夕子的就是碧本人。」
「……我想請您鑒定我所購得的神像。」
他不懂到底是哪裡不懂。覺得好像沒有任何謎團,卻無法掌握整體。所以益田說出自己的想法,敦子和青木也同意益田的話。
喜市認為,芳江會被村人當作娼婦對待,背後一定有什麼理由。
「出版的稀譚舍收到了氣勢洶洶的抗議,說稀譚舍理想中的社會,難道就是女性隸屬於男性的不平等封建社會嗎?起初好像是收到投訴。」
——天女?不是絡新婦嗎?
所有事件都歸結到織作碧一個人身上。
青年鞠躬,在夫人引導下,畢恭畢敬地來到益田旁邊坐下。夫人環顧眾人,說道:「哎呀,怎麼連個茶點都沒有。」青年便更加惶恐地說:「請不必麻煩了,我還在執勤中。」
「他對新造又是怎麼解釋的?」
芳江被塞了一點分手費,獨自一個人被丟棄在房總。
中禪寺說「這樣啊,是淺草啊」,接著抬頭轉向益田問道:「益田,是不是那裡,杉浦曾經工作過一陣子的變態俱樂部?」
她們都是良家千金,而且是才十三四歲的小女孩,賣的價錢高得嚇人哪——弓榮向杉浦這麼吹噓。最重要的是少女們連一毛錢酬勞都不要,嫖姿全都留在弓榮手中,讓弓榮大賺了一筆。
命案幾天前,似乎有個陌生的訪客拜訪麻紀。
古董商微笑說:「是伊佐間出的主意。他受了重傷,左手指差點被切斷,卻還待在織作家裡。他這次一點都不像他,對織作家非常執著。我實在無法坐視不管。」
益田完全不這麼想。就這樣置之不理的話,碧不可能輕易露出馬腳。
新造回來一看,房間從裏面上了鎖,紙門打不開了。於是新造敲了幾下紙門,對裏面說:「外頭有人在監視喲。」
另一方面,小夜子等於是把敵人的心腹當成自己唯一的手下挑戰這場戰爭。會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是。川島喜市不是蜘蛛的使者嗎?那麼真兇就是蜘蛛。這麼一想,川島喜市所佔的位置也很清楚了吧,益田?」
「那是因為一年級的——叫坂本嗎?那個女孩……」
「哦……」
畫面的左上角生長著一棵老樹。
那麼下一個兇手就是碧。
芳江雖然沒有固定工作,但大作在世時,一直都會送錢給她,而且芳江也會做一些家庭代工,或幫忙村人,賺些小錢糊口,所以每個月的生活費幾乎都存下來了。而且喜市被帶走時,川島家的人也給了芳江一小筆分手費。芳江應該有不少積蓄才對。最重要的是,在母親生活的時代,就算想奢侈浪費,也沒有地方花錢。喜市實在不認為母親會窮到非賣身不可的地步。
「哦?」
「可是她真的跳樓了。」
「他不是那麼樣一次又一次坦白說出來了嗎?喜市是真的想讓八千代丟人現眼、教訓教訓她的。」
中禪寺的妹妹——敦子,年齡與中禪寺相差頗多,是個雜誌編輯。益田是在箱根山的事件中認識她的。
「他不肯說出學生的名字。」
這是一幅不可思議的畫。
「別說蠢話了,我說過很多次了,愈多人扯上關係,就愈稱了敵人的意。」
「杉浦是在前天下午偷聽的,而小夜子她們積極地行動,想要與惡魔崇拜者接觸。如果杉浦真的害怕兩方接觸,應該會立刻想別的辦法,或是當天就完成行動。」
「什麼只是……」
「這樣啊。正因為如此,本田才會在校舍的屋頂被殺。」中禪寺說,「其實不管是后|庭還是校庭都可以吧。不,既然要把人叫出來,叫到森林里更方便。因為馬上就可以埋起來了,而杉浦卻特意在屋頂殺害本田。他是為了讓人看到,才選擇了那個地點,選擇那裡的理由,是因為那裡是適合跳樓的地點……吧。」
「我也不打算詳細說明。只是,天人娘子的故事形成,肯定與貨幣流通所造成的價值觀轉換有關。那麼這與近代買賣春的發生原理相同……」
——蜘蛛就在中央。
「我說的沒錯啊。少女們和喜市都有動機,並且做出計劃,還執行了,但是下手殺人的都不是他們。一邊執行的是杉浦隆夫,另一邊殺https://read.99csw.com人的九成九是平野佑吉,所以殺人本身並沒有撞在一起。」
青木繼續說道:「再怎麼說,對方都是地痞流氓,如果有錢拿,多少壞事都肯做。只要看到現金,大部分都會相信的。地痞聽到有錢拿又有女人可以上,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因為喜市告訴那個人說,那個女的應該只會用幾百塊的價錢賣身,剩下的錢全都給他當跑腿錢。」
「不,杉浦他……正因為他知道蜘蛛僕人的動向,所以才覺得已經來不及了不是嗎?再怎麼說這都是殺人,就算是杉浦,也不得猶豫再三,就在他躊躇不決時,小夜子她們突然與蜘蛛的僕人接觸了。杉浦認為再這樣下去,不出多久,小夜子就會被拉進蜘蛛的僕人當中,所以下定決心動手殺人……」
「嗯。芳江是那種境遇,所以……不過十年之間,石田芳江還是在那裡忍耐著孤獨,一個人活下來。可是……」
「被害人的名字。」
兄弟各自奔赴死地,各自生還了。新造聽說喜市一複員,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房總的家——母親身邊。但是母親不在,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搬走了,沒有一個人肯告訴喜市母親的行蹤。
中禪寺似乎敏感地察覺了青木不尋常的態度,已有些壞心眼的口吻問:「怎麼了?」
益田這麼說明。
「這樣啊,那只有高橋志摩子一個人與眾不同了呢。」
「他說是為了贖罪。」
益田不討厭這種氣味,所以相當愜意。
「他說他想要整整那個太太。」
「不管怎麼樣,杉浦都完全沒有理由殺害小夜子。杉浦不是惡魔崇拜者,而是少女崇拜者。而且他殺人的動機是為了小夜子著想。」
「是啊。」中禪寺自言自語似的接著說,「我想杉浦隆夫在心情上幾乎沒有說謊吧,但是他還是主動隱瞞了某些事實。這麼說來,被他襲擊的海棠這個人怎麼樣?」
杉浦沒辦法,只好到寺院看看。這邊治喪人員正在收拾鯨幕,依然沒見到是亮的人影。杉浦不得已,在寺院里住了一晚,翌日天還沒亮就前往織作家,趁著女傭和僕人不注意時,溜進庭院里。
「原來如此,所以喜市才會叫那個老婆婆事先準備水壺和茶杯是吧?」
青木以憂鬱的聲音說:「雖然有些模糊,但我了解敵人的手法了。可是……蜘蛛的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他是一條狗啊。」
「這有什麼意義呢,哥?」
在喜市的記憶中,與母親的生活是非常儉樸的。
「咦?我不知道啊。」
「榎木津先生說你在箱根山的事件中欠了他一份人情……」
「所以他就獃獃地去了?」
「例如說,在益田的案子里,是小夜子遭到殺害,以及杉浦遭到逮捕。這麼一來,既無法懷疑小夜子,也無法懷疑美由紀,再回到杉浦的時候,眾人就不得不注意到下一個層級的橫線——織作碧。然後才循著縱線,往更裏面一層前進。」
中禪寺訝異地朝著紙門問:「是誰?」
「很簡單,杉浦背叛了。他的主人從虐待狂的女王換成惡魔崇拜主義的少女,成了少女們的狗。少女們咒殺礙事的弓榮,得到了杉浦這條忠犬,可以自由自在地像以往一樣出於自己的意志來賣春——借用夕子的說法,是進行黑彌撒。」
「布網?」
「織作?」
葵……記得她是碧的姐姐。
「我……一點用場都沒派上嗎?」
「是啊。可是正因為如此……這次的敵人才難以對付啊,青木。」
「……次女茜小姐擁護碧小姐,受到孤立。這不是正常一家人該有的樣子,再這樣下去……那個家會瓦解。」
「我想蜘蛛利用了實際上發生的事件的一部分,恣意竄改過去,來操縱喜市。只是,我不說從八年前,但蜘蛛一定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計劃了。不是幾個月前才開始,一定是花了好幾年計劃的。」
看樣子,那個姓木場的是青木的上司。中禪寺的朋友,也是在千葉擅自行動的刑警。
「你是說川島喜市……會是下一個被殺的人?」
女人過來的話,就立刻帶她去房間,然後送茶壺和茶杯過去。客人應該會在女人睡著之後立刻回去,要是客人離開房間,你就偷偷把女人的上下衣物全給剝光……
新造這麼說。新造從志摩子所住公寓後面人家的陽台爬上屋頂移動,來到志摩子的公寓,從窗戶潛入。
青木的意思是說,川野弓榮在八年前謀殺了石田芳江,遭到報應而被殺死嗎?
中禪寺說,這次的事件里沒有偶然。
益田這麼說,青木便說:「益田說的沒錯。沒有流鶯會跟客人上床之後睡著,而且八千代的立場也不能夠外宿。所以,喜市給了那個男人安眠藥。雖然不曉得喜市到底是打算怎麼讓八千代喝下,但他對男人說,總之就是要讓女人睡著,再讓她出盡洋相。多多拜託……」
所以喜市八成是被騙了——中禪寺呢喃似的說。
中禪寺以平靜的聲音,要求益田說明學院發生的事。
那樣的話……或許不會形成什麼大糾紛。當然,麻紀並沒有那麼老實,會全盤聽信陌生男子的甜言蜜語。她沒有當真,隨便敷衍了幾句,把男人趕回去了。
的確,白拍子——巫女,是妓|女的別稱。
「鐵與花街?」
喜市對麻紀提出的計劃如下:
暗坂前,前島八千代一個人孤伶伶地等著。
「學生們的父母來頭都不小,也有政治考慮吧。校方現在正在討論善後對策,打算暫時先讓學生們回家。」
敦子與乖僻而且陰沉的哥哥不同,是個開朗活潑、性情直爽的女孩。聽說她已經二是二三歲了,但是不管怎麼看都像才十七八歲而已,是個外貌有如少年般的才女。益田非常欣賞她。
「中禪寺先生,你、你答應了嗎?」益田驚訝地出聲。
「他沒有說,只說麻田夕子掉了下來。」
「《社會與女性》?原來登在那種東西上嗎?」
好快。
——我以為志摩子就是玩弄弟弟的蜘蛛。
芳江這名女子非常潔身自愛,大作在世時,她從來沒有把其他男人帶進家裡。親戚對芳江的評價是:不就是個妾,還守什麼貞,這麼守身如玉的,想趕也趕不走,反倒棘手。所以說她生性放蕩絕不正確。只是,不能保證應該為之守貞的對象大作過世后,芳江在數十年之間都沒有變節——新造這麼說。
「益田,你這麼說不對。保證是在第三名被害人——山本純子遇害后,才報道殺害川野弓榮的兇手是信濃町的潰眼魔——平野。我把報紙全部重讀了一遍,在事件初期,完全沒有提到平野的名字,也沒有稱兇手是潰眼魔。連續獵奇殺人潰眼魔平野佑吉這個名號登場,震驚社會,是在山本純子遇害以後,正確地說,是過年之後。」
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
「……後來就如同木場前輩的推測。新造順著邀約,和八千代上床,感到空虛,先一步離開了旅館,那個時候他忘了墨鏡。離開時,他在電線杆後面看到貞輔的臉。新造走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忘了眼鏡,所以又折回來。當時,他確實目擊到躲在垃圾桶旁邊監視的貞輔。」
「這是去年春天出版的《近代婦女》三月號。這是敝社的雜誌,所以很容易就拿到了,問題是這邊——《社會與女性》。出版這本雜誌的是一家小出版社,出版書籍數量很少,內容也相當偏頗,所以固定陳列的地方不多,我花了好大工夫才找到。可是上面登了。還有……這個是去年十一月由吉原女兒保險工會出版的《明朗的山谷》。」
不是為了錢,也不是想要身體,同時也不是逼對方賣身,大撈一筆。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嗎?現在在說的是不同舞台的事。」
布面書、皮面書、箱裝書、圓本(關東大地震之後,日本出版界為了挽救低迷的書市,由改造社於一九二六年開始推出定價一圓一本的叢書,稱為圓本。一時之間,各出版社競相出版這類書籍,但很快就由於讀者厭倦而退燒)、線裝書。
——這跟潰眼魔又沒有關係,根本無關不是嗎?
「難道跟一般的恐嚇不同嗎?」
她跨過門檻,在益田旁邊一屁股坐下。
中禪寺點頭。
——沒想到真的來了。
「也有這種成分在裏面。例如說,調查志摩子小姐的住址,確認八千代女士的身份,這些作業利用喜市來進行是很有效的。不,是絕對必要的。」
中禪寺沒有任何說明,指著青木說:「這位是警視廳的青木。」又對青木說:「這位是古董商待古庵,今川。」然後他眯起眼睛問道:「今川,怎麼了呢?千葉警方已經釋放你了嗎?」
「啊,這我知道。是不是有一個人在釣魚時,出現一隻蜘蛛,把絲吐在他的腳上?他心想不過是只蜘蛛,不當一回事,結果蜘蛛又出來吐絲在他腳上,還吐了好幾次。那個人終於介意起來,拿了一根木頭把絲改纏在上面。沒有多久,那根木頭就突然被狠狠地拉進水裡,接著水裡傳來聲音說『聰明、聰明』……是這個故事吧?」
會變成……怎麼樣呢?首先,美江的委託應該會由榎木津親自應付。緊連著增岡來訪,委託榎木津聖伯納德學院的事。如果榎木津不在,增岡應該會單獨拜訪中禪寺。接下來都一樣。或許時機會有些不同,但遲早都會從職員薄里查出杉浦的下落。然後榎木津受父命進入學院。
如果搜查就這樣繼續進行下去,碧真的被逮捕的話,那所學院的信用將會掃地。如此一來,經營肯定會出問題,甚至不難想象它會被迫廢校。
「哦,真是曖昧不明呢。」
他可能在說明當中,想到了新的解釋。
榎木津確實這麼說過。
是梅樹嗎?還是櫻樹?
「被害人?可是……姑且不論最終目的是什麼,真兇希望被害人死掉吧?」
「他是這麼說過。呃,本田不只是對學生這樣,對女教師的態度似乎也很不三不四。山本老師認為有問題的好像是這一點。去年夏天開始,本田的行為似乎就很不對勁。嗯,這一點姑且不論。杉浦說他一直掛記著小夜子,就在這個時候……」
然後新造代替那個男人去了四谷。
——我不要再繼續被小角色當成棋子耍弄了!
——那樣根本就是小偷。
——敵人是事件的作者。
「是的。在最初的信濃町命案后,協助平野逃亡的似乎就是喜市。而且喜市也為平野介紹精神科醫師,為他盡了許多力。如果平野最初是因為一時衝動而殺人,喜市會幫助他逃亡也不奇怪。雖然這部分的事實還沒有經過查證,但應該可以這麼推測才是。」
「所以你才不願意行動嗎?」
中禪寺望著半空想了一會兒,不久后視線轉向益田,慢慢地說道:「……日本的警察很優秀。就算杉浦不吐實,也找得到狀況證據,如果那個女孩參与了犯罪,就一定會浮上搜查線。既然如此。無論如何都希望警察多加把勁哪。」
以為完全沒關係的事件中的登場人物突然混了進來,益田大為慌亂。簡直就像虛構與現實混在一起,擾亂了益田的思考能力。
中禪寺說:「豈止是像,根本是一樣。」
益田也覺得這是難以想象的事。
「這、這太奇怪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掌握這種亂無章法的計劃!」
青木很吃驚,問道:「好像是的,中禪寺先生知道嗎?」
中禪寺盤起胳膊,瞪著半空說:「太可笑了。」
妖怪放棄抵抗后,虛脫無力。
敦子納悶地歪著脖子說:「等一下,青木先生,我不太了解。這……是什麼構造?」
——潰眼魔。
「是的。」
——你也是……棋子啊。
「如果有人威脅說,如果你不在庭院小解,就掐死你的話呢?」
「我、我明白了。」
「就是……」
「前島八千代知道自己的老公跟蹤過來了吧?」中禪寺意外地指出這一點。
「對呀……」
榎木津曾對碧這麼說。
——沒有我出面的必要。
——他在讀。
「司法人員就快要吊車到幺女碧小姐身上了。」
「可是……小夜子和吳同學也一樣,只要想有收拾,就可以輕易地收拾掉啊。殺一個和殺三個都一樣……」
益田也是一樣。
「他有事前往織作家,被捲入是亮命案,困在那裡,最後被莽撞的刑警拖到危險的地方去,遭到了池魚之殃。他真是個典型的遭殃型關係人哪。我另一個熟人也被捲入受了傷,莽撞的刑警則是我和榎木津的朋友。」
但是喜市相信母親的貞潔。
賣春的事很有可能已經曝光了。
「青木,讓我來猜猜吧。你已經不必再搜集這些東西了是嗎?已經找到聯繫被害人的線索了對吧?」
「不是什麼溫馨的故事。」中禪寺的表情更厭惡了。「虐待狂配被虐待狂,這是破鍋配爛蓋吧。於是杉浦的第二段人生就在酒吧『渚』展開了,不過這隻是表面上。弓榮的住處不例外地,有許多男人進出。她光是情夫就同時有五個人,所以要是家裡老是有人待著,非常礙事。弓榮一開始好像就打算把杉浦當成拉皮條用的手下。弓榮不曉得對杉浦做了什麼,可能也有了麻藥希洛苯吧,沒有多久,杉浦就完全被調|教成一條狗了。」
說的也是——益田感到信服。
「這……假設說,那些傳聞原本就是要陷害小夜子的陷阱,怎麼樣呢?」
——咦?是啊,是前天還是大前天左右來的啦。
「青木先生……」益田詢問。
青木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然後說:「……如果目的是恐嚇的話……」
「麻紀女士踢開了紙門。要是這麼做,在裏面睡覺的人一定會被嚇醒。人一醒來,就偷不成和服了,那樣就成了強盜。我想麻紀女士應該是氣不過吧,明知道會吵醒裏面的人,卻還是踹開紙門,我想她本來是想對裏面的不檢點女人說教個一兩句吧。」
聽到青木的疑問,中禪寺如此斷言:「喜市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肯定會大吃一驚。但是那個時候,他應該認為這也是上天的安排吧。」
——她看起來雖然不是娼妓,但也不完全像個良家婦女。
中禪寺說:「真是笨,喜市是怎麼對多田麻紀說的?」
中禪寺以冷酷的語調說:「你說連結被害人的是喜市的妄念,那麼山本老師又怎麼說?」
然而……
接著青木掃視矮桌上的一堆雜誌,說道:「看這樣子,你所說的那些雜誌真的找齊了。」
因為他開始感覺自己所見聞的那場現實,似乎全都只是一場幻影。那麼自己就像個看了電影而感動,卻把它當成親身經歷大肆向人吹噓的小丑一般。
敦子翻開雜誌,出示那一頁。
所以……
「益田,先別管那麼多,安靜一下。川野弓榮沒有登在哪本雜誌嗎?」
「總之,杉浦殺了本田,但他晚了一步。或者說,那根本是最糟糕的時機……」
「……學院不肯把杉浦交出來,說是在確定真的有賣春一事之前,不能把他交出來。」
中禪寺更加明確地斷定:「川島喜市與殺人事件無關。」
「鳥口,是那個鳥口守彥嗎?」益田問道,敦子點點頭。
——只能夠不參与事件,找到真理。
——我心想,一定要讓她活著見到弟弟,解開這場誤會。
「哦,的確是這樣呢。」
就像中禪寺說的,一定有情報來源。
「現階段……幾乎不可能吧,因為根本就不知道要阻止什麼才好。」
——所以老娘才想在她睡覺的時候把她打起來,剝掉她的和服!
中禪寺略微拱起肩膀,縮起下巴:「那麼……你今天過來,有何貴幹呢?」
「……是嗎。」
「把它想象成一般的蜘蛛網來看吧。真正的蜘蛛網是放射和螺旋所組成的,不過這是觀念上的蜘蛛網。這是以在中心交會的放射狀縱線,以及圍繞著縱線的數條同心圓狀橫線所組成的網。你們各自位在不同層級的橫線與縱線的交叉點上……」
「什麼意思?」中禪寺瞪住益田,益田嚇得縮起身子。對於不習慣的人來說,中禪寺的表情非常恐怖。
「他好像是這麼說。」
「唔,是啊。《明朗的山谷》……是這本嗎?」
校方堅持如果有指紋等證據,就會立刻把杉浦交給警方,但是既然杉浦的動機基礎是建立在學生賣春之上,就不能輕易把人交出來。
柴田勇治似乎感到十分為難,但死守學院派的人冥頑不靈,柴田財閥的老狐狸們似乎也狡猾地在背後下指導棋,柴田逼不得已才採取了這種立場。
「紡織和水神聯繫在一起,因為水神與七夕有關。你知道七夕吧?」
——有個淫|盪的女人,我想教訓教訓她。
這是電話里交涉出來的結果——八千代的價格吧。益田不曉得流鶯的行情,不過這表示喜市和八千代講好只付這點錢吧。
——聽說有個大商號的女掌柜背著老公在外面偷漢子。
姑且不論新造獲得的情報是否值得信賴,但從他真摯的態度來看,青木認為他沒有說謊。
——年紀和你差不多吧,戴著眼鏡。
視情況,小夜子有可能成為最有嫌疑的人,美由紀也無法例外。
柴田質問海棠為什麼甚至在會議中離席,也要去見渡邊同學,但海棠含糊其辭,只是傻笑打馬虎眼。感覺無可救藥。
「那應該是開戰的時候吧?」中禪寺說。
「是嗎?」
人非常多,杉浦感到害怕,逃走了。
「是……啊。」益田曖昧地應聲,實際上他並不了解這有什麼意義。
益田的年紀和敦子相去不遠,有這種感覺也很奇怪,但他覺得敦子在這短短一個月之間成長了許多。敦子的動作完全像個小孩,但後頸一帶讓人感覺格外冶艷。可能是因為和山裡見到的時候不同,她現在穿著裙子的緣故吧。
真兇——絡新婦。
「是蜘蛛網嗎?」
「哦,勞煩敦子小姐這麼賣力地尋找,可是……」
如果這麼想,無法理解的小夜子命案也符合道理了。
「嗯,這應該以織布統合在一起才對。」中禪寺兀自同意說,「與天人娘子——或者說羽衣傳說相似的故事,世界各地都有。在白鳥飛渡的北國,女人的真面目大多被視為白鳥。但是在白鳥不會經過的南方,女人的真面目則被視為天人或海女……」
「總覺得……太湊巧了。他的證詞——或者說追憶,應該幾乎都是事實吧。雖然是事實……對,裡頭還有一條線。」
「當、當、當然已經通緝他們了。但是喜市的行蹤完全不明,平野逃進森林里,已經加派了許多人手搜山,不過關於喜市,連他是何時離開小屋的都不知道……可、可是……」
——我認為如果說出理由,她仍然想逃的話,就表示她承認自己的罪過。
「嗯,他承認自己負責斡旋賣春,可是沒有說出任何一個人的名字。他說就算打死也不能說,杉浦繼承川野的位置,繼續拉皮條,所以他應該也知道顧客的名字等資料,但是這部分他也不肯說……」
——咦?為什麼沒有罷手?那當然是改變主意啦。
中禪寺從妹妹手中接過雜誌,微微皺起鼻子,讀了起來。不愧是中禪寺,讀得很快。
「我不懂,完全聽不懂!」
過世后,卻得到了完全相反的評價。
中禪寺看著這些照片說:「這些照片拍得真糟哪。」
「看程度吧?如果被人苦苦哀求的話,唔……」
女人逼不得已,一定會聯絡店裡,這麼一來,即使不願意,她偷漢子的事也會曝光。就算她老公人再好,看到太太穿著襦袢待在賣春宿的包廂里,也會發生真相,而女人也百口莫辯……
捕獲杉浦的意義是什麼?……
「可是也因為這樣,新造先生反而懷疑起弟弟的行動,結果以最糟糕的形式被卷進來了……對吧?」
「哦,當然,就算沒有你,也會有一樣的結果吧。不過如果換做別人,也可能採取不同的行動。只是雖說不同,人類所做的事和想的事並不會相去太遠。只是遲早之別,結果都是一樣的。」
「我想請您解開織作家的詛咒。」
——結果男人誇口說不必擔心。
鳥兒又啼叫起來。
「咦?」
蜘蛛網從中央部分變成了女人的黑髮。
然後,杉浦殺了是亮。
「再這樣下去,事情有可能以杉浦隆夫單獨犯案作結而落幕。不,這種可能性比較大。我不認為會像中禪寺先生說的,會出現下一個舞台。杉浦隆夫遭到逮捕,極有可能就此結束。」
之後,有個人出現在喜市面前,做出足以印證他的推理的證詞。那麼證人說,芳江似乎被那三個人逼迫賣春,恰好在芳江過世時,那三個人也銷聲匿跡了。
青木沒有發現益田大受動搖,繼續說下去:「剛才我也說過了,喜市否認他殺了人。他說他計劃這些,完全只是想讓那些娼婦嘗到苦果。喜市可能覺得如果就這麼放任不管,不但他咽不下這口氣,母親也會死不瞑目,但新造也說弟弟沒有想到殺人。」
青木點頭道:「麻紀老婆婆好像真的很生氣。所以她雖然一時想要去報警,卻又覺得不甘心,才折回來偷走了和服和現金。」
榎木津也這麼說,這次中禪寺和榎木津說的話都一樣。
「咦?是嗎?」
「你是說織作碧嗎?」
「一般人會把這當成偶然嗎?被世人當成兇手的平野,不是喜市的朋友嗎?如果喜市真的無意殺人,這偶然的幾率也太低了吧?」
——這種變態抓再多也沒用!
敦子說,用豎起的食指抵住下巴。「那麼就變成有人利用喜市先生設下的陷阱,藉機殺了八千代女士嘍?那麼川島兄弟的角色就只剩下把八千代女士找出來而已。若是無意殺人,這個計劃就不完整了吧?」
益田連東條內閣在那一年組閣的事都快忘記了。
——志摩子承認她曾經暫住在那棟小屋。
「我想也是。在這些情況,你不是被青木哀求,就是被強制才這麼做的,所以並不是你自發性地做出來的行動。」
中禪寺說,滑動食指,在矮桌上畫出呈放射狀交叉的四條線。
「我不知道,只是聽說川島新造已經被逮捕了。我推測那邊應該也進展到下一個局面了。」
「如果杉浦的證詞是真的,那麼他確實聽見了小夜子的詛咒,如果他真的不願意小夜子與惡魔崇拜者接觸,當然會保持沉默,但是如果他真的保持沉默,情報應該就不會那麼快泄露出去,不是嗎?而且以你的說法形容,他不是一條狗嗎?是狗的話,一定會……搖著尾巴搶先向主人報告。」
「真的嗎……」
即使杉浦一直沒有遭到逮捕,碧的立場的確也和現在差不了多少,難以說是高枕無憂。
鳥兒振翅飛起。
新造這個人容易為情感所左右,行動大胆,但似乎並不魯莽,也很明事理。
「對,然後益田又感到尿急,他起身去借廁所,但是廁所的門卻打不開。不管是叫還是敲門,都沒有響應,裏面好像也沒有人。於是你一臉蒼白地回來了,然後你會怎麼做呢?」
「那你是願意……」
中禪寺呢喃著:「那一帶是天富命吧。如果是女神,應該是天比理乃咩命吧。」
「應該是。聽好了,當時,三名被害人當中,有兩名與喜市無關。在這種狀況下,一般人的感覺應該是訝異:怎麼會這麼巧,川野弓榮竟然也是被害人之一。」
「雄之介先生的葬禮當天早上,是亮對吳同學以及渡邊小夜子動粗,杉浦撞見了這一幕……」
「為了同時顧及國際觀瞻和國家主義這兩者,才會出現這種模稜兩可的決議。如果這是靠虛假的解放就能夠解決的問題,誰都不會吶喊要求解放了。高橋小姐的意見非常正確。」
「你剛才不也說了嗎?杉浦殺害本田的時機是最糟糕不過的,對吧?如果杉浦不希望小夜子與蜘蛛的僕人接觸,趕快把本田殺掉不就得了?等到隱身不見的麻田夕子被拖到吳同學和小夜子面前,說出惡魔崇拜者的真相之後再動手,不就太遲了嗎?可是杉浦卻一直拖延到最後一刻還不行動。很奇怪吧?」
「應該是偶然的吧,他聽見女孩們在玩詛咒遊戲。」
——弟弟的母親自殺的原因,似乎是因為她屈辱的遭遇。
「哦,全部都是tanabata呢。」
如果不明白杉浦真正的意圖,對碧的懷疑也會動搖。
這也是——中禪寺一開始就說過的話。
「你說的沒錯。預知、預言根本不值得一提,預測也一樣,無論幾率有多高,也不一定就會中。就算十次里有九次都中了,最後一次落空的話,一樣是白費。這若是賭博,不管運氣再怎麼好,只要最後一次落空就全完了。即使如此,命中率還是有九成,以幾率來說並不低。雖然不低,卻完全不可靠。」
「是的。我的情況是,從平野佑吉沿著川島新造、川島喜市追查下去,最後又回到兇手是平野這個最早的結論,對吧?」
世事總是坎坷的——益田心想。
搞不懂哪一個才是妖怪。
可是男人很頑固。他叫麻紀把偷來的和服立刻拿去當鋪換錢,說雖然不曉得能當多少,但那筆錢就當成是麻紀的跑腿費。
「……所以老婆婆踢開紙門了。」青木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查看反應似的環視眾人。
——志摩子是這麼說的。
「對。而且是讓他們自發性地如此行動,所以就連實行犯都沒有發現自己是在為誰效命——這就是這樣的事件。」
「任何人都無法估量的神性,被置換為每個人都可以計算的貨幣。然後買|春賣春誕生了,她們被剝奪了神性,取而代之地被賦予了屈辱,巫女成了女郎。買|春賣春並不單純地只是經濟榨取的問題,而是男人們榨取了女性身上的神性。近代化的過程中,男人不由自主萌生的性幻想所綻放出來的慌花——那就是絡新婦。所以女郎蜘蛛只襲擊男人。」
如果中禪寺出馬,她那種處在生死關頭的安泰一定也會急速動搖。但是……
中禪寺撫摸了下巴一陣子之後說:「從你的話聽來,就像你所想像的一樣。被指明為下一個兇手的是織作碧吧……」
「這是一種咒術。並沒有任何人強制你要在廁所排泄,你卻彷彿理所當然地會到廁所小解。就算沒有任何人監視你,你也會這麼做吧。這看似你的意志,其實並不是。」
「……在這裏,登著山本純子署名的原稿,《階級壓抑與女性壓抑——根基於科學社會主義read.99csw.com的多重歧視之解析》這篇論文。她似乎是承襲『世界婦女』流派的社會主義婦女論者,而且非常先進。」
聽到這個親切忠告的,不是八千代,而是殺人兇手。
埋首在書海中生活,整日只顧著讀書,卻依然度不夠,這與其說是愛書成痴,更像是一種病。
「黑魔法?」
「我才不要為真兇效力。」中禪寺說道,拉回了身子。
「明白什麼了?」
「會是會……這話題好下流喲。」
——我沒說謊啊,老娘打從一開始就沒說謊啊!
「全世界最荒唐的偵探和全日本最魯莽的警官都沒能發揮任何遏止的作用了。連意料之外的行動都已經計算在裡面了,就算胡搞一通也是沒用的。」
「新造為了預防地痞到處吹噓,說給他的錢就當做封口費。結果男人便問:『那葯怎麼辦?』新造回答說不需要了,所以安眠藥是男人拿走了。那個男的——因為有新造作證,昨天已經發出通緝,不過男人雖然答應了這件事,但很難說他到底有幾分認真,會不會真的實行。只是新造說那個男的好像不打算帶錢逃走,而是預定要去見女人。然後……」
青木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是賣春嗎?」
「新造說,可能是那個時候他吵吵鬧鬧的,把老婆婆給吵醒了。不過多田麻紀好像在新造離開房間時就已經醒了。那個老婆婆對離去的客人非常敏感,所以麻紀暫時靜觀其變,她可能還在猶豫吧……」
夫人前來倒茶,益田看著她那楚楚動人的側臉,想起中禪寺的妹妹。他覺得敦子比起有血緣關係的親哥哥,長得更像她的嫂子。
「那麼……是仇視織作家的人的復讎嗎?」
「是的。」
但青木也肯定這件事:「好像就是這樣。那個叫貞輔的傢伙真的是呆到家了,他更根本被看得一清二楚。川島新造連他的臉都記住了。」
——他說他會馬上贖回和服,物歸原主。
「當鋪老闆看到喜市臉上的瘀傷,應該就是那時被新造打的。新造從喜市那非比尋常的模樣,敏感地察覺到犯罪的氣息,他覺得這樣子不行。喜市終究不肯吐露,因此最後新造狠狠地撞昏了他,然後急忙上街。」
「咦?」
「唔,娼婦沒什麼機會出現在公開場合哪。我只是想說大概只有這本雜誌了,難道是《近代婦女》嗎?」
益田接受偵探工作委託,碰到增岡並拜訪中禪寺,所以沒有關係的兩件委託才能夠馬上連結在一起,短短數小時之內就找到了杉浦隆夫——這雖然是偶然,卻也是事實。
——怎樣?反正她一定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吧。
中午時分,是亮從勝浦回家了。
「這……應該是吧。」
「益田,想的沒錯。多田麻紀絕沒有照著川島喜市說的做,街上的地痞流氓也沒有執行命令。而新造更是為了阻止弟弟的計劃而任意行動。即使如此,前島八千代還是被殺了。每個人都擅自行動,川島喜市策劃的計謀也全都失敗了,卻只有背後的蜘蛛的大計實現了……」
海棠還活著。他對蜘蛛而言,真的就像個可有可無的附錄。
因為即使杉浦遭到逮捕,織作碧依然安然無事。
老樹上結了一張蜘蛛網。
「杉浦怎麼做?」
益田一點都不像他自己,陷入混亂中。
仔細一看,蜘蛛網本身就是模擬女人的背影。
「益田,蜘蛛的僕人不足為懼。」
中禪寺接著拿起第二本雜誌。這本雜誌的封面是單色印刷,紙質和印刷、裝訂都很粗糙。與其說是商業志,感覺更像是同人志或會訊。
「是啊。客體不管以什麼樣的形式與主體發|生|關|系,都會失去客觀性。偵探只能避免與主體發|生|關|系,來尋得真理。榎木津因為在不自覺當中與事件發生了關係,所以為此生氣。」
「……從這一點來看,你也不是真兇計劃中絕對不可或缺的棋子。嗯,這是當然的。希望當上偵探的前任刑警正巧拜訪榎木津,這不是旁人能夠料想得到的事。就算是真兇,也不例外,這是當然的。可是……」
所謂步上新的舞台,指的是這麼一回事嗎?
敦子又拿出一本雜誌。
「很奇怪啊。這與其說是拖拖拉拉而慢了一步,更像是在等待時機吧。有種事先說好的感覺。」
「喜市所找到的那三個年輕的娼婦,名字是……」青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金井八千代、高橋志摩子,以及川野弓榮。」
青木有些遺憾地說:「這樣啊,推測獲得印證了呢。」
「其實……」珍獸開口了,「我有兩件事想拜託中禪寺先生。」
「那一天?」
用手巾拭去黑暗之後,底下是一張骯髒且平凡的三十多歲男子的臉。
「只是什麼?」
的確,這兩件事件似乎有著相同的構造,簡直就像一對鏡像。那麼……
「這……這樣嗎?」
「可是……行不通吧?廢娼運動家總是大義凜然的。」
蜘蛛的僕人已經咒殺了好幾個人。
中禪寺「哦」了一聲,作出有如榎木津的反應,接著問:「然後怎麼了?」
「蜘蛛應該沒有參与任何具體的犯罪行為,也沒有做出任何抵觸法律的行為。蜘蛛藉由巧妙地操縱情報,玩弄掉進陷阱的獵物,使他們自發性地進行犯罪,走向自我毀滅之途。」
「請問……真兇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
中禪寺說他事先委託妹妹調查,表示他對這次的事件已經自行採取行動了嗎?
青木想了一下說:「因為八千代有著不可告人的過去。」
那似乎是一個年輕男子。
「但是……意外呀意外,沒想到杉浦隆夫竟是站在少女這邊的。弓榮被自己的狗給反咬了一口。弓榮因為企圖落空,勃然大怒,為這件事與少女起了摩擦。這個事實,與吳美由紀從過世的麻田夕子那裡聽來的話完全吻合。」
「中禪寺先生,敦子小姐,近來疏於問候,我又來……討教了。」
「聽說杉浦和弓榮是在淺草一傢俱樂部認識的,那是去年九月的事。」
「讓礙事者收拾礙事者嗎?」
忍受不了的人,連五分鐘都待不住。這不是壓迫感,也不能稱為緊迫感。由書本形成的高牆,書本雖然整齊排放著,卻有種騷然嘈雜之感,是由於被封在每本書里的妄執與道理透過書背爭相聲張之故嗎?
——只襲擊男人?
「一點都不好,因為根本不明白真兇的意圖啊。真兇覺得杉浦礙事了嗎?我記得前些日子中禪寺先生說過,杉浦被逮捕之後,舞台就會轉換,那麼第二幕究竟會變成怎麼樣呢?」
上面列舉了一連串妖怪的名字。
中禪寺說:「我想,這件事件原本並不是杉浦為了小夜子殺害本田,然後夕子也突發性地在同一個現場遭到殺害,而是蜘蛛的僕人設下陷阱,想要殺害夕子來籠絡小夜子等人,卻因為小夜子突發性的自殺而失敗。原本預定要偽裝成自殺的只有夕子一個人——應該是這樣的。」
「由於羽衣傳說的傳播與鐵礦產地大致符合,我原本就認為鐵礦與天女降臨傳說之間一定有某種關聯,不過或許應該把制鐵與花街的關聯性放在一起思考才對哪……」
中禪寺說到這裏,不懷好意地笑了。「那麼,例如說這樣如何?青木和我兩個人在客廳。然後我不疾不徐地對青木說:恕我失禮,請轉過去一下好嗎?然後走下庭院。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我好像在庭院里小解。青木,你會早呢嘛應對?」
益田被吸引了。但是目次上雖然這麼寫,記載在目次下一頁的第一幅妖怪畫,左上角寫的卻是「絡新婦」三個字。益田正奇怪名字怎麼不一樣,但仔細一看,絡新婦旁邊標註了假名,念做「jorohgumo」
「不,他說他只是查到志摩子的住處而已。他想為母親報仇,但是他並不想殺人,所以這下子是想行動也進退不得……」
「原來如此。那麼抨擊的對象並不是針對前島八千代個人嘍?」
「當然了。但是包括被害人及加害人在內,沒有人知道蜘蛛想要抹殺的究竟是誰。所以如果有其他人以其他的動機殺人,蜘蛛就絕對不會被懷疑,因此蜘蛛為了製造出自己以外的人理所當然會殺害被害人的狀況,操縱被害人自發性地做出某些行動,以招來第三者的怨恨及憎恨。蜘蛛希望藉由這麼做,賦予第三者想要殺害被害人的動機吧。」
敦子說:「可是……總覺得無法釋然呢,不是麻紀女士,而是……那個叫新造的人的行動。」
「想起一件事?」
中禪寺皺起眉頭:「什麼叫要回去了?」
「黑魔法……不是警察能夠處理的。」
「是的,他一直重複著純潔無垢、崇高這類字眼。還說與少女相比,自己簡直是骯髒的豬、無能的螻蟻。美江女士看到丈夫那卑賤的模樣,都哭出來了。」
——所以我問:「你就是蜘蛛嗎?」志摩子應道:「是又怎麼樣?」
「是嗎?」
碧失去了後盾嗎?那麼……碧會失勢,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這個……雜誌名稱我不記得了,不過刊登的全都是婦女解放的論文……」
「這……什麼意思?」
「……所以不知道何時才能抵達中央,而且我想抵達的時候,就是事件結束的時候。」
「為什麼?他不是氣得幾乎無法忍耐嗎?」
「不對。這不是預測,是預先布網。」
「縱線有好幾條,每一條線都準備了完全不同的劇本。這些人全都依照蜘蛛的意志往中央前進,不管怎麼掙扎都是白費。辦得到的事只有一件:就算順了蜘蛛的意,也要儘早檢舉實行犯,被害人愈少愈好。」
當然,這部分的情形完全是川島新造基於推測的陳述。知道當時詳情的人都在大戰中悉數亡故了。
——結果應該是相同的。
——織作碧,蜘蛛的僕人。
「然後到了事發當晚,新造在前天偷聽到喜市和八千代講了很久的電話……」
中禪寺探出身體。「……就算我出面做了什麼好了。你覺得結果會怎麼樣?」聲音壓低了。
「喜市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目標,只好繼續尋找剩下的兩名娼婦。為了找人,他辭掉經常請假的工作,也搬出租屋處,投靠哥哥。但是,這時喜市還沒有向新造吐露任何事。關於這一點,喜市對新造解釋說,哥哥和芳江沒有血緣關係,而且他也不想把哥哥卷進自己的私怨,所以才默不吭聲。」
「那個女孩不是那種人。」
「結果那個老婆婆相信陌生男子的話,決定偷走和服是吧?可是一般來說,多少還是會起疑吧?對不對,中禪寺先生?」
現在再去懷疑碧以外的人,簡直就是種愚蠢的行為。
青木把手撐到榻榻米上。
「反駁?這我就不知道了呢。我並沒有每一期都訂閱,山本小姐的論文我是偶然讀到的。可是目前本國有哪位能夠正面迎戰這篇論文嗎?」
聽說新造說著說著表情都糾結了。
「杉浦是惡魔崇拜者的手下吧?他當然知道她們某些程度的動向吧?像是她們什麼時候詛咒了誰……對吧?」
他到底要拜託什麼?
「是的,被本田侵犯、怨恨本田的其實是吳美由紀……可是,這不可能。」
——而且志摩子並沒有和川野弓榮在一起。
不愧是親妹妹,好像已經習慣了。
麻紀起初拒絕了,說她不想干這種麻煩事。
「這……很詭異呢……」益田似乎也難以置信,「……根據青木先生的說明,喜市判斷弓榮被殺害是遭到天譴,也就是偶然吧?」
「為什麼要上街?」
敦子提出疑問,益田覺得這是個理所當然的疑問。難道要唱搖籃曲嗎?而且那種情況,女人會睡著嗎?益田沒有經驗,完全不明白。尤其是八千代的情況特殊,不管再怎麼晚,她應該都會趕回家吧。
——不管問她什麼,都閃閃躲躲,不得要領。
「是嗎?」中禪寺說,若有所思地撫摸下巴。連這種事都要懷疑嗎?
益田試著閱讀開頭的部分,但是不僅鉛字難讀,印刷也很模糊,再加上文章難以理解,他馬上就放棄了。
「幫助他逃亡?」
中禪寺一手拿著茶杯,一手拿著書本,再次埋首其中。益田聞著古書的香味,眺望滿是春意的庭院,短短的一段時間里,睽違已久的放鬆了。
小鳥啼叫。
「不要拿那種東西作比較。」
「可是他實際上殺了小夜子,一定有理由吧。」
中禪寺抱住胳膊說:「益田,我也不是不了解你的憂慮。只是,我認為織作碧並沒有你所想象的那麼堅強。嗯……是啊……」
「應該不是。只是,把這個訊息提供給喜市的,無疑就是蜘蛛本人。蜘蛛應該知道石田芳江死亡的真相,川野弓榮並非三名娼婦之一應該是事實,而蜘蛛也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所以……」
——真不得了哪,可是這跟老娘無關。
「什麼?」
主人單肘撐在矮桌上,一臉不悅地抽著煙。
書痴的房間大部分都亂無章法。因為他們把書本當成信息來源看待,這是當然的,光是處理信息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對於作為容器的書本,當然就草率以對了。益田了解那種心情,他也喜歡書,但一樣是把書胡亂堆放著。那種漫無秩序、灰塵遍布的混沌反倒讓他感覺舒服。但是這裏的主人沒有這麼做,他把信息連同容器整理起來。
「可是杉浦沒有反抗弓榮。」
「哥哥,你連那種東西都讀了,還記下來了呢。」
——而且老娘偷友禪,是在兇手幹掉那個女的之後啊。
「那麼,假設我企圖要讓益田在庭院小解。這種時候,青木,換成你的話,會怎麼做?」
就算是這樣,拒絕交出嫌疑犯,簡直是豈有此理。
「呃?是嗎?」
接著他指著同席的美江,跪下來哀求說:「這個女人和我沒用關係,我們早就斷絕關係了,請放過她。」
「……要怎麼看才好?」
「碰巧沒鎖嗎?今川說過,織作邸內部非常廣闊,複雜得像迷宮一樣,連去隔壁房間都需要上下樓梯。杉浦在這棟如同迷宮般的宅子內,竟然能夠直接抵達不曉得人在哪裡的是亮的所在處,而不被任何人發現,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咦?哦,那個男的就說,明晚左右,那個女的一定會過來這裏。
益田說出自己的感想,青木便說「沒有仙人跳會先給錢的」。被這麼一說,仔細想想,騙那種地痞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如果是詐欺,應該會找更有錢的人吧。
「是的,他獃獃地過去一看,結果突然被怪物給掐住脖子……」
那麼就是那個三流雜誌編輯兼攝影的輕佻青年,也是益田認識的人。
「你仔細想想。她們的計劃一個接一個失敗了不是嗎?說穿了只不過是基於幼稚的思想做出來的粗糙計劃啊。現況會如此混亂,是因為對手畫的圖太糟糕才引發的混亂。所以用不著那麼擔心。警方不用多久就會查到織作碧,碧會因為殺害麻田夕子的嫌疑遭到逮捕,賣春組織也會被揭發吧……」中禪寺斷言道,「……所以沒有我出面的必要。」
川島一族認為繼承人只需要新造一個就夠了。
益田突兀地感覺到。
益田不認識那個姓青木的人。從中禪寺剛才的口氣來看,敦子所進行的調查似乎與這次的事件有關,那麼是其他人找這對兄妹商量這件事嗎?
而現狀對她來說,絕非好的狀況。感覺更像是危如累卵、如臨深淵。
她們的共通點是與蜘蛛的僕人有利害關係才對……
「就是啊。八千代離開家門時,好像就已經有所覺悟了,她對新造暗示了這一類的事。八千代好像還對新造說:『只要走出這裏一步,我就完了。』」
「新造知道喜市前一天在街上雇了一個地痞流氓。新造因為生意上的關係,好像對黑社會知之甚詳。新造逮住那個傢伙教訓了一頓,問出了詳情……」
「安眠藥呢?」益田問。青木回答說沒有回收。
——那人說有外快可以賺,問我要不要合作。
芳江生下喜市后,族人對她的批判日漸嚴苛。
益田也一直很在意為什麼要準備水壺和茶杯。
中禪寺靜靜地站起身來。
「對,這實在是太湊巧了,新造好像也這麼覺得。所以他這麼問喜市:『不管是不是出於你的意思,那個叫平野的人都在幫忙你復讎,關於這一點,你心裏有底嗎?』」
「可是……哥,你說布網,但喜市這個人所懷抱的怨恨,源頭要追溯到八年以前呢。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事實,但是難道連三名娼婦殺害喜市先生母親一事,也是蜘蛛策劃的嗎?」
不對。弓榮是因為想要利用少女賣春牟取暴利,才會與蜘蛛的僕人發生糾紛,遭到殺害巴?
「把怨恨當成殺人動機,這樣想太單純了。如果喜市利用平野進行殺人計劃,根本沒必要一直露臉。喜市只要確認女人的所在處就夠了。儘管如此,喜市卻大刺刺地暴露自己的相貌,安排殺害地點,甚至僱用地痞流氓當共犯。平野已經是總所周知的隨機殺人兇手了,喜市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不是嗎?他只要在小巷子里還是哪裡殺掉她們就行了。」
「嗯?可是……請等一下。那麼也就是,平野並不是為了喜市而殺人的嘍?」
「什麼跟什麼啊?」青木發出怪叫聲。
「你說要幫助她嗎?不行的,犯罪總是會被揭露的。臨陣磨槍地維護即將瓦解的犯罪,也只是讓崩壞更加提早罷了。而且我覺得真兇早已將這一點也計算在內了。規模變大的話,也只是增加那個女孩的罪狀而已。沒有意義的。」
只是,那個時候川島家啰嗦的親戚全都死光了,所以也沒有什麼好繼承的了。實在諷刺。
雖然算是坐過頭,但是從鵜原站過去比較近。要回織作家的話,搭電車比較快。但是那個時候,是亮似乎往較遠的勝浦去了。
益田就要開口之前,中禪寺接著說:「還有,問題是……杉浦為什麼要在那一天殺掉本田幸三?」
——蜘蛛的僕人的圈套全數失敗了。
不管怎麼說,買的都絕不是普通老百姓。
就在去年——昭和二十七年五月,喜市的聯絡斷絕了。
喜市對流氓地痞提出的「一定要和女人睡」的條件,還有「女人應該會用幾百塊賣身」的話,若是放在這種意圖下來檢視,甚至讓人有一種惡魔般的感覺。用一點小錢賣身給陌生下賤男人的呢,才是真正的你——喜市是在這麼詛咒著八千代吧。
「崇拜?」
可是如果小夜子還活著的話呢?如果杉浦沒有被捕的話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
校方現在依然以杉浦不肯吐實作為擋箭牌,主張他關於賣春的供述全屬虛構。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益田覺得不論事情公不公開,他們都應該快點死心,早早承認才是。
「是潛入採訪秘密俱樂部的形式。這本雜誌在下一期就被查禁了。出版社好像也已經倒閉了。啊,這裏,《淺草高級秘密俱樂部——花園潛入記》。」
那麼將會如何呢?
往雜誌一看,上面刊登了幾張穿和服的女性照片。
益田來到這裏以後,這已經是第二本書了。儘管益田氣喘吁吁地趕來,中禪寺卻完全不予理會。
接著他又沉默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青木說。
封面上畫著刺眼的裸體畫,是典型的糟粕雜誌。這種雜誌在戰後非常流行,但最近已經看不到了。中禪寺再次抬頭,瞄了一眼那本雜誌說:「哦,是刊登久遠寺家事件的那一期,去年夏天讀到的。」
青木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益田說「幸會」。這名青年看起來十分耿直,年齡可能比益田稍長些,只是頭有點大,給人一種年紀很輕的印象。中禪寺一本正經地說「這位益田目前是榎木津的弟子」,娃娃臉刑警便誇張地吃驚說:「那真是不得了。」
中禪寺接著說:「就是這樣。一開始,蜘蛛就認為喜市的作戰理所當然會失敗,事先採取了對策。所以不管多田麻紀抱著什麼樣的想法行動,或是半路殺出川島新造這類程咬金,都無法阻止蜘蛛的計劃。每個人都自由自在地行動,但他們的行動等於是事先都被料到了。另一方面,如果喜市的作戰成功了也無妨,對蜘蛛的計劃沒有影響。」
「織、織作?」
「這是舍妹任職的稀譚捨出版的婦女雜誌。這裏頭有一個叫做《貞女典範》的照片企劃單元連載,不過因為接到讀者抗議,改變路線,現在已經沒有了。這個單元原本是報道大商家或老字號的老闆娘,或代儀士夫人、社長夫人,稱頌她們內助有功。這裏……」中禪寺指道,「……報道了前島八千代。」
的確……
——會不會是碧帶他去的?
他查到有三名娼婦曾經出入母親居住的小屋。
中禪寺眼睛盯著雜誌,繼續說道:「你或許不認識,對了,山下先生的話應該認識。青木說他在去年相模湖畔大搜索時趕去支持,那個時候被那個警部補折騰得蠻慘的哪。」
「什麼意思?」
「太好了,你不會在客廳這裏解決吧?」中禪寺慎重地再次確定。益田也再次回答:「不會的,不過如果喝得爛醉就不曉得了。」
——我不想讓弟弟誤入歧途。
就算自以為計劃得很巧妙,但本田、夕子、是亮、小夜子接連遭到殺害,這要說是粗糙也的確粗糙,結果碧被逼到了絕境。
增岡非常忙碌,所以很有可能堅決辭退,但鼎鼎大名的柴田財閥光是御用律師似乎就有三十名以上,少了一個增岡也沒有影響吧。
「益田,你的形容還真是沒品哪。」
益田認為吳美由紀的推論是正確的。
——結果男人就說了。
——所以我狠狠地揍了他好幾下。
「是啊,最後則是奪走她的衣物。喜市對多田麻紀女士所說的話,應該就是他的計劃內容。八千代女士失去了衣物,想回家也回不了。一切都會敗露,八千代女士在社會上的名譽一定會掃地,或許會被休掉。這就是喜市的復讎。喜市應該是打算贖出和服后,在一旁觀賞八千代那驚慌失措的醜態。若非如此,他不會去到四谷。除非已經在別處安排好不在場的證明,否則明明有其他實行犯,不會有哪個傻瓜還獃獃地跑到現場來,對吧?而且喜市還在當鋪的賬薄上寫下了自己的地址和姓名呢。」
中禪寺露出更加傷腦筋的表情說:「你還不懂嗎?渡邊小夜子憎恨本田幸三和織作是亮,恨到想殺了他們。而杉浦隆夫彷彿在為小夜子實現願望,殺害了他們。吳美由紀擔心小夜子,參与事件,卻落得被懷疑的下場。杉浦與小夜子認識,而小夜子從途中開始,發現兇手就是杉浦,但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正式的交易,而且杉浦似乎也不是為了小夜子殺人……」
喜市大為驚愕。
「沒錯,為真兇派上了用場。」
「哦,我會問青木先生吧。說洗手間打不開,問他知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奇怪吧?我一開始說過,八千代和喜市在電話里起了爭執,這就像貞輔想象的,是在交涉賣春的金額。而且根據新造聽到的,喜市在砍八千代定出來的價。很奇怪對吧?」
「那麼杉浦他……其實一點都沒有變得溫順……是嗎?」
敦子擔心地看著他,說:「哥……就沒有什麼法子嗎?」
「你……曾經上過雜誌嗎?」
「他認罪了。他一脫下和服,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溫順無比,老實地招認自己殺害了本田幸三、織作是亮、渡邊小夜子,並襲擊海棠卓……」
——偶然嗎?
——因為客人雖然回去了,房門卻打不開。
中禪寺說:「這個人沒有一般世人說的羞恥心呢,她可能覺得這樣可以替自己的店宣傳吧。」
——弟弟的母親在戰爭結束那一年自殺了,是上吊自殺的。弟弟震驚萬分。
「是今川聯絡我的。」
中禪寺語帶諷刺說:「青木,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長門先生不是早就說過,兇手是平野,現場還有另一個人嗎?」
如果他真的無意殺人的話,當然會吃驚。
仔細一看,上面確實寫著「我在千葉縣經營一家叫做『渚』的酒店」,這顯然是宣傳。益田隨意瀏覽,但內容實在是不堪入目,他合上雜誌。
益田本來想說是「是碰巧的」,但他住口了。
「益田,我可以猜到你想說什麼。你是說,吳美由紀和渡邊小夜子的立場是可以換掉的,對吧?操縱杉浦的其實是美由紀。」
「在那之前——也就是杉浦進學校任職以前,是少女們每個月一次,在弓榮指點的日子下去賣春。中禪寺先生,聽說初夜的少女竟然要價六萬圓,第二次以後的少女每次則要價一半——三萬圓。六萬圓啊,五十圓的天婦羅蕎麥麵都可以吃上一千兩百碗了。」
——就算貧窮,但是與母親兩人住在一起,以石田喜市的身份活下去的話,對弟弟來說不知道該有多好。我一直為所欲為,我行我素地活到現在,但是遭殃的全是弟弟,而我對這件事一直不得而知。直到戰爭結束后,我才知道這件事。但是弟弟卻沒有半句怨言,每次見面,就哥哥、哥哥的叫我,仰慕著我。我一想到這件事,就心痛極了。
「川野……弓榮?」益田再次陷入混亂。
——蜘蛛不能以尋常方法看待。
——我一直以為因為工作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和因為動情而和男人上床的女人不同,是把這件事當成工作來看的,但是那個女的說不是。
中禪寺皺起眉頭,表情苦澀地說:「益田,事情沒那麼簡單。小夜子她們知道麻田夕子是惡魔崇拜少女的叛徒吧?要是隨便殺掉夕子,被小夜子她們四處招搖生事就糟了。得先堵住她們的嘴巴才行。」
青木大為驚慌:「真、真兇?真兇不是平野佑吉嗎?」
中禪寺以無言的威嚴制止青木,說道:「喜市應該是在八千代女士遇害后,才發現平野犯下的殺人案與自己的計劃重疊在一起。所以他才會停止行動,躲進千葉的小屋裡。」
——那是什麼意思?
他總算提起幹勁來了嗎?
新造趁著夜色,經過船橋回到東京,偷了電影公司的車子,前往志摩子的住處。住處是從喜市那裡聽來的,而且新造見過志摩子一次,記得她的臉。新造說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何根據,但他覺得只要告訴那個女人事情的緣由,她一定會了解的。
的確,如果只有八千代一個人,或許還有辯解的餘地,但是如果還有其他受害人,大部分的借口都行不通了。
「我最初也說過了吧,我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還有法子可以想。」
「可是中禪寺先生,就連剛才說的那些只要稍微冷靜想想,任誰都明白的事,卻連警方在內,沒有任何一名當事者發現啊。」
「喂,重點是東西到手了嗎?」
「喜市更加可疑了呢。總而言之,新造先生等於是聽九-九-藏-書信了喜市的花言巧語,掉入陷阱,為喜市把下一個獵物虜獲過來,對吧?」
「我會照做。」
「這是個難題。可能的推測有幾個,例如說,吳美由紀的證詞全都是騙人的。」
「啊……」
中禪寺也一樣看著雜誌說:「多田麻紀女士並不知道這種事。她不太可能讀這種雜誌,也得不到這種消息。對她而言,前島八千代只是個偷漢子的淫|婦,這是她所知道的事實。而這個淫|婦碰巧在她家被殺了,她一定覺得非常困擾,肯定氣壞了。」
「不是,那是為了殺害夕子的陷阱。」
「是……嗎?但是這麼一來,被殺害的渡邊小夜子遭到本田幸三凌|辱的事,就是事實嘍?」
這次換益田感到困惑了。
「哪有那麼湊巧的事?」
「仔細想想,工業革命是紡織機的開發所帶來的,這實在是個諷刺的吻合。近代男性社會是藉由榨取女性的神性而成立的,而女性依然只能夠靠著紡織來加入這個社會。在本國,也是女工在紡織。結合女郎與蜘蛛,妓|女與女工……女郎蜘蛛這個妖怪簡直就像預言了近代女性史的黑暗面。」
這隻不過是個幼稚的先入為主觀罷了。
「咦?呃,我會說因為廁所壞了,對不起……不,這狀況也太慘了吧。」
坐鎮于網中央的——果然是蜘蛛嗎?
——《畫圖百鬼夜行》前篇·陽。
「的確,她似乎犯了罪。所以她應該受到審判,併為此贖罪,但問題是,隨著狀況逐漸明朗,織作家對於碧小姐的待遇愈來愈冷酷。太太為了守住家門,而三女葵小姐為了保住體面,打算割捨碧小姐……」
「不是殺害之前讓她們上雜誌,而是因為她們上了雜誌,所以被殺。我是這麼想的。」
「刑、刑警?」
只有殺了她。
但是關於其他案件——三宗殺人命案,只有榎木津說杉浦是兇手,並沒有任何物證,只有自白而已。不管杉浦有何證詞,現階段都不能斷定杉浦就是殺害本田及是亮的兇手。小夜子命案也是一樣,榎木津只是看見杉浦躲在小夜子屍體旁,並沒有當場看到他掐死小夜子。
他抵達織作家時,正好碰上棺木入土。
但是,昏倒在事務所的喜市已經不見蹤影。
——我以為這女人在耍我,氣得腦門充血,撲向志摩子。
「為什麼我非得收拾榎木津的爛攤子不可?我很忙的。」
「……好像!真的好像!」
中禪寺不悅地說:「你直到上個月都還是警官吧?不可以小看警察機構啊。」
訪客的年紀外貌,和從當鋪贖走和服的男子容貌幾乎一致。
「祈禱費很貴的喲,而且是隨我開價。」
青木一臉認真地困惑了相當久,說:「我會請益田在庭院上廁所。」
但益田無論如何都不覺得那是在某人的意圖下編織出來的必然。他不是不了解中禪寺說的道理,只是沒有真實感。
「那麼,在眾多關係中各自行動的事件中,要任意牽引結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吧?誰會怎麼行動,也只能依靠預測了啊。」
「怎麼可能?同志會在不曉得有誰在偷聽的圖書室里講述自己的事嗎?」
就這樣,喜市在興津町茂浦的小屋與母親相依為命,度過了少年時期。
「應該……是吧。」
「請等一下,青木先生……」原本默默聆聽的敦子打斷青木,「……關於那通電話,喜市是以什麼理由把八千代女士找出來,八千代女士又為何答應他呢?」
「杉浦說他受小夜子之託,所以把新的恐嚇者織作是亮也殺了,為了……小夜子。」
「今川先生?那個古董商?」
「那麼……另一件是……」
四下充塞著不可思議的緊張感。
「所謂母親的仇……指的是……」
如果美由紀獲救,聰明的她依然會發現真相,和現在一樣,高聲質疑碧吧。
為什麼母親非得過著有如娼婦般的生活不可?
麻紀說她瞻前顧後了很久。但是仔細想想,這也不是要害人,而且如果男人真的照約定把和服贖出來,也不算是強盜。這隻是個懲罰不忠的妻子罷了。
今川以濕黏的語調說「無妨」。
中禪寺換另一隻手托腮:「益田,你的意思是……如果想要自殺的話,那裡是最適合的場所嗎?」
「敦子,不好意思,可以再麻煩你幾件事嗎?」
今川把額頭按在榻榻米上,殷勤有禮地說:「疏於問候,前些日子承蒙中禪寺先生多方照顧了。」
在絡新婦的圈套里,不管是什麼人,作出什麼樣的行動,結果都不會改變,所有關係人都會被卷進來——益田沒辦法巧妙地說明。
「所以蜘蛛的僕人不直接對她們施加制裁,而是先讓她們和麻田夕子見面。從已經接受過制裁的人那裡直接聽到體驗,比隨便暴力相向更恐怖。事實上效果也的確非凡,小夜子都嚇得六神無主而錯亂了。」
「……可是我們被線纏住了,無法逃離網子,客觀地來看。所以我們只能夠慎重地重複腳踏實地的動作,不斷地往內側的線前進,徐徐提高舞台的層級,最後抵達中心……」
但是川島大作這個人也十分重情義。他無法離棄百般忍讓的情婦,最後決定在遙遠的房總買下一塊土地,每個月送錢照顧芳江母子。大作雖然是川島家當家,但畢竟是入贅女婿,這是他能夠為芳江母子做到的最高限度了。
「……不管選擇了無限增加的哪一個選項,都能夠修正軌道的程序……這是不可能的。」
——連結被害人的線索。
「哥,你所說的自發性我不明白。難道蜘蛛是對他們下了催眠嗎?你說蜘蛛連目標不照自己的意思行動的情況都算進去了,這我不是無法了解,可是如果要目標全都自發性地行動,那麼前提不就是要操縱別人嗎?」
「是好事者聚集在一起,談論低劣興趣、情|色怪奇的秘密俱樂部。杉浦在八月底離家后,過了幾天近似流浪漢的生活,然後在那傢俱樂部洗盤子打掃,賺錢過日子。弓榮和那裡的老闆也有一腿,看到杉浦,就把他要回去了。」
「是的,木場前輩這次的行動完全命中要點。可是,新造和木場前輩都萬萬沒有想到,平野佑吉竟然會躲藏在小屋中。」
即使如此,芳江是個保守內斂的人,從來不會大聲捍衛自己的立場。然而也因為這樣,她堅守的立場日益艱難。
敦子說:「是沒錯,可是這道理在社會上行不通啊。」中禪寺哼笑一聲,把雜誌陳列在矮桌上,向益田問道:「喏,益田,你怎麼看這些?」
「在你所知道的現實以外,還有另一個你完全不知道的現實。在那裡,完全相同的事件是因為完全不同的動機所引起的。」
「是紅蜘蛛。哎,就是這樣,這是個微不足道的巧合。然後,正巧當時四谷署的刑警破門而入,新造一陣莫名其妙,但是刑警大叫:『你有殺害八千代的嫌疑!』他一瞬間就明白了。昨晚的女人被殺了……兇手一定是弟弟喜市……」
「這應該是真的吧。是偷聽的杉浦擅自殺人的,並不是小夜子教唆的。」
直到今年一月,喜市又現身了。
不管杉浦有沒有落網,美由紀都不會有危險嗎?
敦子的話還沒說完,中禪寺就說:「好笑,像你這種瘋婆娘,就算穿上長袖和服也不像個女的。」益田對中禪寺的話大有意見,但有件事讓他更為在意,所以他在唱反調之前先問道:「不好意思,請問青木是誰?」
「一開始是,但是小夜子發現了。她發現把臉塗得漆黑,穿著作業服——雖然上面披著奇怪的和服——的人是誰了。」
價錢自己決定——決定的原來不是賣春的價錢,意思是叫女人決定自己這個人的價錢嗎?然後喜市對八千代定出來的價格砍價,這是種「你根本不值這個價」的詛咒。故意僱用地痞流氓,也有他的用意在吧。讓八千代和不曉得哪裡來的男人上床——這不曉得哪裡來的男人裡頭,充滿了喜市的怨念。這根本就不是青木所說的什麼偽裝。
中禪寺說的是武藏野連續分屍殺人事件的遺體搜索吧。
「是啊,雜誌本事不是主流。但是她立足於她所理解的馬克思及恩格斯的思想,跳脫既有的男性中心主義,試圖分析資本主義體制中的壓榨構造以及結構性歧視,考慮到今後的婦女解放運動發展,我認為這樣的嘗試十分值得重視。不過這樣的內容在現今社會應該很難獲得共鳴,論調也非常偏激,弄得不好會被查禁。這要是戰前,肯定會被當成危險思想。」
「請別這麼說,至少聽一下來龍去脈嘛,中禪寺先生。」
不待警方抵達,也沒有人逼問,杉浦就滔滔不絕地開始述說起自己的罪狀。
「中禪寺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啊……」
紙門另一頭傳來夫人的聲音。「有客人來訪……可以請他過來嗎?」
然後,新造從喜市口中聽到了來龍去脈。
但是被指名的兇手本人——碧依舊穩如泰山。碧有可能不被懷疑,就這樣安然逃脫。
——一點都不麻煩的,你也不會吃虧。
那麼這到底是……
中禪寺把攤開的雜誌交給益田。
「呃,就是……」益田突然感到不安。
「我是個沒用的人,我沒有資格當一個人。」
「山本純子和一開始的矢野妙子,是平野單獨作案的。後來喜市大概收留了平野,協助他逃亡,然後作為代價,要平野聽他的指揮行動吧。」
——哪有這種事?
「如果真兇的意圖是發現以及告發杉浦隆夫,那麼你意外的加入,完全發揮了絕妙的效果,迅速地推動了真兇的計劃。」
「你記得真清楚呢。」
「原來如此,這樣倒也說得通。可是……麻田夕子會在那天被拖出來,應該不是偶然。我認為就是因為拿到了報紙,蜘蛛的僕人才會讓夕子和小夜子她們會面。而弄到報紙的人,當然就是杉浦。」
不管怎麼看,小蜘蛛都像是妖怪的手下。
「不是的。」中禪寺說,「如果目的只是這樣,根本不需要這麼複雜的發展。那種私立學校靠的是校譽,只要散播一兩個負面流言就成了,根本沒必要殺人。」
「另一件是……」今川依然表情不變地說,「織作家……」
「沒有外側?」
喜市只能看著廢屋,然後離開。
青木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垂下頭去。
「我意圖使你做出脫離常軌的行動,破壞益田龍一的名聲。我的證詞全都是假的,但是益田不知道,青木也不知道,敦子當然更不會知道。而你照著我的企圖……自發性的做出了脫離常軌的行動。」
敦子說:「我也有聽到那樣的風聲。」
「……新造說,川島喜市在去年初夏再次造訪了千葉。造訪的理由不明,但是以時間來看,大約是最早的潰眼魔事件發生后不久。在那裡,喜市從某個人口中聽到母親已逝的消息……」
紙門開了。夫人跪坐著,旁邊坐了一個身穿和服、長相詭異的男子。
「糟粕雜誌?哪一本?……哦,原來是這個啊。」
益田說出自己的想法,中禪寺便說:「別看他那樣,他好歹也是個偵探。如果和他的意見相左,就代表錯了。」
「中禪寺先生,這是……」
事實上,榎木津幾乎就是這麼斷定了。
「可是……就算不是偶然,要怎麼樣才能辦到這種事?在殺害之前,推薦雜誌採訪她們嗎?」
這絕對不可能,喜市覺得這無論如何都不可能。
「好,首先是織作碧。欲咒他人,須掘二穴……她的處境很危險。只是……我的行動當然也被計算進去了吧。」中禪寺說。
「所以他趁著渡邊小夜子與惡魔崇拜者的關係還沒有那麼深的時候,儘早實現小夜子的心愿,殺了本田老師,對吧?」
中禪寺說到此,又說「可是哪裡不對勁」,之後陷入沉思。
因為無事可做,益田伸手拿起放在矮桌底下的一本線裝書。
——不行啊。
益田一說完,青木立刻嘆了一口氣,問道:「這……是同一起事件嗎?」
益田思忖。
「益田,你覺得這種時候,最有效的手段是什麼?」
「沒錯。那些女人羞辱自己的母親,逼死自己的母親,現在竟然完全拋棄了過去,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喜市見狀一定難以忍受。所以他逼迫八千代像以前一樣接客,而且不許她開高價。你現在雖然當上了大商家的正室,但以前是個賣春的妓|女吧,不許你忘了過去——喜市心裏一定是這麼想的。他要女人承認自己根本值不了多少錢。換言之,女人賣身的價格愈低,喜市愈滿足,就是這麼回事。」
「所以事情解決了,這不是很好嗎?」
敦子說:「這……可是實在太難以想象了……」
店主把聲音壓得更低了,益田將身體探得更出去。「是啊,只是織作碧被告發的時期提早了一些罷了。換言之……」
哥哥用死神吃壞肚子般的兇惡眼神瞪住妹妹說:「你這個瘋婆娘,有規矩一點。」好恐怖。益田覺得好像自己挨了罵似的,但是敦子嘟起嘴唇回嘴說:「不知道是哪裡的誰把那個瘋婆娘當成奴隸使喚,才能坐在客廳里一步都不用出去呀?」
「什麼意思呢?」
「例如說,協助織作碧讓她不會被逮捕如何?」
中禪寺說到這裏,揚起一邊的眉毛,「……多虧你在巧妙的時機巧妙地行動,所以找到杉浦隆夫的過程應該被縮到最短了。這一點是事實。」
「對,我想起來了。所以我聯絡認識的刑警,但是他好像很忙,找不到人。青木是我那個朋友的部下,我前天才總算聯絡到他。我告訴他這件事,他表示非常有興趣。」
因為益田知道小夜子跳樓的事實,所以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如果小夜子的自殺未遂是突發性的行為,狀況就不同了。那麼依賴,小夜子是在跑上屋頂以後,才選擇了死亡的。
「喜市幾乎每天出門,好像打探著什麼,還要許多電話打來找他。新造也接過幾次,委託傳話。那個時候打電話來的女人——自稱蜘蛛。」
「他說他是偶然得知的嗎?」
「拿喜市當障眼法?還是誘餌?」
「無妨。把織作家的書畫古董全部出售的話,會是一筆不小的金額。無論您開價多少,我都會照付。」今川說道,把臉向前探出。
「益田,不是的。」中禪寺說道,把正在讀的書合上,「的確,就算沒有你——雖然會晚上許多——但是以狀況來看,應該還是會朝相同的方向發展。榎木津那人應該不會認真聆聽杉浦美江女士說話,增岡先生的說明他肯定也完全聽不進去。所以榎木津多半也不會看名薄,再說,他根本就記不住杉浦這個姓。但是榎木津就算不看職員名薄,當他前往學院時,就會發現杉浦隆夫,併當場斷定他是兇手……」
中禪寺說他不打算說明,卻又說個不停。
「我……會在庭院小解。」
中禪寺在懷裡盤起胳膊。「而這次的事件也有賣春與紡織點綴呢。再加上女性解放論者也參与其中,這……是絡新婦的事件哪。」中禪寺說道,一臉悲傷地沉默了。
益田雖然莫名其妙,但覺得好像很好玩。
「今……今川先生。」
——那麼……
——警方不用多久就會查到織作碧……
「好像有一個。喏,在這裏。《客體與主體的覺醒——分析更根本的歧視》,作者是……織作葵。」
「憤慨?」
而且還有繼承人的問題。
如果冷靜地來看——蜘蛛的僕人在短短一天之內就發現了吳美由紀和渡邊小夜子在打聽組織的事。
「這不一定啊。只是依你的話來看,情勢的確對織作家的四女有利呢。只是,雖然我不知道她有多聰明,如果她與事件的關係真的就像你所說的那樣,用不了多久,她一定會被捕的。實行犯一定會被逮捕的。杉浦隆夫已經自白了吧?」
「這……沒想到這麼多人都有關係呢,這簡直就像在敦促中禪寺先生出馬嘛。」
「我打電話時,還相當驚慌失措。再怎麼說,都才經歷了一場全武行嘛。而且……」
「這……當然是出於我的意志啊。」
新造這麼說。
「很簡單。這些女子,全都死在潰眼魔的毒爪下。」
新造暫時從窗戶離開,坐上汽車,然後志摩子算準時機,奔出家門,坐上車子。
「不一樣。益田,說起來,你拜託方法根本就錯了。我可是做生意的,才不想做白工。而且我既不是探究真理的求道者,也不是解決事件的偵探,更不是站在打擊犯罪的立場。我的工作……」
喜市作出了結論。
「對,但是白鶴報恩是白鶴主動過來的,而天女則是羽衣被偷了回不去,才嫁給男人的。雖然這一點不同,但這也是異類婚姻譚的一種。這些異類婚姻譚不知道為什麼,都與紡織有關。」
「我明白。」
實際上,巧合過頭的偶然再三出現了好幾次。
真的有這麼迂迴曲折而巧妙地犯罪嗎?這種事一般根本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也不會去實行,就算實行,也不會成功吧。益田所知道的命案,是更直接、更突發性的。
海棠會死,杉浦會逃亡。
來人是今川雅澄。
「很可笑嗎?」
「再怎麼說都是買的人不對。」中禪寺鄙夷地說,益田也這麼想。
「那麼……」
「不是的,我不是在說警察無能。只是現在因為某些緣故,讓事情無法這麼順利……現在啊,警察的行動幾乎完全停擺了。」
贏不了,防不了,無法指揮作者。
「什麼……」
——若是那樣,就隨便她去,讓潰眼魔還是什麼人給殺了就算了。
晚了許多才來到現場勘驗的千葉本部警察當然是氣得怒髮衝冠,大加抗議。但是不管他們說什麼都沒用。不要心懷任何成見,先搜查再說,如果查出什麼,到時候我們再予以配合——校長如鸚鵡般這麼不斷重複。
「不,就是杉浦。」
益田所知道的線索,是蜘蛛僕人的詛咒。
小鳥啼叫。
中禪寺嘴角浮現一抹微笑說:「不用擔心。青木,你說一下搜查潰眼魔的經過吧。」
「除了杉浦以外……還有其他人在竊聽嗎?」
「那……」
——你這種一臉警察樣的臭小鬼站在玄關,客人都不敢進來了。咦?
「遭到拷問而招出來的嗎?那麼那個叫坂本的女孩的事,又怎麼會被惡魔崇拜少女知道?」
——我逼問弟弟出門要做什麼,但是不管我怎麼逼問,弟弟就是不肯說。
「杉浦偷聽到小夜子恨本田恨到想殺了他,是吧?」
益田思考著。
「……那是信濃町發生最初的潰眼魔事件的時期。新造供稱,他完全不曉得喜市與與什麼人往來,所以也一直不知道報紙上吵得沸沸揚揚的潰眼魔平野佑吉惟一的朋友就是自己的弟弟……」
「他……沒錢嗎?」
——我才不曉得什麼姓平野的人哩。
益田望著京極堂的客廳書架。
拜託您——今川再次低頭行禮。
「如果這是我為了讓敦子輕蔑你而設下的陷阱呢?」
「那麼……其實坂本原本就是蜘蛛僕人的同志,這樣如何?」
「與事件相關的人絕對無法阻止真兇——蜘蛛的企圖嗎?」
「然後……再以某種形式讓她們看到本田的屍體。詛咒本田去死的人是小夜子,所以小夜子會感到罪惡——會認定本田形同是自己殺的?」「是啊。這個時候再殺掉叛徒夕子,表示要是泄露秘密,下場就是這樣……輪效果,的確是非常有效。」
「你說過世的女孩嗎?」
是亮開始恐嚇小夜子之後,她便偷偷去找救了自己的黑聖母——杉浦。小夜子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應該是極具說服力地請求杉浦殺人。
青木陷入茫然。他很清楚,卻還是不懂吧。
「杉浦是個引子,真兇藉由告發杉浦……暗中指明了下一個兇手。」
青木說:「川島喜市還沒有尋獲,平野也依然在逃,所以事件沒有完全解決,但是關於前島八千代命案,真相幾乎已經釐清了。川島喜市調查八千代的生活狀況,把她約出來,然後川島新造把她誘進多田麻紀的旅館,最後事先侵入的平野佑吉殺了她。木場前輩的推理幾乎都說中了。」
「這……」
「你也真是啰嗦,你說我去了又能怎麼樣?殺人犯只是沒被交給警方,但是已經被逮捕了吧?你是叫我去說服警方跟學院嗎?我又不是調停人。」
益田也探出身體。「這……繼杉浦之後,下一個兇手——織作碧會被告發……不是嗎?」
「女郎蜘蛛是一種會伴隨孩童出現的女怪。只要冷靜應對,就不會遇害,若是驚惶失措,就會斃命。它的真面目只是蜘蛛,沒什麼大不了的。《和漢三才圖會》里記載,它艷麗的斑紋雖然很美,但那反倒顯得醜陋,是因為毒性甚劇才會如此。事實上,女郎蜘蛛是沒有毒的。」
今川曾經是箱根山僧侶命案的嫌疑犯。
「中禪寺先生離開了嗎?」
突然,紙們輕輕拉開了。
「原來如此。」
中禪寺沉默了,所以益田代為說明。
「你是說他認為這是偶然嗎?」
「這就表示我完全無意答應。最近身邊老是吵吵鬧鬧的,搞得我都沒辦法看書了。」中禪寺說道,將手中的書本翻頁。
「根據嗎?是榎木津先生說的。他說,那個女孩不是那樣的……」
「對,你也很聰明。這就是棚機津女與蜘蛛聯繫在一起的傳說,你很清楚呢。看樣子,你也知道天人娘子的故事嘍?」
喜市以千葉為中心繼續調查,首先找到了住在小屋附近的川野弓榮。但是喜市聯絡弓榮之後沒多久——十月中旬時——弓榮就被人給殺害了。
「……他當然會回絕這個委託,他父親的面子也會被他給丟光吧。不過榎木津的父親是個難得一見的俊傑,柴田財閥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個做絲線買賣的。不會怎麼樣的。」
「那麼中禪寺先生的意思是,現階段無法阻止真兇的計劃成功嗎?」
「可是……中禪寺先生,一起事件有多數的動機,這實在太荒唐了,我完全無法想象。有一邊的線索會不會是為了隱藏真正的線索,是人為捏造出來的障眼法?」
「什麼跟什麼啊?」
「人家不想把哥的話咀嚼過再說明給別人聽嘛,請他直接聽你說比較快吧?而且人家好歹也是個花樣年華的女孩,怎麼好跟男士單獨兩個人見面呢?」
然後川島新造逃走了。
——到處吃香喝辣,還玩男人,這臭婊子也太過分了些吧?老娘這麼想。
「警察已經趕到了吧?」
他與其說是個人,不如說更像頭穿著和服的珍獸。
「那天晚上,就會知道第三個詛咒是否會成真吧?」
「好像是的。唔,從吳同學的語氣聽來,小夜子好像只是詛咒著玩的,但杉浦好像不這麼想,因為他當場目擊過。不久后,杉浦發現她——渡邊小夜子想要接近蜘蛛的僕人——自己的主人,他深感煩惱。他說他覺得不能讓小夜子也去賣春。」
「是啊,雜誌不是說想上就可以上的。但是雖然種類不同,被害女子全都上過雜誌,而且全都集中在去年春天以後。這……不是偶然。」
「那麼,青木先生的意思是,喜市與平野做了某些交易,他們兩個果然還是共犯,是嗎?」
「那是……」中禪寺翻開雜誌,拿給益田看。
「水神指的是水的神明吧?為什麼蜘蛛會是水神?是水蜘蛛嗎?」
「喜市也對志摩子設下了陷阱?」
「呃,我會拒絕吧。不過如果聽到理由,心服口服的話,或許會聽從。」
然後他對男人說計劃中止了,沒必要買女人了。
還沒有結束的意思嗎?
小蜘蛛噴出火來,在空中飛舞。
新造就這樣在外頭徘徊了整整一天,尋找弟弟,然而回家一看,彷彿埋伏著等他似的,高橋志摩子闖進來大罵。
「喏,益田,你會怎麼做?你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蜘蛛?」
——偷竊?好哇!
「織作小姐的論點最後逐漸轉移到性解放的主題,變得更加激烈。像她在山本女士過世后發表的論文,簡直是驚世駭俗。」
「不管怎麼聽,喜市的辯解都比較奇怪吧?從你的話聽來,新造這個人似乎是個相當了不起的豪傑,但可能是兄弟之情使得他的判斷力變遲鈍了吧。喜市會不會是利用這一點,連哥哥也欺騙了?」
在益田回答之前,除了翻頁以外動也不動的冷漠哥哥看也不看妹妹的臉,以一種帶刺的口吻說:「沒禮貌的傢伙,好好打招呼。」
就像中禪寺說的,杉浦落網這件事,從許多角度指出碧就是下一個兇手。
距離學院最近的車站時興津站。織作家的宅子在明神岬,那裡位於興津站與此戰鵜原站的中間,略靠近鵜原。
「所以說,敵人究竟是誰呢?」
「為什麼?」
接著他這麼作結:「……沒有我出場的必要,碧遲早會被捕。」
「……另一方面,青木那邊的案子則是捕獲川島新造,以及平野佑吉現身吧。但是關於這邊的橫線,我也覺得蜘蛛似乎打算在川島喜市出事以前,讓關係人在原地打轉。不管怎麼樣,也只能保護喜市,抓住平野,找出他們背後指使的究竟是誰了。」
敦子想了一下,豎起食指說:「先暫且不管喜市這個人是出於什麼意圖把八千代女士找出來,如果相信他的證詞,他真的無意殺人的話……」
潰眼魔與黑彌撒應該有密切關聯。換言之,碧遭到揭發——賣春組織的實情一經查明,有可能連帶解決連續潰眼殺人事件。
——男人都回去了,房子里只剩下一個女人家,還呼呼大睡,一想到這裏,老娘就感到一股無名火。
「那個人實在糟糕……」
「你沒看我這裏,竟然知道我在看什麼呢。不管這個,這幅畫里,哪個才是妖怪呢?」
——什麼?不是來抓我的?那就快滾!
益田說道,青木露出一副「正合我意」的表情說:「不愧是前任刑警,你說的完全沒錯。新造不可能到了這個地步還扯謊,他八成是被喜市給騙了,可能也是想包庇弟弟吧。證據就是,以結果來說,新造參与了最後殺害志摩子的計劃……」
「……拉攏對方加入同伴嗎?」
青木將木場這位刑警得到的結論——也就是麻紀可能事先和川島喜市說好要偷走和服,並拿去典當一事詢問麻紀。麻紀不為所動,說:——哼,怎樣,這是那個木屐臉的刑警說的嗎?
「蜘蛛先以某種形式逼迫本田,再給予他誘餌。聽好了……你們似乎九_九_藏_書誤會了什麼,真兇操縱的並不全都是加害人那一方。反而說,感覺上蜘蛛是積極地在操縱被害人。」
「蜘蛛的手法是,事先暗中在四面八方施加壓力,好讓關係人能夠按照他的意思行動。這種情況,分歧一樣有無限多,但蜘蛛的手法是,只有落網的人才加以有效利用,而沒有落網的人就予以忽視。」
「哦……不過那也不是警方的偵訊,全都是杉浦的獨白。」
——什麼時候?我哪記得啊?我可是老年人啊。
大致上的結論幾乎都已經在一開始就提出來了。懷疑、煩惱、調查,結果又回到最早的結論。他覺得原地繞圈子轉的焦躁感在這次事件中特彆強烈。
喜市推測,會不會就是這些可惡的娼婦,教唆母親去做那樣的事?
——是絡新婦嗎?
「什麼怎麼看……」
——知道嗎?到老娘這兒來的妓|女啊,全都是為了活下去而出賣靈肉的。
「哦,我太輕浮了。總之,弓榮是利欲熏心吧。她想要把每個月一次的頻率增加到每周一次,這就是她派遣杉浦過去的理由。把手下安插在少女身邊監視,近乎恐嚇地加以威脅,讓少女們乖乖聽話……」
「哦。那麼如果這個咒術解除,我就會變成一個像貓狗一樣隨地大小便的人嗎?」
——他被派到南方戰線,所以複員時間比我早,但還是不可能趕得及回來。
珍獸表情紋風不動,圓滾滾的眼睛直盯著中禪寺。中禪寺絲毫不為所動。
「我依稀看見女郎蜘蛛的真面目了,女郎蜘蛛在古代是棚機津女——巫女。追本溯源,是木花佐久毗賣與石長比賣這兩名神女。巫女從神的身邊降臨到人的身邊。民俗社會由於近代化而緩慢地崩壞,巫女變成了妓|女……」
青木再次開口述說。
再翻開一頁,就是目次。
「可是哥……」敦子窮追不捨,「這我可以同意,但是……小夜子同學又該怎麼解釋?蜘蛛不可能預測到小夜子同學會怨恨本田老師,而且小夜子同學的情況和喜市不同,蜘蛛沒辦法欺騙她。本田老師會不會對小夜子施暴,這應該沒有人預料得到啊。」
「不管什麼人怎麼行動,結果還是不會改變……這起事件也是一樣的嗎?」
中禪寺沉思著。
中禪寺看起來非常不高興,但這是常態,其實他並沒有不高興——對中禪寺知之甚詳的小說家關口曾經這麼說明。仔細想想,應該也沒有人會邊看書邊笑,而且在這種狀況下笑眯眯的反而奇怪。拜訪他的人應該大多都處於益田的這種狀況下,中禪寺會感到厭倦也是當然的。
「原來如此。」
「日本的神明本來是沒有像的,也沒有固定樣式,所以很難斷定。即使這樣也無妨嗎?」
「我請鳥口先生幫忙的,哥哥要記得向他道個謝呀。」
不能用一句「她的人生觀扭曲」來一語概括。老太婆有老太婆自己的正義,也有基於她的正義的道理。若說那是弱者竭盡全力的虛張聲勢,那也就如此了,不過也教人感覺到一種豪氣。
「什麼?」
那麼妖怪的本體就是蜘蛛網了。
「哪有這種蠢事?這是殺人命案哪。」
「是啊。換句話說,這個計劃的前提是棋子的行動永遠會失敗。蜘蛛認為棋子一定會失敗,並事先採取對策、設下防線。這個圈套只有棋子成功時才會啟動——是以預測會落空為前提而擬定的計劃啊。」
「喜市付了那個男人一筆錢,而且多大一萬圓。剛才我說喜市很有錢,也是因為有這段證詞。不過不曉得他那筆錢是哪裡來的。然後喜市這麼拜託那個男的:明晚——十點三十分,四谷的暗坂的入口會有一個女人,你就用我給的錢買下她。我不能告訴你她的身份,但她是個良家婦女,沒有什麼病,這也不是仙人跳,不必擔心。」
「就算你問我理由,我也閉口不語,不加說明。然後,我就這樣暫時離開了。此時,益田來了。」
「所以這次我們就像在循著蜘蛛網探索一樣。」
「啊?志摩子也登在《近代婦女》上嗎?虧你找得到,等於是預測成真了呢,這下子全員都湊齊了。川野弓榮呢?」
他穿著那件和服——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杉浦說當時無論如何都需要它。因為這樣太醒目,所以杉浦又在上面穿了一件下田工作時穿的蓑衣,跟著是亮離開校門。
的確,要做出完全無法預測的行動,或許意外地困難。平凡的益田連榎木津的半點行動都無法預測到,根本不可能想出什麼破天荒的點子來,就算絞盡腦汁想到了,也早就全都被人猜透了吧。
「那,我就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東西了……」
「和誰說好?」
「什麼贖罪?」
「嗯……正是如此。關於這一點,木場前輩等人的想法也一樣。木場前輩的推理是,喜市只負責搜尋,新造只負責找人,兩個人都不知道殺害的事。的確,新造只是因為擔心弟弟而行動,這還可以理解,但是喜市的行動就教人無法信服了。」
——老娘哪裡不對了?
母親不是自殺的,殺了母親的就是那三名娼婦。那三名娼婦不僅逼迫芳江賣淫,芳江一抵抗,她們便加以殺害,並搶了錢逃走——這就是喜市所得到的結論。
「托你的福……呃,不對,你說的沒錯。」
「因為蜘蛛會吐絲,讓人聯想到紡織。」
只要他願意聽就算得手了——益田心想。所以他注意措辭,儘可能詳盡地說明杉浦自白的內容。
——但是他還是一個勁兒地忍耐,默不作聲。
——老娘已經受夠在這種到處漏風漏雨的破爛屋子裡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啦。
益田也非常了解這一點。
小夜子通過夕子,被蜘蛛的毒給侵蝕,完全失去了平常心,她一看到本田的屍體,就跳樓自殺了。杉浦供稱說是他在地上接住小夜子的,他身上還留有當時造成的傷,益田也看到了。
「鐵與妓|女,產鐵地一定都有花街。然後是……妓|女與織女,花街一定都位在邊境——水邊。織女是神的妻子,也就是神聖的妓|女——巫女。在古代,無論地位多崇高的巫女,都必須織布。偷看巫女織布被視為大忌。所以不管是白鶴還是天女,一旦被看到織布的模樣,就必須離開。天人娘子的故事,其實是人娶神為妻的故事。」
中禪寺聞言道:「這就是……連結被害人的線索對吧?」
不繞到岔路去的話,前往中央的距離其實很短。
益田不同意,反駁說:「可是,報上不是報道說殺害川野弓榮的是平野佑吉嗎?喜市完全沒發現的話,就太奇怪了。他明明知道,但是卻主張他不知道,太不合理了。任誰聽了都會起疑的。」
中禪寺這麼說,看來妹妹的臉一下,很快又讀起鉛字來。
說白一點,在小夜子命案當中,榎木津也是不折不扣的嫌疑犯。學院方面如此主張。
「蜘蛛吧。」
「哦……」總覺得不得要領,「……你想起了什麼呢?」
榎木津這麼說。
「咦?哦,我會說,我也不太清楚,可是主人剛才好像在庭院里小解。」
「……結果喜市這麼回答了:『難道平野是在答謝我幫助他逃亡的恩情嗎?』」
青木端正坐姿,說了聲「是」。
「事已至此,無可奈何,我就主動跳進蜘蛛的陷阱吧,然後斬斷纏繞在小蜘蛛身上的絲線。蜘蛛的手下變成了妄念的俘虜,棘手得很,只能從他們開始,一個個除掉壞東西吧。只是……今川,我有言在先,我做得到的頂多隻有這點程度。俯身妖怪被除掉的瞬間,有可能變得更加不幸,而且幾率很大。即使如此……也無所謂嗎?」
就像中禪寺說的,杉浦遭到逮捕一事,成為一個明確的坐標,點出了碧。那麼,真兇是為了揭發碧的罪行,才讓杉浦的存在浮上檯面嗎?
「益田,你……比較適合當警官喲。」
「我認為完全就是這樣。可是中禪寺先生,如果這起事件就像中禪寺先生說的,呈現蜘蛛網的構造,那麼真兇就位在網子的正中央嘍?」青木目不轉睛地盯著中禪寺說,「……那麼中禪寺先生,我們是不是應該只沿著縱線前進?這麼一來,就可以一直線追溯到真兇……不對嗎?」
哥哥開導妹妹似的說:「你聽好了,蜘蛛僕人那些少女確實和川野弓榮起了糾紛,我想這是事實。但是她們只詛咒了弓榮。另一方面,喜市認定弓榮是殺母仇人,這也是事實。可是喜市也只是怨恨,或想要羞辱對方。」
於是杉浦在門口埋伏,跟蹤是亮回家。
——她認識弓榮,但在慰安所關閉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神像?是你在電話中說的,從某位老人那裡購得的來歷不明的漂流像嗎?」
——八成是吳美由紀……嗎?
接著他抬起頭來,對夫人恭敬萬分地道謝后,又殷勤地說了句「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擾了」,然後才進客廳。他看到益田和敦子,說道:「益田先生,你辛苦了。」又問:「敦子小姐,你的傷好了嗎?」
「感覺不像全是假的,他應該有什麼不能說的理由吧。」中禪寺說著,托著腮幫子沉默了。
然後,這次的事件開始了。
「咦?」
據說有三名年輕女子在戰爭中因為空襲燒毀了住處,輾轉流離到千葉,住進芳江的小屋裡,開始賣春。
「我不懂哪。」
「對,是這個。《近代婦女》在去年夏天針對廢娼論進行了訪問調查。公娼制度已經廢止,同時政府在和約成立時,將一直懸而未決,不斷議論的取締娼妓、全面禁止賣春等議題全數通過,《近代婦女》針對這一點,詢問專家學者以及民眾的意見,特別是聆聽在紅線工作的婦女意見,刊登在雜誌上。」
少女們所在的地方時遠離人居的寄宿制學院。別說是帶出來,連自由聯絡都很困難。杉浦每個星期假稱採買,外出前往城鎮,與弓榮聯繫,得到指令,在幾日幾點要帶誰到哪裡,然後回去,趁著黑夜將少女們誘至下界——聽說做法是這樣的。
——即是如此……結果應該還是相同。
中禪寺頓了一下,緩緩地說:「……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聽你說說好了。對了,你會把杉浦證詞中提到的新事實告訴我吧?」
「相反?」
「不可能。」
中禪寺說:「這無法斷定。依我的推測,目前喜市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接近蜘蛛,蜘蛛不可能就這麼袖手旁觀。是要殺、要放,還是要封口,蜘蛛一定都已經想好對策了。總之,應該儘快拘捕喜市和平野才對。青木,這方面處理得怎麼樣了?」
然而……
——他要是上了棋盤,也會變成棋子嗎?
「織作家被天女下了詛咒。」
「蜘蛛網。」
川島喜市戶籍上的姓名是石田喜市,他是川島新造的父親川島大作和小老婆石田芳江所生的孩子。當時正值大正與昭和的交接時期。川島大作的正室——新造的生母在大正十二年過世,當時喜市尚未出生,換言之,芳江與其說是小老婆,不如說是沒有正式結婚的繼室還比較正確。
與其說是在述說,似乎更接近思考。
「不是等閑之輩。蜘蛛妖怪可以大致分類為土蜘蛛系和水神系,所謂土蜘蛛,是對不服從朝廷的頑民的蔑稱,女郎蜘蛛則是水神系的。」
——喜市的母親芳江女士,我也見過一兩次,是個感覺非常纖細溫柔的人。但是聽說她被許多人當成娼婦對待,最後死了……
但是青木似乎感到困惑:「少女賣春?這是在說什麼?益田,你跟這起案子有關嗎?少女賣春是在說什麼?八千代和志摩子都不是少女啊。」
「蜘蛛娘子?鶴或鳥的話,還有天女的感覺,可是蜘蛛老婆,光聽就覺得毛呢。」
「我不這麼想哪……」
但是喜市馬上就轉念,心想這是天譴。
「那種事蜘蛛也可以自己來吧?」
中禪寺有些悲傷地看著益田。「哎,益田,先等一下,不要衝動。舍妹很快就會過來了。我托她調查一些資料。就這樣放任不管,的確是教人有些……不爽快哪。」中禪寺說道,隱隱地笑了。
「中禪寺先生,雖然你這麼說,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了。益田剛才也說過了。弓榮遇害時,喜市不可能沒發現那是平野乾的。喜市是在明白一切的狀況下,對八千代設下陷阱的……」
「只要哥哥願意出面。」
「例如說,真兇會不會是企圖想要摧毀聖伯納德學院?」
「益田,不是的。多田麻紀女士相當懷疑,並且觀察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最後決定不偷和服,打開了紙門。她的判斷非常符合常識。」
「它引來婦女團體的反感,說這是違反時代潮流的行為。說戰後民主主義標榜的是男女平等,在這樣的時代,竟然刊登這種落伍而且屈辱的報道,到底是什麼心態?不,說起來,貞女這種稱呼就是一種歧視。是這樣的吧?」
「說這什麼蠢話?所謂的七夕(tanabata),指的是田端(tanobata),或者是播種(tanebata),也就是水口。此外,神所穿的齋戒布稱為手巾(tana)。這是因為有個風俗是在水邊設置小屋『湯河板舉』(yukadana),在裏面織布,織布的女孩就稱做『棚機津女』(tanabatatume)。這跟外層空間無關。」
「是啊,中禪寺先生說的沒錯。如果她打一開始就想尋死,那就沒有什麼不自然的,但是如果撇開跳樓這件事,小夜子沒有任何人引導,就被本田的屍體給吸引過去似的跑上屋頂,的確是有些不尋常。」
——她竟然說,她是因為迷上了我,才和我睡的。
「問題在這個時候浮現了。其實當時,川島新造離家出走了。他從十五歲起就不學好,就此離家,下落不明……」
「果然如此,所以我才會記得嗎?」
「聽說過呢。」
不過當鋪老闆中條高作證說男子的左臉有瘀傷,但拜訪麻紀的男子臉上卻沒有。
既然新造回來,喜市就變得多餘了。但是他沒有被逐出家門,因為如果戰爭爆發,新造也會被徵召,不能保證一定能夠活著回來。
然後再為了小夜子……
新造就這樣回去騎兵隊電影公司了。
「你說的矛盾,是怎樣的矛盾?」
「與其說是共犯,不如說喜市無疑就是殺人的首謀吧。雖然不明白三名娼婦是否真的曾經犯罪,但是喜市相信這是事實,並且企圖復讎。那麼連結弓榮、八千代、志摩子的,就是喜市的妄念。換言之,喜市為了替母親復讎,利用平野,接二連三犯下殺人罪行——這麼一想,立刻就說得通了。」
「還是不懂。」
壁龕里放的也不是擺飾物或花瓶之類,而是成堆的書籍。
「是嗎。但是不管直接還是間接,我都不希望有人因為我的行動而死掉。青木。」
「哥,你還是老樣子,真是拐彎抹角呢。可是我明白了,這就是蜘蛛的手法對吧?」
「他說他計劃要讓八千代嘗一嘗苦果。」
「羞辱?」
一點都不好玩。
「那麼是肉體嗎?」益田問。青木當場否定說:「不是的。不過喜市的確威脅八千代說,如果不想讓過去的秘密曝光,就照我說的做……」
「難道……其他的被害人也是……」
「名字?」
「……根據新造問出來的事實,喜市在騎兵隊電影公司昏倒后,在將近午夜時恢復了意識。喜市立刻前往四谷,但是那時已經沒有電車,結果他抵達時已經是早上了。當喜市抵達賣春宿,看見麻紀走在路上,於是尾隨其後,麻紀走進了當鋪。喜市不知道哥哥的事,看到這一幕,以為事情全都照著計劃進行。於是雖然歷經幾番波折,但他還是贖出了和服,去到賣春宿一看……」
「不、不必了。可是……」
「沒錯,喜市想要羞辱她。若非如此,八千代女士要用多少錢賣身,根本就無所謂。喜市不是拘泥於她賣春的金額,頑固地與她交涉嗎?」
「你這個樣子是做不來偵探的,益田。」中禪寺說道,又看也不看益田地說,「只是……你最好珍惜這種心情。這是我苦口婆心的忠告,偵探這門行業可不值得你拋棄這種心情執意去做。」
「所以才有問題。如果是被警方訊問,遇到不利的問題而保持沉默,那還可以理解,但是自發性地說上一大串,卻出現那麼多矛盾,是怎麼回事?」
——我只是沒說而已,也沒有隱瞞。
聽到妹妹銳利的質問,哥哥滿不在乎地回答:「只要有學生怨恨本田,不管是誰都可以。讓小夜子同學成為怨恨本田的角色的,就是本田自己吧。」
話說回來,敦子去調查什麼呢?
青木說,現在芳江的傳聞已經不再是禁忌了,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只要調查,任誰都可以知道。
「……喜市在戰敗后首次回千葉時,連母親的生死都無法確認。母親過世后八年,母子離別後十八年,喜市才總算得知母親死亡的真相。可能是隨著時移事遷,村裡人的口風也鬆了吧。但是喜市究竟是從誰那裡聽說的,依然不明,關於消息來源,喜市完全不肯透露給新造知道,所以無法鎖定作證的人究竟是誰……」
喜市煩惱無比,而且極度憎恨村裡人。他為了雪清母親芳江的憾恨,展開調查。但是要找出逼死母親的人十分困難,而且要報復不特定多數的對象也是一件難事。但是喜市不放棄,不斷地尋找,終於查到了某項事實。
乍看之下她似乎非常機靈地處理,但這樣一想,她的行動簡直就像在自掘墳墓。
話說回來,真兇為什麼要做出解決事件的布局呢?
除了被拘禁在學院的絞殺魔的移送問題外,還有潰眼魔正拿著兇器在山谷中逃竄,狀況刻不容緩。警方應該正總動員進行搜山,國家警察千葉縣本部現在應該正忙得不可開交。
杉浦說他沒有去興津站,而是直接往明神岬走去。
中禪寺露出徹底瞧不起人的表情說:「益田,真傷腦筋呢。青木和敦子姑且不論,你應該明白才對啊。你不是知道一起事件,構造和這起事件如出一轍嗎?」
不久后,檐廊響起輕快的腳步聲,敦子從紙門後面探出頭來。
益田觀察店主。
只是,即使如此,碧依然處之泰然。
「喜市一定是想讓前島八千代賤賣她身為女性的尊嚴。」
「是這樣沒錯……」
說到這裏,中禪寺說道:「這樣啊,是相反的啊。」
「哦,沒錯呢。可是那個姓川野的女人實在太大胆了,那是她的本名吧?而且連照片都刊登了。這是本人吧?」
關於這一點,新造的意見也相同。過去,新造曾經通過親戚的口中聽到有關芳江的傳聞,但評價都不差。
「我在電話里聽過了。」
「其一……」
益田像要把他的視線拉回來似的說:「不可能啦。」
「原來如此,我看看……」
「看人家怎麼說,或許你會聽從是吧?如果有人說:我不能告訴你理由,可是無論如何求求你,然後不斷說服你,你會怎麼做?」
——我直覺這個女的是清白的,那麼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她。
「川島新造已經在前天被警方拘捕了。若是心不在焉地聽,新造的行動聽起來一點邏輯也沒有,但是如果了解新造的理由,就明白其實並非如此。這件事很複雜,首先要從新造和喜市的關係說起……」
「據說新造找到小屋時,喜市害怕得要命……」
「為什麼?」中禪寺問,「喜市事實上並么有下手殺人不是嗎?」
「所以呢?」
益田回想起來。
「……這另一方面,川島喜市憎恨八千代和弓榮,恨到想殺了她們,平野佑吉像在實現喜市的願望似的,不斷地殺人。新造擔心喜市,被捲入事件,遭到懷疑。而平野和喜市是朋友,喜市在過程中發現兇手就是平野,但兩者並沒有共謀的跡象……」
「青木,不要只憑臆測發言。」默默聆聽的中禪寺出聲勸誡青木。
杉浦追憶說,雖說是少女主動要求的,但是他仍然覺得幫助少女們賣春的自己簡直就是個人渣。而他知道小夜子明明不願意,卻遭受到性方面的虐待后,決心設法解救她。
這麼一來,女人就算醒了,想回也回不去,她一定會拜託你借她外衣,但是絕對不可以借給她。不要借給她任何東西,立刻把她攆出門……
「有啦有啦。真是的,以為我是你妹妹,就把麻煩事全推到我頭上,任意免費使喚,真是會給人添麻煩。我也是個職業婦女,忙得很的。」
新造一面躲過司法追兵,一面四處查訪,尋找喜市的下落。然後他避開搜索網,終於找到位於房總的芳江的家——上弔小屋。不出所料,喜市躲藏在這裏。此時,新造總算從喜市那裡問出了緣由。
益田的擔心似乎只是杞人憂天。
「關於這一點,杉浦怎麼說?」
當時是亮為什麼急需要錢,理由也已經明朗了。
「是啊,外層空間的浪漫呢。」
「他說他想要……教訓教訓淫|盪的女人。」
「中禪寺先生也知道了嗎?」
——還說她穿著很貴的和服,應該一下子就可以看出來。
「這事本來就沒什麼品嘛。杉浦完全對弓榮唯命是從了,他在精神不穩定的時期碰上這種事,真的很糟糕。結果調|教一結束,杉浦九月下旬就被派去學院了。」
的確是這樣吧。
「那麼……」
「嗯,這是從另一個角度觀察這次事件的道具。敦子,你聯絡青木了嗎?」
「是啊。白鶴也會織布,天女裏面有一些也是靠著織布致富。還有蜘蛛娘子的故事,裏面的妻子當然也會織布。」
一切都如同中禪寺一開始所斷言的,這是在繞圈子。他在聽到詳情之前,在非常早的階段就已經識破事件的構造了吧。
青木說:「喜市很有錢,而且喜市並沒有說他要買。他逼迫八千代收錢,和陌生男人上床。然後也沒有明示金額,就對她殺價。照這樣看,也不像是逼人賣春,榨取傭金。」
「相反。」
「很簡單,有人聽到了。」
在這個計劃里,無論關係人選擇了哪一個選項,都只有快慢之分,而不會對結果造成任何影響……
「沒那回事。」
「門沒上鎖吧?」
「我不知道……」中禪寺當場回答。那麼他一定是充滿了不知道的自信。「……情報太少了。不……追根究底,流通的情報全都是蜘蛛所操縱的。所以不管第三者如何判斷、如何行動,事情全都會照著蜘蛛勾勒的藍圖進行。」
「沒錯。織作碧這個女孩的確很聰明,但是真兇的才智遠遠凌駕其上。我認為真兇已經做好準備,就算一切曝光,計劃受挫,自己也絕對不會受到牽連。當然,真兇也沒有做出任何抵觸法律的行為……」
後來喜市不願意接受川島家照顧,搬到別處,工作也一再更換。
「可是哥不是總是說,預測是不會說的,預知是不可能的嗎?」
想起被害人的名字?更讓人不解了。
「這個時候,敦子來了。敦子,你會嚇一跳吧?」
如果連續三個人死亡,想要偽裝成自殺的確很困難。
「根據時刻不同,神性會裝換為魔性。有些地區,早上和夜晚的說法是相反的。有些地方說『夜蜘蛛就算是父母也要殺』。蜘蛛不可能是父母,為什麼會這樣說呢?總之蜘蛛不是等閑之輩。」
中禪寺翻著雜誌,冷漠地回答:「是刑警。」
青木說:「唔,也算是。」
就算在那種狀況下無法逃亡,但是如果榎木津沒有撞見杉浦掐住海棠,想要逮住杉浦,或許不是件易事。殺人所需的時間不多,如果榎木津不在,益田等人趕到現場之前,海棠肯定已經死了。
「請問,你所找到的連結被害人的線索,是少女賣春對吧?」益田說。
年輕刑警說,他一開口就被吼了。
但是這個時候杉浦已經遭到懷疑了。
「絡新婦不是俯身妖怪,沒辦法驅逐。」
妹妹一臉吃驚,哥哥滿不在乎地看著她說:「就是這樣。喜市只是為了讓她們在社會上以及精神上遭受打擊,促使她們反省過去的惡行,才設計了這場精巧的計劃。特別是八千代女士,喜市應該是想要羞辱她才對。」
——那個女人好像已經死心了。
新造說,暌違許久的喜市,不知為何看起來十分苦惱。
「小夜子她們主動接觸,所以才被當成問題。如果蜘蛛的僕人不曉得小夜子等人的事,應該就不會加以理會,而且在初期階段絕對無法預測到她們會主動接觸,如果這是個陷阱,就是自掘墳墓的陷阱了。故意宣傳自己的事,然後再對聽到的人施加制裁嗎?這有什麼意義?」
「是到。喜市當下察覺狀況有變,當下直接逃往千葉……」
「沒有。」
中禪寺似乎立時察覺了益田的臉色。
「就算喜市曾經幫助平野逃亡,也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後來兩個人有聯絡啊。」
「是啊,並不是我強制你這麼做的。可是不管是在廁所解決還是在客廳解決,排尿原本是一種生理現象。如果換作禽獸,不管在哪裡排泄,都不會遭到指責。你不是禽獸,而是有理性的人,而一般人不會再客廳做這種事,所以你不會這麼做,對嗎?」
益田是在不認為她背後還有別人。
翻開封面,上面印著「陽」的異體字。
「有一點不一樣。如果是拿這種事當把柄恐嚇,通常會說『如果想要我保密,就拿出錢來』,或者是『乖乖聽我的命令』,對吧?但是喜市卻是這麼說的:『要不要像以前一樣接客?價錢由你自己決定』……」
中禪寺回答:「例如說……嗯,益田,你舉得如果你沒有來東京的話,這起事件會怎麼發展?」
「說起來,惡魔崇拜少女怎麼沒會知道小夜子她們在調查自己的事?」
「是這樣沒錯……」
「可是……和服……」
「哦?你有什麼根據?印象嗎?還是人不可貌相,其實你對女人了如指掌?」
中禪寺突然說出奇怪的話來:「舉個例子好了……益田,假設你現在感到尿急。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
「母親的仇。」
「另一方面,喜市健全地長大成人了。成人是成人了,但是他的哥哥新造卻在某一天突然回家了。」
「榎木津在那裡吧?」
「還有,這本《獵奇實話》報道了川野弓榮的事。這本……」
「蜘蛛。新造猜想,喜市是被一個叫蜘蛛的女人給玩弄指使,扯進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里。」
他還是覺得就這麼袖手旁觀並不是上策。
「對,這才是洗腦。洗腦這個字眼最近經常聽到,常給人一種強制的印象,但是被洗腦的人完全沒有受強制的感覺和義務感,是徹底自發性行動,才能夠叫做洗腦。蜘蛛完全掌握了洗腦的精髓。」
所以……織作碧的嫌疑仍然是曖昧的。
「你調查一下織作家的家系,不用追溯到太遠。查一下上一代和上上一代當家是從哪裡入贅過來的,還有織作家成員的經歷,愈詳細愈好。職歷、學歷、病歷,連不必要的資料都要徹底調查清楚,我們手上沒有武器。……益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