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剛才的敦子果然不是敦子。可是,這個女的也不能相信。就算連存不存在都很可疑的女人突然現身,下達神諭,也不能就這麼囫圇吞棗地輕易相信。
益田正想說什麼,卻被增岡給打斷了。
鳥口在去年八月底初次認識青木刑警。當時青木正在搜查分屍案,地點在相模湖。鳥口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敦子的。兩邊都是關口所引介,他覺得緣分真的很不可思議。敦子現在遭到不法之徒所誘拐,而關口甚至身陷囹圄。
這個女人——反正是個虛飾。她是彼岸的居民,是假的,毫無生活感。
「我們走吧。」
淵脅不知怎麼著,人看起來非常朦朧恍惚。
「中禪寺,這些人可以相信吧?」
剛才那……短短數十分鐘的喧鬧。
青木仰望陰天。
「這次的事件,是他的事件。」
賢明?
主體與客體無法明確地分離開來……觀測行為本身會影響對象……正確的觀測結果只能在不觀測的狀態下追求……·所以觀察者必須將觀察行為視為事件整體的一部分——中禪寺經常這麼說。鳥口覺得似懂非懂。
——這孩子……
青木低下頭,踏出沉重的腳步。不出所料,一滴水落在後頸上。
增岡說道,大步走進客廳。
「是啊。」
「是耶。」
「敦……敦子小姐會怎麼樣?」
門。
「什麼沒關係,那我們不就是一般平民了嗎?那闖入之後……」
「地下軍事設施啊……」
青木說道。
「不得了了,事情不得了。」
「那麼,你們會離開榎木津先生的事務所……」
中禪寺本身應該是個善良的人,但是他所說的話很可怕。當然,他的話撫慰人心,拆解謎團,帶來安定。但是威力愈強,也愈有可能帶給聽到的人完全相反的效果。事實上,他應該也能夠以語言殺人,顛覆常識,撩撥不安。
「敦子小姐……」布由開口了。「敦子小姐我一定會……」
「對。據說他本來是在陸軍開發武器的理學博士。」
「中禪寺不是說過,他在那裡被迫宗教性的洗腦實驗嗎?」
重要的是……
「舊日本軍的隱匿物資……」
「他……是個好人吧?」
——還不到一年嗎?
「討厭啦,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對吧?刑警先生?我順便再告訴你一個事實吧。條山房是個邪惡的組織,張果老這個人會誑騙他人,所以敦子小姐也被他騙了。我聽了這位佐伯小姐的話,便前來解放她。」
「可是……」
「我已經這麼理解了,請坐吧。話說回來,青木……你受傷了嗎?」
「我……我是……」
鳥口覺得青木變得好像木場。
可是……
「嗯,大概。所以說要先讓你休息……」
「啊啊,夫人,冒昧打擾,真是抱歉。我有急事,可以幫我叫一下中禪寺嗎?還有這位青木是為了別的事來的,他受了傷,腳不方便,所以被雨給淋濕了。這樣下去可能會弄髒府上的客廳,能不能介個手巾或抹布……」
武藏野事件的時候,青木似乎也掛了彩,行動起來似乎相當痛苦。
「我……從前面的門口進去。你從中間的房間過去。長屋沒有後門,這樣目標就逃不掉了。」
「東……」
「松兄,你……你要相信條山房嗎?」
不可能有這麼荒唐的事。
「重點是,小姐,你剛才提到的事……那是事實嗎?消息來源是哪裡?」
益田大叫。
「啊,恕我這樣子見人。」
「是……這樣嗎?」
「可是……那麼要怎麼做……」
「鳥口,像我啊,只是忘了昨天發生的事 就慌得好像整個人生空掉了似的,因為我一直把自己嵌在社會要求的模子里過活。我總是畫有界線,決定從這裏到這裏使自己的領域,然後感到放心。但是事實上根本沒有那種界線不是嗎?也沒有內外之分。只是我一這麼想,就不安極了。因為會失去根據……」
「聽到特定的某句話……身體就會失去自由,會任憑使喚……」
「聽說確定戰敗以後,入口遭到爆破,現在甚至找不到在哪裡了。但是……」
「我沒有懷疑。師傅就是師傅。可是……」
被關口巽……
接著他說:「我……要回去東京。」
如果現在的時間是真的,那麼青木所知道的過去就全都是假的。如果青木所記憶的過去是真的,那麼眼前的現實就全都是假的。是青木的理性一直不正常,還是他早就已經瘋了?
「只要身體沒有變化,人就不要緊。要是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狗或蟲,的確是得慌張一下才行呢……」
「而嫌疑人……是關口巽。」
連看都不想再看到。
「如……如果這是真的,那就是犯罪。不,事實上已經構成犯罪行為了。綁架、監禁、暴行傷害……而且還有可能發生破壞活動。這是恐怖活動。」
「敦子小姐就像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一定會把她救回來。她不能被捲入這樣的紛爭。所以……」
我在語無倫次些什麼?
青木將視線別向牆壁。
正當青木要開口的時候,夫人說:
「怎麼會?那……」
「我才不知道。怎麼了?」
「怎麼辦?」
敦子一臉悲傷。
「青木找你是為了別的事,等一下再說。」
條山房嗎?藍童子嗎?還是華仙姑?
增岡一口氣說完。
「也用不著……潛入空房裡了吧。」
這個地方色彩單調,幾乎都褪色了。
「你是說……那個研究所嗎?」
「我覺得怎麼做都可以。不過,我不建議您和張碰面。而且我認為任由那個邪惡的人隨心所欲地操縱……不是件好事。」
青木大叫。
「那麼……是正中間那間吧?從前面算來第二間和第三間……對吧?」
青木回過頭來。
因為水滴接二連三地打上臉頰。
「對。尾國誠一使用催眠術。條山房不太清楚,但會使用藥品使人昏厥,然後再操縱記憶。指引康庄大道修身會也會做些近似的事。還有……成仙道。」
那是一名少年,才十四、五歲左右吧。他穿著顏色十分不可思議的立領服裝,以這個年紀的少年來說十分特別,留著一頭沒有理短的直發,每走一步髮絲就隨著飄動。以這個季節而言,現在算是相當寒冷,或許是因為長時間暴露在夜風當中,少年的臉頰微微地染成淡櫻色,這反而讓少年更顯得清冽。
「敦子小姐。我……不,關於我這幾天做了些什麼,那個人——通玄老師怎麼說……?」
「那麼……為什麼三木春子小姐和布由小姐……會被那麼多方的可疑勢力給盯上?通玄老師對我撒謊又有什麼好處?氣道會有什麼陰謀?青木先生能夠說明嗎?」
無論選擇哪邊,都是假的。
青木慢慢地呼吸,壓抑激昂的心情。
「是裏面算來第三間,千萬別弄錯了。」青木說。「六間長屋最裡面和最外面,主的應該是與案情無關的老人家。對方將外面算來第二和第三個房間打通使用。所以空房是……」
「嗯,他說是隸屬於帝國陸軍第十二特別研究所——就是那個武藏野事件的舞台呢。和那個美馬坂教授一起……」
說的沒錯。
零戰、鴉片、毒氣瓦斯。
「你是……條山房的……」
青木微微舉手。
——這個時候激動也於事無補。
過去的自己是假的嗎?
綜觀聚集在京極堂的六人所帶來的消息,浮現出來的整體情況令人費解。狀況令鳥口大感愕然,原以為毫無關係的好幾個事項,剝開一層皮后,竟複雜地糾結在一起。它們彼此之間有著密切的關聯,以韮山的土地為中心,有一場規模九*九*藏*書非比尋常,而且不明所以的陰謀正在進行……
增岡連珠炮似地說。
彷彿會被那雙玻璃珠般的眼睛吸引進去。
變得有些憔悴的河源崎轉向青木。
「聽說另一側……」
就到此為止了。之後,青木的記憶與清醒的場面直接連接在一起。沒有中間。換言之,整整四天都是空白。只能說青木這段期間失去了意識,他不是帶著意志行動的。
「條山房的張先生、還有那位小姐——不,甚至是青木兄我也不信。要懷疑,每個人都很可疑。我相信的……只有自己。」
「布由姐姐這麼說,我會想辦法的。您……要怎麼做?」
屋瓦剝落,裸|露的牆壁龜裂。
「說的沒錯。」河源崎說。
「怎麼樣?」
「你在說什麼……」
「警、警官怎麼能不相信警察機關!就算只是做做樣子,也得照規矩來才行。你不是警官嗎?」
「是好人吧。雖然我不知怎麼樣才叫好人,至少他的所作所為入情入理,而且我好幾次……」
「松……松兄,你……」
中禪寺夫人知道小姑發生了什麼事嗎?青木有些在意。
「對。筒子里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資訊,流動、纏繞、糾結在一起。這些有如蛇巢般的資訊偶然碰觸到筒子的表面時,唯有那一瞬間會產生意識。人把那斷續發生的意識錯覺是連續不斷的,把這種錯覺稱為心。實際上根本沒有心這種東西。若是相信著不存在的東西,會走進死胡同的。因為會背負上生或死這類苦惱,很愚蠢。人活著,活下去就好了。身體活著,這才有意義。所以追求意義而活,當然還有追求意義而死,都是本末倒置。」
應該是沒有關係的……居民。
葡萄酒工廠旁邊的木造長屋。
「青木先生。」鳥口呼喚青木。
「不知道他會使用什麼伎倆,不過……」
「是重大事件。」青木答道。
「地下?防空壕還是什麼嗎?」
「可怕的表情?」
青木說到這裏,噤聲了。
中禪寺用一種獨特的表情盯住增岡,看不出他是不高興、生氣還是傷腦筋。
發不出聲音。
「唔……有可能,可是……中禪寺先生很明白。他明白自己的話是多麼可怕的兇器。」
「你是條山房的人嗎?」
青木在第二道門前站住。
「要解除法術,非常棘手。不過其實也非常簡單。只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自己就行了。就像我剛才說的……其實根本沒有自己這種東西。只要發現沒有自己,知道原本沒有自己,就不會深陷進去。您迷惘了,然後暫時保留結論,對吧?」
簡素的白鐵牆壁暖暖的。裏面是葡萄酒工廠,但並沒有特別問道葡萄酒的香味。青木刑警在斜對面的佛壇店屋檐底下彈出頭來。他生得一張娃娃臉,但不愧是現任刑警,盯起梢來有模有樣。昨天他看起來相當衰弱,但意外地恢復得很快,身體似乎相當健壯。鳥口對於這個怎麼樣都擺脫不了學生青澀模樣的刑警有些刮目相看了。
「關口在棄屍現場以現行犯遭到逮捕。柴田勇治先生今早已經趕往下田。詳細情形尚未確認,但這毫無疑問地是事實。聽好了,中禪寺,那個關口殺掉了那個織作茜哪,你明白了嗎?」
到底怎麼回事?
增岡說。
「我是這麼感覺……啊。」
「老實說,我也有些混亂。好像有記憶,又好像沒有記憶。」
少年笑了。
直到前一刻都還相信著,
不過這隻是希望。
青木渾身一震,醒了過來。
——這個人……
然而……
記得這四天的事嗎?
「什麼……」
青木說的沒錯。關於武藏野事件,中禪寺知道旁人不可能得知的線索,但他所知道的線索,對於解決事件並沒有任何助益。若是弄錯公開的時機,反而可能招來混亂,讓事態變得無法收拾。
青木露出刑警慣有的表情說道。
「增岡先生,怎麼連你都……怎麼了?」
「春子小姐站在街頭?」
「我也不懂啊。」
客廳似乎正在為何事吵鬧。增岡打開紙門,青木從他背後往旁邊一看,裡邊坐著事件記者鳥口、榎木津的助手益田、以及兩個青木不認識的男子。其中一個非常激動,另外三個也驚慌失措。中禪寺從壁龕錢站了起來,但是他並沒有慌張,一樣十分冷靜。
「山的另一側,熱海那裡有入口,規模非常巨大。」
完全沒想到接下來要怎麼辦。
藍童子稍微回頭,看了看布由說:
——這麼說來。
「然後,雖然我不太清楚,不過好像還有許多開發中的武器和零戰……」
藍童子第三次微笑了。
至少對青木來說是重大事件。
青木正想回答,卻被增岡制止了。
敦子的表情露骨地轉為狐疑。
不是前者就是後者。
「要闖進去嗎?」
鳥口從胸袋裡取出一張照片。
「我叫佐伯布由。您……不是條山房的人吧?」
鳥口明白青木沉默的心情。
現在的自己是假的嗎?
「喏,快走吧。褲管會濕掉。」增岡說道。
而且……
增岡站著,掃視驚慌失措的先到客人們。
「可是就算如此……」
「我認為有。我被襲擊的時候,還有敦子小姐被擄走的時候,他們都在場。而且增岡先生說,織作茜遭到殺害當天,他們在下田。」
青木一臉訝異。
「咦?昨晚老師帶青木先生過來的時候,我非常吃驚,問是怎麼了?結果青木先生露出好可怕的表情……」
「這樣啊。那麼中禪寺可要頭大了。我手上的案子比重大事件更嚴重多了,連我都被嚇到了。」
「那位……通玄老師現在在哪裡?」
「敦子小姐,所以說,那只是謠傳罷了。什麼零戰還有價值數億元的鴉片?這是妄想。把它當真才有問題。就算有那種東西,為什麼一介平民會知道?為什麼那個條山方的老師會知道?騙人的,那肯定是騙人的。你被他給騙了!」
「怎麼可能……?」
那樣的話、那樣的話……
騷然。
「陸……陸軍?」
女子儘力保持面無表情。她冷漠地似乎給人一種不祥感,讓人覺得即使就這樣朝她胸口捅上一刀,她一定也不會顯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就這樣死去。
「哦……我想和通玄老師在一起的話,應該是不要緊……不過如果青木先生……」
「敦子小姐……被騙了。」
脊背發寒。
然後望向布由的眼睛。
增岡則之時柴田財閥顧問律師團的律師。
「我……我是在找木場前輩……」
希望對中禪寺而言也是。
還有……
出現了「京極堂」三個字。
「她被下了催眠術。」
一旦懷疑起他的為人,絕對會害怕的教人不敢靠近。
那麼敦子……
「是的。因為……」
河源崎打斷青木的話。
藍童子再次笑了。
鳥口慌亂,青木大叫就連似乎事先獲得消息的益田似乎也慌了手腳。然而中禪寺卻不為所動。接著聽到嫌疑犯不是別人,就是夥伴關口的時候,他依然……不為所動。
「這樣啊。」藍童子說。接著他如此總結:「請轉達中野那位先生,請他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還有人無法接受戰敗。」
「嗯。」
潮濕的風吹過馬路。
無法直視他的眼睛。
「在貓目洞遭到襲擊以後,我們怎麼了?」
「只是,就算夏木津大將說什麼我們也聽不懂吧。」
「這我明白。我這個人天生嘴皮鬆,眼皮重,也因為這樣,覺得人生過的輕鬆多了。」
那名女子擁有半透明質感的皮膚,以及左右對稱的臉龐,眼睛清澈如玻璃珠,卻九九藏書也空虛如玻璃珠。
「青木兄要怎麼做?」河源崎問。青木完全無從判斷。無論如何、不管怎麼樣,這場鬧劇肯定是假的,騙人的。
有那種設施嗎……?
「嗯?你好像受了傷。發生了什麼案件嗎?是重大事件嗎?」
「青木先生!」
如玻璃樂器般的聲音顫抖著。
「青木兄,我不是國粹主義者,也不是歌頌戰爭者。可是我只知道一件事:這些人——無法接受波茨坦宣言的人。並不全都是國粹主義者。因為青木兄,你自己也一樣,現在你雖然說得出這種話,但是八年前你敢像這樣大聲說嗎?不可能說的出口。因為在那之前,為國家戰鬥、為國家犧牲才是正義的。那才是對的。」
「青木先生……呃,通玄老師說青木先生和河源崎先生的傷勢都不輕,最好休息個一整天……」
「什麼?哦,你是說服務規程嗎?我現在是休假。無辜缺勤五天後還請假,課長和部長氣的暴跳如雷,我也不曉得還能不能復職呢。所以沒關係。」
「鴉、鴉片?」
「所以那時洗腦吧?還有帝國陸軍。而且那不是陸軍造兵廠所管轄的嗎?那麼武器開發也……」
「要求東野同行吧。要求他自願。不過……還是亮一下這個好了。」
鳥口想要開口叫東野,卻叫不出聲。
河源崎叫道,敦子抬起頭來。
天空昏暗泛白。梅雨時節教人昏昏欲睡,很討厭。
「木場先生怎麼了嗎?」敦子問。不行,說了她也不會懂。重要的是……
「隱匿物資?藏在哪裡?」
「可是敦子小姐……」
好緊張。鳥口是事件記者,看過好多危急場面,但記者畢竟只是記者,鳥口面對的幾乎都是事發后的現場。就算盯梢,緊張的程度也不同。
「是我吧把青木兄牽扯進來的,我感到非常抱歉。我不會強迫你任何事。青木兄你只要照著你自己的信念行動就行了。」
——這是虛假的現實。
在煙雨迷濛的稀疏竹林旁……
「那……」
「你真的是……藍童子?那個聽說協助目黑署刑事課搜查二組的……」
「鳥口。」
「啊,厄,然後……」
「你說什麼?」
敦子沉默了一會兒,說:「請你務必記得服藥,要不然一定要去看醫生。門窗不必鎖,如果你要回去東京……請轉告家兄……告訴他不必擔心。」事到如今還說這什麼話?
「可是……武裝被撤除了啊。如果聯合國都找到那麼多武器了。那相反地,表示應該已經沒有了。不管是物資還是武器,都不可能四處留存。再說……那種地下設施,我實在不認為在戰爭時還能夠建造那種東西。」
「您被迷惑了呢。」
「不……這是可能的。」
青木在想敦子的事吧——鳥口這麼感覺。
「她也被|操縱了吧。」少年說。
河源崎邊穿上皺巴巴的長褲邊說。敦子也面無表情地杵在原地。
青木的視線從少年臉上移開。
「河……河源崎,我……」
「河源崎!你……」
「不可能。」
「雖然幾乎沒有成仙道與太鬥風水塾的線索,單位怎麼樣都覺得……他們也使用相同的伎倆。我也被擺了一道。」
「沒有動靜,人在室內。」
「再……再觀望一下,然後進去那個房間……」
「本末倒置……」
「是我……說的嗎?」
「噓。」
這不是敦子。
——等一下。
語言是沒有人情的。
中禪寺做了下來。
——我在問些什麼?
「什麼?」
——對了。一定就是這樣。
徐福研究會主持人東野鐵男。
鳥口跑過馬路,鑽進佛壇店旁邊的小巷子。
這個人是昨天突如其來登場的人物。
「松、松兄……」
吵鬧的氣息聚集在門口。
我的心被他讀出來了嗎?不可能有這種荒唐事。中禪寺說過,讀心術是不可能的。可是……
「解放……」
——為什麼……
「是啊。」
敦子輕咬下唇,注視著青木的臉。
「誰……什麼人?」
只能說,青木完全喪失了這四天的記憶。若非如此……
是羽田隆三交給益田的資料里附的照片。
說得好快。但是咬字很正確,發音也十分清晰,所以聽的一清二楚。聽起來雖然有些高傲,但增岡這個人其實並不怎麼傲慢。
昨天……
相信的只有自己……
回到了分歧之前的時間。
敦子開口了。
「……你知道……今天是六月十日嗎?我們……」
——有什麼關係?
不知為何這麼想。此時青木覺得比起應該是現實的敦子,更能相信這個應該是虛構世界居民的華仙姑處|女。
一陣風撲向臉頰。
於是……青木在陌生的屋子裡度過了一晚,做了個驚恐萬分的夢:走在路上的眾多行人,全都長著自己父母的臉。
照片上是一個看起來很老實的中年男子,坐在矮桌旁邊。疑似資料的紙張在他的周圍堆積如山。和服胸口敞開,圓領襯衣看起來很土氣。
正當青木這麼想的時候,一道黑影從背後覆蓋上來。抬頭一看,是一把黑色的雨傘。青木回頭,只見一張五官分明、長得異樣的臉龐。「增、增岡律師……」

青木輕叫一聲。
「沒錯,解放。不過好像晚了一步呢。刑警先生,您……會一個人留在這裏,表示您沒有中了張果老的妖術,對吧?」
「因為事情太不得了,我才會倉皇失措啊。事情嚴重到連平日臨危不亂的我這樣的紳士都不禁亂了手腳——你應該這麼去理解我接下來要說的事。」
昨天,聽到織作茜的訃報的那一剎那——
青木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清秀的臉看。
「據說……是為了革命。」
開燈……
「對。不過岩川先生辭職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協助過警方了。」
青木感到十分困惑。青木的疑問沒有一個得到解答。然而……
「實際上面臨本土決戰時,政府曾經試圖將站立溫存在國內,不是嗎?聽說剛剛戰敗的時候,聯合國的戰略爆擊調查團展開調查,發現國內還有七千數百架飛機。聽好了,那是昭和二十年九月的事啊。光是零戰,就還有一千架以上。」
敦子是中禪寺的妹妹。
「今天怎麼了呢?竟然來了六位客人……」
「我身上有傷,拜託你多擔待啦。」
——發生了什麼事嗎?
「條山房的宮田……那個人在治療的時候下了暗示。對我……還有敦子小姐。」
他暫時壓低身體,然後窺看狀況。
「如果青木兄想要報警……悉聽尊便。我沒有權利阻止你。但是我認為東京警視廳聯絡國家警察靜岡縣本部,再下令這附近的警署,然後再聯絡派出所或駐在所——等到警官趕到的時候,春子小姐已經不知道變得怎麼樣了。」
然後……
不需要。不能夠存在。竟然有人在爭奪那種莫名其妙的東西,這根本不是現實會發生的事。所以這個現實是假的……
遊戲不可能還在繼續吧……
「我記得我被岩井打倒,就這樣昏倒了。我有走到這裏的記憶,也和這位小姐打過招呼。是……昨晚對吧?」
「敦子小姐呢?」
青木大叫。
「那間是空房吧?外面數來第四間……對嗎?」
「警方能做什麼?」
「嗯,人會勉強去製造不可思議。透過覺得不可思議來取得平衡。事實上……真的沒有好不可思議的吧。」
「昨天以前的您,與今天的您並不連續。剛才的您與現在的您也不連續。連續的……只有您的身體……」
青木原本想謊稱自己前來遊山玩水,不小心弄丟錢包,但是既然要借錢,就必須說九_九_藏_書明身份才行,那麼想要撒謊,到底不太容易。青木也想過要聯絡警視廳,不過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明才好。結果青木只是出示警察證件,表明身份,說他一定會回來還錢,最後借了一筆錢。那名巡查叫做淵脅,他敬禮說道:「遵命。」
鳥口問道。青木垂下頭去。
「鳥口!」
接下來的事,青木記得不是很清楚,總之他在前天下午抵達水道橋的租屋處。然後大概睡了整整一天以上。醒來的時候,也因為飢餓和疲倦而動彈不得。房東娘擔心地為他端來米湯,青木文藏喝了之後,總算……
「不……雖然不一定是,但是綜合昨天的談話,敵人有個共同點對吧?」
「鳥口,我覺得呢……」
——陸軍。
藍童子微微偏著頭青木。
「松兄,你……」
聲音自女子身後響起。
「應、應該通知警方才對。你好歹也是個警官吧?你那麼做,明顯違反了服務規程。那種……什麼零戰、鴉片的,不管是真是假,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介平民能夠處理的大問題啊!」
——要我相信什麼?
多多良也說,中禪寺是站在境界處的實踐者。說他的立場讓他不能說不可思議。
青木這麼想。但是很快地,他發現這個想法非常恐怖。因為無法相信自己才剛體驗過的現實,就代表自己經驗性的過去也全都是假的。
半透明質感的皮膚在微溫的黃色電燈泡照耀子下,染成不可思議的色澤。是它賦予了原本接近人偶的左右對稱臉龐更人性的感覺嗎?還是陰影讓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有了表情?布由慢慢地點頭。
「……在忙嗎?」
「不可能有那麼荒唐的事。戰爭是國與國之間進行的,區區流氓,不管召集多少人,都不可能進行戰爭!好不容易和平總算到來……」
沒錯。我是在找木場前輩。
河源崎說的沒錯。青木也聽說厚木的海軍航空隊就是這樣。
「敦子小姐,我似乎被弄糊塗了,請你告訴我更詳細的情形。韓流氣道會……或是那些各路人馬,為什麼會想要這塊韮山的土地呢?」
「咦?」
「青木向,我判斷這位小姐的話十分可信。而且,如果真的有那樣的東西……絕對不能夠交到韓流氣道會手中。時價數億元的鴉片和誇耀全世界的十架戰鬥機,還有……我想所謂開發中的武器,應該是毒氣瓦斯之類……這些物資要是交到那些人手中,這個國家肯定會被搞得天翻地覆。一旦變成如此,不管他們有什麼樣的信念或思想,都毫無意義了。這個國家好不容易才剛脫離佔領期,毫無防備。現在的日本沒有力量遏止擁有那種危險兵器的人。戰爭……真的會爆發。」
——好。
那天夜裡,青木一次又一次回想這段期間發生的事,然後入睡。今天一醒來,他立即到最近的派出所打電話到警視廳,一個勁兒地道歉,然後直接來到了……眩暈坡。
彼此點頭。
青木比比下巴,鳥口屈身奔了出去。
青木都看到敦子本人了嘛——鳥口這麼想。
「他知道就應該說啊。」
「敦子小姐,別管我了,乾脆我也離開這裏吧。你不鎖上門窗也沒辦法離開吧?」
「青木先生,中禪寺先生在戰時確實是陸軍的……」
揚起一陣灰塵。
這是不同的事件嗎?——鳥口問,中禪寺卻說一樣,但是不能夠混為一談。接著他這麼說了。
他沖了出去。
夫人吃了一驚似地走了出來。
「緘默不說,一定也很痛苦啊。」青木說。
接著增岡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麼說了。
夫人拿了手巾過來,青木把臟掉的褲管擦乾淨,道了謝,進了屋子。玄關擺滿了鞋子。
——這個少年……
「什麼事不要緊?」
「如果您做出結論的話,會怎麼樣呢?」
「所以您儘管放心吧。您就算是您,我能夠說中您的事,只是整理、統合的自您的資訊罷了。我說中了,對吧?」
不要混為一談——中禪寺這麼說。
「你、你是誰……!」
河源崎松藏說道,站了起來。
「中禪寺先生這次的樣子的確不對勁。我昨晚就一直在想是哪裡不對勁。於是我想到,或許……」
鳥口抗議似地說。
門開著。青木腹部使力,猛地坐起來。背後和脖子根很痛。好痛、好痛。
「共同點……哦哦,記憶……」
「那和這次的事件有沒有關係呢……?」
門「喀拉拉」地打開。
對青木來說,零戰完全是一具在空中飛行的棺材。零戰的性能確實優越,它的行動機敏,續航距離也長的離譜,以戰鬥機來說是一流的。但是零戰的裝甲非常薄弱萬一被擊中,根本不堪一擊。
這玩笑太差勁了。簡直是低俗……
「我不覺得這個老爺爺有什麼重大關係耶。根據羽田給的資料,這傢伙偽造經歷對吧?」
「啊啊,原來如此……」少年發出清朗的聲音,並睜大了渾圓的眼睛,「……您是警方的人。而且……這樣啊,您是東京警視廳的刑警呢。警視廳的刑警會跑到離轄區這麼遠的地方……是為了找人……尋找前輩刑警……不對呢。換句換說……哦,您對那位敦子小姐有好感呢。」
可是……織作茜被殺了,而且據說還是關口殺的。中禪寺說的確實沒錯,但是他沒有把織作茜命案算在裡面。
他只想得到像向派出所借錢,拖著腳在路上徘徊了五六分鐘,總算髮現了駐在所。
織作茜。
鳥口和青木代替前往調查太鬥風水塾的益田,今天一大早來到東野居住的甲府,以拘捕東野。
增岡說:「青木,我先進去啰。」
那種東西,日常生活不需要。
隔天青木在劇烈的頭痛和肌肉痠痛中痛苦的醒來。不僅如此,青木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幾乎身無分文。不過他還是先離開了屋子。
——快點。
「成仙道也有關係嗎?」
只是他孩子氣的外表和一板一眼的態度常令人誤會,其實青木是個很有骨氣的男子漢吧。或許只是因為老是跟感覺打也打不死的木場混在一起,因而顯得遜色罷了。
「整個日本不是都在挖洞嗎?全日本都被挖遍了。事實上到處都是防空壕啊。即將戰敗時,軍需工廠也遷移到地下,各地都建造了軍方的地下作業場。大本營本身也是地下設施,也有厚木的基地。令人惶恐的是,就連皇居也計劃搬遷到長野的地下壕,就算有地下基地也不足為奇。」
問這種人又能怎麼樣!
「太愚蠢了!」
「呃,就說青木先生在找三木小姐……。三木小姐失蹤了,氣道會一定正拼了命地在找她,青木先生也……」
「藏在那裡的地下。」
「中禪寺敦子小姐……已經不在這裏了嗎?她……」
鳥口和青木對於目前監視的對象,幾乎沒有任何線索,當然也不曾見過。如果目標是與其他傢伙是同一夥,不曉得會使出什麼伎倆來。
華仙姑、張果老、韓、還有曹……
這果然是虛構的舞台。
「敵人只是個乾枯的老人。而我們……不過,青木先生,你不要緊嗎?」
身穿制服的巡查正拚命地刷洗著腳踏車,腳踏車上沾滿了泥土和https://read.99csw•com枯草。青木心想,他應該是騎車去山上才搞成這個樣吧。
「就算是陛下的玉言,要日本無條件投降,有人還是難以接受——全日本不知道有多少人懷有這種心情。事實上,我隸屬的航空基地里,在玉音放送的隔天還是實施夜間飛航訓練。大家都在說,我們要死守在山裡,戰到最後一個人,然後壯烈犧牲。我們是認真的。」
時價數億元——如果青木沒有聽錯,敦子確實這麼說了。那是青木完全無法想象的金額。
他說的確實沒錯。
「忙得很。我們這裏也很不得了的。」
「嗯……」
「嗯……老師昨晚一到,就說下田那邊情勢有異,宮田先生趁夜到下田去探聽情況了。今早宮田先生回來,說他看到一個疑似三木小姐的人站在街頭。」
青木瞪住女人。
「武藏野事件的時候不也是嗎?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他為了木場前輩和陽子女士而保持沉默。如果他一下子就公開真相,會變得如何?被害人會減少嗎?」
雨勢突然變強了。
一滴,一滴,再一滴。
「那……」
青木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無處容身。
「這種事不是違反那個什麼毒物規程嗎?」
而且……還有藍童子要青木轉述的話。
「我知道了,快點說吧。」
——我可以相信這個女人嗎?
的自現在果然十分危險。
青木借了足夠回到東京所需的金額。
「那我要說啰,不要嚇到啊。前天早上,伊豆下田蓮台寺溫泉旁邊的高根山山頂附近,發現了一具被吊在樹上的勒殺屍體。」
「這……」
「您一定都會發生破綻,出現裂痕。張就是趁機來填補這個裂痕。但是,知道自己這個東西其實並不連續,只是誤以為連續罷了,就根本不會有什麼裂痕。不,到處都是裂痕,所以別人要來填補,也只是平添麻煩罷了。所以呢,您……十分賢明。」
「沒有……人的氣息呢。」
「他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他明明一定知道些什麼的……」
「做出……結論的話?」
織作茜。
——陸軍的軍事設施。
不是憨直嗎?——青木心想。接著他發現自己被這個還帶有青澀的不可思議少年玩弄于股掌之間。
——那種大小是什麼?
「筒、筒子?」
青木無法相信自己了。其實青木並沒有河源崎那樣強烈的主張。他會否定敦子的話,對河源崎的主張提出異論,都是因為若不這麼做,青木的自我似乎就要消失不見了。
沒有真假,也沒有過去未來。語言作為語言,就這樣自我完結。語言與現實乖離,卻又左右現實。就某種意義而言,語言是最強的武器。
「……趁著我還有這玩意兒的時候。」
青木壓低了身體。
木場。
「敦……敦子小姐……」
「東野也會功夫嗎?」
——得趕快……
青木面對另一頭笑了。
「所以會更醒目啊。」
大開的門扉外頭已是一片黑暗。他好像睡了半天以上。一群小影子吵吵鬧鬧地蠕動著。是什麼?
不可以看她的眼睛。
青木那張小芥子木偶般的臉稍微糾結了一下。
所以這種女人不存在。華仙姑處|女只是個都市傳說。沒有人見過她。沒有人……
得趕快去才行。
「你……你是華、華仙姑……」
「青木兄說的沒錯,戰爭是國家與國家之間進行的。就算我再怎麼憎恨他國,戰爭也不會因為這樣就開打。話雖如此,實際上上戰場的不就是我們個人嗎?管他國家之間決定要打還是不打,拼上老命的可是我們啊。就連我都這麼想了,一定還有更多憤恨不平的人。如果實際上真有那種武器和物資,也難保不會有人再打上一仗啊。」
青木只是點頭致意。他看到中禪寺夫人的臉,瞬間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不要再把她牽扯進去了——青木想這麼說。
「零戰是海軍的啊!你說那個什麼地下設施時陸軍的吧?而且說什麼地下基地,根本就是痴人說夢。不可能的。什麼零戰……事到如今……事到如今那種東西……」
「身為警官之前,我更是河源崎松藏這個人。我在非法奪回春子小姐的時候,就已經喪失公僕的資格了。」
——什麼!
「我……那麼我只是一直在睡覺嗎?」
藍童子的那句話。
「我誰都不信。」
接著他窺望道路另一頭。
雖說認識的時間不長,但關係密切的人遭到殺害。不僅如此,被當作殺人兇手的嫌疑犯是他的老朋友,而且自己的親妹妹被捲入,應該親密如家人的兩個老朋友也行蹤不明。儘管如此……
「什麼?」
一名女子忽地走了進來。
原本默默聆聽的敦子開口了。
關口巽殺了織作茜?
所以……
「被害人……是織作茜。」
少年親和地微笑,來到青木面前。
增岡以一雙大眼瞪住他。
——反正總要被其中一方騙。
「是啊。」
「或、或許什麼……?」
鳥口疊在他身上似地看過去。前面的房間門打開了,一個中年男子上身赤|裸,頭上綁著毛巾,懷裡抱著一升容量的酒瓶,與另一個穿著日式短外套的褐皮膚老人走了出來。兩個人都醉的東倒西歪。
「青木,你要去中禪寺那裡吧?上這條坡道的人實在不太可能會有其他事,問了也是白問,不過既然我也走在這條坡道上,表示我也正要去他那裡,我們一起去吧。」
青木小聲地說。青木受了傷,敵人越少越好。
什麼叫差勁的玩笑?——鳥口追問,但中禪寺不肯回答。
青木抬頭仰望。
騷然的氣息。
河源崎說:「我不要緊的。」
「我……實在搞不懂中禪寺先生……或者說,我本來就不懂他這個人。」
占卜師、通靈少年、氣功道場、漢方藥局、風水經營指南、自我啟發講習、私人研究團體、新興宗教——每一個都很可疑,但是很難在他們身上找到明確的犯罪事證。頂多隻有韓流氣道會犯了暴行傷害、逮捕監禁罪罷了。而且要是不向警方報案,也會這麼不了了之。並沒有像是不知道犯人是誰、不了解動機、找不到作案手法等所謂的謎團。
「跟那也沒有關係啦。這下子那棟長屋裡……只剩下東野一個人了。」
「請別害怕。我不是讀心的妖怪,不可能看得出人心。說起來,人根本沒有心,人有的只有身體。人是個空殼子,就像筒子一樣。」
「那似乎是設備相當龐大的設施,而且除了所謂的隱匿物資以外,還藏著價值數億元的大量鴉片……」
「零戰?零式艦上戰鬥機嗎?」
少年的說話聲聽起來很輕快。
「可是……什麼零戰……當時的日本根本沒有那種餘力了。別說是兵力了,當然武器也是……什麼都沒有,所以……」
「不對!」
河源崎抓住胸口的念珠。
青木垂下頭去。
「沒關係的,您那樣就行了,沒必要相信我。我所發出來的終究是話語——換句話說,對您來說只是資訊。假設您相信不要被話語所騙這種話而被騙了。這種情況算是被話語所騙嗎?當我說不要相信我的話時,無論對方相不相信這句話,都會產生矛盾呢。語言總是自我指涉的,資訊不可能是本質。語言什麼都無法傳達,但是我們https://read.99csw.com不使用語言,什麼都無法傳達出去。這又是個矛盾。」
然後,青木變成孤單一人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青木吼道。「你是在歌頌戰爭者嗎!開什麼玩笑,說什麼蠢話……你、你坐過那種東西嗎?被吩咐飛去殺人,殺了人之後去死,孤身一人被塞進那種密不通風的棺材里,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
「不……」
木場去了哪裡了?
小孩子嗎?是一群小孩。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戰爭是不對的。可是在那之前,直到剛才的前一刻,我們都深信那才是真實,一心只相信這件事啊!就算有人對你說,從今天開始那再也不是真理了,你能夠馬上接受嗎?」
青木望向河源崎。
「是啊。因為有意義的時資訊,而資訊並非本質,對吧?所以您這個事物就只有身體,而身體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存在罷了。但是您誤以為您這個概念才是本質。所以您才會困惑,會去煩惱:我不是這樣的、我所追求的世界不是這樣的、社會不需要我。最後還會去煩惱一些無聊事,像是活著沒有意義,死了才有意義等等。就算什麼都不做,什麼也不想,即使不願意,意識仍然會萌生,只是活下去的話,根本不需要去煩惱。」
聲音清脆得宛如玻璃風鈴。
無論哪邊才是現實,自我都岌岌可危。
「剛才有個中年男子走進前面的房間對吧?房東說,住在裏面的是一個打零工的土木工人……但是如果那是東野的同伴……」
「那是什麼問題!」
「啊……」
夏木津、木場、關口,還有敦子都不是小孩子了。他們都是已經出社會的大人,對自己的行動要負責任。無論造成什麼樣的結果,都沒有道理要中禪寺出面收拾,而且雖然有一群可疑的人在暗中進行總金額什麼陰謀,卻沒有稱得上受害人的受害人。
「功夫?我不認為他是個武術家。」
青木從昏暗的天空放下視線。
青木把食指豎在嘴巴前。
青木亮出警察證。
河源崎以篤定的語氣說:「我相信我自己。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救出三木春子小姐。原本我就是這個打算,才插手這件事的。如果為了達到目的,必須摧毀韓流氣道會……我會堅持戰鬥到底。如果條山房的目的與我相同,我也不惜和條山房聯手。小姐……」
「暗示……?」
開門。
「那麼……我和敦子小姐說過話嗎?」
請轉達中野那位先生,請他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中禪寺卻叫眾人不要慌,然後……
「革、革命?」
——女人?
青木沒看鳥口,如此說道。
「你……你是……」
中禪寺這麼說。
「沒錯,有十架毫髮無傷的零戰……」
「敦、敦子小姐……」
「覺得什麼?」
鳥口潛伏著。
「夠了,快去吧。」
「只是這樣罷了。只是這樣罷了啊。這跟國家、思想完全沒有關係。被鞭策、被命令著:去打勝仗啊!去殺人啊!就算突然被吩咐住手,也會一時剎不住腳而多踏出幾步啊。通報接二連三死在自己眼前啊。要是束手無策也就算了,但是如果自己保有足夠的飛機與人員,我才不會高舉雙手說什麼『好了我投降了對不起』咧……」
「那……果然是催眠術嗎?」
風帶著濕氣,但道路是乾的。
「鳥口……難道你在懷疑中禪寺先生嗎?」
「是的,老師剛才說,氣道會似乎去了伊豆,必須趕快,所以就在剛才啟程了。他或許還在車站吧?」
她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天才醫學博士美馬坂幸四郎——再武藏野事件中殞命的人物。
「咦」
「敦……的自小姐也……」
關口巽?
青木忍不住爬了起來。
一道小巧的影子倏地自女子背後出現,無聲無息地從門口進來。
藍童子及華仙姑。
「晚安。我姓笙,不過大家都叫我藍童子……」
「身體……」
「嗯。似乎是……加入了疑似宗教團體的組織。」
「他、他會施法嗎?是、是催眠術嗎?」
「說是和氣道會發生亂斗,受了傷……」
「沒錯。說什麼當日本戰勝的時候,必須將敗戰國的國民全都變成國家神道的信徒,真是教人啞口無言的實驗。中禪寺先生好像百般不願意。」
揚起一陣煙塵。
「不……再等一下吧。」
——不要下。
「我、我並沒有……」
多多良說,中禪寺曾經這麼說過。
敦子在河源崎催促下離開家裡。最後朝著這裏稍微回望一眼的那雙大眼,不知為何看起來悲傷極了。大概……
「過去我們涉入的所有事件中,他總是貫徹旁觀者的角色對吧?怎麼說,只有這樣才能明白自己的分際……」
青木想著這些事,睡了一下。
「……他不是常說嗎?世界上沒有不可思議之事。」
能夠仰賴的,只有他的為人。
「要是沒有了不可思議,活下去一定非常辛苦。」
手法和中禪寺很像。
當青木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抱著膝蓋,在陌生土地的陌生房間里孑然一身地坐著。應該熟悉的敦子看起來像個陌生女人,應該有過相同體驗的河源崎,卻輕易接受了眼前的非日常,離開了。
「中禪寺中禪寺,現在不是氣定神閑的時候啊。」
「這不是由我來決定的。他們全都是朋友熟人,身份沒有問題。不管這個,到底是怎麼了?一點都不像增岡先生你這樣的紳士竟然會周章狼狽的。」
一個老太婆從裏面走了出來。
鳥口趕過他,來到第三道門前。望向青木的臉。
——糟糕。
「宗教?是另一個敵人嗎?那麼老師在下田嗎?」
只是看起來這樣罷了。
怎麼可能?
騷然的氣息傳來。
「什麼叫連你都?話說回來,現在可不是裝模作樣地說什麼『怎麼樣』的時候啊。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很少會說什麼『不得了』吧?」
不,或許是因為鳥口自己聯想到敦子,才會這麼想。
「你這是在耍賴嗎!」
「陸軍啊……?他和傳說中位在韮山地下的開發中武器有關係嗎?」
「是啊,張果老對人的潛意識施術,馴養我剛才說的筒中的蛇。蛇會聽從張果老的意思,與筒子接觸,然後就會產生張果老希望的意識。人深信自己是依照意志在行動,,然後受到操縱。」
「不是那種問題。」
「你是說,這次狀況不同?」
「不是的。據說那裡是帝國陸軍的地下軍事設施。」
「咦?」
卻被說那再也不是這裏了……
河源崎站在紙門後面,他的右眼周圍是一大片青黑色的瘀傷。
青木仰頭上望,上面垂著一條電燈拉繩。
青木下定決心了。
在這裏淋濕的話八成會感冒。萬一感冒,這遍體鱗傷的身體可承受不了。
華仙姑——布由點點頭。
「是通玄老師說的。老師說韓流氣道會想要以那些物資作為軍資,把地下設施作為據點。向聯合國宣戰……」
「岩……岩川先生怎麼了!」
「藍……藍童子?」
眩暈坡十分之七處。
「如果青木先生要留下來的話……葯在這裏,食物在這裏……」
「木場前輩也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聽說夏木津先生也完全沒有對益田說什麼,不是嗎?」
「你說什麼?」
根本沒有發生任何算得上事件的事件啊。
河源崎向敦子行了個禮,坐到旁邊。他穿著四角內褲和圓領襯衫。不知為何,他的脖子上掛著念珠。青木一直沒注意到,不過自己的穿著也差不多。
「裏面算來第二間和第三間而已,對嗎?但是那個叫津村的羽田制鐵的秘書失蹤到哪裡去了?益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