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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中禪寺千鶴子站在門外。
「織作茜女士之所以被殺,是因為我和她有關係。關口被誣陷為兇手,是因為我和他熟識。這……是針對我的明確訊息,叫我不要干涉遊戲。」
榎木津說的沒錯。
「那就別管了。」
「小雪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還有……千鶴也是。」
他在胡鬧。
「我知道啊。」
「鳥口、益田,還有青木……現在我們周遭正在進行一場遊戲。它在暗地裡,長年累月,緩慢而確實地進行著。如果有人注意到這場遊戲……全日本大概只有我一個吧。當然,我不打算涉入那場遊戲里。不僅如此,我甚至一直忘記了,我完全沒有把它當真。然而……」
「雪繪……和增岡先生一起……」
中禪寺站著俯視榎木津。
「一個。」
無法插口,鳥口和益田都沉默了。
中禪寺布滿血絲的銳利眼神盯著偵探。
「所以無從背叛起。」
「可是……」
「我、我又沒說他油膩膩。」
中禪寺的表情有了些微變化,若是不注意看就會錯過了。
「沒意思。」
「只要將礙事者洗腦就行了。」
「中禪寺,這是什麼意思?我掌握了相當詳細的狀況,但是這……對夫人雖然過意不去,但這肯定會被起訴的。逃不掉的。」
中禪寺慢慢地開口。
「我明白……」
「千鶴子。」中禪寺呼喚妻子的名字。「可以請你和雪繪夫人一起暫時到京都去嗎……?」
「哼。偵探就是這樣!」
「這樣嗎?」
「……老實說……我不懂。例如說,有個自己信賴的人,那個人犯了罪犯罪是不對的,所以受罰也是理所當然……但是如果真心相信他,就應該認為他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會觸犯法律。那麼沒辦法就讓他好好地去償還自己的罪吧——應該會這麼想吧。相反地,有個人應該相信著自己,而這個人犯了罪,那麼自己應該會覺得非常懊恨心想為什麼他在動手之前不來找自己商量呢……」
「所以說,那……那完全是對我輕率舉動的牽制和報復。茜女士不是我親近的人,但是對我來說,也算是遭到殺害會具有意義的人。另一方面,暗地裡持續進行的遊戲……就我所知,目的並不在於奪取人命。進行的遊戲有個規約,是不可以殺人。所以遊戲本身絕對不可能製造出殺人事件。事實上,並沒有發生任何可稱為事件的事件,也沒有人遭到危及性命的危險。他們完美地遵守著遊戲規則,沒有犯罪之虞。」
中禪寺再次斷定。
「狡猾。」
「不能說。」中禪寺點點頭。
「榎木津,那你的意思也是不必為關口想任何法子嗎?」
青木望著中禪寺的背影。
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用力開門。
說的沒錯。
「遊戲是指什麼?」
「是男……還是女?」
可是……
「啊啊……」
益田驚慌失措地問。
「是啊,被你這麼一說,我才想到哪……」
青木赫然一驚。
「啊……榎……」
中禪寺盯著矮桌。「就是這麼回事。」他轉向雪繪說。
紙門「砰」地一聲打開。一道黑影張開雙手雙腳擋在檐廊上。
「唔,是啊。」
增岡的說法教人搞不懂他到底是站在那一邊。
中禪寺緩緩地轉過頭去。
「榎、榎木津先生,您、您一直都……」
「嗯。不,我是從鳥口那裡聽來的。是關於……加藤女士的事。」
「沒錯。所以只要丟著不管,就算不願意,小關也會被放出來,對吧京極!」
榎木津朗聲說道,也不關上紙門,大步走了進來,開朗地說:「嗨,小雪,好久不見了呢。」雪繪默默地點頭。
增岡露骨地表現出嫌惡。
「你們沒必要知道。別起什麼怪念頭。」
「青木,你說的沒錯。所以只要避免某種行為,被害人就不會繼續增加。不管涉足多深,都絕對不會蒙受危害。」
夫人無聲無息地站起來,說:「我把貓也帶去。」
「你才是……不是為人操心的料吧。」
「哎……要拋棄他就趁現在……如果不是的話,又得辛苦照顧他了,小雪,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呀。說起來,那傢伙就算被踢被打也不會壞的。他本來就是壞的,不要緊啦!」
「這次的事件不適用這個道理。」
只要消除他的記憶就行了。根本沒必要殺掉他,甚至將他塑造成殺人犯。不僅如此,就像中禪寺說的,這次的事件里,所有的目擊證詞都不足採信。
「這……」
「錯誤?」
榎木津說道,眯起眼睛望向雪繪頭上。
榎木津說道。彷彿這才突然想起一直覺得這件事沒意思似地,叼著香煙就這樣把手肘撐在矮桌上,身體傾向中禪寺。
「……所以有罪無罪……對社會來說,或許是很大的問題,但是對夫婦而言,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反而比起這些問題……」
「話說回來……你去了哪裡?」
「那個村子昨天開始就成為熱門話題了呢。」
——原來如此。
青木心想,中禪寺說的沒錯,關係人的性命或許平安無虞。可是這是多麼消極的安心啊。深陷敵人的圈套之中,隨波逐流竟是唯一的保身之道。
——徹底敗北嗎?
只是意識中斷了幾天就心情浮動的自己,根本形同不存在。不值得去拘泥、守護。然而青木只因為冀望自己就是自己,而去懷疑敦子。她就在伸手可及之處,青木卻放掉了她。
青木開九*九*藏*書始覺得中禪寺說的話或許是對的,一次看在他的眼裡,中禪寺才顯得悲傷吧。鳥口似乎仍然無法接受,所以中禪寺那悲愴的表情,看在他的眼中肯定就像一張冷酷大的鐵面具。
毫無血色。
記得京都是千鶴子夫人的娘家。
「中禪寺先生說,除了織作茜以外沒有任何人受害。可是……加藤麻美子女士的嬰兒過世了。那個嬰兒……不算是這個遊戲的受害人嗎?」
「你們這些奴僕或許不了解,但我是偵探,早就看透了。張大你們的耳朵聽好啦。我竟然會向人解釋,真是前所未聞哪。這可是世紀盛事,你們實在太幸福啦。那場活捉猴子的荒唐宴的事前準備,就是為了讓這個長舌男閉嘴的……說穿了就是一種騷擾。」
「完全聽不懂耶,大將。」鳥口說。「就你們兩個人懂也沒用吧?」
要干是吧?——榎木津確認道。
「不懂哪。」律師不悅地說,撫摸了一下鏡框。「你是說他被人陷害嗎?」
「為什麼!」
「啊啊……」鳥口說道,揮了一下拳頭。「加藤麻美子女士的……」
——這不是我的事件。
增岡待了一會兒,哆嗦似地回過身來,更加連珠炮似地說了:
榎木津說的沒錯。
「吵死人了。不管經過多少年,你都只會用這種方法登場嗎?我家的紙門都要被你給拆了。」
榎木津難得以自制的口吻說道,又說:「不管怎麼樣……難過的都只有你一個,是嗎?」
早知道就隨便編個謊言就好了——中禪寺說。
「不會發生殺人,是嗎?」
「中禪寺先生,真的是這樣嗎?」益田開口。「恕我在此大放厥詞,但中禪寺剛才的話里有些錯誤。我剛才想起來了。」
「你說的沒錯,增岡先生。」
青木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愧疚。青木光是守護沒有價值的自己就費盡心力。什麼都看不見。
增岡一臉奇妙地逼問。
「那樣的話……另一隻猴子會被捉,是嗎?」
「先……驅魔。不過我需要士兵。」
「敵人……敵人到底是誰!」
「這些傢伙吵死了。太麻煩了,你說明吧。」
偵探說道。
「我……」
端正的臉龐,大得嚇人的一雙眼睛,褐色的瞳孔,白的不像東方人的皮膚,在陽光下會透成褐色的髮絲……
「哼,少說嘴了。」榎木津說。「狡猾的不只是你而已。哪個人不狡猾啊?而且就算你騙得了奴僕,也騙不了我。你……不願意就這樣放任下去吧?」
「嗯。完全……是騷擾哪。」
「榎……榎木津,你還是老樣子,沒神經又沒常識。你明白這位女士現在處在什麼狀況嗎?」
「我和步步為營,敲了石橋也不敢過河的書商可不一樣啊。」
雖然沒辦法說的很明白,但青木覺得中禪寺一定很悲傷。他擔心妹妹的安危,為朋友的冤罪憂心。當然,只是青木這麼認為罷了。
「我不懂。」
但是……例如鳥口本來對中禪寺的言行有所懷疑;青木之前也無法甩開模糊的不安,益田也一樣吧。反過來說,這不就證明了中禪寺信賴著他們嗎?
「啊……」
「是束手無策啊。」
益田說的沒錯——中禪寺呢喃。
「鳥口,你適可而止一點。」
青木懊恨,空虛,然後抬起頭來。
中禪寺依然緊抿嘴唇。
榎木津則以色素淡薄的瞳眸回敬古書商。
鈴鈴……風鈴響了。
中禪寺正拚命地思考著。
「嗯,記得。」
中禪寺望向偵探。
「關……關口有兩個?」
「小鳥!本大爺在說明,你去問京極是什麼意思?我說啊,只要這傢伙閉嘴,換句話說,只要他不要插手干涉事件,猴子就可以從籠子里被放出來!所以這是在叫他閉嘴。還有,接著取而代之被捉的猴子因為他而殺人,所以這是騷擾。對吧?」
鳥口從矮桌上探出身體。
那是什麼意思?雪繪是在笑還是在哭?從青木的位置無法看出來。
榎木津詰問中禪寺這樣的場面至少在青木等人的想象範圍內,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如果是沒有信賴關係的對象,中禪寺一定會隨便幾句花言巧語,就把人給瞞騙過去吧……
「騷擾?」
「還是跟不死的生物有關?」
青木很在意雪繪。
「是尾國嗎?還是磐田純陽?是氣道會嗎?還是條山房?……不……等一下。他們全都是串通的嗎?不是彼此敵對的嗎?」
但是,接下來青木就不懂了。就算關口確實遭人陷害,也不明白陷害他的理由以及陷害他的人是誰。
中禪寺斷定。事件記者一瞬間退縮了,接著拱起肩膀,耍賴似地追問:
「原來如此啊。」
這表示關口不是被誤逮嗎?但至少這種時候,慢慢說話也不會怎麼樣吧,青木心想。
「沒錯!就是我!你們那是什麼表情!」
但是他似乎錯了。
是因為她是織作茜……
「但是你不願意吧?」
「放任不管,就不會連累更多人。」
「榎、榎、木……」
「榎木津先生!如果你明白,就解釋給我們聽吧!」益田叫道。
中禪寺彷彿忍耐著痛楚,定在原地。
「咦咦!」益田叫起來。「榎、榎木津先生,可是您不見蹤影的時候,還完全沒有查到那裡……」
青木當然也不懂。
「那個遊戲和陸軍地下設施有關係嗎?」
「這場遊戲就像塗佛。在漫長的歲月中失去真意,表面擁有了不必要的深https://read•99csw.com度,被附加了不同意義。它已經本末顛倒,所以就算抓住它、揭露它,也還有大逆轉之後的里側。它的形態不斷地改變,完全固定不下來。但是……它的真實面目其實是個無聊的東西。空虛遊戲的真意只有主辦人了解,而主辦人是不可侵犯的。玩家不能挑剔裁判。而且因為不知遊戲真意,觀眾也無法妨礙遊戲進行。被騙的是騙人的一方……」
中禪寺說道。然後望向雪繪。
開始鳥口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不安極了。因為平常的話,中禪寺就算撒謊,也會讓大家放心。唯獨這次卻什麼都不肯說。
紙門打開了。
「那麼警方為什麼不快點移送檢察單位?都到了這步田地,到底還在搜查些什麼?」
榎木津再次眯起眼睛。
「經驗性的過去全都可疑的話,也沒有什麼不在場證明可言了。一切的資訊都有可能是假的。或許每個人都被騙了。在這種狀況里,我們無法證明任何事。如果所有的實驗結果都有可能是恣意捏造出來的,不管導出來的結論多麼充滿整合性,那樣的理論依然不可信任。可是呢,正因為如此……」
「這……因為她是織作茜啊。」
「織作茜又怎麼說?」增岡說。「她不是已經犧牲了嗎?她不是你說的那個什麼遊戲的受害人嗎?」
「雪繪夫人……」
「可是我跟京極在小雪面前,早就已經不曉得罵過那隻猴子幾億次猴子了。沒什麼交情的律師突然冒出來,說什麼小關沒有生活能力、沒有自我實現能力、自閉又缺乏社交性、發音模糊不清、健忘症、油膩膩,更讓人覺得討厭吧。」
「動機。沒有動機。還有行蹤。關口一如往例,又胡說八道些令人費解的話。說什麼野篦坊在消失的村子跳舞之類的。」
「哎,我也覺得,如果他有那個膽量殺人,過的應該是一個更不一樣的人生吧……。話說回來,你說他是無辜的嗎?」
中禪寺低低的說。
不回答。
中禪寺表情不變,壓低聲音說了。「聽好了,鳥口。你仔細想想,這是組織性的計劃犯罪對吧?唔……其實算不算犯罪很難說,不過既然有許多綁架監禁、暴行傷害等具有犯罪性的要素,說他是犯罪也無妨吧。這種組織性的計劃犯罪里,你覺得最有風險的行為是什麼?」
益田問道。中禪寺點了點頭。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可……可是中禪寺,我無法接受。如果這是圈套,究竟是什麼樣的手法?有許多目擊者啊。有什麼機關嗎?還是……」
「現在只能祈禱他不會在這段時間里因為警察無視人權的審問而……崩壞。雖然可能已經太遲了。」
「這種事……」
「說的沒錯!」
偵探翻著三白眼望向律師,大叫:
「沒那回事。」他接著說,「……這要看關口自己了。」
——我滿腦子只顧著自己。
青木抓住他的背,制止他。
「但是……只要我不行動,關口就絕對不會被起訴,敦子應該也能夠平安無事地回來。可是只要我稍微有所行動……關口遭到起訴的可能性很高。一旦被起訴,幾乎肯定是有罪,而敦子也無法保證能夠活著回來。不只是敦子,現在在場的所有人或許都有危險。所以……」
「對策……是有。但是沒有勝算。」
「師、師傅。那師傅果然……」
青木吞了一口口水。
「應該說是他自己陷阱去的吧。」
「可是……中禪寺先生,有件事我怎麼都想不透。就如您所說,沒有人可以在殺人中獲利。那麼……那麼為什麼織作茜小姐會被殺害呢?」
而那些人就辦得到——中禪寺說。
榎木津看著中禪寺說:「這傢伙步步為營,慎重過頭,所以還打算繼續忍下去,真是蠢。」
說起來,明確地記住路過行人的長相,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不管那個人打扮得再奇裝異服都一樣。姑且不論打扮,不可能連長相都記得一清二楚。而且看到的人全部都記得,這怎麼想都不可能。如果所有的目擊者都作證自己記得,那就是撒謊。與其說是撒謊,更應該說是不自然。所以有那麼多的目擊證人,這件事本身就是關口遭到陷害的最佳證據。
「所以說……」
「我說啊,京極,你那雙惡鬼般的眼珠是彈珠做的嗎?坐在這裏的是誰啊?」
「區區一隻猴子,殺得了人嗎!順手牽羊或許有可能,但他應該沒偷東西。小——毛賊,怎——么會,在——下田,變——這樣!」
換言之……
「有幾個人?」
「榎……榎木津先生!請適可而止……」
「哈哈哈哈,你被說動了哪,中禪寺在我們認識了這麼久,這還是你第一次人說動哪!不管怎樣都好,總之讓我揍那個怪老頭一拳啊!」
「召集就好了。去叫川新來吧。」
青木一直認為,中禪寺在這次事件中的位置就像樂團的指揮家。他靠著一根指揮棒,能夠驅動、停止一切。換句話說,在種種事件里,中禪寺立足的地點是最強位置。青木一直這麼認為。
「這……」鳥口探出身子。「……這太冷酷了吧在在?既然關口老師無罪,就救救他啊。師傅是有確證才這麼說的吧?關口老師不是師傅的朋友嗎?」
「什、什麼別人家的事!我們是別人嗎!我們不是朋友嗎!」
有關係……
read•99csw•com榎木津也猛然起身。
「這就是這次的大前提。你們聽好了,現在正在發生的這種事象,無論再怎麼可疑,都絕對不可能成為事件。關係者的證詞全都無法相信。不管是當事人還是第三者都不能相信。事實上,不管是青木還是光保先生,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記憶。鳥口所見聞事,益田所掌握的線索,沒有一樣可以相信。」
鳥口憤慨不已。
中禪寺以兇狠的眼神瞪住榎木津。
「喏,看吧。奴僕就是要這樣使喚。命令他們,就會乖乖聽話。能被主人命令,他們也心滿意足。你就是太客氣啦!」
榎木津指著自己的鼻子說。
就算鳥口望過來,青木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益田站起來,移動到客廳角落,青木也跟著過去,向鳥口招手。三個人在東野沉睡的隔壁房間紙門前並坐下來。
「我認為關口不會被起訴。」中禪寺說。
「不說啊?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木場前輩,您太見外了……
「當然,我和敲了石橋還是摔進河裡的小關,還有敲壞石橋的笨蛋修不一樣。石橋這種東西,我連敲都不必敲,直接就跳過去啦。這才叫偵探!」
「我說啊,京極,這些傢伙比你想象中的笨的多啦。就算你們叫他安靜,他們也不可能安安分分的。如果你真的不希望他們亂動,為什麼不撒謊?你的話,憑一根小指頭就可以騙倒他們了吧?」
——是中禪寺的事件嗎?
「輕舉妄動……嗎?」
「剛才靜岡縣本部的搜查員過來,對夫人進行了偵訊。我原本也想將夫人帶到下田去,不過仔細想想,現在也無法會面。我打算從柴田財閥顧問律師團里挑選幾名律師派遣過去。柴田勇治先生這麼要求。我個人雖然想去,但是律師與嫌疑犯有交情的事實,可能對往後造成不利,所以……」
「那我一輩子都不想成為偵探哪。」
鳥口把手撐在榻榻米上:「奴僕也好,努力也罷,老實說,我們非常困惑。益田,對不對?青木先生也是吧!」
「這樣啊……是啊……」
益田插口:「我也這麼認為。如果關口先生是無辜的,就應該立刻要求警方釋放才對。冤罪逮捕是絕對不能夠原諒的行為,不管表面上再怎麼標榜民主警察,但實際上警方根本無視於嫌疑犯的人權。遺憾的是,現狀就是如此。中禪寺先生……」
「可是夫人,關口老師或許是無辜的啊。不……既然師傅都那麼說了,老師一定是清白的。而你卻說要坐視不管嗎!這不是太冷酷了嗎?你們不是夫妻嗎?」
益田看不下去,出聲阻止:
「不管事詐欺師還是其他都是反社會的行為,難保會因為什麼差錯而殺人。可是那種情況計劃都是在計劃出差錯時才會發生。像是為了除掉礙事者,除掉背叛者,除掉目擊者等等,對吧?」
中禪寺說。
好像不是在哭。
「輕舉妄動啊。」
就算關口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青木也這麼想。不過直到剛才,青木一直認為關口會被陷害,是因為他踏入了秘密的聖域。但是聽著中禪寺的話,他逐漸覺得不是如此了。
鳥口依然追問個不停。
益田開口說:「昨天夜裡,羽田隆三先生的秘書津村先生聯絡我了。他說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茜小姐似乎觸碰到謎團的核心了。我一直以為茜小姐一定是因為解開了真相,才遭到殺害。但是如果照您剛才說的道理來想,只要用洗腦籠絡她,或消除她的記憶就行了啊。」
雪繪沒什麼反應。
「哼。你在小雪面前講了那麼多小關的壞話,事到如今還說什麼?既然要說的話,就應該更簡明地說他是猴子、笨蛋。那麼小雪也已經習慣了。」
中禪寺毫無反應。
中禪寺似乎了解了什麼。
「威脅!」鳥口叫了出來。中禪寺皺起眉頭。
增岡一如往常,大喇喇地走了進來。
「你在說些什麼!師傅無法行動的話,當然只能由我們來了啊!對不對,益田?這叫見義不為,游泳也。」
所以這個事件就如同塗佛之宴——中禪寺說。
青木垂下頭去。
榎木津高聲大笑。
「師、師傅,您太見外了!我、這不是害得我都懷疑起師傅來了嗎!太過分了!」
「什麼習慣了!」
中禪寺盯著矮桌說道。
中禪寺說了。
「喏,要怎麼做?」
中禪寺的臉色變了。
中禪寺原本隱含凶暴的悲愴表情略略轉為柔和。
藍童子說的話。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是我太笨嗎?」增岡不滿地問。接著他望向並坐在一排的青木等人,又哼地嘆了一口氣。
益田悄聲說。
「中禪寺先生……有對策吧?」
「喂,笨蛋王八蛋,別拿我和你們相提並論,我是萬能的。說起來,就因為你們太沒用,這個笨書商才總是這麼辛苦啊。這傢伙是會創造和破壞,但是沒有推進力啊。要是沒有我,豈不是連一步都踏不出去了嗎?你們這無能三人組!失去了才知道榎木津的好——給我把這句格言銘記在心哪!」
青木與關口十分熟識,但是和雪繪只打過招呼而已,當然也沒有仔細地觀察過她。
榎木津指了過來。
連旁人都看得出他的臉正逐漸失去血色。
鳥口、益田及青木都緊張起來。
「你們這些奴僕不管過多久都是奴僕哪!三個人聚在那裡到底是在幹嘛?京極也是,教也不好好教。奴僕九*九*藏*書的基本就是絕對服從啊。」
請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那麼榎兄,你……看到了嗎?」
「哼,什麼一直一直的。你們這些蠢蛋!喂,京極!這是什麼?鳥頭跟笨蛋王八蛋還有小介子並排在一起耶!你們以為你們這種人能夠擔綱主角嗎?還早了一百年哪!三個人合起來早了三百年!」
那個時候,青木也曾這麼說。
「榎木津,說的更明白點。」增岡說。「難、難得中禪寺,織作茜命案是對你的一種威脅行動嗎?」
「猴子有兩隻!」
「關口……是清白的。」
「哎……應該是吧。照你這樣說……」
「這樣……」
鳥口和益田也繃緊全身。
她在擔心丈夫嗎?還是在為身陷眼前的事態而悲傷?她在為丈夫的愚行而生氣嗎?還是憎恨自己嫁給了這種沒用的男人?……雪繪確實了無生氣,但青木完全無法想象她的心情。
「不……就像偵探說的,那是騷擾。」
「是啊,所以……」
然後青木想到了。過去每當遇到事件,中禪寺就被眾人拱出來,說出許許多多的話語。但是他從來沒有一次是為了自己而說,或述說自己的心情。
「看到了。」
「你想當也當不了!話說回來,這幅慘狀是怎麼回事!」
他的口氣……像在說關口要被起訴了。
中禪寺望向鳥口。
所以我只能沉默——中禪寺說。
「什麼意思?中禪寺先生!」
「那豈不是束手無策……?」
榎木津再一次望向雪繪。
鈴鈴……風鈴響了。
榎木津「啪」地一拍矮桌。
像青木……無論何時,他都只能陳述自己的想法。
「將目擊者的記憶消除就行了。」
果然……
「可是……」
「條山房的事?」
榎木津叼起香煙。
「我也不懂。」鳥口說。
鳥口「唔嘿」了一聲。
「你不懂嗎?」
「還是與戶人村的村人屠殺事件相關?這也不能說嗎……?」
「某種行為是什麼行為?」
「加藤麻美子女士的……孩子……」
「不可能。關口 在棄屍現場遭到逮捕,甚至自供了。照他的個性,一旦被強行逼問,不管什麼事都會承認的。而且還有目擊者,而且是一大堆。二十幾個人目擊到關口搬運屍體,而且每個人都明確地記住他的長相。他在偷竊用作兇器的繩子時,臉也被看到了。不僅如此,他在行兇前還在書店順手牽羊。完全是不折不扣的嫌疑犯。」
鳥口無力地問。
「是殺人。殺人這種高風險的愚行,是執行計劃時最大的障礙。沒有人感到困擾、沒有人投訴,甚至讓人看不出有犯罪進行——這才是最聰明的做法。要是殺了人,事迹敗露,馬上就會遭到逮捕了。」
「是誤逮嗎?」
「可是,無論直接間接我都不希望我的行為造成別人犧牲。」
「別管那麼多了。就講你自己吧。」
中禪寺終於打開他沉重的嘴巴。
從青木的位置,無法看到雪繪的表情。
「你想……說什麼?」
「膽小鬼,說那什麼泄氣話。別擔心,有我給你撐腰,而且小敦有那三大笨蛋來保護。會吧,你們三個笨蛋!」
「你很清楚嘛。」
「……沒錯。上游的水漏了出來。益田說的沒錯,遊戲本身製造出被害人了。那麼這場遊戲……無效!」
可是不要混為一談……
「啊啊……」鳥口手足無措起來,望向青木。
「要幹嘛?」
垂落在後頸的毛髮總教人不忍卒睹。
「了解了嗎?」中禪寺說。「如果有人辦得到這種事,他們真的會去殺人嗎?如果辦得到這種事,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任何事都能隨心所欲。」
雖然這應該不是勝負的問題。
「他……」雪繪的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他……已經不行了嗎……·」
「過分?他這人天生就該被人這麼說,有什麼辦法?小雪可是比誰都清楚這件事的唷……」
「別慌。」
「你也是個空有學歷,缺乏理解力的傢伙哪。遺憾的是,只有油膩膩可以說!因為我也會說。」
而是中禪寺的事件。所以……
即使如此,青木還是稍微安定下來了。
鳥口吹著眉毛望著青木。他可能也發現這件事了吧。換句話說,青木等三人等於是背叛了中禪寺的信賴。所以中禪寺才會那樣生氣吧。
關口是被陷害的。
是偵探榎木津禮二郎。
「別小看偵探了。我都看穿了。」
中禪寺雙臂交抱,簡短地說:「嗯……對。」他的聲音很低沉。
增岡哼地嘆了一口氣。
雪繪的臉稍微改變了角度。
「你是在煽動我嗎?」
「鳥口,你冷靜點。我們是別人啊。朋友就是別人。所以不管我們在這裏怎麼吵鬧,也於事無補。而且……」
憑中禪寺的才能,要哄騙青木、益田、鳥口這些人,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男的。」
「但是,關口或許會出不來。」
「什、什麼事!」
「人還活著……」
織作茜會被殺……
青木站了起來。
「你要孤僻也該有個限度吧,開書店的。」
「榎木津先生……」
「你偶爾也被煽動一下會怎樣?」
中禪寺斥責說。
青木說道。鳥口垂下肩膀。
命保得住吧。
「在哪裡被下了什麼暗示?還是記憶被竄改了?本人不可能知道。就算你們自以為憑著自己的意志在行動,但其實是被誰下了后催眠,那會怎麼樣?不管是過去的事實還是未來的行動,一切都順著敵人九_九_藏_書的意思啊。」
雪繪望向榎木津,說了聲:「嗯……」
「怎麼,你還在說那種話嗎!那種東西,打他個落花流水就是啦!除了殲滅之外沒有其他選擇!」
「沒錯。今年年初,我涉入了加藤麻美子女士的事。而它成了開端,引來了……」
「敦子會遭到氣道會的襲擊,真正的理由應該是因為敦子是我妹妹。如果那寫下報道的是其他人,氣道會應該不會採取任何行動。同樣地,如果前往調查韮山的不是關口……那個人應該抵達不了,就算到了,記憶也會被消除吧。織作茜亦然。所以雪繪夫人,這次關口會遭到逮捕……也可說是我害的。」
「去了那個叫做韭菜還是大蒜的地方。」
「忍?」
根本不需要機關。增岡不明白這一點。
「那麼織作茜命案……是殺雞儆猴嗎?意思是說如果你敢亂動,就會有這種後果……是嗎?中禪寺?」
「是的。所以……既然關口記得他去過那個村子,表示敵人並不打算真心陷害關口。」
「鳥口……」
榎木津仰望中禪寺。
「先下手為強啊。這是激戰啊!爆烈伊豆!」
「是……華仙姑的事嗎?」
中禪寺深思熟慮過後,這麼說了:「單就這次來說……只要我不出手,就不可能有人犧牲。但是我一出手,就絕對會牽連到我周遭的人——也就是你們和你們身邊的人。所以……」
增岡露出更加無法理解的表情。
「那麼已經太遲了呢。」增岡說。「他好像已經崩潰了。或者說,因為崩潰了所以才會被逮捕吧。……搜查本部似乎正在研究送交精神鑒定的必要性了。」
雪繪以稍微有張力一點些的音調說了:「無論有罪無罪……我們都是夫妻。因為犯罪就要離婚,還是沒有犯罪就不離婚……世上沒有這種荒唐事吧?我們不是因為這樣才在一起的……只要他……人還活著……」
「……世界太小了。不知不覺間,我和它的一部分牽扯上了。」
望過去一看,中禪寺的夫人正坐在檐廊上。中禪寺沒有看自己的妻子,右手撫著下巴,轉向壁龕。
他的背後,是關口的妻子——關口雪繪。
雪繪抬起頭來。
「……是偵探啊。」
雪繪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以幽微的聲音說。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這果然……這個事件果然……
他望向雪繪的側臉。
「所以說,」中禪寺瞪著矮桌,以強硬的口吻說。「現階段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關口無罪,就算有證詞也沒用,你們還不懂嗎?是可以看穿證明關口有罪的證據全都不可靠。這非常簡單。但同樣的,證明關口無罪的一切證據也毫無作用。還是怎樣?只要哭著哀求警方說這個人是無辜的,警方就會放人嗎?警察機關是這種組織嗎?你們不要以為這是別人家的事,就在那裡七嘴八舌地亂出主意,也想想雪繪夫人的心情吧。」
「這、這太過分了吧?大將……」
「說是誤逮嗎……逮捕本身是正當的吧。但是關口沒有殺人,就算置之不理,沒多久也會被釋放的。」
「我……都說好了。」
「要適可而止的是你,你這個笨蛋王八蛋。我說啊,這個人是小雪啊。不管是猴子還是油膩膩,都是她老公的事,沒你插嘴的份。說起來,反正他是猴子,被關進籠子也不要緊的!就算待在外面,也跟關在籠子里沒什麼兩樣!」
「不……要做的話,就以我的做法來。」
「沒錯,我是狡猾。若不狡猾……這個位置太辛苦了。我自出生以來,沒有一次不覺得自己狡猾的。我很狡猾。」
「你還記得塗佛嗎?」
鳥口啞口無言。
中禪寺只是雙臂交抱,沉默不語。
口吻彷彿在回想什麼似地,十分輕柔。
意思是不要行動嗎?
「加藤……」中禪寺說道,瞪住益田。
「我不記得我有這些僕從。」中禪寺說。
這才是勸諫鳥口死似地張開手。
這麼說來,關口以前說過,中禪寺總是擺出一張臭臉,所以剛認識的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情好壞。現在青木總算了解他這番話的意思了。
中禪寺說道。
增岡拿出手帕擦拭額頭。
「他怎麼想,有什麼感覺,現在的我……不了解。所以只能等了……」雪繪說。
榎木津瞄了一眼那張不高興的臉。
榎木津依然一臉精悍嘴角泛著微笑說:「這樣就對了。」
「她……是個聰明人,我想她應該看穿大致上的構造了。可是她並不是因為逼近了謎團核心才被殺的。她之所以被殺,是……」
千鶴子靜靜地繞到前面,說:「雪繪,來。」雪繪恭敬地將坐墊挪到旁邊,垂著頭坐下來。增岡在她旁邊坐下。
「您有什麼確實的證據,能夠保證敦子小姐絕對不會遭遇危險嗎!」
青木心想。
中禪寺站了起來。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師傅,黑道的抗爭……」
青木望向頑固的古董商。
「抗爭是抗爭,不是所謂的計劃犯罪。是抗爭的結果使得犯罪行為曝光。目的不一樣吧?即使最終目的是為了營利,但除掉敵方大將才是抗爭的首要目的。因為你想想,詐欺師會殺人嗎?要殺人的話,不必騙人,直接去當強盜還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