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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驅魔很有效吧……?
「老爺子,這裡是……」
「被……警官隊?」
有馬摩擦著灰白色的髮際于額頭的皺紋中間。
「作證目擊到關口的人,有好幾次是成仙道的信徒啊。那些傢伙在案發幾天前來到下田,命案一發生,就只做了證,然後馬上撤離了,對吧?剩下的目擊證人也很可疑啊。」
——不是的。
「那,隆、隆之他……」
沒錯。
是12歲嗎?美代子?美代子去哪裡了?真是的,這種時候跑哪兒去了得快點去找才行那孩子跑出去了美代子在哪裡做什麼快點,工作什麼的請假就行了隆之他……
所以鳥口認為或許人們還是需要那些因為無法明文化或數值化而被捨棄的、在某些意義上是不可侵犯的領域。若是缺少了對於超越人智的他者的恐懼和崇敬,人就再也無所畏懼了。相反地,也再也無法被撫慰了。
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四方形的天空。
「……什麼嚴父慈母,就是拘泥這種無聊事才不行。父親沒什麼好偉大的,母親也不一定就慈祥,孩子也不全都是好孩子啊。我們全都是笨蛋,一群笨蛋聚在一起,彼此依靠著活下去,不是嗎?只是這樣罷了。這……這樣罷了。」
有馬合上扇子。
「鳥口,關於那個內藤……」
「那麼老爺子的意思是,關口去了那個村子?」
「下定決心?」
貫一感覺到脖子的血管陣陣脈動。
「唔唔……」青木低吟。「事到如今……也不太可能認為沒有……。可是啊……」
「我沒事,只是感冒還沒全好罷了。村上……」
「……這樣啊。那孩子發現他的出生……」
為什麼會這麼突然地變化?
「我也……不能相信啊。」
「是啊。」貫一以平板的口吻回答。
「我在駐在所時不也說了嗎?15年前,那裡的村民不叫那些名字。」
——隆之他……
有馬壓低身體,朝上望著村上。
脖子根陣陣作痛。啊啊……隆之。
小澤揚起下巴。
「老、老爺子,你說緣由,你告訴她什麼?你把搜查內容告訴一般平民嗎?不……說起來我們也被下了封口令……」
——兵吉。
很快地,一個打扮稍微像樣的男子走上前來。
無賴的臉上浮現出狼狽的神色。
「……隆之不在那裡面。」
「這……怎麼了嗎?」
不可以歧視犯罪者,犯罪者不是特別的人——中禪寺總是這麼說。窮究去想,他的發言十分正確。
「這……」
朱美以平靜的口吻說了。
無賴之徒一陣喧嚷,「你幹嘛啊」怒號聲響起。幾顆石頭砸在男子身上,男子也不閃避,以響亮的聲音說了幾次:「請問代表在嗎?」
貫一所不知道的貫一一家人。
「你醒了嗎?」說話的是有馬。
有馬望著她的背影。
但是太過於固執那種擁護人權的立場,往往會使得受害人以及受害人的家屬承受到不當的痛苦。憎恨罪,但不憎恨人——這樣的說法十分正確,卻十分難以勵行。
「他看起來很不願意?」
門口傳來嘰咯聲。
——至少。
「可、可是……」
這次的事件是中禪寺的事件。那麼他打從一開始就被逼到不得不扼殺感情的地方。無論是妹妹被擄,朋友被捕,還是悲傷、難過、不安、寂寞——他都完全無法吐露。像鳥口,他只是被敦子失蹤的失落感驅策爾行動罷了,不是嗎?他雙敏都看不見,只知道激憤……
「如果懷疑,可以請你們確認。」
這麼說來,武藏野事件落幕時,也有過這樣的事。當時驅魔師露出再恐怖也不過的表情來。鳥口能夠十分清晰地回想起他的表情。
「也是。」鳥口笑了。
他會困惑也是當然。
「這……隆、隆之離家出走……」
至少要派上一點用場。
「是什麼……」
聽到聲音,看熱鬧的人冒了出來。許多人遠遠地看著舞蹈,形成人牆。察覺到時,鳥口和青木身邊也出現許多疑似當地居民的人,他們只是茫茫然地看著奇異的異國風舞蹈。
仔細一看,這裡是像文化住宅般的小戶人家房間,幾乎沒有傢具。雖然沒有灰塵,也不骯髒,但沒有人居住的氣息。
「我不知道他本身是否對內藤感到憤怒。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壞蛋,他總是十分紳士啊。」
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四方形的天空。
鳥口覺得似乎窺見了中禪寺的心情。
「哎呀……你醒了嗎?」
「不是。哎,雖然或許是同一件事啦。」
「村公所?」
「哪件事?」
涉入事件時,中禪寺就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了。那裡沒有善惡,也沒有人情。與其如此有痛苦,視而不見豈不是輕鬆多了?然而……
有馬安撫道。
「你看到隆之了嗎?」
「還在那裡嗎?」
「然後怎樣?他們說要幫你找兒子嗎?」
這麼說來。
「……是賣葯郎尾國誠一。不是別人,他是我的老朋友。」
駕駛座車門打開,一名高個子、褐皮膚,疑似司機的男子下了車。司機也不打開後車座的車門,就這樣直接走近卡車。好像不是載什麼人過來。
不可能。
更遠的地方,有幾名制服警官監視著。
「不是的。」老人說。慵懶地站起來,關上窗戶。
女子穿著暗紅色碎花紋的銘仙和服,披著夏季外套。溫婉的瓜子臉和束起的長發感覺十分清新,給人一種不可思議的印象。
「很可怕啊。」青木答道。「可是呢,如果中禪寺當時沒有下詛咒,我們肯定會留下相當苦澀的回憶。內藤原本一直目中無人,但是他一聽到那句話,頓時變得一臉哭喪……我們都覺得痛快極了。可是,中禪寺先生本人如何就不知道怎麼想了。」
「南雲確實曾經在敝公司擔任經營顧問,但是6月1日,雙方已經中止雇傭契約關係。」
甚至連中禪寺都懷疑。
辦得到吧。
「委託貴公司的是南雲正陽先生嗎?」
「村上,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怎麼能為了這點事就驚慌失措呢?我和你都還活著。九-九-藏-書不能就這麼任由他去。最重要的是,我有責任看顧你們一家到最後……」
「把那個叫內藤的人介紹給藍童子的,果然是尾國嗎?」
朱美垂下頭去,微微地笑了。
「戶人村……?」
「隔牆有耳哪。雖然把這裏借給我們的姑娘非常親切,但也不能保證能夠相信。我除了你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相信。」
「是這樣沒錯。可是……」
「昭津?靜岡的昭津嗎?」
「我也沒辦法就這樣罷休,我們去那個村子吧。成仙道也說要去那裡。」
「果然如此。」老刑警說道,表情糾結得更厲害,抱起雙臂轉向旁邊。
「成仙道的那些人還沒有上山。當然……如果他們還有其他分隊,那另當別論。而且人的記憶並不是唯一能夠證明過去手段。」
「我過去也一直這麼認為。但是我錯了,一直到去年以前……我的人生當然有好有壞,卻是個平平凡凡的人生。可是,其實並不是的。」
到時候……
有馬轉向貫一。
「這裏啊,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是個好心人借給我們的,很乾凈吧?不知道是別墅還是秘密住處……」
只能從稍遠處的人家旁邊偷看。
「他總是一副不甘願的樣子,不是嗎?」
所以中禪寺才會採取讓事件本身無效化的做法吧。
反正都是瘋言瘋語吧。
「她到底是……?」
換言之,中禪寺所處的位置,若不排除身為人類的感情,就無法勝任。亦即無論有多麼憎恨、有多麼悲哀、有多麼不舍——既然以驅魔師的身份涉入事件,就必須絕口不提這些事。這樣的束縛非同小可。
「不是啦,不是啦。」有馬小聲說。「我還沒聽到詳情……不過那個婦人與這次的事件……似乎有關係。」
「可是……村人的記憶也……」
鳥口搗住耳朵不想聽。那種聲音愈聽愈讓人覺得不安不斷地膨脹。
那名男子沿著遠遠圍觀成仙道的人牆後面移動。
「說法怎麼樣都無所謂……但是站在哪一方比較有利我想應該是一目了然……」
一柳朱美露出忍耐著痛楚般的表情。
榎木津從來不會認真吼人,不,鳥口覺得他不會去吼人。他覺得榎木津總是態度從容,根本不會對誰認真。
淵脅拿給他看的住民登記冊。
貫一常年以來平平凡凡地過日子,為了一點小風波忽喜忽憂地生活,此時卻突然要他擔綱故事的主角……
接著他把嘴巴湊近有馬耳邊問:「織作茜命案一事嗎?」
有馬微笑,搔了搔額頭。
「我、我只是個普通的、一個沒用的男人罷了。我並不是弔兒郎當地醉生夢死,所有、所以這種……」
「騙人!」
村上撫摸老人蜷起的背。
「那……」
「這樣啊……不只是燒掉了還是弄丟了,但就是沒有遷入證明。我剛才去村公所查過了。哪裡的居民在官方資料上從以前就一直住在那裡。」
看起來不像村公所的員工。
「父子還分真假嗎!」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跟兒子連架都沒得吵嗎……?」
「你真的是羽田的人嗎?」
就算報復也無法雪恨。即使殺害加害人,被害人也不會回來。或許賦予事件這個不明就裡的怪物一個名字、一個形象,將它從所有關係者身上拔除,才是修復錯綜複雜關係的唯一救濟之道。
男子拚命抵抗。鳥口雙手揪住他的身體,,把他按在民宅牆上。男子瘋狂地揮舞手腳。
「不可能有那種事!」
人不可能承受得了這麼劇烈的變化。
「不清楚……」青木偏頭。「我也不知道呢。」
14的弟弟拚命地繃緊著那張平凡的臉孔瞪上來。為什麼哥哥老是、老是這樣……?
不要性急——中禪寺這麼吩咐。
——我還活著。
「南雲……!」
有馬縮起皺紋如網目般遍布的臉頰。
中禪寺十分清楚這一點。
但是……如果是吾等成仙道成員——村上美代子女士的公子……
「為什麼……這八個人裏面沒有尾國誠一呢?」
「我們等於是參加了一場連規則都不明白的遊戲呢。總覺得……好緊張。到底是這麼回事你?」
「一柳女士,請你說的更詳細一點。你在……呃,昭津見到了疑似村上弟弟的男子,是嗎?你說他住了院……」
「……就表示我這裏也還正常,三木屋是存在的。那表示登記冊上的人15年前是不存在的。那麼……」
「不奇怪。」老刑警說。「總之一定有什麼問題。絕對有什麼。村上,你不能放棄。」
青木說道。
當然話是隨人說啦——老人向貫一耳語。
音色本身很悅耳,但吹奏出來的調子十分惹人厭。
——再兩天。
「師傅也真是可怕呢。」
「去……那座村子?」
——就變得跟他們一樣了嗎?
「我待在駐在所的時候,哪裡是這麼稱呼的。」老刑警說著,打開開襟上衣的領子,用扇子扇風。「怎麼樣?你……真的記得那裡的全部居民嗎?那個叫村上福一的是你父親嗎?」
「你的家人。」
啊啊,這樣啊,得去找兵吉才行。沒時間管父親了兵吉才14歲,是個什麼都還不懂的孩子。他才14……
「可、可是老爺子……」
「不,她不是這裏的人。她好像住在昭津。」
「這麼棒的女人這一帶難得一見呢。不過邂逅的場面太遜了哪。在對方看來,我只是個虛弱又沒用的老頭子吧。但是那樣一個大美人,不管是什麼樣的機緣,能夠認識就值得慶幸了哪。」
「這……怎麼了嗎?」
什麼人?從哪裡冒出來的?
還是12……
蓮台死裸女命案的搜查怎麼辦?貫一和有馬都是為了那個案子而來的。
「我對這裏不熟悉,完全分不清楚東西南北……當時記憶又模糊……可是,那裡是駐在所吧?所以……應該是這裏……」
「是啊。那個叫做桑田組的土木建築商築起路障盤踞在那裡。成仙道聚在那前面……大概有一百人左右吧。還有那個……叫什麼氣道會九*九*藏*書的人,他們幾乎都被逮捕了,不過還有一些餘黨,目前是三方對立。有不少人受了傷,但是警方……似乎也無能為力。」
「你們住在一起,你把他養大的,不是嗎?那麼你就是他父親。除了你以外,他沒有別的父親了。別在那裡發傻了,村上……」
「……你、連你也想要誆騙我是嗎?兒子失蹤,老婆不記得我,應該住在紀州鄉下的我的家人住在伊豆山中,這下子又說我16年前失蹤的弟弟還活著?別開玩笑了。我弟弟還活著?哪有這種荒唐事!我不相信!」
「沒錯,決心。我一直猶豫不決。」
「他、他們……會操縱別人的記憶。那樣的話,想怎麼做都行啊。就算隨便從哪裡抓來一個孤兒,說是兒子,父母也不會發現,所以美代子……」
「兵吉他討厭我……」
就算找到了隆之。
是中禪寺出馬的條件。
有馬那張皺巴巴的臉漲得通紅,儘可能平靜的說:「村上,這位女士說的沒錯。我也……總算下定決心了。」

青木說。
——這種現實,我無法接受。
「還是不要吧。」鳥口說。「我們……現在是師傅的棋子。棋子亂動的話,原本贏得了的賽局也會輸掉的。」
「搜查……」
桑田組的紀律崩解了。瞬間,鳥口目擊到一名男子靜悄悄地遠離看熱鬧的人群。男子遮著臉似地快步離去。
「你的意思是……叫我們出賣南雲嗎?」
很遺憾,敝人不清楚令公子之事……
卡車貨架和駕駛座上有幾個一眼就看得出是無賴的男子,各自擺出粗野的姿勢,四方睥睨。
貫一望向女人的背影。
朱美用一雙又大又清澈的眼睛看著貫一。
「敝公司不會給各位添麻煩。雖然遭到冒名,但敝公司也有部分責任。如果各位希望,敝公司也準備支付各位相當的報酬,以示歉意。」
討人厭的聲音響起。成仙道開始吹奏樂器了。穿著鮮艷衣裳,戴著裝飾的女子以及身穿異國服裝的男子們以獨特的動作跳起舞來。
「你在胡說些什麼?隆之不是別人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啊。只是被揍個一兩下,別嚇成那個樣子好嗎?聽好了,村上,相信這回事啊,不是對對方有所期待。希望自己的兒子怎麼樣、是自己的兒子就一定要怎麼樣、只有我家的兒子絕不會怎麼樣——這不叫相信。所謂相信,不是向對方要求啊。」
「村上,冷靜下來。」有馬說。這種情況,要他冷靜才是強人所難。
你唄隆之打了嗎?——有馬問道。
「我……不對勁了。被孩子毆打,老婆跑掉……」
「好像。我們在村公所碰見。她好像在查資料,然後她還記得我——哎,才昨天的事嘛,當然記得——我告訴她緣由,她說我們可能有許多不便之處,提議為我們做個飯,就是這樣。」
他是個實踐者……
鳥口想著敦子。
「找人……?」
「嗯?什麼?」
村上點點頭,確實如此。
——然後。
的確,要將村民屠殺事件與地下軍事設施連接到一起,並導出具有一貫性的結論,非常困難。此外,也很難相信韓流氣道會或條山房等勢力與屠殺事件有關係。
「你老婆也只是被那個成仙道給誆騙罷了。你兒子一定也是……對了,你兒子怎麼了?你老婆怎麼會加入那種宗教?」
「南雲!你是南雲正陽吧!」
都得去戶人村一趟哪——老人沙啞地說。
「老、老爺子……我……」
兵吉在哪裡?我說兵吉在哪裡?
幾名警官朝成仙道一群人奔了過去。
「這……」
「那些住址全都在伊豆。,對兵吉先生來說十分遙遠,所以他猶豫了相當久,不過他先去了下田的哥哥的住址……·」
「咦?」
「這……」
「可是……是我的腦袋有問題,一定是的。不可能有這種事。」
轎車駛過成仙道,在路障前停了下來。
朱美停頓,痛苦地皺起眉頭。
鳥口叫道,撲向男子。
「你也真是鈍。刑警怎麼會讓警官隊給毆打呢?我都那樣阻止你了……害我都被揍了哪。」
「被打,覺得生氣就生氣啊。覺得傷心的話,哭就是了。沒有什麼好丟臉的,你們是父子啊。」
父親、母親、叔叔和嬸嬸居住的……
「騙人!」貫一大叫。「一、一柳女士……你是什麼人!」
鳥口叫出名字。男子頓時虛脫了。
「嗯?」
「這次的事件……?」
「這一點無妨。但是,請貴公司今後不要繼續以敝公司的名號宣傳。還有,南雲先生目前身負背信及侵佔公款的嫌疑,敝公司正在找他。如果您知道他的下落……」
真的有這種偶然嗎?不可能,太湊巧了。不,根本違背常理。除非這個事件是為了村上而準備的……
「……什麼樣的詛咒?」
「距離師傅說的日期……還有兩天。但是那個日期有根據嗎?」
「沒、沒有不可能這回事吧?」
「我有法子……咦?」
「她說她叫一柳朱美。」
他們在說些什麼?完全聽不見。
「真能……照著中禪寺先生的吩咐做嗎?」
鳥口想起了武藏野事件。
「就、就算他們是我的家人,也不奇怪,是嗎?」
無賴漢們一陣慌亂。
貫一吼道。
「沒錯。我們接到委託,收購這上面的土地並建設新公司大樓。這怎麼了嗎?」
「怎麼辦?」青木問。「毫無疑問,曹就在那頂轎子里。東野會由益田帶來。現在能夠掌握到的只有兩個人吧?剩下的人……真的在附近嗎?」
「老爺子?老爺子知道些什麼?」
「可、可是……」
「那麼這個傢伙是這位……」
「不是唷。」女子笑著說。
「怎……怎麼了?」
「被騙……?」
——那是南雲。
——這樣啊。
朱美說到這裏,表情突然沉了下來。
鳥口望向成仙道那群人。
「嗯,結果兵吉先生受了三個星期才能痊癒的重傷,積欠了不少治療費和住院費,他寫信給租屋處的房東,請房東把他的九九藏書存款寄過來,卻石沉大海……他的錢被那個叫什麼修身會的給偷了。兵吉先生走投無路……所以我在鎮里幫他募款,暫時是度過了難關。兵吉先生非常惶恐,說要工作還錢……但是傷好了之後還有接下來的復健,沒辦法隨心所欲的行動不過我還是幫他在鎮里租了一間長屋照顧他,兵吉先生也很努力……」
鳥口覺得或許判決再怎麼都贏不了神諭。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用來審判的法律,是人所制定的。而且說起來,現行的法律缺少撫慰受害人的觀念。此外,唯有懲罰才具有遏止力量的想法,對於甘於受罰的人也無法發揮效果。所以……
「村上,聽好了。你和你弟弟都在年前就離家出走了這段期間,你的家人發生了什麼事,你並不知道。但是應該在紀州的家人不知不覺間竟跑到伊豆的話,任誰都會想要過來確定吧?」
「氣道會的餘黨應該也在附近吧。」
正因為如此……中禪寺不是偵探,而是驅魔師。偵探是開示秘密之人,但是驅魔師不是。若是無法驅使各種手段解體並重新構築,就無法勝任這個工作。
那麼弟弟是去了住民登記冊上面的地址吧。貫一14年前成家以後,就搬到鄰町去了。
木場竟然會變成那種人的爪牙——鳥口實在難以置信。但是唯獨這次,不管發生什麼都不奇怪。如果中禪寺的推測正確,三木春子就在成仙道的手中。而既然成仙道從下田來到韮山,表示敦子回來這裏的可能性很高。
所以瘋了也無所謂吧。
吵死人了。明明沒有聲音,卻吵死人了。
「唔……是呢。」
「我是有限公司桑田組董事,小澤。有何貴幹?」
有馬吼道。
「不是啦。」老刑警。「你不是說過嗎?成仙道會操弄記憶。」
那個村子。
「那麼兵吉他……」
一柳朱美這個女人竟然說她來到韮山這裏,是為了尋找貫一失散的弟弟——兵吉。
梅雨時節飽含濕氣的微溫空氣吹過村子。兩人彷彿乘著那不怎麼舒適的順風前進。平穩的鄉下小鎮雖然安靜,卻顯然失去了安寧。應該悠閑的風景有些扭曲,不知是否因為如此,感覺居民們也有些殺氣騰騰。
為什麼哥哥老是這樣……?
一名女子抱著蔬菜,從後門出現。
「只能上了吧。這是為了敦子小姐。話說回來,青木先生被帶去的條山房的秘密基地在哪裡?」
「賣葯郎尾國?你是說尾國嗎?」有馬反問。
貫一用手按住頸子。
警官制止舞蹈,張開雙手,做出驅趕的動作。沒多久,一輛漆黑的轎車出現了。
「一柳?誰?」
不認識貫一的妻子。不認識貫一的兒子。
「內藤認定自己被附身了吧。……我想詛咒就是這麼回事。」
「嗯……是啊。她在尋找的男人之所以失蹤,似乎與成仙道有關。而那個男人……打算去那座戶人村。」
成仙道的曹方士、指引康庄大道修身會的磐田純陽、條山房的張果老、太鬥風水塾的南雲正陽、韓流氣道會的韓大人、以及華仙姑處|女和藍童子,再加上東野鐵男,八個人湊齊……
「家人不就是這樣的嗎?我很早就失去了所有的兄弟姐妹……不過現在依然很懷念他們。我明明最討厭戀戀不捨了……真是好笑呢。」
怎麼,又一樣啊——貫一再次合上眼皮。
「咦?」
「隆之呢……美、美代子……」
動搖蔓延開來。
「如果是公道的話。但那裡並不是馬路,所以暫時沒有強制驅離。」
「請問你是代表嗎?」
「不對勁。這裏頭一定有什麼鬼。」有馬說。「我也這把年紀了,難免老糊塗,可是我不會連那種事都給忘了。那裡是佐伯的土地,住的是佐伯的眷族,靠外面的地方是三木屋的土地。不會錯的。」
這個時候……
他看見父親的臉。父親正破口大罵。嘴巴一開一閉,一開一閉。完全聽不見,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完全不了解父親在想什麼。夠了吧。媽在泥地房間里哭,弟弟妹妹也在哭。妹妹應該已經嫁人了,為什麼還那麼小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我們……不是真正的父子。」
「猶、猶豫什麼?」
俗話說,欲咒他人,須掘二穴。詛咒總是會還諸己身。這對他來說,果然不是一件情願的事。可是鳥口覺得,有時候為撫慰,也不得不詛咒吧。
這一點讓鳥口無法信服。在華仙姑背後操縱的是尾國。
老刑警用中指敲了兩下白髮蒼蒼的頭。
但是,只是魯莽地硬闖也沒有勝算。條山房的張似乎武功高強甚至能夠一眨眼就打到韓流氣道會的高手,那個叫宮田的傢伙又會使葯。不僅如此,敦子完全信任著條山房。不……被迫信任。鳥口判斷不管時達到條山房或帶走敦子都不可能辦到。
青木看著舞蹈說。
有馬揚起眉毛,在額頭擠出皺紋,「嗯」了一聲。
「那……」有馬問道。「……他也被成仙道給拐走了嗎?」
有馬說的沒錯。
對。不會錯。雙親,對面三戶人家還有左右兩鄰,以及後面的人家。紀州熊野的新宮郊外是村上一族定居之處。可是……
有馬上半身前屈。
「怎麼做?」
「什麼意思?」有馬問。
有馬回過頭去,用手把貫一推到旁邊,問道:「是一柳女士嗎?」回應他似地,一道冶艷的女聲響起:「嗯,是啊。」
青木說著,把手遮在額頭上窺看成仙道的動向。或許他是在找木場。
「被毆打?」
「不管內藤並沒有做出任何會遭到刑事處分的違法行為,木場前輩和只是在一旁觀望的我都覺得不甘心極了。可是,最後的一刻,中禪寺先生對他下了詛咒。」
青木來到路中間,踮起腳尖環顧四周的人家。九九藏書
「就是那個昭津。她說她是來這裏找人的。」
啊啊,我是個討人厭的傢伙。每個人都討厭我。
我瘋了嗎?記憶慢慢地複原,完全複原之後,貫一感到一陣戰慄。
「就是啊,這八個人幾乎都是幕後黑手吧?只有華仙姑一個人不是,還有藍童子。他也有可能受到尾國操縱……或是與尾國有關。」
——我。
周圍看熱鬧的人增加了相當多。
「老爺子……」
「……村上先生的人生主角,是村上先生自己。所以沒有什麼好吃驚的。同樣的,令弟有令弟自己的人生。而這兩個人生,今天透過我交匯在一起只是這樣而已啊。」
鳥口跑過屋檐下。
「那……老樣子是說淵脅巡查撒謊?」
那裡有三輛卡車、沙包和廢材等等築起了路障。
「我看到登記冊的時候也相當混亂,以為我終於腦袋失常了。可是啊,我並沒有搞錯。」
女子以溫柔的語調說著:「請稍等一下,我馬上準備。」進了廚房。
父親的嘴巴開閉著,母親在哭,窗外有叔叔嬸嬸和許許多多的人,他們在偷看。
「你這話就錯了,村上。」
相反地,如果那些束縛鬆脫了……如果他出於個人的感情發出語言——咒術,他一定能夠隨心所欲地操縱身邊的一切。
「我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事到如今才……?
「沒關係啦。」有馬說。「事到如今,就算我們進行搜查狀況也不會有所改變,而且我剛才聯絡署里,有件事讓我覺得怎麼樣都不對勁。還是老樣子,接到一大堆目擊證詞,但是目擊到關口的那些人裏面,有人說6月10日就已經看到他了。」
「嗯。」朱美說。「村上兵吉先生說他現在住在東京,但由於一些因緣際會,得知了過去離別的家人的現在的住址。」
兩三名男子跑近小澤身邊,附耳報告些什麼。
「大將他……對人破口大罵?」
青木也點點頭。
青木左右張望,回到路邊,問道:「要去看看嗎?」
「不知道……。不過如果相信東野鐵男的證詞,那是村民屠殺事件追溯期限到期日。但是前提是真有大屠殺發生……。不管我不知道那麼重大的命案,到期后是否就生效呢。」
——這裡是哪裡?
距離該處越一町遠的地方,有許多人聚在一起,鋪著涼席或草席而坐,約莫有一百人左右。中央停放著一頂裝飾的金碧輝煌的轎子,被一群穿著異國服飾的人高舉著紅藍綠等旗幟團團包圍住。
——我的歷史。
「我記得是6月6日。兵吉先生突然失蹤了。把他帶走的……」
所以中禪寺才會說,無論直接或間接,他都不願意因為自己涉入而造成任何人犧牲。反過來說,這句話也代表他可以輕易地預測到,無論直接或間接,一旦他涉入,就會有人犧牲。
小澤點了幾下頭,將那張鯰魚般的卑俗臉龐轉向津村。
「老實說,他是個……很噁心的傢伙。雜司谷事件本身就是個十分教人心酸的事件了,而那個叫內藤的傢伙,在裏面的角色也是最叫人憤怒的。就連榎木津先生都忍不住對他破口大罵,是個了不得的壞胚子哪。」
——他在說些什麼?
「啊啊……」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這就是詐欺行為,但我們已經從南雲先生那裡收了準備金和訂金等等,在確定事實之前,我們沒辦法撤離。」
有馬垂下嘴角。
「鳥口……」青木叫了聲鳥口的名字,就這麼沉默了。鳥口也沉默,然後望向爐邊生長的夏枯草。
「我是羽田制鐵董事顧問羽田隆三的秘書,敝姓津村。我想與各位的……代表會面。」
「那……是被誰?」
通往戶人村的道路入口被堵住了。
「和桑田組接觸看看如何?」
朱美「嗯」了一聲,露出詫異的表情。
兩三名像是作業員的男子怪叫,跳下地面。
青木利用東京警視廳的頭銜問出狀況。昨天通往目標村落的入口一帶似乎發生了騷動。成仙道與清水的建設業者還有韓流氣道會三方對峙,發生衝突。「一堆人遭到逮捕和受傷,真是一場大騷動哪。」警官說。清水的建設業者似乎主張他們是接到羽田制鐵的委託而行事,那麼應該是太鬥風水塾所指使的。
脖子的痛楚。
不值得那麼大驚小怪——朱美說。
鳥口覺得那一定是怒沒錯。南雲一定是看到情勢不利,想要遁逃。
有馬睜大泛黃渾濁的白眼。
「所以說,那是我的記憶有問題……」
「那個人……好可疑。」
「那麼,果然實際發生過嗎?」
「你是說南雲被開除了嗎?」
只有貫一消失的家族史。

「隆之……」
可是該怎麼辦?——青木回過頭來。
遊戲結束日是6月19日。
「他只說了一句:死靈附在你身上。」
「噢,就是那個豪氣的大姐。」
「這……」
男子穿過成仙道周圍的人海,跑進村子里。
「喂,村上,關於你說的……那件事。」
「兵吉先生一直走訪整個伊豆,尋找親戚,然後來到昭津,說最後還沒有找到父母的住址……就在韮山這裏。然而他卻被一個叫指引康庄大道修身會的可疑團體下了奇妙的法術,不僅如此,還被成仙道的刑部給誆騙,在昭津受了傷,所以他才住院了。那是……我記得是4月中旬左右的事吧。」
「詛、詛咒……?」
無論何時,那一定都是教人不願意的。
「你不覺得他的話也挺可疑嗎?」
「羽田……?」
貫一完全不明白這個了,老前輩刑警的意思。應該唯一能信任的人變得語言不通,貫一的興奮猶如退潮般鎮靜下來。有馬轉向朱美。
得去找隆之才行。啊。
「南雲……藏在某處。」
中禪寺說,如果八個人湊不到一起,就沒有勝算。同時他也說,如果他們就在read.99csw.com近處,一定會在18日行動才對。完全不懂。鳥口和青木就這樣一頭霧水地前來窺伺這些遊戲參加者的動向。
四方形的天空扭曲了。
「這樣啊,所以你才說什麼法術怎麼樣的啊。可是……這種事真的辦得到嗎?」
不知道有幾分是真心話。貫一連有馬的心都看不透。
「那份住民登記冊啊。戶人村的。」
「所以如果你瘋了,那我也瘋了。登記冊上頭沒有半個我認識的名字。那個巡查說會不會是搬走了,搬出去是可以理解,因為那個地方鳥不生蛋的。可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大舉遷來?就算搬去那裡,也沒有半點好處啊。」
那時候刑部只是指向人牆,貫一併沒有確認。
「老子在問你是誰啊?」大搖大擺地坐在卡車駕駛座的光頭男子說。
「把這裏借給我們的是別的姑娘。這位女士是我剛才在村公所遇到的。」
「可是……」
鳥口守彥和青木文藏一起趕到時,小村子已經是一片混亂。車站周圍有許多警官待命,他們一穿過剪票口就被抓住了。如果青木沒有警察手冊,兩人肯定動彈不得。
弟弟應該討厭著父親。
「青木先生!那個人……」
就是那個在混亂中救助被桑田組推倒的有馬,對著流氓痛快大罵的女子。
我去看看——鳥口也不等青木回話,跑了出去。如果那是南雲……不能讓他逃了。中禪寺說,不湊齊八個人,就沒有勝算。
「村上,我啊,在那場大混亂中找了好久,可是我沒有看到你的兒子。你老婆的確是在,但是只有她一個人。我本來想抓住她詢問,但你不聽制止地胡鬧,後來你老婆走掉,我沒能問到她……」
「不,沒事。」有馬說。「哎……我知道你十分混亂。但是啊,村上,困惑的不只有你一個。總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那個村子的居民是你的親戚嗎?」
鳥口沒辦法取代中禪寺,可是至少能成為他的手足。
咒術的實踐者不容迷惘。
有馬咳了起來。
現在處於膠著狀態哪——有馬有氣無力地說完后,搔了搔脖子。貫一盯著他那節骨分明的手指動作。
「我不相信,我無法相信。但我老婆相信了。然後我……從家人的歷史中被剔除了。現在我實在不曉得哪邊的選擇才是正確的……或許乾脆被騙還……」
「我的人生的主角是我啊。對於村上先生來說,這幾天發生的事,一定是嚴重到幾乎快讓自己崩潰……不過那依然是平平凡凡的日常的延續啊。這次的事,只是一定會發生的事發生了而已……」
「村上先生……」
「是的。目前關於敝公司的業務,南雲先生沒有任何決定權。此外,羽田制鐵也沒有計劃將總公司遷移至這塊土地。我不知道貴公司與南雲先生之間有著什麼樣的協議,但是至少那並非羽田制鐵的意向——我是來轉達這一點的。」
——中禪寺所下的詛咒。
「這怎麼了嗎?」
「美、美代子呢?」
「咦?」
背脊一陣發寒。
「你老婆還跟那些人在一起。信徒和地痞流氓在派出所前面僵持不下,不過騷動是暫時平息下來了,所以警官隊也沒辦法出手。」
有馬翻過坐墊坐下來。
「哎……不就說先別提那件事了嗎?15年前,我待過那個駐在所啊。我不是說過嗎?我待了兩年。」
有馬遞水過來。貫一撐起身子,把嘴巴湊上杯子,一口氣喝光。成團的液體通過咽喉時,他感覺到自己活著。
「放棄……放棄什麼?」
隆之的話……
——他一定很不願意吧。
有馬的表情苦不堪言。
「不必擔心。」有馬說。「你不是報案失蹤了嗎?警察和騙人=的宗教不同啊。相信同伴吧。」
「可是,昨天那個淵脅巡查作證說關口並沒有來……」
「可是擋住道路,不是違反交通法嗎?」
「喝口水。」
因為我連自己都無法相信了——村上說。
但是儘管鳥口熟悉那個奇矯的偵探實際上或許根本一無所知。
「我……我……老爺子,我已經沒辦法再當他的父親了。我……」
討厭著貫一。
「所以啊……」有馬瞟著女子繼續說道。「不管是真是假,是不是別有用心,這個女人都很有意思,而且又是個美人胚子。哎,反正不管怎麼樣……」
「據說貴公司宣稱接到敝公司——羽田制鐵有限公司的委託做出這樣的事,這是真的嗎?」
「不過他說那裡空無一人。」朱美說。
「韓當然不必說,岩井好像也還沒有被逮捕,那麼一定是躲在附近觀察情況吧。可是……」
「村上,你老婆被騙了哪。」
可是……
「如果他去了……那傢伙就是無辜的。」
如果青木的記憶可靠,敦子七天前與條山房一派為了尋找三木春子這名女子,前往下田。根據中禪寺的推測,騙出藏匿在音羽的三木春子的,就是被成仙道教唆的——木場。
煩躁不堪。想要胡亂遷怒。是因為那道聲音直擊了自己不堪的部分吧。讓自己的渺小和無能裸|露出來,厭惡他人與厭惡自己是同樣一回事。
青木再次沉默了。
「就是關口順手牽羊的那家書店。我一直奇怪店家竟然記得住他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原來是因為前天下午關口也來過。店家說,關口前一天——也就是6月10日下午也來過。讀了那本書——他自己寫的書。那傢伙6月10日下午就一直在下田到處徘徊。但是關口本人作證說他6月10日下午去了戶人村,還說戶人村裡有野篦坊。」
「然後……?」
「不是的。」
有馬轉向旁邊說。
中禪寺這麼說。
接著他揚揚下巴比比外面說:「喏,昨天成仙道不是把一個女人拖出來,說她是土地的地主?那是三木屋的孫女,我記得她。如果說哪裡的土地是那個女人的……」
「但是兵吉先生說,唯一應該會了解他的只有哥哥了。」
「不是?」
這……或許有可能。
會有點熱,不過忍耐些吧——有馬說。
弟弟到下田來找貫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