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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等……?大將呢?」
天空消滅了。
鳥口腳下滑了一下,差一點又要跌倒。
路況太險惡了。泥濘不堪。兩三天前剛下過雨吧。
「不是的,那個人什麼也沒做。他連一根指頭都沒有動。」
「你該不會想問我是誰吧?」
黑暗暫時停頓。
哈、哈、哈。
「中野學校成立於昭和13年。那個時候,那座研究所的前身就已經存在了。是內務省管轄的特務機關與帝國陸軍的共同研究機關……」
「大、大將……」
父親大吼大叫,母親哭叫不休,
又有方法能夠確認嗎?
然而——黑暗說道。
中禪寺指著黑暗的彼方。
「這座戶人村……是與徐福有關的土地嗎?」
但是男子——中禪寺秋彥所述說的真相,遠比這還要荒唐。
黑暗述說著貫一所不知道的貫一的歷史。
「做出選擇的是你。」
沒有人詢問,榎木津卻這麼說,朝轎子衝去,把它也給扔下懸崖了。頂著轎子的數名道士也同時跟著滾落。
真有這麼荒謬的事嗎?
「這……是什麼意思?您是說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嗎?織、織作女士難道是……被那、那個……」
「沒錯。但是青木,在那所研究所進行的研究,都有個奇妙的共同點。那裡和其他的兵工廠不同,並未開發具有殺傷能力的一般武器。仔細想想,那裡的每一項研究,都是為了能夠不殺害敵人了事的研究……」
「是誰!」
百鬼夜行。
「為兵吉準備的人生……被兵吉拒絕了。不過只有兵吉一個人並不是由山邊先生來安排,而是交給了那個男子。」
「不管是自己騙自己,還是別人騙自己,只要沒發現受騙,都是一樣的。」
太荒謬了。
「沒錯。敝姓張。」
「那位是宮田先生。宮田……耀一先生,是嗎?」
不,是東野鐵男……
青木刑警的聲音在顫抖,還是聆聽的貫一的心在顫抖?
「君、君封大人……」
「喏,各位,登場人物似乎又增加了。」
內藤一臉苦惱,拚命地跟上來。至於青木,他終究沒能找到敦子,只是一心一意地與險路搏鬥。
那種樂器。那種奇妙的音樂。
——可惡!
「找到了……在村上先生的老家……找到了吧。」黑暗說。
榎木津停下來了。
青木繞到前面。
「誰……」
「……家、家庭崩壞了……」
「讓人煩躁不安的聲音?」
「所以?」
讓人憂鬱的聲音開發出來了——黑衣男子說道。
「意思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軍方及內務省與這件事有關嗎?」
——師傅,快點。
「五名……」
「中禪寺!」有馬叫道。「那麼,織、織作茜是被那個人給殺掉的嗎?那個人,就是山邊的協助者,那個陸軍的人嗎?」
「對你來說,那是用來刺|激東野的手段。不出所料,南雲一建議購入土地,東野就行動了。於是你確信就是東野犯的罪。」
「母親?」
中禪寺說到這裏,總算停下腳步。
「沒、沒有變。我只是一直沒有去質疑。過去我只是把父母親的關係、繼承家業等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但是那個時候我發現……那並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大概……是徐福的足跡。」中禪寺說。
「你離家出走了。但是一般來說,那類離家出走多會失敗,除非能自力更生,或是經濟上特別富裕——不,即使如此,人還還是很難一個人活下去。然而……」
「所以說我不懂啊!」

「應該是的。他似乎會收到郵件,寄件人是你的名字。對吧,朱美女士?」
「不是的。不是制度上的家族解體、意識形態上的父權制度破壞這類行為。而是徹頭徹尾的家庭崩壞……」
「啊……」
榎木津發出沉吟聲。
「你……!」
「其他人怎麼樣我不知道,但你的話我聽見了。你……知道些什麼?」
「……戰爭就毫無意義了。」
「中禪寺想說!」
「什麼東西不懂?」
「這……是這樣沒錯,可是……」
「因為……」
——妹妹?
「這個嘛,我找到他的哥哥了……」
前方傳來慘叫。
「請等一下……」
有馬的聲音問道。
「實驗?」
這件事貫一也從朱美那裡聽說了。但是理由竟然是村上家所流傳的徐福傳說……貫一根本無法想像。
鳥口吼他,喝道:「把你丟在這裏唷!」
村上家一族是徐福的末裔——這種胡說八道,貫一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但是貫一的父親天生對那種事毫無興趣,所以貫一覺得自己應該是從祖父那裡聽說的。祖父在貫一小時候過世了,所以兵吉一定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山邊先生負起了責任。」
「請再稍事忍耐。」
「我不知道。」
「中……中野學校?」
「這……」
「就說我是偵探了嘛,沒聽見是嗎!來吧,老爺爺,讓我來讓老人乖乖服老吧!」
「這……這樣啊……」
「尾國……」
「不、不知道。你叫中禪寺先生是嗎?我、我是、呃……」
前頭是曹的轎子。刑部、數十名紫色唐衣男子、體格壯碩的信徒。還有黑衣道士。與這些道士們激烈衝突的韓流氣道會餘黨。岩井和韓大人跟在後面。渾身骯髒的孩子們跑過山壁,藍童子在樹木間前進,髮絲隨風飄動。他身後跟著華仙姑,一臉不安。鳥口牽著南雲的手,跑過崎嶇的山路。後面一定還有還幾個魑魅魍魎。益田、東野,還有條山房……和敦子。敦子怎麼了呢?
「你的意思是,雖然找不到仙藥的消息,卻有徐福行蹤的線索嗎?有什麼記載這些事的古書嗎?」
「我不懂。」青木刑警的聲音響起。「不、不是沒收土地、遣散一家這種時代亂錯的處置吧?」
茂密的樹林遮蔽了陽光,妨礙乾燥。也沒有路燈。曹所乘坐的轎子有道士在前方引導,他們手中的火炬是唯一的標記。
「我在這裏過個篩。京極過去我就來。明白了嗎?」
走在前面的人……是成仙道嗎?還是……
深信不疑的事。
「什麼意思!」
這麼說來……前些日子益田說朱美去了韭山。
「也有這個考量在吧。萬一那裡真的有長生不老仙藥的線索……那是屬於國家的。絕對不能交到企業或是外國手中。不僅如此,這種秘密中的秘密,不能夠是由一個人、一個家族獨佔的傳說,而應該是大日本帝國的財產——那個人大概是這麼想吧。」
「令尊認為你拋棄了他離家出走。如果他覺得悲傷……或許是對於這件事的悲傷。除此以外的事……」
快點來啊——鳥口在心中默念。
「兵吉先生這麼說。」
中禪寺拱起肩膀說道。
——沒錯。山邊是恩人。
「一般我們所熟悉的聲音,是某種程度明確的音階。自然界的聲音,音階當然不那麼明確,但腦會修正那些微的誤差,所以我們在日常生活中還是習慣性地受到音階束縛,或者是依存。聽說那個音階與這些音階有些差異,然後再混入人聽不見的周波數的聲音。就像狗笛一樣呢,接著是節拍。你應該隱約明白吧。有種聲音……聽了就是會教人坐立難安。」
「啊!那個面具好贊唷!」
「這……這樣嗎?」
「令尊——辰藏先生由於發現了山邊先生與陸軍的那名男子在戶人村進行的機密作戰……因而喪命,對吧?」
「水母啊。」榎木津說。
「將差異增幅……」
鳥口心想,人這種生物一旦委身於昏黑的黑暗,或許反而會感到安心。
即使如此,還是活下去的好啊——老人說。
「所以……才讓他接受某些教育嗎?」朱美說。
是貫一的恩人。直到數天前一直都是……
「所以說,山邊先生並不打算殺人。如果他打算殺人,老早就動手了九九藏書。令尊是自殺的吧?那過度的拷問確實成了令尊自殺的契機,所以令尊遭到殺害這樣的說法,就某種意義來說是正確的。但如果這麼說,山邊先生又何必釋放打算殺掉的人?誰也不能保證令尊一定會自殺啊。」
「完成了?……可以任意操縱人了嗎?」
「不是有性善說嗎?也有性惡說。人的本性是善或是惡……這種想法也是根出同源。說起來,善惡這種價值判斷不是絕對,所以根本沒有性善也沒有性惡,議論這種無聊事,毫無建設性可言。視論者的需要,想要把結論帶到哪邊都行。但是這種時候,如果排除掉這些價值判斷會怎麼樣?邏輯上正不正確,能不能成為絕對的判斷基準呢?——那名男子思索著這些事。所以他做了實驗,實驗一個人的真心究竟是哪一邊?」
「是喜歡卻討厭,還是討厭卻喜歡?那名男子想要弄個明白。如果是喜歡卻討厭的話,排除掉討厭的理由就行了。討厭卻喜歡的話,只要除掉不得不喜歡的理由就行了。」
「沒……沒錯。」
「中、中禪寺先生,我、我、那個人、山邊先生他……我、我的人生……」
兵吉離家出走了,
朱美背後出現兩名男子。一個是壯年男子,另一個是老人。
「你是誰……!」
「你、你是……羽田的……」
「什麼?……這樣啊。原來你是白澤啊。那麼……就讓我聽聽這個世界的秘密吧。我也……被騙了嗎?」
「應該是。調查之後……山邊發現這裏似乎是真的。不期然地,印證了村上家的傳說。所以新宮的村上一族,事實上是被收拾掉了。沒有任何人被殺、沒有任何人起疑、每個人都深信是出於自己的意志……但是家族還是解體了。在新宮一地,村上一族的歷史完全消滅了。執行得很完美。山邊先生……甚至還受到感謝。」
「這次舍妹承蒙兩位多方照顧了。我在此向兩位鄭重道謝……」
「這、這是說,喜歡還是討厭父母嗎……?」
「不要,母親、母親她……」
相反地,對後續的氣道會等人來說,這個難關可說是最恰當的攻擊地點。但是在這種狀況下互斗,對彼此都有致命的危險。萬一跌落山谷,就很難再回歸戰線。弄個不好還會喪命。
「我、我家才沒有那種東西!」
「憎恨同時尊敬、厭煩同時疼愛,這是矛盾的。一定有哪一邊是假的。」
陷入僵局。
「這……」
「喂……」
真的是這樣嗎?
視野一旦被遮蔽,就根本無暇去理會那些事了。一個人能夠誇示自我的根據,轉瞬間就會融化。只有手中牽著的南雲的手部皮膚觸感,讓鳥口認知到自己是自己。
榎木津……確實推進力十足。
被這麼一問,想問也問不出口了。
老人說道。
「……他測量感覺受容器官接收的物理刺|激與感情的相關變化。我們所看到的及聽到的事物,一切都只是腦的某部分所產生的物理變化。感情也同樣是腦中的物理變化所帶來的……說起來就像是一種癥狀。然後呢……」
「中禪寺先生,那是……」
「事後處理……」有馬問道。「……指的是封口嗎?」
只是導入第三者的觀點……
「這……」
「……看,是怎麼回事?聽,是怎麼回事?我們怎樣認識世界?換言之,這等於是在探索人為何看得見?為何聽得見?為何能夠思考?這與美馬坂先生的研究是相輔相成的。」
鬍鬚男子答道。
中禪寺這麼說。張點了點頭。
「是的。可是就算忘掉一切,也不會忘記該怎麼說話,會穿衣服,也會洗臉、用筷子。這些記憶並沒有失去,記憶是有種類的。他們對於土地、場所、自己的來歷和習慣的記憶被掉包了。可是例如……令尊應該還記得你,也有與你的回憶。」
南雲在呼吸。
「可是……」
「啊,呃,他說那裡有個長生不老的生物,不能交給成仙道和條山房……」
「隱瞞?」
中禪寺行走的速度絲毫不變。
「織作茜的動向……你沒有向誰報告嗎?」
「咦?」
中禪寺這才第一次回頭瞥了青木一眼。
「例如說……人為了活下去而忍耐。為了面子、為了恩義、為了規矩、為了經濟上無法自立而忍耐。因為孩子、因為父母、因為介意世人的眼光……如果排除掉這些可能成為障礙的一切條件,人會變得如何……?」
「還有另一個,精神。與其說是精神,意識——不,這種情況稱為記憶比較正確吧。」
「噢噢,小鳥。這好像試膽大會,好好玩。」
「什、什麼叫解體?」
「他們……到底……」
「我不知道。我……完全沒有那種……我剛才也說過了,我不知道那種了不得的秘密……」
「你被那個人給騙了。你仔細想想吧。由於山邊先生過世,你被召集了。然後你成了遜於其他七人的南雲的助手,參加了遊戲。」
「……例如,聆聽某個周波數的聲音一段時間以上,人會感到煩躁不安。」
「可是很遺憾,東野並不是兇手。」
「哇哈哈哈,放心,死不了的!不過等他們爬上來都天亮啰!」
「在、在這上面?」
貫一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但是貫一所成長的紀州熊野新宮村裡,還流傳著徐福渡來傳說。雖然只是依稀記得,但村子里有祭祀徐福的神社,還有一個叫蓬萊山的小島還是小丘。也流傳著疑似仙藥的藥草。
手持光源的女子是中禪寺的妹妹吧,貫一望向那張臉。凜然有神。但是那張表情與其說是見到哥哥,更像是遭遇敵人。
是我殺了茜女士嗎!——津村傾吐似地叫道,垂下頭去。
「是的。」
「我剛才也說過,新宮……並沒有實物。但是有線索。」
南雲在發抖。
「不……不太可能有文獻留存。就算有,也應該是後人記錄下來的口頭傳說,也有可能是偽書,沒辦法判斷真贗。所以那些線索不是記錄……而是留存在記憶當中。」中禪寺說。
黑暗的聲音也略微顫抖。
「中禪寺先生……這是怎麼回事?」青木問。
他說兵吉是遭人綁架。
——爸。
「用不著吃驚,我是中禪寺秋彥啊。」
「連生活習慣都掉包了嗎!」
「過去曾有一段時期,人們深信日本是個神國。過去也曾經有過一個時代,人們認定日本是個特別的國家,日本人是個優秀的民族。猶太人的選民思想、中國人的中華思想、甚或是德意志的優生民族思想,都與這種想法有著共通之處……不過那個人說,這個國家就是蓬萊。他打從心底相信。不久后……他甚至認為這就是神國的證據。這與他當時進行的某項研究內容完全相符。」
「怎、怎麼這樣?這是不可能的。」
「什麼?」
將差異增幅……
「這……是這樣沒錯,可是……」
「織……織作女士非常聰明,她看透了我的身份,甚至知悉我為了揪住東野的馬腳才接近羽田的事。但是她沒有識破我操縱南雲的事。沒有被識破的理由應該只有一個,那就是因為我也不知道南雲的真意。我……有一股衝動,想要和織作女士一起解開所有的謎。但是……織作女士她……」
「可、可是老師……」光頭男子說道。「……我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
「那到底……」
理所當然的事。
「這……」
有馬和青木幾乎同時叫了出來。
「什、什麼!」青木大叫。
「對。他……試圖將年輕的兵吉培養成間諜。」
「發現?」
「山邊先生這個人,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不願意殺人。辰藏先生的時候,他也打算設法吧。但是那個時候……山邊先生和陸軍的男子都忙著收拾這座戶人村。然而九-九-藏-書辰藏先生卻把這件事泄漏給報社了。情資雖然能夠操作,辰藏先生卻不能放任不管,於是……他們欺騙憲兵隊,暫時先把辰藏先生軟禁起來。然而……軍方沒有那麼寬容。既然聽到辰藏先生是個間諜,就算沒事也要羅織出嫌疑來。辰藏先生被交到山邊先生手中時……已經崩壞了。」
「歡喜吧!這就賞賜給你了。歡天喜地地拜領,當成傳家寶吧。明白的話,就在這裏等京極。」
哈。
那樣一來,就不懂他們為何要彼此扯後腿了。如果他們有某種共犯關係,就沒有理由彼此妨礙。鳥口無法想象有什麼犯罪,比其他共犯更早一步湮滅證據會有意義。
——會不會已經有人先到了?
一股分不清楚是殺氣還是熱氣的氣息從背後逼近。
「還是老樣子呢。你的聲音在黑夜中聽得一清二楚。」
這種狀況追上去也沒有意義。可是,剛才的光……閃光再次亮起。光照亮被泥土弄髒的南雲,直射鳥口的臉。鳥口掩住眼睛。
「都被掉包……」
虛無化為朦朧的團塊,眼前出現了一名男子。
「我從一柳女土那裡聽說你的事了。我是下田署刑事課搜查一組的有馬警部補。這位是我的部下,村上兵吉的哥哥——貫一。」
榎木津凝視著被火炬照亮的一行人。
「兵吉先生他……遭到綁架后,被送進你說的什麼中野學校嗎?」朱美說。
「應該……是吧。」
中禪寺一瞬間停步說道,很快地又走了出去。
「你的障礙被排除了。你沒有回家。你……拋棄了父母。」
比任何武器都更強大嗎?
這樣簡直就像第一個抵達目的地的人獲勝,不是嗎?這太可笑了。那個東西是可以捷足先登的嗎?無論是陸軍的隱匿物資或長生不老的生物,雖然不是不明白想要第一個得到手的心情,可是就算這時候阻止了就像榎木津說的,除非殲滅敵人,否則敵人仍然會鍥而不捨的襲擊過來。
「沒錯。這場實驗也是在測試能夠瞞騙到什麼地步。就像剛才村上先生說的,操作記憶,也等於是改變過去。換言之,能夠在短時間內竄改歷史。這……對於站在某些立場的人來說,十分方便。」
秘書開口了。他顫抖的聲音透露出他的悸動之激烈。黑暗顫抖著。
閃光。
「……那……」
榎木津一把抓住鳥口的手,用力拉扯。
「這、這裏?」
「那麼……這個村子,戶人村的人……到底怎麼了?你剛才說這裏成了一個空村?」
接著他朝著前方的黑暗呼喚:「聽見了嗎!就是這麼回事!」
「什……什麼?」
「唔……讓人昏昏欲睡的話,好像辦得到吧。」
「你是條山房的通玄老師吧?」
「另一方面,我……被迫進行所謂的洗腦實驗,這個實驗表面上宣稱是為了強制屬國人民改宗,但事實上並不是。這個實驗呢,是為了補足美馬坂先生的研究而企劃的。何謂記憶?何謂認知?何謂意識?我們依據什麼而為我們……?」
這些東西也會融化。
隱瞞……是什麼意思?
意識混亂與記憶障礙。到底……
「沒錯……以當時的感覺來看,這種想法形同叛國。但是這種思想並不是對國體的造反,而是嘗試使戰爭這種行為失效。不過……在我被分配到那裡之前,就以某人為主導,暗中進行著這類研究。當然,參謀本部並不知道詳細情形。他們應該只把它當成促進諜報活動活性化的一環。事實上,那座研究所的前身,也就是某個計劃,與陸軍中野學校的創立有著深切關聯……」
「啊啊……不要……好可怕……」
榎木津笑了。
「成……成仙道的那種音樂……」
但是鳥口連自己都腳步不穩。
有人。
「你怎麼會知道!」
夜陰中看不清楚,但秘書的表情顯然糾結成一團了。
「沒錯。山邊先生可能認為是他奪走了你的家人。所以做為補償,他給了你新的家人。不只是你。你的親人,全都被賦予了新的人生。他們巧妙地被準備了新的人生,使彼此不會接觸。」
只要排除掉可能成為障礙的條件……
曹抓住嵌在崖上的鎖鏈。
「那是實驗。我記得那名男子曾經討論過:習慣性的信仰是否能夠替換呢?」
「我……還是不懂。」
「東、東野他……似乎比什麼都害怕那塊土地被交到其他人手中。所以……我心想這絕對錯不了。但是……」
「這不是騙人的嗎?全、全部都是假的啊!」
光源是榎木津的手電筒。
「原本我也差點被派到那裡去。」
「我就直截了當地說了吧。津村先生,你被騙了。或許你自以為騙了別人,但是被騙的其實是你。」
「就像我最初說的,生命與精神……。我再說得更明白些吧。所謂生命,就是不想死。不願意死、怕死——換言之,就是想要長生不老。」
一陣轟然巨響。毫不留情。
「國家是概念,對吧?已經與肉體分割開來。非經驗性的概念被要求是邏輯性的,它拒絕沒有一貫性的統合……」
「全部。」
青木默默地趕過內藤。
——那裡有什麼?
「他身為裁判……有必要排除妨礙遊戲進行的人。但是既然他是裁判,也要極力避免與參加者直接接觸。所以他想要為每一個參加者安排助手,如此罷了。而你被看上了。但是,織作茜會過世……不是……你的錯。」
「是的。內務省特務機關的山邊唯繼先生,就是計劃了徐福傳說調查的人。」
「可是……這……」
「你聽到哪裡了!」
「不過……這對你來說,應該是無足輕重的瑣事吧。而且難得你把羽田這個大後盾介紹給南雲,南雲卻完全無法善加利用,兩三下就露出馬腳了。但即使如此,就你而言,只要能夠揭穿東野的罪行就夠了,所以或許無甚關係吧……」
「對。那是一種低重音——低到連耳朵都聽不見的聲音,但是長時間暴露在這種聲音中,思考就會停止,有時候還會流鼻血。但是那傢伙研究的,是更細膩的操作。特點周波數的特定音色,會怎麼樣刺|激腦的哪一個部分?音色如何?節拍如何?……唔,就是這些組合。他試圖創造出可以隨心所欲操縱對方的聲音……」
接著說:「這是你的工作吧?」
「所、所以那是……」
青木無法看出這些人得共同點。
「東、東野是戶人村大屠殺的兇手!那傢伙進行毒氣實驗,把整個村子毀了。而我父親看到了。所以、所以……」
「我、我家才沒有那種荒誕不經的故事!我、我家只是個貧窮的農家,是個平凡無奇的窮人家才沒有、才沒有那種……」
「時間唯有在記憶當中才能夠回溯。唯有在意識之中,時間是多層、而且可變地進行……」
自己失去的事物……
道士們團團圍繞在轎子前。
「對。無論是喪失戰意或是催眠誘導,都是為了避免彼此殘殺……而想出來的。」
中禪寺短短地說,女孩的杏眼溢出一滴淚水。中禪寺以戴了手背套的手抓住她纖細的肩膀,將她推向青木。
中禪寺輕巧地踩上石頭說。
「意思是,線索在村上親人的記憶之中嗎?」
「記憶障礙……這是一般被稱為喪失記憶的障礙。喪失記憶是失去記憶,不過實際上並不是失去,只是無法播放罷了,而這也是一樣。會完全忘記自己是誰,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
例如說……尾國。尾國八成已經先去了。
「……這、怎麼可能?那……」
青木盯著內藤的背影。
九-九-藏-書——但是……
——設計了我的人生的人。
「是……呢。」
它真的存在嗎?
是一柳朱美。
「那裡——武藏野的研究所,進行過許許多多的研究。」
「生命……與精神……?」
「這個嘛……請看,神明正在那兒嬉戲著。不快點過去,神可是會累得回家去了……」
「敦、敦子小姐!」
哈、哈。
「你在這裏拖拖拉拉些什麼?快點去!啊啊,你們怎麼笨成這樣呢?笨到沒藥救了!好!」
然後……
「我?不,什麼騙不騙的……這是在說什麼?」
「應該是正確的吧。」
黑暗被切成銳角,那裡一瞬間浮現出一張平板的臉。
「你也是……織作茜的同行者呢。聽說這次的旅行是由你決定日期,安排食宿,還親自駕駛……」
「什麼叫水母?」
「這……」
織作茜……關口巽……內藤赳夫。
「您……您說得沒錯,我也懷疑南雲。因為東野姑且不論,南雲的行動也很可疑,有許多教人無法信服的地方。但是如果把南雲放進來,重新勾勒圖像,規模就會變得其大無比,這教我感到不安……」
對於南雲的不信任與憎恨,
「有個人在進行一場有趣的實驗……」
有馬似乎停步了。
「為了避免彼此殘殺的研究嗎?」
貫一朝著漆黑的虛空抗議。
「唔嘿!」
——長生不老。
「守住方士!」刑部叫道。榎木津以敏捷的動作跳上鎖鏈,很快地就趕過了曹。道士們被甩下來。曹似乎也感覺到危險,退回了原本的位置。
「高齡八十,好不容易總算來到這裏啊……。唔,看這樣子,不會有結果哪。」
「……所以眾多學者思索著各種道理,摸索著擁有邏輯整合性的、完美無缺的概念。政治變成了科學。這是無可奈何的。若說這就是現代,或許如此。但是那名男子試圖將這個想法應用到個人身上。」
「找、找到了嗎?」
「語言是賢者用來操縱天地的手段,不是沒有節操的人能夠運用的。回去你哥哥那裡吧。」
「不,我也覺得這很有意思。像是使人失去戰鬥意志的聲音,或是使人喪失自信的聲音。讓人暴躁的聲音、讓人憂鬱的聲音、讓人昏昏欲睡的聲音……這些在想要迴避戰鬥的時候,都是很有用的,對吧?」
但是道路迂迴曲折,有時候連那渺小的路標都不見蹤影。於是漆黑的黑暗立時造訪,變成一片連輪廓都會融化的黑暗。那片黑暗讓人甚至無法去理會自己是誰、現在是什麼時候。
接著他望向青木。
鳥口心想。
「對。如果長生不老的仙藥真的存在,它將比任何武器都要強大——前提是真的有的話,不過他認為有,然後他認為,徐福為了尋找長生不老的仙藥來到蓬萊,所以長生不老的仙藥一定就在這個國家。這種想法原本應該會遭到漠視,然而有個男子提供了協助。」
「是啊……你知道我戰時隸屬於帝國陸軍的研究所吧?」
「對。這位是羽田制鐵董事顧問羽田隆三的第一秘書,也是十五年前目擊到戶人村村民屠殺事件的津村辰藏先生的獨子——津村信吾先生。」
「你是……一柳女士……」
——那種東西。
轎子被困住了。
沒想到發端竟然是徐福。
曹真的是第一個嗎?會不會只有拿著火炬的是刑部而已?
「記憶……嗎?」
「沒錯,我就是偵探!」
青木光是跟上去。就費了很大的勁。
看到刑部了。拿著火炬的似乎就是刑部。
「你當上羽田隆三的秘書,是五年前,山邊先生剛過世的時候呢。」
「青木,我剛才也說過了吧?家庭這種東西,其實無論怎麼樣的家庭都很奇怪,是異常的。但是呢,當家庭還是家庭的時候,那完全不是異常。所以……要破壞是很簡單的。首先……導入第三者的觀點。光是這樣,家庭就會走調了。觀察行為會為對象帶來變化。這麼一來……接下來只要將萌生的差異加以增幅就行了。」
「不,以及完成了。」中禪寺說。
好殘忍,不留餘地。
數名道士隨即護住他的周圍。
他打算只讓最低限度的人上去戶人村嗎?
「這……你……」
「不……不是騙人的。山邊先生確實對我們很好。他有如親人般,照顧貧困的我們母子,我們很感謝他。但是後來我才知道這也是出於贖罪的念頭。他為了守住秘密,殺害了我的父親……」
這太荒唐了。
貫一思忖。
中禪寺出聲。他非常敏銳。
「沒錯。不過總是這樣的,村上先生。做夢的人無法認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圍繞著你的世界是虛假的——這個可能性與圍繞著你的世界是真實的可能性一樣大。」
榎木津幻視到什麼了嗎?
「每個人都有不滿,每個人都有自卑之處。愛恨總是表裡一體。」
——難道……他們是共犯?
「然後呢……」驅魔師接著說道。「那裡也進行了藥物研究,不是毒藥。不過聽說也製造出一些類似神經毒的副產品。有個人在研究具有即效性的催眠劑。這和攝取之後陷入昏睡的安眠藥不同。這種催眠劑能夠在一瞬間引發意識混亂和記憶障礙,就像海地的活死人咒法一樣,在藥效發揮作用的期間,人無法決定意思,完全服從命令者。」
想要乘著轎子上去實在不可能吧。但是就成仙道而言,也不能讓後續的人先趕到。
「可是……」
青木慌了手腳。看不到津村的表情。
鳥口伸手,但很快地打消念頭。他無論如何不能放開南雲的手。
「那個不死身的君封大人……」
「是的……你們的家庭半自發性地崩壞,你的故鄉只剩下十二名老人。要將這些老人一個個分開,各自給予不同的人生相當困難,但是他們才是繼承了傳說的人,當然不能就這樣置之不理。所以……他們所有的歷史都被掉包了。」
貫一也離家出走了。
「沒錯。」
——他會說什麼呢?
「……來說點無聊事吧。」
「報告?你是說向羽田報告嗎?」
「敦子小姐,你……回去你哥哥那裡吧。我的任務似乎就快結束了。河原崎也是……讓你幫忙這麼危險的事,真是難為你了。」
中禪寺停了下來。
「那是騙人的。」
不必殺人就了事……
他剛才說過篩。
「如果能夠隨心所欲地操縱記憶……」
「可是我不懂呢,榎木津先生。」
可是……
然而被稱做敦子的女子,卻只是僵硬地盯著中禪寺看。中禪寺無聲無息地走上前去。
「那麼那個人根本不是在協助我嗎!他叫我不要把織作女士給捲入,也是……我、我……」
「到此為止。吾等不能讓諸位過去。韓大人……乖乖折回去才是聰明人的做法啊。」
光線很暗,看不出他穿什麼衣服。青木記憶中的內藤穿著白袍。他一直在哪裡?做些什麼?內藤這個人對中禪寺來說,有著什麼樣的意義……?
「我、我……我只告訴南雲說,有人覬覦那塊土地……結果南雲臉色大變,說不可以碰那塊土地、那裡不行……」
「原來如此。津村先生,你聽說這件事了嗎?」
「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連彼此的名字都不曉得,只有長官會帶來研究成果。我認識的只有美馬坂教授以及他的助手須崎兩個人而已。因為我們待在同一個設施。不過隸屬於那座研究所的研究者,除了我們三個人以外,還有五名。」
這是百鬼夜行。
那名男子全身籠罩著黑暗的強韌與光澤,以暸亮地迴響在無光之處的嗓音,說出弟弟兵吉失蹤的真相。
「沒錯。這個人原本在進行有關記憶的研究。他仔細地調查全國的徐福傳說,徹底搜查了所有可疑的地點。然後也曾經一度前往紀伊熊野新https://read•99csw.com宮——村上先生一族的住處。」
南雲極度害怕,雙腿瑟縮。一拉他就跌倒。
榎木津說完后,奔入黑暗。
「是啊。」
「中禪寺先生!」青木大聲問道。「那麼村民屠殺事件……」
「調查的結果——我看過那份調查報告,那一帶留有相當古老的文化遺迹。據說殘留有古代的祭祀遺迹。但是似乎也只有這樣。那在考古學上、或是文化歷史學上或許很有意義,但找不到長生不老的線索。不過口述傳說是很難留下紀錄的。口傳、直傳基本上並不會文字化,而且就像令許多民俗學者苦惱不已的,這類家族流傳的傳說,既不能讓外人參觀,也不能向外人透露……」
榎木津啪地關掉手電筒。
「中禪寺先生……」有馬的聲音。「我還有些事不明白。或者說,我這樣的人實在沒辦法掌握到這個事件的全貌,不過……對了,像是村上老家的東西究竟是什麼?那個山邊甚至做到這種地步都要奪取的東西究竟是……」
哈。
「沒辦法任意操縱。不過……」
那種記憶……
「我……我父親呢,還有母親呢……?」
「就是解體啊。」
「大、大將,怎麼了?」
黑暗靜靜地說。
「沒、沒錯。所、所以……」
「沒錯……他們保留下來的,只有有限的體驗性記憶而已吧。」
「登戶的研究所,主要是開發毒氣和氣球炸彈。而我所待的研究所,大致上進行著兩種研究。」
日常受到保證……
「君封大人,啊啊,啊啊,原諒我,請原諒我……」南雲吵鬧起來。難道水母指的是君封大人嗎?那麼榎木津……
「這、這個人和這個事件竟是這種關係嗎!真、真的嗎?」
既然殺了五十人以上,比起實行犯只有一個,是複數犯人所為——有好幾名共犯的看法比較符合現實。如果他們是共犯的話……
「我、我不要這樣!……我不接受!」
「老師!」
「哦?」
接著黑暗朝著擴展在前方的虛無,以嘹亮的聲音呼喚:
「此時織作茜加入了。」
荒唐透頂。
「那名男子已經預測到某種程度的結果。而結果……村上先生非常清楚。」
「可是……」
「首先是關於生命的研究,然後是關於精神的研究。」
「可以說是如此,也可以說並非如此。不難想像,為了讓居民打開沉默的嘴巴,他大概使用了這類技術,不過,真正的問題是事後處理。」
「陸軍的人……嗎?」
什麼?他到底想說什麼?
「補……補償?可、可是我弟弟……兵吉他……」
「老師……」
一道光明忽地逼近。世界恢復正常了。
——然而。
中禪寺踩著堅定的步伐在山路上前進。
「哼,津村先生,你走在前頭,聽著我們剛才的談話吧?你知道我是誰嗎?」
秘書似乎垂下頭來。
「不了解。但是既然布由還活著……某種程度我可以猜測到。是我輸了。」
不安和擔心都會流瀉出來。
「但沒辦法任意操縱。只能讓聽到的人感覺煩躁。不過這仍然是一種操縱呢。」
「來吧!從雜碎開始上!我會盡量從低等的人把你們送回低等的位置去唷。」
「中禪寺先生!」
如果是指定的八個人以外,先進到村子里也無所謂嗎?
是青木刑警的聲音。語氣顯得很慌張。
「不能泄漏出去嗎……?」
家庭……
「已經可以了。很快地,一切就會無效了吧。對吧?中禪寺?」
換句話說。
「東野住在你的熟人經營的長屋吧?這也絕非偶然。那應該也是那個人安排的,他打算遲早要利用你。」
「這話原封不動奉還給你。聽說曹已經高齡八十,垂垂將死不是嗎?老人家沒法子爬上這條險路。國賊刑部,該死心的是你們。」
「是的。我認為他們考察村上一族守護的古傳之後,發現了這座戶人村。」
「可、可是……」
所以。
黑暗大概正注視著貫一。
「沒錯。」中禪寺聲音嘹亮地說。「生命——也就是活著。如你所知,美馬坂教授鑽起牛角尖,沒頭于解讀醫學性的——機能性的生命。雖然這是有極限的……但他是個天才。天才往往能夠超越極限。」
那是一道險坡,腳下的路況也很糟糕。那裡似乎是在斜坡上打入樁子,必須拉著鎖鏈才能攀爬上去。十分險峻難行。
「不,不死身?你、你叫青木是嗎?這是在說什麼?中禪寺,這是……」
這太過分了!——貫一吼道。
「即使如此,你的人生依然屬於你。」
然後他說了。
但是那種事、那種事……
韓吼叫著什麼。
「你……!」
「有、有誰在……」
「足跡啊……」有馬說道。「村上一家流傳著徐福的足跡是嗎?而那個傳說……」
——這樣沒問題嗎?
是尾國誠一。尾國很快地再度被吞入黑暗。
「唔呵呵。」
「這……是秘書的工作。」
「昨天……我接到一柳女士的聯絡。她說她前來尋找一位名叫村上兵吉的先生,被捲入了一場大騷動。」
鳥口覺得眼前的發展太奇怪了。
「胡、胡說!」
「陸軍的……男子……」
一道人影忽地從黑暗中浮現。
「……如果能夠操縱記憶,不管是紛爭還是隔閡,都能夠消弭了,對吧?只要能夠生產出無限的時間——與不死是同義的。」
貫一朝著黑暗怒吼。
「啊啊,好噁心。黑漆漆的就是……啊。」
這個偵探也以駕駛莽撞聞名,由他來帶路,根本是胡來。只有速度確實沒話說。南雲跌倒了好幾次,每當他一跌倒,鳥口就覺得手快被扯斷了。感覺完全麻痹,同時眼睛也稍微開始習慣黑暗的時候……他看見火把的火光。
疑心與敵意,
無論怎麼樣的家庭都是異常的……
南雲緊抱住鳥口停下來。
「榎、榎木津先生!」
中禪寺沒有回答。
「那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對於傳遞的人來說,那是理所當然之事,反而是一種無聊的瑣事吧。但是,我認為它應該是連延不斷地被流傳下來,而且與其說是秘密,更應該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事。」
「笨蛋。」
「就算東野真的進行了毒氣實驗,東野個人也完全沒有非隱蔽它不可的理由。而且若是如此……南雲不想把那裡交給東野,也教人無法信服吧?」
南雲哭出來了。
刑部慘叫起來。
「是的。我……」
「你不覺得奇怪嗎?」
「所、所以那個人……」
「我聽說過。」青木答道。
榎木津打算在這裏挑選通過的人。
「咦?」
「什麼……意思?」
「在那之前與當時,你對家庭的想法改變了嗎?」
張的臉僵住了。
「不……以時期來看,那個時候中野學校還沒有成立。但是就像我剛才說的,研究機關已經存在了。兵吉先生被送去的,就是某人為了實驗所成立的部門吧。那麼……你找到村上先生了嗎?」
「沒、沒錯,你……」
根本是異形。黃金反射出火光,妖異地閃爍著。巨大的耳朵、扁塌的下巴、高挺的鼻子,蹦出來的眼珠子,影子長長地掛在臉上搖晃著。
「這、這樣嗎?」
「青木,南雲怎麼解釋他為何如此執著于那塊土地?」
中禪寺的妹妹望向張。
犯人是華仙姑……
川島和光保在距離相當遠的地方跟著。光保不愧是了解這一帶,儘管身形肥胖,感覺卻走得很穩。
中禪寺再踏出一步。
「……就如同我方才所說,這件事的事後處理並非封口,而是竄改歷史九_九_藏_書。因為是國家將村上家私人的傳說就這樣整個掠奪了。所以……」
「敦子小姐。優秀的將領能夠不戰而勝,然而愚蠢的將領卻會為了求勝而戰。想贏的瞬間就已經輸了。我贏不了這個人。」
「游、遊戲?」
那裡……有個鬍鬚男子穿著像是中山裝的陌生服裝,以及一個打扮相同的眼鏡男子,還有一個穿著破掉敞領衫的光頭男子,以及一名容貌彷彿少年的年輕女子。女子手中握著手電筒,光源就是那隻手電筒。道路大大地彎曲,所以之前一直沒有看見吧。
不祥的氣息從後方逼近。
「嗯……?」
沒聽說過。不知道。不可能知道。就算流傳著……
「怎麼樣!你要說明嗎!」
「你說的沒錯。」黑暗說道。「無論繼承了多麼奇特的傳說,或擁有多麼特殊的家訓,即使不斷地維持著外人看起來顯然異常的習慣——家庭這種東西,無論是什麼樣的家庭,都總是平凡無奇的。但是反過來說,也可以說無論再怎麼樣平凡而且和平的家庭,都一定擁有那類不尋常的部分。當然,若非由第三者來進行觀察,它是不會曝露出來的……」
——湮滅村民屠殺事件的證據?
「長生……不老嗎?」
「山邊先生他……我現在才能夠說,他其實是個反戰主義者。當然他也貫徹反暴力、反武力。所以無論他再怎麼想要保密,都不願意危害你們一家人,或做出逮捕監禁這類事情吧。但是不管是賄賂還是堵嘴,一般平民都很難保守秘密到最後。於是……他才會接受那個男子的提議。做選擇的完全是個人,只要鋪設好軌道即可……」
朱美說:「之前承蒙你關照了。」深深地垂下頭來。
這種事與貫一無關。
青木扶住搖搖欲倒的女孩。
雖然不年輕,但也不是老人。看不出年齡。
「關於這件事……」
「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人知道。只要偽裝身分,說是鄉土史家或民俗學者前往探訪就行了。此外,打聽的時候也可以使用催眠術。所以要是什麼都沒有查到,揮揮手再見就結束了。但是如果查到什麼的話……就必須隱瞞曾經進行過調查這件事。」
「我討厭戰爭。」中禪寺說。「不管是殺人還是被殺,都一樣討厭。那裡聚集的都是這樣的人。結果理所當然地,研究的終點變得兩極化。」
「津村先生,你策劃利用南雲……來揭露東野的罪行,對吧?」
「沒有孩子不恨父母,沒有父母不厭煩孩子。但是,也沒有孩子不尊敬父母,沒有父母不疼愛孩子。人心總是矛盾的。若是無法將這些矛盾的主體不矛盾地統合在一起,個人就無法成立。而無法將這些個人不矛盾地統合起來,家庭也無法成立。統合這些家庭的是共同體,而統合共同體的是國家,這麼一想,也可以將國家視為個人的擴大延長吧。但是……沒有那麼簡單。因為規模一旦擴大,就不可能毫無矛盾地統合在一起。」
中禪寺不改姿勢地爬上泥濘的坡道。青木腳滑,絆住了。
「就算這樣……記憶被竊取、過去被剝奪,遭到這樣的對待,與其活下去,倒不如死了還痛快多了,不是嗎,老爺子!」
——女人嗎?
「我說啊,小鳥,這個大叔還有那個老爺爺跟那個厲害的老爺爺,他們都不是想要什麼東西,而是想要隱瞞某些東西。想要什麼的是那個像人妖的傢伙,還有那個受傷的傢伙。真是的,夠會給人添麻煩。」
「所以他們……將村上家解體了。」
「青木……」
將矛盾不矛盾地統合起來……
「難道,就為了這種事……」那名姓青木的年輕刑警說。「就為了這種事,下了催眠……」
「這個戶人村就是證據。」中禪寺說。
青木緊跟在旁邊。
「屠殺?這是在說什麼……?」
榎木津說。反應簡直像小孩。在黑暗中凝目望去,火炬底下,有個男子頭戴面具,下了轎子——是曹方士。
「足跡?」
「這……」
「請你說明白一點!這……」
「這樣嗎?那個隸屬於陸軍的人,與著眼徐福的那個人不同,對於物理上、生物學上的不死持有懷疑的見解。他就像我剛才說的,研究著記憶的問題。他將人把矛盾就這樣不矛盾地統合起來的特性視為缺陷,而不是一種特性。他認為懷有矛盾的主體是不完全的,主體必須忠實于非經驗性的純粹概念。所以他……進行了那場實驗。」
「哥……」
「這……」
「令尊過世以後,照顧你們母子倆的,也是山邊先生吧?」
「山邊嗎?」有馬說。「你說的那個人,是山邊吧?」
「於是你將南雲介紹給羽田。」
不必殺人。
「可……可是中禪寺,駐在所的警官說這上面的人似乎是從宮城移住過來的……」
這……
「不是的,村上。」
「憂鬱。我也不知道其中的機制。我聽說是會影響腦內物質的分泌。一聽到那種聲音……就會感到嫌惡、憂鬱,覺得低人一等、暴躁、焦急。會失去自製,然後……變得凶暴。」
「我不是說你的僱主,而是幕後黑手。」中禪寺說。「就是灌輸你東野罪行的人,還有引介南雲給你的人,以及山邊先生過世時,通知你的人……」
啊啊,原來是這樣嗎!——津村叫道。
「你知道我的腳程很快吧?跌倒了我也不管唷。喏,快點,快點跟上來吧,迷惘的奴僕啊!」
他覺得,例如說那裡埋藏了偷來的金錢等等,這類單純明快的犯罪似乎更接近真相。
湮滅證據……嗎?
面對著突如其來的伏兵,氣道會和成仙道似乎都大為慌亂。榎木津首先揪住兩名氣道會的餘黨,把他們狠狠地推下懸崖。
「老師……已經了解了嗎?」
——看到了君封大人嗎?
貫一已經變成了一個只知道用腳底踏緊地面凹凸不平的物體。
連續三次跌倒后,連鳥口也忍不住喘息。
——沒想到。
榎木津為所欲為。
「忘掉……一切……」
「村上先生。」
——啊啊。
「小、小姐,你是……」
「所、所以……山邊才會暗中調查這座戶人村嗎!」
中禪寺的妹妹被這麼吩咐,踩著蹣跚不穩的腳步,走過泥濘的山路,在哥哥面前停了下來。女孩的面容猶如少年般凜然有神,她看也不看哥哥的臉,只是一逕注視地上的泥濘。
但是榎木津沒有再說什麼,突然把手電筒塞給鳥口。
哈。
「所以村上先生,接下來你將會見到令尊,但是你所失去的事物。與令尊等人失去的事物並不相同。這部分……請你好好留意。」
沙……黑暗動了。
「中禪寺先生嗎?」
那當中沒有貫一。有的只是一個被捲入不可捉摸的陰謀的、與自己的意志無關地隨波逐流的愚蠢男子。
眼鏡男子似乎吃了一驚。
——他看到什麼?
「對……他們被隔離在成了空村的戶人村裡。戶人村是個沒有牢檻的監獄,那裡的居民是沒有枷鎖的囚人。不過……居民們絲毫沒有這樣的認識。他們相信自己一直住在這上面的土地,累積著歷史。以這個意義來說,他們並非不幸。他們的日常受到保證,只是經驗性的過去,全部置於第三者的管理下罷了。」
「憂鬱……?」
「你……能夠完美地鎮住這混亂不堪的氣嗎?」張說道。
黑暗停步了。
黑衣男子比黑暗更加漆黑。白色的五芒星清晰地浮現在暗夜裡。中禪寺的前方是漆黑的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誰?有誰在那裡嗎?
「這……是的。家父是定期拜訪村子的磨刀師。家父目擊到這座村子發生的慘劇,告訴了新聞記者。但是家父被憲兵帶走,遭到拷問,回來的時候已經成了廢人……結果自殺了。可、可是……」
「哪、哪裡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