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霧越邸的……啊，我不是要問昨天在溫室聽到的事，我是要問白須賀家的事。你好像不太願意讓外人知道這個家的事，可是，陷在案件旋渦中的我們，卻對這個家有很多不好的猜疑，例如昨天提到的關於鳴瀨的事，不管你們怎麼強調與你們無關，我們都無法相信。所以，為了洗清這些疑點，請多少告訴我們一點，可以嗎？」

「我……」女醫停頓一下，稍微避開槍中的視線，「以前在大學醫院工作時，就對人際關係感到有些疲憊。不過，主要原因還是搞壞了身體。」

「他不是也會寫詩嗎？我在圖書室看過他的詩集。」

「末永先生也是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他是在去年春天搬來這裏的吧？啊，這是我聽忍冬醫生說的。」

「結過婚？那麼，已經離婚了嗎？」

「不是的，他是搬來這裏以後才僱用的。」

「是的。」

「大廳那幅肖像畫是誰畫的？」

「你呢？的場。」

「你結婚了嗎？」

女醫微微點頭說：「到四年前為止，他都住在橫濱，每天為公司的事奔波。因為是跟貿易相關的公司，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國外。四年前，老爺不在家時發生火災，夫人在那場火災中喪生了，」

我聽得有點緊張，生怕從昨天早上開始，對我們的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的的場小姐，會因為槍中這個問九-九-藏-書題，再度把她的臉隱藏在冷漠且沒有表情的面具後面。

「那麼，是從火災前一年開始在這裏工作的嗎？」

「不只是以前，直到現在仍然是。」她的聲音悲戚，語氣卻十分堅定。

反過來說，面對「對未來沒有興趣的人」——也就是住在這個家裡的人，這個家就會產生不同的「動作」。

「是老爺畫的。」

「不可能是縱火嗎？」槍中沒有察覺我心中的問題，繼續詢問的場。

「這一點我也很清楚。」槍中苦笑著說。

「是嗎？不管是他或是你，這種年紀躲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好像都太年輕了吧？是不是有什麼原因呢？」

「我在白須賀家工作已經五年了。」

「聽說鳴瀨的老婆很久以前就去世了。」的場驟然眯起眼睛，看著槍中背後並排的落地窗外，「井關的丈夫，以前好像是擔任廚房的工作，後來在火災中喪生了。聽說是為了進去救太太，結果就那樣一去不回了。那場火災發生在深夜，屋子又老舊，火勢很快就蔓延開來了。」

「應該是吧，那麼，的場，」槍中用稍微嚴厲的目光看著女醫，說，「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這個家平常有客人來嗎？啊，我會這麼問，是因為我們住的二樓房間，好像都是特別為客人準備的客房。」

「謝謝你。」槍中的臉頰泛起些許笑容，兩手reａd.９９cｓｗ.coｍ放在餐桌上，手掌交錯互握著，「首先，我想請教你，關於你們主人白須賀秀一郎的事。他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從事什麼工作？他看起來頂多50歲，為什麼這麼年輕就遁隱山林，過著避人耳目的生活呢？」

「是怎麼找到這棟房子的？」

「可以告訴我那場火災發生時的正確時間嗎？」

「當主治醫生？」

「不是的，」她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他的太太在結婚沒多久后就自殺了，詳情我就不知道了。」

某種記憶開始在我心中一隅蠢蠢蠕動。

「很少有外來的客人，不過，幾個跟老爺、夫人比較親近的朋友，每年會來這裏聚一次。」

令人驚訝的是，她的聲音並不是那麼冷漠。

「你說她的名字是『Mitsuki』？」

「這……」的場小姐顯得很為難。

「我可以問其他人的事嗎？」隔了一會，槍中說，「首先是鳴瀨先生，他以前就在白須賀家工作嗎？」

「還不到40歲。」

「什麼事？」

「那麼，去世的美月夫人，是蓋這棟房子隱居的人的親戚啰？」

「各位都是單身嗎？」槍中又提出問題。

「他以前很愛他太太嗎？」

我看著默默點頭的女醫，突然覺得其中暗藏玄機。「四年前」、「電視起火」、「火災」……

剛才，她的確說了「家庭教師」這個字眼，那麼，也就是說……read.99csw.com

「沒有，恐怕永遠也不會結了吧。」

那場火災確實是……

「哦？」槍中臉上充滿了驚訝，還轉過頭來徵求我對這個驚訝的認同，「太厲害了，你們主人居然也有繪畫才能。」

她說過「有訪客時，這個家就會動起來」；還說過「這個家會與來訪者的心產生共鳴，映出來訪者的心」。

「他……」女醫欲言又止，隔了一會才低聲說，「他結過婚。」

「聽說他年輕時本想走藝術這條路。」

「我不太清楚。」

「生了什麼病嗎？」

「四年前——1982年12月。」

「老爺這個人有點乖僻、頑固。」她想了很久，她回答出這句話。

「夫人是在那場火災中喪生的。當時她還很年輕嗎？」

「不是，」女醫抹著淡淡口紅的嘴唇浮現出微微笑容，但瞬間便消失了，「是他們兩個的結婚紀念日，每年9月底的時候。」

「那麼，怎麼會經營貿易公司呢？」

「至於火災原因，你昨天已經說過了，是電視顯像管起火引起的吧？」

槍中鬆開交叉互握的手，把手指頭伸直。

而每一個外來的訪客，最關心的都是自己的未來，朝向未來生活著，所以，這個家就會映出來訪者的未來。

「這樣啊，」槍中有點尷尬地垂下頭，然後緩緩點著頭說，「真的很謝謝你，回答了這麼多讓你難以啟齒的問題。」

「我想，他本來應該是希望read.99csw.com靠對畫與詩的興趣過日子吧。」

「在橫濱那個家，也像現在這樣，吃住都在家裡嗎？」

「他把社長的位子委託給別人，現在是會長身份，不過，實質上他幾乎不再管公司的事，只是大約每個月去巡視一次而已。」

槍中無言地點點頭，從桌上舉起一隻手來，又開始搓揉太陽穴。

「需要白須賀先生的許可嗎？那麼，我去找他談。」

「沒有什麼好道謝的，」的場平靜地搖著頭說，「我只是不希望被你懷疑我做過什麼壞事，我想其他人也是跟我一樣的心情。」

「剛開始應該說是家庭教師吧……」說到這裏，她突然抿住了嘴。

「哦，在夫人忌日那一天嗎？」

可是，槍中並沒有緊緊追問她這個問題，若無其事地繼續問下一個問題：

她顯然有點驚慌，短短「啊」了一聲，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

「那個叫末永的年輕人，也是以前就在白須賀家工作嗎？」

「是的。」

「——沒錯，」的場低著頭說，「在那場火災中往生了。」

「嗯，」的場看著跟她並排而坐，正默默低著頭的深月的側面。「不過，跟這位深月小姐差一個字『月』，夫人的漢字寫成『美月』。」

「嗯，算是吧，」她點點頭，臉上驟然蒙上一層陰影，「因為發生了很多事，讓我對自己的未來失去了興趣。末永不太談過去的事，大概也是在跟我同樣的心境下來的吧。」

「我九_九_藏_書想問的，當然是這個家的事。」

其他用人都已經離開了，槍中隔著餐桌，盯著女醫的臉，說：

「井關小姐也是嗎？」

「她好像是從已故夫人的娘家跟來的。」

女醫搖著頭說：「沒聽過這種事。」

「是的。」

是……

「應該是有什麼原因吧。總之，四年前的那場火災，讓白須賀先生離開了工作崗位。」

「聽說這棟房子本來是夫人娘家的不動產。」

「以前嗎？你是說在他夫人去世之前嗎？」

「那個孩子後來怎麼樣了？」槍中加強語氣說，「一起住在這個屋子裡嗎？還是已經在四年前的火災喪生了？」

「白須賀先生跟美月夫人之間有小孩嗎？剛才你說過，最初是在這個家當家庭教師……」

「不過，剛才我也說過，他絕不是很冷酷的人。現在的他雖然不太喜歡親近人，但是，以前的他不但溫和，也很喜歡接近別人。」

槍中眼鏡后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在一旁聽他們交談的人——當然包括我在內——也都不由得看著女醫的臉。

「不用！」她挺直背脊，打斷了槍中的話，「我知道了，我會自己判斷，只回答必要的問題。」

「好像是。」

槍中沒再繼續問下去，視線浮在半空中，發獃了好一陣子。

槍中當然也聽出了女醫話中的某種含意，那就是「對未來失去興趣的人」，除了她和末永之外，還包括了失去愛妻的白須賀先生，甚至於鳴瀨和井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