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在兒童心理諮詢中心見過他威脅冰崎遊子。」

「我記憶中沒有這個公司。我認為他根本沒有在電話號碼簿上註冊。」

「沒怎麼，你手上有那個滅白蟻的大野的電話嗎？」

今夜天上沒有月亮，藉著遠處的燈光，可以看到那個光著脊樑揮動鐵鎚的人身上那些強健的肌肉。

「她爸！出大事兒啦！你忍著點兒吧！我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裡呀！」

「大野？」

浚介也不答話，過去把遊子的父親抱到了輪椅上。

「朋友？」

「疼疼疼——疼死我了！去哪兒啊？」是遊子父親的聲音。

浚介看著廣告上的文字，忽然覺得在哪兒聽到過這些話。他在心裏把那些文字念了一遍，忽然想起來了：「哦，是這裏啊。」

「血液中心的送血車堵在半路上了，一時過不來。哪位的血型是AB型的？醫院需要緊急獻血！」

同年六月二十四日，星期一

「開什麼玩笑！我不能隨便叫別人擺布！玲子是我的女兒，不能就這麼被她隨便奪走！」

馬見原說：「不會的……真的。」說完攙著遊子的母親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下，從一個大紙袋裡掏出一個布制的女式挎包來，「這是遊子小姐的挎包，您看看這包里的東西都是您女兒的嗎？」馬見原說著從那個沾著遊子的血的挎包里把東西一件一件地取出來，放在一張塑料布上。其中有的東西上沾著血，遊子的母親嚇得尖叫了好幾次。

遊子的母親愣住了。其實，她也不知道在哪個醫院。接到電話以後，慌慌張張地就要往外跑，電話里並沒有說送到哪個醫院里去了。浚介說服遊子的母親再在家裡等一會兒。浚介認為，肯定還會再來電話的。果然，二十分鐘以後，遊子的同事從醫院打來電話，告訴家裡人，「已經送進手術室開始做手術了。」

浚介回頭一看：「是你？」

「我是她的朋友。」

「你為什麼在這裏？」浚介反問道。

所長的臉痛苦地扭歪了：「跑了……我在咖啡館里，看見他跑的……看他那慌慌張張的樣子，我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趕緊跑到他家去一看，只見遊子倒在地上，渾身是血……我要是跟她一起去就好了……」

ｈtｔps://ｒｅａd•9９cｓｗ.com「以前我向您報告麻生家和實森家的共通點的時候，不是跟您提到過嘛，那個滅白蟻的大野。」

「我是A型，她爸爸……是B型。天哪，這可怎麼辦哪！」

遊子的母親怯生生地舉起手來。

「你們是冰崎遊子的父母嗎？」

「請問，遊子她怎麼了？」

遊子表示反對：「那樣做的結果，不是駒田強行把她接回家裡去，就是她自己回到家裡去，那不就恢復到原先的狀態了嗎？到時候我們想管都管不了了。不行不行，太可怕了。」

遊子的母親也不問浚介是誰：「有什麼事兒以後再說，先幫我把他抱到輪椅上去！」

浚介敲了敲門，沒人理他。突然從裡邊傳出一聲尖叫。

「什麼？又要給我設陷阱啊！」

找到接電話的同事一問，原來是駒田要找遊子談談。駒田說，在辦公室里他覺得害怕，不喝酒壯膽他不敢進去，要是在家裡呢，不喝酒也能坐下來好好談。所以，請遊子晚上七點到他家去，認真談談玲子的事。據接電話的同事說，聽起來駒田確買沒喝酒。

「天哪！這可怎麼辦哪！」

「您儘可能幫忙就行了。」

「沒什麼。這上面介紹的青春期心理諮詢熱線，我給我認識的一個人打電話的時候，接電話的人就說她是青春期心理諮詢熱線，是一個特別柔和、特別動聽的女士的聲音……可是，大野先生那裡的電話怎麼會是這位女士接呢？」

「正在做手術。被扎了好幾刀，小腹的傷口出血最多。」

浚介回家途中，一直在猶豫是否把自己已經辭職的事告訴遊子。他知道遊子會罵他逃避責任，但此刻的浚介覺得哪怕只是聽聽遊子的聲音也是一種安慰。浚介這樣想著，不由自主地來到了上次幫遊子抱她父親的時候的那個家。

「她爸！坐到輪椅上去，使把勁兒！來，加油兒！」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胖胖的屁股撞在門上。

在浚介舉手的同時，馬見原向前跨了一大步：「我也是AB型的……」

「疼疼疼……你想整死我呀？」

「在哪兒？在哪個醫院？」

「來，您好好看看這個。」馬見原幾乎是用強迫的態度讓遊子的母親ｒeａｄ•９9csｗ.com看了一件又一件。

「那你就整死我呀？」

馬見原拉著浚介來到一台公用電話前邊，撥了那個電話號碼。

椎村點了點頭，把浚介帶到大廳那邊去了。

「你死了就死了！咱們遊子要死了！你知道嗎！」

原先那個大黑熊似的東西完全肢解以後，被一塊一塊地拋進焚燒爐里去。由於骨頭已經砸碎了，焚燒的速度特別快，轉眼之間燒成灰燼。滲上了血的泥土也被鏟起來分散著扔到報廢車底下去了。

「對不起！」浚介怯生生地打了聲招呼。

浚介有些害怕地把那張紙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張廣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所快要倒塌了的房子，好似出於專業畫家之手。

馬見原騰地站了起來：「把那張廣告給我。」說著從浚介手裡接過廣告一看，沒錯兒，在大野加葉子家見過！「也就是說，你給滅白蟻的打電話，接電話的卻是諮詢熱線？」

浚介又把電話遞給了椎村。「喂，您怎麼了？請您不必擔心，我們絕對為您保守秘密，喂……」

浚介的腦子嗡地一下，身上立刻沒有了力氣：「……有生命危險嗎？」

浚介推著輪椅，跟遊子的母親一起來到大街上，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醫院。走進醫院門口的時候，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士迎了上來，是跟遊子一起去駒田家，等在附近的咖啡館里的監護所所長。

馬見原又把電話交給了浚介。「喂，什麼問題都可以談，什麼煩惱您都可以對我說，不要有什麼顧慮……」

鐵鎚帶著風砸下去，皮肉爛了，骨頭碎了，但是，血流得並不多。在鐵鎚反覆地衝擊下，原型完全被改變了。

「椎村，我讓你把電話號碼簿上所有的滅蟻公司都查出來並取得聯繫，你記不記得跟這個大野滅蟻公司聯繫過？」

「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她的同事打電話來通知了我們……我跟她說過多少次了，讓她辭了這種替別人操心費力不討好的工作……」

對方好像還要說下去，馬見原用手指輕輕地把電話掛斷了：「是這個聲音吧？」

這時，遊子的父親認出浚介來了，他拉住浚介的手說：「啊，想起來了，上次也是他把我抱進家的。」

馬見原rｅaｄ•9９csｗ•com把電話交給浚介，浚介聽過之後點了點頭，遞給了身後的椎村，椎村聽過之後，錄音結束了。馬見原掛斷電話，又撥了廣告上寫著的青春期心理諮詢熱線的電話。

遊子建議根據《兒童福祉法》第二十八條的規定，把玲子的問題交給家庭裁判所處理。「說實話，我不希望駒田把玲子接回家去。駒田的性格是欺軟怕硬。我們叫他他不來，裁判所叫他他不敢不去。家庭裁判所介入以後，估計駒田就不敢對玲子怎麼樣了。」

浚介舉手：「我是AB型的……」

浚介被叫到校長室，由教導主任正式向他傳達了請他主動辭職的意見。

「你們找芳澤亞衣談過了嗎？」浚介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女兒都帶著什麼東西，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一定都知道啊……」

浚介實在看不下去了，正要站起來向馬見原提出抗議，遊子的父親搖著輪椅過來了，哆哆嗦嗦的手裡拿著一張折起來的紙。

這時，一個護士跑過來喊道：「冰崎遊子的家屬在這裏嗎？誰是冰崎遊子的家屬？」

「你是怎麼知道的？」一個渾厚的聲音在浚介背後響起，與此同時，一隻厚厚的大手放在了浚介的肩膀上。

馬見原一條腿跪在地上，非常和氣地對癱坐在地上的遊子的母親說：「我是杉並警察署的，我這兒有一件冰崎遊子的東西，請您確認一下。」

「明白了。我不打算跟你們辯論她說的是不是事實，辭職就是了。但是，我想問一句，你們打算怎麼處理芳澤亞衣？」

玲子被臨時監護所保護起來很長時間了，而駒田拒絕前來協商解決問題，永遠在監護所住下去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所以，所長建議讓玲子的爺爺奶奶把她接回去。

浚介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稍微感到一點點傷感，這一點點傷感驅使他回頭看了一眼他曾經工作過的學校。沒有人介意他的辭職，只有美步站在窗前看著他離去。但當她看見浚介回頭的時候，馬上就從窗前離開了。

「遊子怎麼樣了？」遊子的母親急切地問。

一聽這話，遊子的母親失魂落魄地站起來，臉色煞白，跟死人似的。

鐵鎚高高舉起，又九九藏書強有力地落下，砸爛皮肉，砸碎骨頭。由於下面是土地，聲音基本上被吸收到土壤里去了，加上四面被報廢車圍著，聲音就更傳不出去了。不用擔心別人聽到，也不用擔心別人看到。

遊子的母親疑惑地看了浚介一眼。

浚介接著說：「如果你們處分她，我就要跟你們討個說法。我辭職以後你們要是處分了她，我會用別的方法來保護她應有的權利。我不是在這裏跟你們講條件，芳澤亞衣沒做錯什麼，如果指導得法，她的素質還會得到提高。芳澤亞衣是一個很有培養前途的學生。這一點請你們認真加以考慮。」

「謝謝你！我有急事兒，訂報紙的事你改日再來吧！」說完推起輪椅就要走。

浚介聽到這裏，大吃一驚，不由得伸手把門開開了。只見那個上了年紀的婦女，大概是遊子的母親吧，正拚命往輪椅上抱遊子的父親。

「有。」浚介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把口袋裡的效率手冊掏了出來，翻到了寫著大野的電話的那一頁。

「喂！小夥子！喂……這個給你……剛才的車錢，不用找了……」他的老年性痴獃又犯病了。

皮開肉綻，頭骨碎裂，腦漿進出，被勒死的時候脖子上的痕迹，完全消失在鐵鎚下。

「查！負責人的名字，營業許可證，技術資格……不管有關係的還是沒關係的，都給我徹底查清楚！」

護士慌慌張張地對她說：「血不夠！」

「那個女人到你家來的時候你可要注意啊！她肯定要找你的毛病，叫警察來抓你！」

馬見原表情嚴肅地站在浚介面前：「你怎麼知道是駒田乾的？」

「遊子被人殺了！」遊子的母親叫著，臉都扭歪了。剛叫完又否定了自己的說法：「不，不是！是被人用刀扎傷了，已經送到醫院里去了！」

鐵鎚帶著風，混合著揮動鐵鎚者無言的氣勢，砸向剩下的那個滿臉鬍子的頭顱。

但是，萬一駒田連家庭裁判所都不去呢？難道就讓玲子永遠在監護所住下去嗎？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個結果來。遊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的時候，發現桌子上有一張駒田來過電話的留言條。

「可不是嘛！把你送進監獄，剝奪你做父親的權利，把你的女兒帶走，永遠不讓你見到你的ｈttｐｓ://reａd.９９cｓｗ.ｃom女兒！」

「您好！這裡是大野滅蟻公司……」是錄音電話。

浚介在不遠處也看得著馬見原從挎包里拿出來的東西。「在生命垂危的遊子正在動手術的時候，在她的母親面前展示這些沾著遊子的鮮血的東西，太過分了吧！」浚介想。

遊子的母親「啊」了一聲癱坐在地上。坐在輪椅上的遊子的父親，無言地伸出手去，撫摩著老伴兒的頭髮。

「是。」浚介回答說，椎村也點了點頭。

遊子認為這是一個解決玲子問題的好機會。監護所的所長知道了這件事，勸遊子最好別一個人去駒田家，以免發生危險。但遊子覺得機會難得，堅持要去，所長只好陪她去，到時在駒田家附近的咖啡館等著她。

「理由就不用我詳細說明了吧，你自己心裏應該有數！」教導主任說。

那個去了亞衣家的生活指導部的老師也在場，當面罵浚介是教師隊伍里的渣滓。校長和教導主任用表情表達了同樣的觀點。

剛響了兩聲就有人接電話：「您好！這裡是青春期心理諮詢熱線，今天是星期一，是一周的開始，您過得怎麼樣？」加葉子那沉靜柔和聲音傳了過來。

「是啊，怎麼了？」

馬見原看了身後的椎村一眼：「……咱們跟他談談吧。」

浚介不由得想到了駒田：「是不是那個經常酗酒，叫駒田的男人？」

駒田給兒童心理諮詢中心的遊子打電話的時候，遊子正在跟臨時監護所所長談駒田的女兒玲子的問題。

領導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亞衣說了什麼也好，沒說什麼也好，亞衣說的是事實也好，不是事實也好，都跟浚介被勒令辭職沒有關係。既然在電視上說了學校的壞話，學校就不可能再要他。

「喂！那張紙是從我這兒拿走的，拿過來！」馬見原對浚介說。

「遊子不會有危險吧？不會吧？」

「可是，那個女人不是那麼做了嗎？她把你當成社會渣滓，正打算去法院告你呢！」

「怎麼了？」馬見原覺得浚介的樣子有點兒奇怪，走過來問道。

「我是警察，這裡是我們杉並警察署的管區！問你呢，你怎麼知道是駒田？」

「他媽的！我該怎麼辦呢？」

「犯人呢？」浚介問。

這時浚介才注意到門是半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