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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節

第四章

第一節

「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有營業證,也有攜帶劇毒物質的資格證書,還有白蟻防治協會頒發的防除施工人員資格證書。」
「請!」大野站起來,領著馬見原和椎村去報廢車場。
一位男士說:「駒田實際上是替大野夫婦打抱不平。」
「現在,家的概念已經被各種毫無意義的裝飾品掩蓋了起來,人們很難看到真正的家是個什麼樣子的。一位有名的詩人說過,家是一個宇宙。既然家是一個宇宙,那麼,作為這個宇宙的中心的太陽就應該只有一個,可是現在呢,金錢、學歷、職業、名譽、出身、面子、物慾……已經把家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也就是說,漫天的衛星啦,星雲啦,把太陽整個遮住了。我想試著從認識家的本質開始,啟發人們重新認識家的概念。」
「當然。」
「鋸子和鎚子。」
大野皺著眉頭問:「……為什麼?」
「……現在臉上都是深深的皺紋,也許這些年來付出的辛苦太多了吧。」
「分解零件。」大野一邊收拾地上散亂的東西,一邊解釋說:「有的車上還有能用的零件,車胎啦,引擎啦,能用的儘可能拆卸下來。」
回來的路上,椎村看著苦苦思索的馬見原問道:「是那傢伙嗎?」
「常用。不過為了不給附近的住戶添膩歪,一般是在無風的情況下焚燒。」
「沒有滅蟻資格證書的人不能隨便把葯拿走。您要是有警察署的搜捕證則另當別論。」
馬見原和椎村來到大野加葉子家裡,希望能在這裏的「家庭教室」找到一點兒線索。
大野夫婦是1969年結婚的,巧的是馬見原跟佐和子也是這一年結婚的。馬見原的長子出生於1971年,大野的長子則出生於1972年。
「我不會稀釋藥劑,我只想知道您這裏的葯怎麼樣。就要一點兒,行嗎?」
「您為什麼要走這一步呢?」
大野整理工具箱,關小門的時候,馬見原觀察了一下周圍,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您懂的夠多的呀。」
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馬見原仔細看了看爐子裡邊,燒剩下的車座、海綿等還能隱約辨認出來,其餘的就都是黑灰了。
車庫旁邊是一個中型焚燒爐,跟學校等單位的焚燒爐的形狀基本上一樣,現在靜靜地蹲在那裡,沒有一絲煙火。
「檔案上是這麼記錄的。」
「那也沒什麼……首先,誰家治了白蟻都沒有必要向警察報告。再者,消滅了白蟻,九_九_藏_書不只對一家有好處,對鄰居也是有好處的。白蟻這東西傳染,我消滅它們,保護人們的家,不是幹壞事。」
「在旁邊的報廢車場裡邊停著呢,這邊太窄了。」
「有可能是白蟻鬧的。」
「要是我聽誰說過呢?」
「這個嘛……好像沒有。」
「因為他喝醉了,我把他送上了計程車。」
「啊……我是個單幹戶。」
馬見原沒有直接回答椎村的問題,吩咐道:「不管怎麼說,一個不漏地找到今天在場地人,把駒田跟大野夫婦的關係問問清楚,也把駒田跟冰崎遊子矛盾問問清楚。去的時候別忘了帶上麻生和實森兩家的照片。」
「對。所以,我只接手那些一個人幹得了的活兒。」
「就算臉可以整形,身材也沒法整形啊。根據檔案上的記錄,他應該是相當瘦弱的。」
「啊,最終還是得爺爺奶奶接走。」
「是。」
「沒什麼。我想問問關於滅白蟻的問題,跟駒田這個案子沒關係。您把滅白蟻的葯放在哪兒了?」
通過調查驅除害蟲經營許可證、戶籍登記和電腦記錄,馬見原對大野的情況已經了如指掌。對於馬見原來說,不只是出於警察的職業習慣,更是出於他個人的興趣,才對當年發生在大野家裡的事件如此關心。他不僅仔細閱讀了當地報紙當時對事件的報道,連雜誌上詳細的追蹤報道都認真的閱讀了。
「聽說油性藥劑一般都使用煤油。」
「我看看行嗎?」不等大野允許,馬見原上前一把掀開了焚燒爐的蓋子。
「是嗎……」人們在感到意外的同時,甚至還感到有些失望。
這時,加葉子說話了:「請大家不要這樣說。其實,我很喜歡冰崎小姐。雖然她還年輕,經驗不足,只會照著心理學課本處理問題,有些脫離實際,但我願意對她的熱情給予很高的評價,她工作還是很努力的……警察先生,她傷得怎麼樣?」
院子旁邊的報廢車場堆積著許多報廢車,看不見大野的車在哪兒。馬見原跟著大野回到家裡,打開了大野遞過來的記錄本。
「您太太負責接電話嗎?」
「什麼?」
「市面上有賣的,我可以告訴您什麼地方賣這種藥劑。」
同年六月三十日,星期日
「只鑽到地板底下去檢查一下也做記錄嗎?」
「您等等。」馬見原蹲下身子,再次確認了一下那個不鏽鋼容器的大小以後,站起來對大野說:「我想把您這裏https://read•99csw•com的藥劑帶一點兒回去!」
「那就請您直接去我家滅蟻吧,到時候自然就知道效果怎麼樣了。」
「那我可不敢。」
「怎麼有一股煤油味兒啊?」馬見原突然問。
「我根本就不是負責這方面工作的……順便問一下,聽說您干這行兒的時間還不長,是這樣嗎?」
「這個焚燒爐常用嗎?」馬見原問。
馬見原指著車庫裡的一大堆工具問:「您在這兒幹什麼?」
「我最後一次見到駒田是上星期天我這裏的家庭教室。那天他跟冰崎小姐吵了起來。打那以後,他再也沒跟這裏聯繫過。」
「當然有效。不信您用舌頭舔舔。」
「怪可憐的……咱們抽時間去醫院看看她吧。」加葉子對丈夫大野說。
「您的想法跟您太太開設心理諮詢熱線的動機是一樣的嘛。」
「油性藥劑,是嗎?」
「怎麼?您夫人病情又有反覆?」
另一位女士也說:「可不是嘛。我們這裡是家庭教室啊!真不應該那麼說。我認為那是對大野夫婦和我們大家的侮辱。」
駒田去向不明。
車場沒有排水設備,潮濕的地面兩側堆著大量報廢車。裏面有一個房頂很高的車庫,高高捲起的捲簾門已經生鏽,好像從來沒放下來過。
「自己家的房子出毛病了嘛,都是聽來的知識。」
「啊,基本如此吧。」
馬見原一直盯著大野的臉,把他的臉型、眼睛、嘴巴,乃至微微抖動的皺紋,一一看在眼裡,沒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地方。
「從根本上講可以說是一致的……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不,買現成的。有時候根據具體情況稀釋或加濃……當然,都要得到有關部門的許可。在這個問題上我從來沒違反過規定,您可以調查。」
「我可以去看看嗎?」
馬見原在心裏默默地記下車號,繼續觀察著。客貨兩用車後邊還有一輛小型吊車,分解零件所需要的工具應有盡有,黑黢黢的鐵鎚胡亂扔在地上。
「為什麼一直盯著我?」大野問。
「您為住在下井草的麻生家治過白蟻嗎?離這裏不是特別遠。」
「意見?那可不是一般的意見。什麼家庭的存在是沒有必要的啦,好像是故意向大野夫婦挑釁……當時我真想問問她,你都說了些什麼呀?」
大野微笑著回答說:「教具。」
「您處理過的房子都有記錄嗎?」馬見原突然問。
「這個工具箱里裝的是什麼?」
「以後您又幫過https://read.99csw.com他嗎?」
「雖然我只管值夜班,但由於我家就在旁邊,基本上都是我管。」
「我想試試是不是有效。」
「什麼?」
「有了這個模型,您就可以分析出什麼地方該怎麼處理,怎麼滅白蟻才方便……您的工作不是滅白蟻嗎?」
「沒有……您聽誰說過我去他家治白蟻了嗎?」
「防除?」
馬見原敲了敲那個龐大的容器:「夠結實的。」
「那可太危險了。榻榻米有沒有下沉的現象?」
教室里坐著二十來個人,講台上站著一個看上去顯得很深沉的男人。那男人見馬見原他們進來,走下講台:「歡迎光臨,我是大野。」說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駒田沒跟您聯繫過嗎?」馬見原問。
大野說:「好吧。到時候買點兒合適的禮物……」
「沒在電話簿上登記吧?」
「沒有。」
馬見原問首先發言的那位女士:「您的意思是說,被害人對大野夫婦有意見?」
「對。我們家庭教室以這個模型為教具,讓參加者對家有一個感性的認識。可以說是一個家的象徵,能拆裝組合。」
「是的……怎麼了?」
車庫裡邊停著一輛小型客貨兩用車,車廂里除了鋪著一張藍色塑料布以外,什麼都沒有。「您就開著這輛車出去工作?」
「有。」
「啊,重傷。」
不少人看見過喝得爛醉,走路搖搖晃晃的駒田。警察們認為抓住他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了還是沒找到他的影子,只在離他家一公里左右的一個公園裡找到了他使用過的兇器。
沒有找到他希望找到的記錄。
「是木造建築嗎?」
「確認一下他們是否到所謂的家庭教室里來過,跟大野夫婦有沒有過什麼接觸沒有。」
「以前,別的警察查過您的記錄嗎?」
「脫離工薪階層?」
「大概是滅蟻葯的味兒吧。」
「啊……就算是吧。」馬見原曖昧地答道。他抬頭看著梅雨過後湛藍的天空,滿臉嚴肅地盯著航空自衛隊的噴氣式戰鬥機飛過之後留下的長長的白煙。
「教具?」
「預防和驅除。對付白蟻類的害蟲,預防比驅除更重要。我現在經常考慮預防和驅除的關係問題。某座房子白蟻猖獗,下手晚了,就要徹底驅除消滅,這樣可以防止蟻情擴散到周圍各家去……」
「他身上沒帶錢,又不是個機靈人,一個星期不露面是不可能的……聽說他在兒童心理諮詢中心找到冰崎遊子無理取鬧以後read•99csw.com,是您把他送回家的,有這麼回事嗎?」
馬見原打開工具箱看了看,指著裡邊的一把剪子說:「您的工作還用得著剪子嗎?」
「原來如此。這種房子的模型在別的地方還很難看到呢。」
「沒有正式的記錄,但簡單的記錄還是有的。」
椎村開始一個挨一個地問在場各位的電話號碼或聯繫辦法。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看看您的記錄。」
「不不不,我家的地板壞了好幾處,踩上去嘎吱嘎吱地響。」
「您能估計一下他在哪兒嗎?或者他在跟您談話的時候,說過什麼地名嗎?」
「干別的?不,沒想到過。」
「鍛煉嘛。那個案子距今已經六年了嘛。」馬見原回答說。
「是您自己配製嗎?」
這時椎村回來了。馬見原把自己家的住址和電話號碼告訴大野,請他過去檢查一下。然後又問大野:「旁邊這個報廢車的車場是您管理吧?」
「還有一個叫實森的,住在富士見台,離這裏也不遠。」
「這也是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啊,時間到了,大家可能都來了吧。」加葉子說完站了起來,微笑著帶馬見原和椎村去「家庭教室」,因為馬見原想跟上星期參加「家庭教室」的人們了解一下情況。
「用來剪斷木頭的纖維什麼的,用途多著呢。」
「看來,您對滅蟻這一行還挺熟悉的。」
「滅白蟻還用得著鋸子和鎚子嗎?」
馬見原打斷她的話:「不,她沒死!」
大野甲太郎,原姓山賀,大野是他妻子加葉子的姓。二審判決以後,他們夫婦離了婚。兩年以前,大野從監獄里出來以後不久,以入贅的形式跟加葉子復婚,改姓大野。
「沒什麼?」馬見原把臉轉向前來參加「家庭教室」的人們,「我是杉並警察署的馬見原,想了解一下有關駒田的情況,請大家協助。」
「既要存放滅蟻葯,又要存放工具嘛。」
「您的車呢?您是開車去工作的吧?」馬見原問。
「對。」
今天大野穿的是普通的衣服,一件襯衣,一條西裝褲。他很客氣地對馬見原說:「上星期來的人今天都來了。我對大家講了,他們都是駒田跟被害人吵架的目擊者。」
「……可是,如果因此就認為他跟這次連續滅門殺人事件有聯繫,我還是想不明白。您怎麼看?」
「您跟我一起去嗎?」
「可以看看裡邊嗎?」
「不要提我們,我們無所謂的。」加葉子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說。
「我可以打開工具箱看九九藏書看嗎?」馬見原問。
「沒問題。在家裡放著呢。」大野說著就要往回走。
一位女士首先發言:「被害人說話很無禮,但好像不是沖駒田來的,最主要的是對大野夫婦無禮。」
首先發言的那位女士又發言了:「大野先生也夠有涵養的,要是我呀,非打那個小娘們兒兩個大嘴巴不可……哎呀,對已經死了的人不應該……」
「您的想法夠獨特的。不過,選擇這個房子模型,歸根到底還是因為跟你的滅蟻工作有關係吧?」
馬見原聽教育諮詢所的諮詢科長說過,那傢伙腦子轉得很快,從剛才的對話來看,這個特點並沒有變化。
開始誰都說不認識駒田,甚至有人連名字都不知道,有些冷場,但說到上星期天駒田跟冰崎遊子吵架的事,人們的話就多起來了。
馬見原走到大野面前,指著那個房子的模型問:「那是什麼?」
「您的公司就您一個人?」
「除了邀請他來參加我這裏的家庭教室以外,沒在別的方面幫過他。我知道他在孩子的問題上有煩惱,想通過家庭教室啟發他。沒想到他竟行兇殺人……他女兒怎麼樣了?聽說駒田堅決反對把孩子接到爺爺奶奶家去……」
「鋸子用來鋸開地板,鎚子用來檢查是否有白蟻在柱子上做窩造成的空洞。」
「是不是得鑽到地板底下去檢查?」
「為了保護人們的家。我不能看著白蟻把一個好好的家搞垮,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把原本好端端的家救活……當然,還有別的原因。」
「獨立了一年半了吧。」
大野點頭表示同意。
「差不多吧。」
「大家都像您這麼注意就好了……許多人家都是到了不得不治理的時候才著急。」
「不,我……請假休息一段時間。」
「不過,跟檔案上的照片一點兒都不像。」
大野帶著馬見原走出教室,來到房子西邊跟報廢車場相連的院子里,指著一個長三米、寬兩米、高一米的不鏽鋼容器說:「這就是。」
「……您除了消滅白蟻以外,還消滅什麼?」
「沒有。在我的記憶里沒有。」
馬見原往裡看了看。只見裡邊堆滿了滅蟻葯的藥罐、噴霧器、工具箱什麼的。那個工具箱引起了馬見原的注意。
「我只不過是個單幹戶,打電話來委託我滅白蟻的幾乎沒有。我一般是去白蟻猖獗的住宅家去自我推銷,或通過熟人介紹找活兒干。」
「您沒想到過用這些工具幹些別的嗎?」
「請!」大野打開了那個不鏽鋼容器的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