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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味道

第十二章 味道

在那之後,決定了很多事。所以最後『繃帶俱樂部』的網頁是由基摩那裡開啟的,平常一邊和住在附近的丹緒商量一邊管理。活動內容主要就是前往受傷的人受到傷害的地方纏上繃帶,然後再將那些纏上繃帶的場景拍下來,寄到對方的電子信箱。當然,我們是一毛錢也不會拿的。
基摩這時回答:「那就我來作吧!」
但迪諾反對地說:「等一下,那樣會不會太封閉了點啊?如果要這麼封閉的話,那還需要組一個俱樂部嗎?」此時他從剛才一直坐著的石燈籠底座站起來又說:「多找一些不同的人來商量,俱樂部才有它的意義在嘛!內心的傷痛是很私人的事情,有時候就是因為對方是不認識的人,才能很容易說出真心話。比方說那些女大學生或粉領族的姐姐們,我覺得她們內心裡一定有很多的傷痛,你們說對吧?」
在即將天黑的神社院內,我提案:「無論如何,我們應該需要另外找一個能商量、幫我們纏繃帶的人吧?」正殿和神社辦事處都離我們很遠,而祭典時總會出現許多攤販的廣場,現在一個人影也沒有。
迪諾發出一聲「切~」,露出一副冷掉的臉,把基摩推開。
我回到房間,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迪諾的繃帶。然後用手把它洗乾淨,放著讓太陽晒乾,於是繃帶便恢復為原來純白的模樣。
「呃,我是蠻想去啦,可是現在不可能呀!而且,我的口味比較清淡……」
迪諾就說:「我說的沒錯吧!就跟你說我們應該先讓世界上的人都知道我們的俱樂部呀!」
從花圃往上看,能看到燈火閃耀、更寬廣的街景,再往上看的話,天空的星星愈變愈小、愈模糊,隔著一段距離看的話勉強還能看到三、四顆。九_九_藏_書
剛才在神社大家要分開的時候,迪諾問我:「成員只有我們四個人而已嗎?我以為還有多幾個人咧!再多個兩、三人一起輪流的話不是比較輕鬆嗎?」
丹緒說:「可是,重點是大家能活動的時間都有限不是嗎?」
不過……每次媽媽走在路上的時候都會說:「好香的味道呀!」有時候也會說是梔子花,或別人家庭院里開的丹桂的味道。風一吹來,她就會說:「是栗子花的味道耶!」要不說:「好像有人在燒東西耶!」等到下雨的時候她就會說:「有青蛙的味道。」或是吸兩口雨剛停時的空氣說:「有蝸牛的味道耶!」
如此一來人的身體將會複原,傷口會愈合,肌肉會重生。那心靈部份昵?
「我看是企圖不軌的深黑色繃帶吧!別再開玩笑了!」我忍不住拿出好久沒用的方言,用岐阜縣方言叫他別開玩笑,為了停止這話題我馬上提議:「我們就趁這時間來決定我們要走的範圍吧!在巿區內沒問題吧,找一些腳踏車能繞的地方。」
迪諾回:「好啦,我知道了。不過,在網路上公開這件事大家沒意見吧?就由我來作網頁吧!」迪諾的眼睛整個亮了起來,看到迪諾舌頭舔嘴唇的色模樣,感到不安的我馬上回他:「絕對不能讓你來作!因為感覺你一定會弄個什麼女性限定之類的。小緒,你會作網頁嗎?」
基摩跟著回:「那,我們是要在網路上公開,然後再徵求和我們商量的人嗎?」
我拿起繃帶貼近胸口,把電話拿在手上,再次走到陽台外,和寥寥無幾的星星遠遠相望,按下存在我電話簿里,好朋友的電話號碼。
我從陽台探出頭來,望著兩個禮拜前開在同一花圃角落的梔子花,雖九九藏書然大家都說聞起來像是香草的味道,但我一點都不覺得。不是因為我在四樓而聞不到,即使靠在它旁邊也聞不出來。
弟弟小學的時候,每次遇到媽媽提到有關味道的事,就會一副很無趣的態度說:
弟弟現在正為了買晚餐的便當而奔跑著,那是因為他抱怨我做的菜不是冷凍或微波的東西,要不就是味道很奇怪,我就回他:「那麼愛抱怨就自己去做啊!」所以我們現在是采每天輪班制。結果第一天他就把白飯煮得比麻糈還軟,把肉都給烤焦了,然後丟了一句「我做的菜還真糟」,依舊還是沖向了便利商店。
「對你個頭啦,大色鬼。你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對了……我一直想和田寶、麗絲琦說說話,一直等著她們的聯絡,不過都沒有任何消息,那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傷痛。我也都沒有主動和她們聯絡,漸漸地彼此之間產生了距離,慢慢地開始討厭膽小不敢聯絡和傲慢的自己,一方面責備她們也是有錯的,時間一過,傷痛愈是加深……。
然而我卻都沒感覺到。弟弟也常很生氣地說:「你們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懂啦!」
我就說:「與其去懷疑,不管是多麼小的傷,只要是能纏上繃帶的地方,就都去看看吧!」
迪諾很認同基摩的說法,緊緊地抱住他。
媽媽因為工作還沒回來,聽說她們公司也開始採用較多的派遣社員,因此為了僱用問題而和公司有所糾紛。有時候還會嘆氣地說:「做出那樣的東西真的好嗎?」(當時我在想,她可能是在講因為派遣的人增加,所以產品的質量都降低的事吧……)
「只要覺得很難過,不管什麼事我們還是認定它是種傷痛吧!即便是任何人都會經歷的事,其傷痛read.99csw.com也只有當事人才能了解。」因為我說的這句話是迪諾曾對我說過的,所以我回頭看著他。
似乎已經進入了梅雨季節,開在小住宅區牆邊花圃里的紫陽花,在街燈下就像是白色小花浮在空中,矇矓地搖曳著。
迪諾發出「啊~」的叫聲表示抗議,然後再次抱住基摩。
那個時候我馬上回他:「其實,還有另外兩個人。」然後對著傻眼的丹緒說:「嘿,我說的沒錯吧!就是從前俱樂部的那兩個啊!」丹緒雖然感到很迷惑,但還是回我:「嗯,對啊,還有兩個人呀!」但分開之後她打了電話給我,很擔心地說:「沒間題嗎?……你真的要找那兩個人加入啊?」
突然有了這些念頭,然後對著自己喃喃自語:「……你不是還有不為人知的傷痛嗎?」那些聲音從耳朵里傳到胸口,感覺自己像是飄浮在空中。
從那麼遠的地方,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得到。如果看得到的話,不知是什麼樣子。應該是很微薄吧?還是很污穢呢?這些星星,不知道看起來會如何?難道也是傷痕纍纍到需要用繃帶包個好幾層嗎?
和丹緒說了這件事後她們也回答說根本聞不出什麼味道。
雖然我覺得很受不了,但同時又覺得「的確……如果都是自己人的話,能講的東西還是有限的。」
看迪諾一副要反對的樣子,我和丹緒趕緊替基摩鼓掌,讓迪諾沒話說。
我也不禁懷疑那些跟我很熟的人,到底對我的信任有多少,是否都會把內心傷痛完全說出來。
「你也同意我的說法吧,基小摩,就讓我們傳達到世界各個角落吧!讓我們帶著擁有我們真心真意的雪白繃帶,衝去解救全世界為愛而情傷的美女吧!」
基摩擔心地說:「可是,你確定大家九*九*藏*書都會很老實地將自己的傷痛坦白嗎?」或許因為丹緒也和基摩一樣身為網頁管理者,她也表示:「其實對方所講的是不是真的傷,我們也很難去斷定呀!反正對方是希望被治愈才,會找我們去纏繃帶的嘛,如果不是真的那多可悲呀!」
不知道什麼時候,迪諾已經開始用繃帶將石燈籠中間的部份纏起來了。問他在幹嘛,他就回說:「以前在這裏舉行祭典的時候,一個小男孩被一個感覺像是他爸爸的男人罵說別哭了,還被打。雖然讓我覺得很不爽,不過當時我也才小六,根本沒有能力阻止他,所以到這裏才會想起這件事……事到如今,雖然已經找不到那個小男孩,因為覺得能對他說的只有對不起,所以才會想要替他纏上鏰帶。」
有時候她還忙到連澡都沒洗就一頭倒在沙發床上,所以我根本沒機會跟她商量我畢業后的打算。
而我,不是不甘心,而是覺得很孤單。像是料理的味道我就能懂,其他像香水或芳香劑我也能分得出來。不過,風雨及自然的花草樹木所散發出的細微芳香,我卻都聞不出來,那感覺就好像……要出生在這世上時,大家把應該握在手中的珍珠搞丟了(日本傳說:出生時,手上握著的珍珠上會寫著真命天子的名字),想哭訴「為什麼我沒有?」的無助失落感,令人覺得心裏憋得慌。
我就用很重的口氣把話說清楚:「對啊!我又不像某個大色鬼不去學校上課,而且我禮拜天還要打工,所以我們活動的時間就訂在禮拜六的下午吧!如果不能接受的人,不來也沒有關係。」而且之前又有『方言俱樂部』的例子,與其太過勉強而搞砸,我希望的是能夠腳踏實地維持下去。
「那樣很可惜吶!男生收三萬,女九*九*藏*書生就收一萬,如果對方是自己喜歡的型就約會一次抵消,這提議如何呀?」迪諾講完這句話完全沒人鳥他。俱樂部之所以能存在,並不是金錢所能買得到的,藉由互相替傷痛纏繃帶的經驗,讓我感受到這俱樂部存在的寶貴价値。
我想,去了解自己以外的人是為了什麼而受傷,是可以拓展自己視野的。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最容易受傷,自己在情感方面最纖細,然而別人的傷痛不知不覺中讓我們放下了無形中變成自我中心的固執。
任何人都會因某種形式而受傷,如果每個人全部都要纏繃帶的話,那麼全日本,不,全世界不就到處充滿了繃帶……。突然間腦海里浮現了一個纏滿了繃帶的地球。
什麼事都不順利。
「反正聞不出味道又沒差,又不會死!」我想,弟弟沒辦法和媽媽分享到相同感覺,又因為年紀小所以覺得很不甘心吧!
「基小摩,你說呢?你不想去世界各個角落嗎?聽說西班牙人很熱情的唷!」
所以,住在這城塡里的我們、包括我們之後的世代,無論對於味道的感受或有關味道的記憶……一點一滴都失去了。
「我的計算機能力跟你差不多,你知道的咩!」
怎麼可能會沒問題,別說說服她們兩個了,我連打電話的勇氣都沒有。這時候我又再度認為自己缺少了某些東西,覺得自己是個很沒內容的人。
在這個城塡中,不論是花朵、颱風或是下雨都聞不出什麼味道。
突然間,從天空傳來有如低沉嘶吼的聲音。一閃一閃的光芒,劃過夜空的另一端。
在那一天之內,我們決定了『繃帶俱樂部』的簡單規則。
丹緒回我說:「反正我們這幾個較好的朋友都受了不少傷,自己人互相訴說不就好了嗎?」而且基摩也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