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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事故死亡。當然,我告訴你吧,這件事將永遠是人們心頭的疑雲。當過了一段時間后,賈斯廷跟梅洛拉結婚了,人們也不會忘記。你知道這兒的人的習俗,人們喜歡一代接一代地重複某些故事。這種事將成為不可輕易提及但永不忘記的醜聞。」
死亡時間選得真好。整幢房子空無一人,傭人們看馬戲去了;約翰跑生意去了;聖·朗斯頓夫人與兒子和老夫人在花園裡。是不是他用計謀使他妻子走到了樓梯口把她推下去?

我馬上知道說的是誰。我衝上前,鬆開她的衣領口。她躺在教堂地上,帽子掉在一旁,帽子上的絲帶還系在她蒼白的臉龐上。
羅爾特太太朝卡威倫使眼色說:「我想卡威倫小姐一定想喝一杯消消氣。」
然後,當他抬頭時,他看到了那兒的一隻鞋,他說:「她一直在酗酒。」
我厭惡他,他對自己哥哥的苦惱那麼無動於衷。他那麼興高采烈,幸災樂禍,僅僅是因為從今以後再也沒人拿兩兄弟做比較,使他顯得矮人一等。
「賈斯廷爵士呢?」

我打了個抖。在法院裁決前,我沒有把真話全部講出來,現在又怎好啟齒?連他自己的同胞兄弟都相信他是罪犯,我又能怎樣?
朱迪思的棺木停在她自己的房間里。就在這個房間里,我多次地為她做髮型。看著她一身素裝躺在棺材里,上面蓋著白布,我的心被打動了,與她生前相比,她現在倒顯得安詳寧靜多了。傭人們偶爾經過敞開的房門時都會扭頭盡量不看裏面。
「但她已經死了。」
我真想放聲大叫:「梅洛拉,我沒有忘記我倆的情誼,可是卡萊恩怎麼辦?」
教堂傳來葬禮的鐘聲。
葬禮上我們遭受的折磨更是無法形容。聖·朗斯頓的所有村民加上方圓幾哩的人全都趕來參加葬禮。教堂里擠得水泄下通;丁香花的味道濃得讓人窒息;主持葬禮的詹姆斯·海姆費爾的悼詞似乎沒完沒了。
葬禮那天,送鮮花的人絡繹不絕,整幢房子瀰漫著丁香花的味道,到處是死亡的氣息。
我的兩眼頓時亮了——儘管是那麼的不自然。如果他們不結婚——永遠不結婚,那麼,卡萊恩的將來就有了保障。
海姆費爾太太,一副精幹的樣子,趕緊上前拉住卡威倫。她說:「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你心裏很難過……」但是卡威倫似乎不肯就此作罷!她擺出要上前發表演說的姿態。她停頓了幾秒鐘,瞪著我們,威脅性地用拐棍敲著地面。
「我當然不相信,我相信他是無罪的。」
「我們該出發了,」約翰說。他拉起我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冷!高興點,這又不是我的葬禮。」
我向他說明傭人都去看馬戲,屋子裡也就在這時候,碰巧一個人也不在家。
「是這樣的,她確實愛傳小道消息,撥弄是非。但是這次,不少高雅之士也在這麼說,我看我哥哥這次是洗不清罪名了。」
賈斯廷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也不見。羅爾特太太端著盤子送飯進去,出來時,盤子里的食物還是原封不動。羅爾特太太臉色黯然;我想她回到廚房時一定會說:「他已經在禁受良心的譴責。可憐的夫人!你們想像得到嗎?」傭人們一貫相信死人是不可冒犯的,因此他們都一致表示贊同。
也許卡威倫已聽出話中有話,她同意進廚房去喝一杯。
然而,整幢房子里最不安的人是我。兒子的將來吉凶未定,他現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賈斯廷一直是我九-九-藏-書光輝的榜樣……我的聖人般的哥哥。你知道現在他們說他什麼嗎?」
證詞是我提供的。我向人們解釋,我回來找兒子的玩具,突然發現朱迪思躺在樓梯下,一隻鞋掉在樓梯上。沒人懷疑我的供詞,但我講這些的時候心情卻十分緊張。可大家覺得我是過度受驚,也很正常。
「哦,不,我們永遠不會結婚的,克倫莎,他要走了。」
我不安地思索著眼前將發生的事,心裏盼望著能出現些轉機。
他聳聳肩膀,「我想她很快就死了。沒人聽見她摔下來?」
賈斯廷爵士彷佛一下子老了十歲,看得出他內心充滿了愧疚。梅洛拉更是像丟了魂似的。
「但是他們也知道他想擺脫朱迪思。」
朱迪思的父親一手攙著妻子;賈斯廷走了出去,坐在一旁的傭人們發出一陣騷動聲。
「他說我的生活太艱苦……要是離開這兒的話,無論是做家庭教師還是給人作伴,都會很辛苦的。他想讓我留在這兒,看管卡萊恩……做你的朋友。」
「假如有什麼東西,什麼人能證明他是清白的。但是我們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除了這辦法我們已別無出路,只好各自分手,為的是證明我們是無罪的。」
也許他們把我當成用心險惡、自命不凡的傢伙,但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比我壞的人多的是。再說,我的事已不再是人們議論的中心。
「他只有這樣做,他認為是最好的辦法,他會去東方……去中國、印度。」
忽然謠言四起。
那一天的情景將永遠生動地印在我記憶中。那天我頂著烈日跑去找希拉德醫生,他正躺在花園的椅子上睡覺,一張報紙蓋在臉上免受陽光的直射。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講述了事由,便與他一起趕回阿巴斯。回去的時候,屋裡面空無一人,一隻鞋擱在台階上,但玩具當然是在卡萊恩的卧室里。
人們還說命運之神太偏愛某些人了。可是為什麼呢?命運之神說:「因為是賈斯廷爵士,必須讓他如願以償!」於是,命運之神施展力量對生活中的一系列事件稍做重新安排就達到了目的。
沒過多久,朱迪思的父母來了。朱迪思酷似她母親——高個、迷惘的眼神;他們遭此打擊,十分痛苦。她母親來到了朱迪思的房間里,當時,屍體仍放在床上,我聽見她放聲大哭,一邊帶著哭腔責怪她女兒竟會有這樣不幸的命運。
我得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
傭人們眼巴巴地看熱鬧,我很清楚他們的心思。
「等時間合適的時候……當人們漸漸淡忘,他就會跟你結婚?」
希拉德醫生究竟在說著什麼?吩咐一些什麼?我都聽不清楚。我只是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我覺得整幢房子都好像在嘲笑我似的。
傭人們也聽到了。我在樓梯口碰到了羅爾特太太,她低下了腦袋,生怕我看出她興奮的表情。傭人們喜歡這種熱鬧。他們談到朱迪思的死,就會講到朱迪思那次失火的夜晚表露對梅洛拉嫉恨的情形。
「一條法律為窮人,另一條法律為富人。事故死亡。偶然事故……你相信嗎?那他在哪兒?她又在哪兒?貝茜看到他倆在林子中散步,手拉手,就在夫人死前的幾天里。是有預謀的?也許是的。她死的那天,他倆在哪兒?好了,你們用不著再問,這就是紳士們的風度。」
我是這兒的女主人。就算朱迪思還活著,我也是這兒實際的女主人,只是現在人人都認真地把我當回事了,除非賈斯廷再https://read•99csw•com婚。然而,賈斯廷是不會再結婚的了。
我必須為了兒子的未來做努力,任何事都阻擋不了我。
我無法掙脫對過去的回憶,怎麼也忘不了梅洛拉給予我的幫助。
教堂里顯出了內心的愧疚!
約翰坐在床沿上,研究著自己的靴子。
儀式終於完成了;我們緩步走出教堂,朝墓地走去。海姆費爾從聖壇上走了下來。哦,這葬禮太沉重了!
但是,問題並不是那麼簡單。
他點點頭說:「你看起來受了驚嚇,夫人。」
「賈斯廷是清白無罪的。」
謝謝上帝,我們總算回到了阿巴斯!謝天謝地,葬禮的鐘聲總算停上了;總算可以拉起窗帘,看見了陽光。
「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說。
賈斯廷和自己母親以及朱迪思的雙親坐在前排,約翰和我坐在第二排。我一直注視著賈斯廷的後背,忖度著他下一步準備做什麼。朱迪思的棺木被鮮花覆蓋著,但我不敢正視;至於海姆費爾在說些什麼,我根本沒聽見。我只看到海姆費爾太太和她的三個女兒坐在那兒,我想起了從前梅洛拉送給我連衣裙和草帽時,我是多麼地高興。
「哦,梅洛拉。」我哽咽著叫她。
過了半小時后,我確定卡威倫一定還沒走,便找了個藉口去了廚房。
為了他倆這樣的愛情做出犧牲太不值得了。
「你得明白,我是不可能跟他結婚的。難道你不懂,要是一結婚,不就等於承認謠傳都是真的了?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賈斯廷是無罪的。」
有一次,我還夢見自己的腳變成了馬蹄,但是腳趾是分開的。

至於我自己,我可以毫不在乎。我的婚姻其實是不幸福的,有時候我真討厭約翰。但因為還想生孩子,所以只好忍受他。我不愛他,從沒愛過他,取代愛情維繫我倆關係的是一種性|愛與享樂。我也曾夢想能有一種給我生命全部意義的愛情,而現在,這樣的渴望日益強烈。我渴望能有一個盡我所愛的丈夫,他能給我的生活帶來安慰,使我的生活充滿意義和價值,為此,我真願意放棄我曾於擁有的所有物質美夢。我從來沒感到這樣的孤獨和無援;我意識到人生理想原來是那麼的脆弱;我想起了外婆曾講過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命運之神有時也是不可抗拒的;我覺得軟弱無助,真想有一雙有力的手臂把我緊緊擁抱。我對金的思念日益增長,我覺得在森林中的那一夜,他不僅救了喬,也定下了我的將來。
我是喜歡梅洛拉的,但是,她與賈斯廷的愛情是愛情嗎?如果我是梅洛拉,我會讓自己的愛人離開我嗎?我會愛上這麼一個甘願放棄的男人嗎?
所以,我知道,現在人們又聚在她那兒說三道四了;每次只要我進去便變得鴉雀無聲。
「也許你會去他那兒?」
「他下定了要走的決心?他不會是開玩笑吧?他馬上就會改變主意的。」
其實,我知道他在哪兒……他正跟梅洛拉在一起;我猛然感到一陣恐懼。賈斯廷這下成了自由人了,可以和梅洛拉結婚。再過一年——比較合乎情理的一年後,他們就會結婚;也許再過一年後,就會有孩子。我一直在設法不讓卡萊恩的玩具引起別人的懷疑,但我最害怕的事卻即將發生。
「他們是在說他,也許在你的幫助下,謀殺了她。」
有人把朱迪思的母親護送回去了,生怕她留下來會歇斯底里地發作。我們大家努力盡量不去提葬禮的事,我們談物價的上升,國家https://read•99csw•com的政局;年輕的迪斯拉里先生的美德;皮爾和哥萊德斯通的缺點;也談了與我們切身利益相關的問題:費德礦廠真的要關了嗎?會對周圍地區有什麼影響?
我嫁了個什麼樣的男人?我問自己:但這個問題又不禁讓我問自己,我又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他站起身說:「已經沒救了!」
這種謠傳越傳越像是真的。人們都在說,朱迪思的死太偶然,太巧了。賈斯廷愛著梅洛拉!梅洛拉要走了!朱迪思是梅洛拉和賈斯廷之間絆腳石,現在絆腳石沒有了。賈斯廷當機立斷為了留住情人搬走了絆腳石。
我聽到有人嚷嚷:「她暈倒了。」
「她還是那麼年輕,」她終於開口了:「怎麼會這樣?」
「上帝呀,怎麼這樣對待我的女兒?為什麼我會讓她嫁到這兒?」
簡·卡威倫站在棺木邊,彎腰看著她。她沒有哭,什麼也不說,但我看得出她內心的悲傷,在那一刻,她一定回憶起無數朱迪思孩提時代的情景。
「他只是說說而已!」
穿著喪服的約翰看上去反而比往常神氣。他走過來與我一起站在鏡子前面。
「可是……」
「你知道人們在說些什麼樣的話。」
「只有一樣事能使他改變出走的決心,克倫莎。」
我們喝了早已準備好的櫻桃酒,吃了些東西。賈斯廷顯得心平氣和,但態度漠然,他顯然已恢復了往日的鎮靜。但他整個人看上去悲苦無奈,十足像個鰥夫。
我虛情假意地說:「為什麼?現在,你可以自由選擇了。」
「她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地站在我們中間。」
「這實在太意外了!」
「我不知道。我丈夫為生意上的事去了普利茅斯,老夫人和我兒子在花園裡。」
「賈斯廷要走!」我的聲音中有種輕快的調子。賈斯廷的放棄他的權力,由此看來,我前面的道路全掃清了。
「他不讓我定,他希望我留在這兒與你在一起;他說你性格堅強,又是我的朋友,他希望你能照顧我。」
傭人們都這麼說,村子里的人們也這麼想。在村裡的小郵局,彭賽小姐知道馬丁小姐在四處發信;再想想房間著火的那個夜晚,梅洛拉身穿睡衣——和賈斯廷在一起,朱迪思吐露心中的痛苦,人們不難想像朱迪思生前多想要梅洛拉離開阿巴斯!彭賽小姐從不少人那兒聽到這一幕故事。羅爾特太太、蘇爾特太太和哈格第總在那兒湊熱鬧;哈格第色眯眯地盯著彭賽小姐黑襯衫開口處的胸口,朝她笑笑,算是稱讚她長得很漂亮。她也確有本事,能從仰慕她的男人那兒套出任何秘密。多兒也去那兒聊天,但她總是冒冒失失地問些問題,傻乎乎的戴西竟然效仿多兒問:「郵差有沒有告訴你,從郵戳看是由什麼地方寄來的?是不是馬丁小姐寫信去的地方的回信?」
當朱迪思從樓上摔下來時,她的丈夫在哪兒呢?他說他在遛馬。沒人問梅洛拉在幹什麼?要是有人問她,她恐怕也只能說在遛馬。我很能想像傭人們在廚房裡的議論,他們圍坐在長桌旁,像偵探一樣分析整個過程。
我聽到嘈雜聲,來到了大廳里。見到是卡倫威,我馬上說:「請跟我來,我帶你去。」
她繼續說:「我和賈斯廷已談過了,我們結束了,克倫莎,我倆都很清楚。」
我幫賈斯廷和梅洛拉掃除障礙,他倆可以正式結婚,而且可以生個兒子。
我用手捂住臉,以掩蓋一臉的自嘲,不讓她察覺我的內心世界;我們彼此十分熟悉,她一定會看得出來的。
九*九*藏*書「你想離開這兒?」我問。
我帶她來到房間,朱迪思已被裝進了棺木。
他嘲諷地重複著我的話,然後說:「我一向聰明的妻子今天怎麼啦?那麼,克倫莎,你是怎麼想的?」
「是什麼?」
她向我伸出手,我握住她的手,心裏覺得自己像是出賣上帝的猶大。
她轉向我,厲聲說道:「她還這麼年輕,本應前程似錦。」
簡·卡倫威也來了。她是搭乘德瑞斯莊園的馬車來的。多兒見她來了想阻止她進入,但她置之不理,並責問多兒:「我的小姐在哪兒?帶我去。」
他說得有道理。我應該讓真相大白。
她支撐著胳膊肘坐了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們竟敢這樣說?怎麼能這樣說賈斯廷,純粹是胡說。」
「是誰說這種話的?那郵局裡的小姐?她專愛製造謠言。」
海姆費爾太太把她拉回到教堂後面時,卡威倫發出嚎啕哭聲;我看到朱迪思的母親用手捂住臉抽泣。「我為什麼要讓她結婚……」許多人都聽到她說的這句話。在那一剎那,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候上蒼出現一種神奇的力量揪出殺害朱迪思的兇手,也好大快人心。
彭賽小姐十分善於體察林里人的動靜。甚至能看出哪個女孩懷孕了,而這位姑娘本身卻都還不知道;她對村子里聳人聽聞的消息尤感興趣,她的職業為她提供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越性。
一傳十,十傳百,謠言能殺人。
「但是誰都知道朱迪思嗜酒如命。」
「但是裁決書上說……」
我就這樣想入非非地暗戀著金,也許是戀著他的偶像,但是由於我這個人喜歡全身心地投入,所以,我對金的愛情一下子變得熱烈、深沉、不可遏制。那個初識金的夜晚,我太年輕無知,不懂自己的感情,我選擇了金做我的戀愛偶像,多年以來,對他的愛與日俱增。在我的下意識中,我感到總有一天,金會回來找我。
「我的小姐就這樣去了,」她突然提高了嗓門:「我詛咒他們家的人不得好死。」
「我看他倆怎麼結婚,」他說,「消除這些謠言的唯一辦法是他們永遠不要結婚。」
我知道她害怕見到任何一個傭人。她早已把那個招聘面談忘得一乾二淨,對周圍的一切顯得十分麻木。她與我是多麼的不一樣!要是我處在她現在的位置,我會由衷地高興,好好爭取自己的將來,對於傭人們的閑言碎語置之不理。馬上就能成為這屋子的主人,又有什麼好怕的?到時候可以把他們都辭掉。傭人們自然會明白這一點,他們就會調整對你的態度,只是他們現在難以判斷形勢。
她站在棺材邊,然後舉起拐棍指向聖·朗斯頓一家。
「她出事的時候,他剛巧……」
「我不想知道。」
他抬起眉毛:「這可不像往常的你,你一向是愛管別人閑事的。除非你已經知道我要告訴你的是什麼,是的,你已經知道了,我親愛的,他們說我聖人般的哥哥謀殺了自己的妻子。」
「你看起來……很端莊。」他說著彎下身吻了吻我的鼻尖,為的是不碰掉我的帽子。
現在當我感到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將離我而去時,我便不由得希望像金這樣堅強的男人能站在我身邊。但一想到這個男人不是我丈夫,而我的婚姻是沒有愛情的一種以物易物,是情慾和權力的交換,我悲傷至極!
她轉過身,我倆一起走出房間,剛好碰到賈斯廷。卡威倫兩眼露出凶光,我嚇了一跳。
我點點頭。
哦,不是的,梅洛拉,不是的,我真想說出來。有好一會兒,我努力保持沉九-九-藏-書默,如果我一開口,真的會吐露真相。
我看到了卡威倫。她老態龍鍾的模樣,彎著腰,慢慢地走向棺材。我們大家靜靜地看著,只聽得見她的拐棍碰觸地面發出的聲音。誰也沒上前阻攔她。
「沒有任何人,也不會有任何東西能安慰我悲傷的心。」她說。
「再大的憂傷與人分擔,就會好過一些,只要你相信我們,我們敞開心房……」羅爾特太太說。她這話是不是在暗示卡威倫,我們可以告訴你一些真實情況?
「然而她畢竟是他的妻子。」
我打了個寒顫,一點也不喜歡他這副自鳴得意的表情。
我們都覺得這是種不得不忍受的折磨。當我戴上帽子,照鏡子時真不敢相信這就是我。我穿黑衣服總是很難看;那天,我把頭髮從中央分梳開,在腦後挽了個髻,配上黑石耳墜和黑色大理石的項鏈,兩眼顯得愈加大;臉部瘦削,臉色蒼白。自從朱迪思死後,我的睡眠一直很不好,即便睡著了,也是惡夢連連。夢中總是出現勞務市場和梅洛拉上來拉我手的鏡頭。
當然,我要做充分的準備,首先要堅定信念。賈斯廷要想有合法繼承人就必須名正言順地結婚。但是,他會跟梅洛拉結婚嗎?他們敢於面臨各種流言嗎?賈斯廷有這勇氣嗎?
死亡又一次來到了阿巴斯。整個莊園被一種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所有的窗戶都被窗帘遮蓋著;傭人們低聲說著話,輕輕地走動著幹活。
是時候了,我要懺悔;是朱迪思絆在了卡萊恩的玩具上,是卡萊恩把玩具放在樓梯口的,她沒看到玩具絆了一跤摔了下來。從鉤在玩具上的鞋上看,整個過程就是這樣。是我把玩具拿走的,因為我想保護卡萊恩。
如果他倆真心相愛,就應該有勇氣面臨一切艱難困苦。
「自由?」她苦笑著說,「我們從來沒有不自由過。」
「別說,克倫莎,不是真的。」
不,我不能這樣,阿巴斯是卡萊恩的,卡萊恩爵士,授爵士位的那天,我會是多麼高興。我的婚姻,沒有愛情的婚姻是我得到這一切的代價,我受夠了。難道為了梅洛拉的幸福我將放棄已爭取到的一切?
可以想像,傭人們準是在告訴她關於朱迪思生前指控賈斯廷和梅洛拉是情人的話。他們會告訴她朱迪思的死不是一起偶然的事故。
「誰也說不準。」
「怎麼會那麼快就死了?」我問。
「一切都完了!」她說。
「他是認真的,克倫莎,他受不了住在這兒與我咫尺天涯,他不會與我結婚的,他害怕那些流言,所以要我留在你身邊……在適當的時候,也許……」
「這真可怕,」他自言自語,「可怕。」
醫生撫摸著她的臉,我站在旁邊。
「我希望你已告訴他們這想法太荒唐了。」
「你真不懂啊?她再也不會站在你們中間了,梅洛拉,你倆可以暢所欲言。」
死亡驗證書上寫的是偶然事故致死。朱迪思由於喝酒過度,絆了腳,墜樓身亡。
我好不容易抽出身來,趕緊去梅洛拉的房間,除了我,不會有人幫她拉起掩蓋窗戶的厚帘子的。她散亂著頭髮躺在床上,看上去仍是很年輕,但是顯得十分孤獨無援;讓我想起我自己的童年。
我輕聲說:「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當我經過廚房,無意中聽到羅爾特太太的尖嗓子聲音時心中就有數了。
「你覺得他們會相信我的話嗎?」
「是這樣。好了,我們得趕緊想法找到賈斯廷爵士,他這個時候會在哪兒?」
「你頭腦簡單,就你一個人這麼認為。」
「我也知道只有你可以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