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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sh Story 現在

Fish Story

現在

就在這個時候,瀨川先生現身了。
「喔,」我將書封亮在他面前,「我倒是沒特別感覺。」
「拿什麼把這兩人綁起來吧。」瀨川先生悄聲交代一旁的乘客,接著走回我們座位旁,苦笑著說:「嚇了我一跳,我一走出洗手間,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你根本沒被嚇到吧,我很想這麼吐他槽,他又開口了:「他們好像還有同夥。」瀨川先生的食指又附到唇上,望向商務艙說:「我去處理一下就回來。」
我抬頭一看,男子體格健壯,頭髮束在腦後。「不好意思,嚇到你了。」他嘴唇很薄,細細的眼睛眼角有笑紋,給人感覺很穩重,高鼻樑,輪廓深,坐著也高出我一個頭,男子望著我說:「因為我也很喜歡那本書。」
「看他體格是真的很不錯啦。」
「你父母對你的期待也太大了吧。」雖然這樣的反應可能有些失禮,我還是笑了出來。
「正義使者很不錯呀。」老先生似乎很愉快,身旁的老太太也接著說:「年輕人很不錯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個勁地點頭。
這麼近看著短髮男,我還是看不出他的年齡,能確定的是他已經有了中年體態,但整個人感覺卻很孩子氣,眼神空洞,大概是因為精神狀態不穩吧。他轉身回到走道前方。
這句話掠過腦海。
請坐回您的座位!——空服員的語氣彷彿老師在教訓學生,而看她的氣質,應該也確實是資深空服員。短髮男一回頭,槍口立即瞄準空服員,空服員僵在原地問道:「您怎麼會有槍……」
前方傳來尖叫,我抬頭一看,在左邊走道前方數公尺,最靠近商務艙的第一排座位有一名長發男子站了起來,只見他強拉起鄰座女子架在身前。
「嗯,為了交流最新的技術與情報,好像每年都會舉辦。我也是今年第一次被公司派去參加。」
「別輕舉妄動!」這次喊聲是從右前方傳出。
「呃,因為……還要幾個小時才到東京,我想說聊一下應該無妨……」男子張開雙手比了個聲明自己是人畜無害的手勢。
機內廣播鈴聲再度響起,系安全帶的指示燈熄滅,不知何時,機身的搖晃已經停下來了,緊接著傳來機長的廣播:「雖然機身已停止搖晃,請大家仍要系好安全帶哦。」聽不出來是在威脅還是請求乘客。
「覺得這份工作有意義嗎?」
我說:「請問,兩位這趟是夫妻旅行嗎?」
「可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是半信半疑啦。」
我的好奇心不斷湧現,愈來愈想聽他說下去,聊到後來我逐漸有種感覺,或許他就是為了像這樣殺時間才會突然冒出這麼離奇的話題。
「禪修?」
或許是我的戒心寫在臉上,男子有些落寞地撇著嘴。
這架飛機是從滿是日本人的南方度假勝地飛往成田,因此機上九成的乘客都是跟團、家族旅行、夫妻或情侶檔,像我和鄰座男子這種隻身搭機的反而是少數。禮貌上我也得說明我的狀況:「我是去出差。」
「嗯,我去去就回。」瀨川先生轉身朝前艙走去。
「那本書里寫了這些?」
「雖然是幹壞事賺來的髒錢啦。」笑著這麼說的老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只是簡述,不過內容大致是這樣。」明明是他自己先提起的,但他臉上卻難掩難為情與後悔,「那本書是父親給我的,我讀過之後就一直很在意。」
乍聽很像是飛機引擎還是噴射推進時發出的聲響,好幾個人放聲尖叫。
「這下人生又更充實了呀。」老太太仍望著前方,低聲說道。
那麼壯碩的身軀,為什麼能夠如此輕盈呢?我幾乎不https://read.99csw.com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瀨川先生首先踏上四人座最右側座椅的扶手,接著手撐上椅背,如跨欄選手般柔軟地彎曲上半身,輕靈地飛越座上乘客的頭頂,橫越狹小的空間穩穩地落在左邊走道上。
我第一時間浮上的是戒心,暗自瞎猜著對方該不是想在旅途的飛機上隨便搭訕鄰座女子吧。我一方面覺得未免太高估自己,一方面也繃緊了神經,腦海浮現在東京等我回去的男友以及他說過的話——「麻美你啊,會吸引男人靠近哦。要是有男人接近,拜託你態度冷淡一點吧,男人只要女人對他親切一點就以為對方對自己有意思的。」
「再說我也不知道到底正義是什麼。」瀨川先生說。
「嗯,是的,玩回來了。」男子的語氣非常客氣,「有個朋友住在島上,我去他那邊悠閑地玩了一星期。」
經濟艙內的座椅除了我們所坐的中央四人座,左右兩側隔著走道就是靠窗座位。
「你父親正義感很強嗎?」
站在右邊走道前方的男子理了個接近平頭的短髮,手上握著的東西好像是手槍。
「真的假的?」實在很難置信,我只覺得這些訓練全是搞錯方向的斯巴達教育。
「不知道是從小接受鍛煉的關係還是我本來就適合走這條路,多虧了這些訓練,我的格鬥技還滿強的,打架從沒輸過。」他又笑開了,聽不出他這話有幾分認真。
「準備?」
「那倒是該念的都念了。」他揚起單邊眉毛,「但與其說是求學問,更接近禪修。」
「我很少和別人提起這件事,不過我的人生可是相當無趣而可笑哦。」
「沒有啦。」我微笑了,「說真的,我很怕生,英語也不好,一緊張腦袋馬上一片空白。」想到收假上班就必須向公司同事提出出差報告,我不禁憂鬱了起來。
男士被擊中腳痛到昏過去,鄰座的女士鐵青著臉上前攙住他,應該是同行的家人吧。
「很了不起吧,跟著一個男人五十年,真不知道是修行還是懲罰喲。」
「沒錯,」挾持女子的長發男也開口了,「我們什麼都不想干,活著太累了,所以決定不要活了,什麼都不做,只是看在機會難得,就帶大家一起死吧。」
瀨川先生轉頭對我露齒一笑,「要謝就謝我父親吧。」
「『防衛機制』是什麼?」
「請等一下,這位先生,」空服員從商務艙沖了過來,「您在做什麼!」
「喂!老太婆,在那兒嘀咕什麼!」短髮男耳朵很尖,槍口一轉指著老太太大踏步走了過來。
「五十年!?」聽到這驚人的漫長歲月,我大受感動。
瀨川先生!——我差點放聲大喊,只見他將手指貼上唇邊示意大家別出聲,在場的每個人都直勾勾地盯著他,一方面驚訝于這名巨漢不只是何方神聖,一方面也聽話地保持靜默。
洗手間位在劫機者背後,瀨川先生龐大的身軀緩緩地從洗手間門后探出來,我眨著眼,心中暗呼他怎麼好死不死挑這節骨眼出來,而一切竟真的發生在眨眼之間。
只見山本頭男發出呻|吟,按住膝蓋倒回座位上。
我的勇氣……。我試著在內心低吟出聲,眼前浮現人在東京的男友。我真的不想死!我知道這麼做很屈辱,但我好想求他們不要殺我。
「正義使者?」
「不會呀,」他眯細了原本就細長的眼睛,「正義使者又不是職業或頭銜,再者當老師也不錯。」
「呵,聽到真的會嚇一跳吧。」
「在意那段文章?」
「那篇小說的背景是在孔子時代,在那麼古老的過去就出現了『為什麼惡道橫行,正不read.99csw.com勝邪呢?』如此的感嘆,你不覺得很嚇人嗎?正義從古代便無法得到伸長耶,實在是太荒謬而令人不甘心了啊。」瀨川先生與其說是望著我,更像是對著活在遙遠遙遠另一個時代的某個人投以同情的視線。或許因為如此,感覺眼前的他一下子老成了許多。
「你父親很失望嗎?」
「請問你教的是什麼科目呢?」是體育嗎?我補了一句,於是他又笑眯了眼說:「我看起來很壯對吧,常有人誤會我是教體育的。」他開朗地說:「但其實我是教數學的。」
「想把你拉拔成正義使者?」
或許是為了壓低腳步聲,只見他緩緩踏出步子,如同訓練有素的軍人般穩健且毫不莽撞,沒多久身影便消失在走道前方通往商務艙的隔簾後方。
「嗯……還好。」我苦笑著回答,男子卻彷彿看穿我的心思說:「真的嗎?」
「也不是這麼說啦,」他噗嗤笑了,「我父親很普通,一般人該有的常識都有,只不過聽說他和我母親相遇的契機就是由於我父親的正義感。」
「很怪吧,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我嚇得全身發抖,附近的乘客也止不住顫抖。
「我和這個人結婚五十年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出國玩呢。」
「強健的身體與堅定的心,這就是我父親認為必須做好的準備。」瀨川先生好像覺得非常丟臉,看他這副神情,我笑說這下你的心不是猶疑了嗎?他一聽才終於展開笑顏說道:「說的也是。」
「是呀,而且常常對方所持的正義在我方看來卻是邪惡。」
他說的應該是真的,雖然隔著帘子看不見商務艙的狀況,但從前艙傳來的尖叫聲證實了他的話,也就是說,劫機者不止這兩名。
瀨川先生首先挨近持槍的短髮男身後,一把將短髮男的右手扭到背後,男子猛地回頭,瀨川先生朝他的下巴一拳揮去。左邊走道的長發男立刻將槍口指向瀨川先生,同時躲在挾持的女子身後大聲罵了些什麼,但我聽不清楚,只見瀨川先生毫不遲疑地越過中央四人座。
「鍛煉自己的心境宛如平穩蕩漾的河川流動,既無窒礙,也無洶湧泛濫。」
「一開始當然會抗拒,那時候年紀小,時常鬧彆扭發脾氣,不過啊,的確身體強壯之後也有了自信,那種感覺很不錯;一方面我也很開心能夠達成父親的期望,再說禪修也磨掉我的反抗心了。」
老先生似乎對老太太的話充耳不聞,笑著說:「這樣到處走走人生才充實呀。」臉上的皺紋又更深了。
對方爽朗的語氣很直率,我也坦白地回道:「對呀,那人真的很有趣。」
兩名男子看上去年紀比我大很多,大概三十七、八,面無表情的臉上毫無血色,宛如死氣沉沉的幽靈。
「去那個島上?」
「是呀,我們存了一點錢,想來一趟旅行當成這輩子的回憶。」老太太的嗓音清澈,話語清晰地傳進我耳里。
我的確嚇了一跳,只不過聽他的語氣不是很開心,一臉難為情的神色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我父母是這麼教育我長大成人的。」
「沒想到還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啊。」瀨川先生縮了縮肩膀,表情確實有愕然,眼角卻帶著笑意。
「如果我的勇氣是魚,反射著陽光的河面都會由於其巨大與朝氣而更加耀眼吧。」
「練成了嗎?」
「我說啊,那座島的機場只要從公務門出口逆向登機就不必檢查行李了,你們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哦。」男子似乎很樂。
「主角成了老虎那本?」我其實只有隱約的印象,他一聽便笑著說可惜差一點就答對了,「那本書上寫了這麼一段話九_九_藏_書:」他說:「有一個很大的疑問,那就是為什麼現實中正不勝邪的例子屢見不鮮?雖說『惡有惡報』,但說穿了,這和『人類終將滅亡』一樣不過是一般論罷了,近來幾乎都沒聽說好人得到善終的例子不是嗎?」⑥
「那是洗腦吧。」
右鄰的老夫婦比出鼓掌叫好的手勢,鬧著玩地悄聲喊了他:「喲!正義使者!」
我不禁倒抽一口氣,還沒來得及佩服這名男士的氣魄,只是顫抖著心想完蛋了,這人怎麼不乖乖聽他們的話!
「其實我下個月要結婚了,婚禮就在那座島上的教堂舉行,剛好趁這次出差先去看一下狀況。」
「工程師研討會?」
「真的太大了。」他仍皺著眉,「你知道中島敦的小說《弟子》嗎?」
我摸了摸原本就系著的安全帶,一時之間很猶豫該不該繼續讀手上的文庫本,最後決定了,「您這趟是旅行嗎?」我問右座的男子。
這時男士右鄰的女士也探出頭來,「我們雖然上了年紀,耳朵還是很靈敏的哦。」
「我們很痛快呀,所以我們想在這架飛機里玩個痛快,這個女的也要抓來抱個痛快!」長發男說完把鼻子湊上女子的頸子磨蹭著,又說:「你想想,只有我們幾個靜悄悄地死掉多不甘心呀。」
長發男慌忙將槍口轉向,瀨川先生卻早了他一步,右腿像是柔軟的飛鞭閃過被挾持的女子朝她身後的劫機者掃去,長發男被踢中太陽穴倒地,女子雙膝一軟跪下,長發男正想站起來,瀨川先生躍過女子伸出手掌迅速砍向男子的下巴。
「你看,會痛吧?」短髮男的眉頭垂成八字形,一臉同情地說:「逞什麼英雄呢?我可不是隨便嚇唬你們,我說會開槍就會開對吧。雖然我是不想開槍啦,沒辦法,是你逼我的。」
我很想嘆氣,這不叫充實吧,可是這對老夫婦並不像在說笑,也不像是嚇到神志不清而胡言亂語。
「你說呢?」瀨川先生露出如河水潺潺流過的平靜微笑。
「不是,是隔壁的國家,」我說了國名,「我去參加電腦工程師研討會。」
「所有的紛爭都是因正義而起啊。」
「好羡慕喔,夫妻倆前往小島旅行感覺好優雅。」
我端正坐姿,再次望向洗手間,瀨川先生還沒出來,大概需要一點時間吧,他父親教育他成為正義使者,卻沒教他如何對付便秘嗎?
事情發生時,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鬧著玩的,我想機內所有乘客及空服員一定也是同樣的想法。
「你喜歡這個作家嗎?」鄰座的人開口了,我沒意識到對方是在問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數學嗎?」我一邊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繼續這個話題,他卻先開口了:「我可以講一個笑話嗎?」
我坐在經濟艙中央四人座最左側的位置,出聲的是右鄰的男子。
「太自私了吧,你們想死自己死個痛快不就好了!」剛才那位態度強硬的男士又開口了。
「現在不是有很多案例嗎?好比電腦遭到駭客入侵或是感染病毒,我的工作就是建構預防這些侵害的防禦系統。」
「不會啦。」快別這麼說。——我反射性地替他說話。
女空服員經過我身旁的走道,拿著雜誌朝向我,露出「需要嗎?」的表情。平常我在飛機上一定會拿報章雜誌來看,這次先不了,我想跟隔壁的男子繼續聊。「話說回來瀨川先生你的體格真的很壯。」
他咧嘴露出燦爛的笑容點點頭說:「一線之隔嘍。」但他的語氣里卻沒有任何後悔或怨恨,我只覺得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一點嚴肅,這時,「正義是非常危險的一個詞。」他又開口了,「後來我就成read.99csw.com了數學老師。」
「我母親差點遇害時,我父親挺身相救。可是啊,就算有過這段過去,也不能因此決定將兒子教育成正義使者吧。」
「一般我們提到正義使者,心裏浮現的都是律師、警官或消防員之類的職業對吧,但我父親不大一樣。」他有氣無力地自嘲說:「他的觀念是,重要的不是從事哪一行或是什麼頭銜,而是自己做好準備了沒。」
短髮男朝站在左邊走道的長發男子努了努下巴說:「可以開槍吧?」挾持女乘客的長發男回他:「嗯,當然要開槍。」
「放開她!」山本頭男士站起來指著長發男。
「沒有啊,我只是很害怕。」老太太拚命搖頭一邊縮起身子,總覺得有些做戲的味道,但短髮男好像相信了,笑著說:「放心吧,老太婆,反正馬上就會死了,沒什麼好怕的。」
「念書方面呢?」
毫無目的的劫機啊。——我不禁恍惚地想著,回過神時,發現我正緊緊握著膝上的文庫本。
「這個暑假沒什麼計劃,又不想開學后被學生取笑自己一事無成,想想去島上渡個假也不錯。」他笑著說話的神情毫無為人師表的威嚴,反而是一派悠哉,我想他在學校里一定很受學生歡迎。
「網際網路果然很國際化呢。」男子大感佩服。「一點也沒錯。」我說。這並不是誇大其辭或說漂亮話,程式與網路的建構技術早已遍及各行各業,許多通則都是不分國籍的,不過換句話說,這也代表了不無可能發生席捲全世界的重大網路災害。
「其實啊,」他的神情變得柔和,猜不出他想說什麼。「我曾經想當正義使者。」
我再次望向鄰座自信滿滿而不慌不忙的瀨川先生,他的體格這麼好,又精於格鬥技,一定深受學生喜愛。
「笑話?」
他說他叫瀨川,在高中當老師,今年任教剛滿第二年。沒想到他年紀比我小,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實對方從體格上來看是個健壯的成人,但臉上仍帶了幾分稚氣。
劫機發生的十分鐘前,我正翻著手上的文庫本讀著這段文字。出門時我擅自從父親書房抓了這本書帶在身上,之前只聽過作者的名字,讀完書末解說才知道這位作家是個晚年在荒屋度過的奇人。
「放心吧,那邊也有我們的同伴。」短髮男伸出拇指比了比身後通往商務艙的隔簾。
他的身子宛如飛過空中。
「啊,要結婚了嗎?真是恭喜了!」男子的反應非常自然,既無掩飾也不做作,看來他真的不是想搭訕,讓我鬆了口氣。
我登時傻住,轉頭看向右邊,老夫婦也愣愣地張大了嘴。
謝……謝謝你。——我啞著嗓子向他道謝。
「啊,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洗手間。」瀨川先生站了起來,我也起身讓路,只見他沿著走道往前艙方向移動,消失在洗手間的門后。
這時,一名乘客大聲喊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我伸長了脖子朝話聲方向看去,開口的是坐在右側靠窗座位最前端的一名男士,一身西裝,肩膀很寬,頂著山本頭感覺很有威嚴。從我這邊只看得到男士的後腦勺,他仍坐在座位上,好像正伸出手指著劫機者。
「各位,請放心。」左邊走道挾持女子的長發男高聲說:「只要你們乖乖聽話,我們呢,」男子頓了頓,視線掃過全部乘客之後繼續說:「會好好地照顧每一個人直到大家一起上西天。」他放聲大笑,「而且我們會一視同仁,不管你是坐在頭等艙還是商務艙,人人平等哦。」
「這下傷腦筋了。」我身旁的老先生對著我說道,但我訝異的是,他的神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傷腦筋。
「認真踏實活https://read.99csw.com了大半輩子,就當做給自己的獎賞嘍。」老先生說。
我告訴他,我的工作是建構一些企業大型系統的防衛機制。
「真的耶!」我聽了猛點頭。連我這種很少機會結識男性的人,也曾遇過幾名男子向我示好,而正如老太太所言,「我開的是高級車。」、「我高中是足球校隊的,曾經打進全日本高中足球選手權大賽。」、「我絕不容許色狼的存在。」男人通常會高聲強調自己的長處,然而事實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每當牛皮被戳破,他們就會說:「因為拓展事業而把那輛車賣了。」、「我們高中是足球名校,所以想成為替補球員都很難。」、「為了揪出色狼而惹上一身麻煩太蠢了。」我很訝異他們居然口口聲聲都是些曖昧不明的借口。
看到分別站在左右走道前方的這兩名男子,我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是在鬧著玩的吧……」不知哪名乘客脫口而出,只見右邊的持槍男子大聲說:「誰跟你鬧著玩的了。」接著也不知道哪裡好笑,男子兀自大笑了起來,「各位,聽清楚了,我們是認真的,槍下不留情哦。」
「你不曾懷疑為什麼自己要接受這些訓練嗎?都沒有抗拒或反彈?」
「對,要死一起死。」
沉默持續。嗶的一聲,系安全帶的指示燈亮了,機長的廣播響起,大意是「目前氣流不穩定,機身有些許搖晃,但不會有問題的。」聽不出來是想安撫還是警告乘客。
「想當正義使者,口氣不小哦。」老先生笑了。
「為什麼要特地跑去那座島上轉搭這班飛機呢?不是有直飛的航班嗎?」
「瀨川先生感覺不像那種男人。」
「我從小練肌肉練到大的。」他苦笑著拍了拍自己粗壯的二頭肌,「伏地挺身、仰卧起坐,還送我去學格鬥技、柔道、劍道、自由搏擊、防身術。」
「啊——得救了!」老太太往椅背一靠,我正想對她說還沒確定全擺平了呢,這時右鄰的老先生開口了:「有他在就沒問題了吧。」老先生眯細了眼望著我,於是我也介面道:「嗯,說的也是。」老夫婦說的一點也沒錯,因為在劫機者計劃犯案的老早老早之前,瀨川先生早已做好所有準備了。
「很有意思的年輕人呢。」右方突然有人對我說話,我連忙轉頭看去,隔著空位開口的是瀨川先生右鄰的男士,面容瘦削的他一頭稀疏白髮,正對著我微笑,「不好意思,我聽到你們剛才的對話了。」
「就是說啊。」我應和著,「不過你父母希望你成為正義使者,而非足球選手或律師,這個目標太籠統了吧?」
「不過……兩位剛才聽了瀨川先生那番話,覺得如何?」我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一邊眺望前方的洗手間,確認瀨川先生還沒出來,一邊將身子往老夫婦靠過去。雖然前座的人應該都聽到我們的對話,但不管了。
「優雅嗎……?嗯,還不錯啦。」
「如果我的勇氣是魚,反射著陽光的河面都會由於其巨大與朝氣而更加耀眼吧。」
我低下頭,這下反而是我不知該怎麼回應,雖然有些歉疚,但向他道歉也很怪。
「你長得這麼可愛,男孩子應該很容易被你吸引,忍不住跑來自賣自誇哦。」老太太露齒微笑,「反正男人嘛,老愛誇耀自己多厲害又多厲害。」
「這方面的研討會辦在東南亞?」
「問得好!我都快愛上你了。」短髮男這句話不知道有幾分認真,只見他咧嘴一笑說:「至於我們到底想幹什麼呀,」他右手手槍的槍口突地轉向座位區,所有乘客同時縮起脖子屏住呼吸,我也打了個冷顫。「我們什麼都不幹喲。」
槍聲響起。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