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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我吐出一口氣:隨你高興!
他從鐵桶上方窺視,看見弟弟的臉。弟弟似乎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嘴巴張得大大的,茫然地看著灌進身邊的水。過了一會兒,弟弟發出尖叫,開始扭動身體,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響。
「為什麼沒人責怪櫻?」
「昭和初期,是念『zhaohe』吧?好像是那時候建的,說不定當時還有人輪流站崗呢。那是小島上唯一的監視塔。」
「哦。」他的反應彷彿我是誰並不重要。接著,他馬上又將視線移回書本。我知道那是一位名詩人的詩集,因為開本要比文庫本大一號。
「一直都是這樣嗎?」
「飛機呢?」
「這個山丘?」
他以一種瞧不起人的語氣說,怎麼可能還有其他的貓會預測天氣?!
「因為是櫻乾的,那就夠了。管他是母女還是少年、醫生、政治家,或者在晴天、清晨,被櫻幹掉也只有認了。」
突然間,她想起了伊藤說過的話。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他這樣說:「之所以你的缺席會造成大家的困擾,那是因為重要的工作都被抓在你手上,你試著放手看看!」
我心想,優午一定是不想剝奪這座島上從古至今的樂趣,才會保持沉默,他大概是想讓島民保持焦慮的心情,延伸想象,才不揭露秘密。
我沉默了,心想,別輕易使用那種嚇人的字眼嘛。
「有趣。」日比野從容地笑了,「這是個有趣的想法啊。」但他馬上將身上的SEIKO手錶對著我,臉皺成一團說:「剛才你不是看過了嗎?」
她至今仍能想起伊藤以慣有表情聳肩的模樣。
「結果怎麼樣?」
「裁員?」
哦,我佯作佩服狀,對於這座島導入納稅制度這件事感到驚訝。
「內人患有精神病。」他的話里充滿了感情。
稅務師在外面表現得一派紳士,到處宣稱自己的妻子精神不穩定。
「當時鎮上一陣嘩然,人們紛紛討論稅務師為什麼會被殺。甚至有人說,稅務師的妻子精神狀況不穩定,說不定是她乾的好事。」
「我要的不是這個,而是更重要、更有意義的事。」她覺得這話似乎太具攻擊性了,那並非她的原意。
我們下山時花了大約二十分鐘,緩坡連接著一條平坦的小道。
「櫻。」日比野說。
「對,那個人會將荻島上缺少的那樣東西帶到山丘上,交給我們。人們是那麼說的。」
我發現一大片水田的另一端有一座孤塔,看起來很細長。
手上的策劃案總算快做完一半了。年輕的工程師們總是日以繼夜地趕工,熬夜對他們而言,已接近於一種自我陶醉的感覺。
稅務師一眼就看出妻子的臉色變了。他面露微笑。
「是櫻殺的。他找到了弄死鴿子的少年,砰!當場死亡。」
「我有點期待,我期待伊藤會從口袋裡拿出我從沒見過的東西。」日比野苻點自我解嘲地說,「所以我才會帶你來這裏。」
「我無法苟同。」
「規範?」
在那之後不久,我就辭掉了工作。不過,我確實受到醫生的警告,視力惡化也不是騙人的,雖然我對辭職一事完全不後悔,但我多少還是不習慣賦閑在家。我無法享受毫無變化、乏味無趣的日子,或許是因為對下一份工作沒有著落感到不安,我才會失控地去搶便利商店。
「那不是迷信吧,我聽說那是有根據的。」
「只有梯子啊。大家都稱之為塔,其實只是一道巨大的梯子,就像勉強安上去似的,上面只有坐的地方。現在沒有人會想上去,從前有個小鬼調皮地爬上去,結果摔了下來。」
「這座島上所缺少的東西?」
諷刺的是,來到這座荻島的我,雖然沒有受到眾人的熱烈鼓掌歡迎,卻受到了特別待遇。有人對我說:「我們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現。」如果換做是她的話,她會滿足嗎?
走了數十米,我們發現一隻貓坐在樹下。它是一隻三色|貓,身上有淺咖啡色和黑色的斑點,懶洋洋地眯著眼睛,蜷著身子。
「很奇怪嗎?」
「三年前還有一個罕見的案例。一個人稱好好先生的稅務師被櫻擊斃了。」
「說不定他知道。」日比野爽快地說,「可是,他什麼也不告訴我們,因為他絕口不提未來的事。」
「那很好吃。」
不知不覺間,槍口對準了少年。櫻不動聲色地架好了手槍。
「因為,劊子手並沒有被逮捕,還在讀什麼詩?」
「警察起不了什麼作用。」
他大概是為了把我從不安的泥沼中拖出來才出現的幫手吧,然而我卻放棄了這個大好機會。每當靜香看著read.99csw•com那張捨不得丟的照片時,心裏總是這麼想。
櫻眯起了眼睛。
「島上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可是究竟少了什麼?既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只是不停地想象毫無意義的事。」
少年沒有回答弟弟,徑自扭開了水龍頭。水從水管中流過,水管宛如脈搏般跳動,然後發出了水注入桶中的聲響。
「啊!」我不禁低呼,「你該不會懷疑我就是那個人吧?」懷疑這個說法或許不適用於這個情形,但我還是說了。
其實,只有一樣東西我沒講。
「那裡,櫸樹下有一隻貓,對吧?」日比野那麼說。
「栗鼠和老虎?
「巧克力?」
「人如果做了壞事就會遭到懲罰,這是基本的規範吧?如果不遵守這個規範,誰都不會壓抑自己不做壞事。所以說,如果沒有懲罰,就無法消弭犯罪。」
他大概三十歲左右吧,眼眶下有幾條深邃的皺紋,只有那個部位顯出老態。他正坐在木椅上看書,蹺著一雙修長的腿。
那個男人有著一副令人驚嘆的端正五官,這是我第一次想用「美麗」這個詞來形容一位男性。他的長發稍微過肩,雖然我不喜歡男人留長發,但那的確非常適合他。鼻樑挺直,鼻子偏大卻不難看。
「那該不會是……」
我雖然認為這是一個奇怪的意見,但還是想,是不是該寄一封信出去看看。我很擔心,我總覺得她的自尊心和與之相反的自卑,很可能讓她成為以全球人口為目標的詐騙集團或宗教團體的犧牲品。
「咦?」
「為什麼?」她問道。「眼睛痛。」他回答。令人驚訝的是,他不像是開玩笑。
「五年前,這座島上有一名少年,不知道他是為了消磨時間還是怎麼的,殺了很多隻鴿子,每天殺十隻,甚至二十隻,把它們往牆上摔,弄死它們。」日比野說完以後,「嗚一嗚一咕一咕一」地學鴿子叫。
「櫻是我們的規範。」
「自古流傳」這種說法本身就很可疑,但日比野的表情出奇的認真,讓我連笑都笑不出來。
這座島被封鎖了。而且如果那種傳說還存在,島民對於外來者應該會更加敏感。
「可是,那個人已經不是朋友了。」
「那個態度冷淡又露鼻毛的傢伙,不可能是傳說中的那個人吧?」他嗤之以鼻,「那個老頭頂多就是帶了一把獵槍。」
「所以,櫻才一槍斃了他?」
「劊子手。」
脖子四周酸痛,她緩緩地轉動脖子。眼睛也累了。
少年看著眼前的鐵桶舔著嘴唇,勉強壓抑亢奮的情緒。
而櫻就站在大門外。
這時,日比野指著地面:「據說,那個人會來到這座山丘上。」
門鈴響起。靜香檢查自己的服裝儀容,心想,運動服裏面沒穿內衣,不過從外面應該看不出來。
「是那個男人的名字。他叫『櫻』。」
這裡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空間,既沒有鄉下沿街叫賣的攤販,也不是東南亞五花八門的菜市場,而是一條恬靜的商店街。
如果那是答案,我想知道帶著答案造訪這裏的,會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可能看到一名勇者帶著寶物,將它輕輕放在山丘上的那種漫畫場景。
驚慌失措的妻子躲在櫻背後,彷彿躲在一塊突然出現的盾牌後面。她依然一|絲|不|掛,惶惶然地斜眼偷看著稅務師。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坐了下來。
「玩偶?」
不能動是一個單純卻令人驚訝的答案。我嘀咕著:「所以她一直待在那裡?」
赤|裸的妻了跑到外面。不管她再怎麼呼救,島民只是把她當成一個精神異常的女人。
他姓伊藤,日比野把我介紹給他。
她不太情願地被拖到那間機構表演,這件事讓她印象深刻。她獨奏查理·派克的曲子,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評。
「那不是理由。」他只說了那麼一句,便響起了一聲槍響。
「寶石?」
「當它待在那裡時,接下來幾天就都會是好天氣,也就是放晴。」
「而且這個傳說的內容曖昧不清。」既非訓誡,也沒有具體內容。
我扭動著脖子。我想到了很多種,但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答案。
「或許只是我們那麼認為。最近,大約一年前吧,有人發現一名家庭主婦和她五歲大的女兒在賞花時雙雙遭人槍殺。是櫻乾的。原因至今還不明。只不過,櫻應該有他的理由吧,所以也沒人說話。」九-九-藏-書
與轟告別以後,我們沿著河邊走,來到左邊有一片杉樹林的地方。許多杉木聳立著,景色美不勝收。
我腦中立即浮現出城山的身影。
「『這裏打從一開始,就失去了重要的東西,所以每個人都徒具形態。』」
「兔子住在那裡。」
「兔子?」兔子應該是更小型的可愛動物。
「你們立刻就知道是櫻下的手嗎?」
他叫道:哥哥,好冷!
「這句話是這座島上自古流傳下來的。」
「總之,不會下雨。」日比野一口斷定。
這時,櫻總算開口了:「那不是理由。」
「時間。」這座島上會不會沒有時間這個概念?
「哪個?」日比野將身體湊近我。
他的口吻彷彿和警察有什麼深仇大恨。
「那是監視塔。」日比野回答道。
只不過,它的重量還是比不上工作。靜香當時正開始對工作感興趣,終究無法認同伊藤的說法。
少年用鞋底踢鐵桶,弟弟發出一聲慘叫,少年覺得很爽快,又補了一腳,他打算踢到水從鐵桶里溢出來為止。少年理所當然地認為,沒有理由讓弟弟繼續活下去,他反而對弟弟什麼時候停止呼吸比較感興趣。
「那和這是兩回事。」
稅務師霎時以為自己眼花了。櫻現身的時機,彷彿就是在等他從家裡出來。稅務師壓抑著猶豫的心情,自信十足。就算櫻站在眼前,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是日比野啊。」櫻的語氣冰冷。
「怎麼可能有那種事。」
「地震殺人需要誰的許可嗎?有人會去制裁劈死人的雷嗎?」
「那、那是什麼意思?」我感到不安。
「是啊。」
可以望見廣闊的水田與高山,棕色泥土佔據了一整片視野,天空是淺藍色的,彷彿頭頂上也是一片海洋。
「它還有下文。『從島外來的人,將會留下這個東西。』」
看來是弟弟的尖叫聲和少年踢鐵桶的聲音惹得櫻不耐煩了。
他把倒在棉被上的妻子踹得四腳朝天,他知道妻子不會叫。因為妻子以前尖叫時曾經咬到過舌頭,滿嘴鮮血還要跪在地上向他道歉。
我逛了幾家店,正要繼續往前走時,停下了腳步,我眨了眨眼。有一個胖女人坐在帳篷里。不,她的身軀龐大,已經超越了「肥胖」的定義。她的整個人就像一顆特大號的棉花糖,一座從地面隆起的泥山。我從她隆起的胸部和白皙的肌膚判斷出她是女人。「那是兔子。」口比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那樣告訴我。
「那座像塔一樣的建築物是什麼?」
我嚇了一跳,想到之前企圖搶劫便利商店的事究竟會被判得多重呢?嚴重到必須被槍決嗎?
少年一想到水位漸漸升高,弟弟因為逃不出去而感到絕望,就有一種類似性|交的快|感。
往店內一看,每家店裡都坐著一名中年女子,有的與客人閑聊,有的正在重新排列商品,我還看到一名叼煙的婦女。此外,還有賣雨傘的店、米行及堆滿服飾的花車。
「這句話由父母傳給子女,島上的居民都知道這句話,所以說這座島上還少了某種重要的東西。」
「那、那是什麼意思?」日比野的話聽起來就像一首糟糕的短歌
日比野可能覺得尷尬,別開視線,望著眼前的水田。
「我、我沒聽說過世上有這種事。」我說。不過這句話本身就沒有意義,畢竟這座島上的事情都是我從來沒聽說過的。
「那個叫曾根川的人不是嗎?」我試圖打圓場。
「我們就像在搭電扶梯,難道就這樣一直工作下去嗎?算了,雖然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我不打算連眼睛也賠上。」靜香看著桌上的相框,裏面是她和伊藤的合照。那是兩人唯一的一張合照,是他們在殘障兒童機構當義工時拍的。
「島上沒有,不過我見過它。」
櫻的回應很簡單。
這時,我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樣非常重要,而且容易忽略的「東西」。「那個呢?」
「因為這座島上只有櫻有手槍啊。再說,警察很快就可以從彈孔辨別齣子彈是不是從櫻的手槍里射出來的。」
「因為……」
我想也是,日比野搔搔鼻子。
「伊藤如果做壞事的話,也會被櫻幹掉的!」
「為什麼?」少年哭了。九_九_藏_書他經常聽到父母提起櫻,但那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事。
我覺得自己像是辜負了期待土特產的親友,空手而來。
「就是缺少的東西。希望你能告訴我。」
「每隻貓都是那樣嗎?」
弟弟還在叫喚他,但是聲音開始變得斷斷續續,大概水已經滿了吧。
少年在心裏低喃,要怪就怪那傢伙太懦弱,老是叫著「哥哥」地一天到晚黏在身邊,才會那麼沒用。連解開繩索的力氣都沒有,真是個廢物。
「島上的人都那麼認為嗎?」
「因為就是那樣規範的。」
「誰被殺了?」從未想象過的事情接二連三地出現,我真的開始感到厭倦了。
回到家的稅務師解下領帶,低頭看著一|絲|不|掛地倒在眼前的妻子。倒在棉被上的妻子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更接近某個物體。一張被揍慣的臉孔。她習慣了、受夠了,或者說是放棄了。
他會以起水泡嚴重為借口,將她關進浴室,反正借口多得是。
然而,稅務師並沒有慌張。他優雅地穿上了鞋子,走出玄關。
「做壞事就會被殺嗎?」
「所以我問,什麼兇手啊?」
燕子之所以低飛,是因為昆蟲在雨天出沒,方便捕捉它們。而蜘蛛之所以結起大網,也是為了捕捉昆蟲。有關天氣的諺語應該有其道理,但我不認為貓預測天氣是有根據的。
我們朝那個叫櫻的男人走去,越接近他就越發覺得他美麗,令人望而卻步。
我啞口無言。殘暴地摔死鴿子的少年需要付出的代價,還有虐待弟弟的少年應得的懲罰,究竟有多嚴重呢?我不知道是不是嚴重到要被槍殺的地步。
「你騙人的吧?」
「十二月不會開櫻花啊。」我驚慌失措地回應。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太陽已經下山了,窗外一片漆黑。
「是。」我出聲應和,我的聲音接近嘆息。
這時,妻子突然站了起來。稅務師一驚,往後退了一步。妻子或許是怕他手裡的那把鐵鎚,臉上露出不曾有過的驚恐神色,往玄關沖了出去。
「警察不能逮捕那個櫻嗎?」我怯生生地問道。
「可是她不能動啊?」
快要中午了。反推回去,回到家是早上七點,所以好像才睡了三個小時。
「沒錯。既然櫻會殺他,那就證明了那個妻子說的八九不離十,所以大家都接受了她的說法。」
「聽說她的體重約有三百公斤。」
「啊,嗯……我還是小孩。」這句話突然從少年口中冒出來。
手槍不知是從哪兒出現的,槍口就在稅務師眼前,耳邊旋即響起了槍聲。
「櫻有他自己的判斷,如果有他想殺的人他就殺,沒有人會對他有意見。」
「鏡子呢?」
「一開始啊,我們完全搞不清楚那個稅務師為什麼被櫻打死。」
是好人卻被擊斃?
「收到別人寄來的信還是會開心吧。」他像是在解釋物理法則般地斷言。
他去跟相關機構要了地址,打電話預約要當義工,然後約了靜香。「你去吹薩克斯風怎麼樣?」
「哥哥,你要幹嗎?你要幹嗎?」
「為什麼呢?」
「就為了那點小事辭職?」
「吵死了。」他說道。
「什麼意思?」
小小的木造商店毗鄰而建,除了基本的肉鋪、蔬菜店之外,連釣具店都有。與其說是商店,其實更像是用堅固支柱搭起來的帳篷。
「你在耍我嗎?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
腦袋的溫度逐漸上升,渾身發燙,呼吸變得急促。他聽到弟弟的叫喚,面露微笑。
「少了什麼?」
我們來到了一個很像市場的地方,我剛這麼想著,日比野就說了:「這裡是市場。」
「我要辭職。」當時,伊藤繼續說道。
「這隻是我個人的意見。」
「像是燕子低飛就會下雨、出現晚霞的隔天會放晴等等,和那種迷信是一樣的吧。」
「為什麼你一口咬定我在騙人?」
靜香從玄關的信箱抽出報紙。
少年先哭了出來,看來他正在打著如意算盤,心想就算是櫻,大概也不會射殺一個哭泣的少年吧,他知道大人都會讓著小孩。
少年知道弟弟倒抽了一口氣。
「他是個惡貫滿盈的傢伙嗎?」我不知道日比野是否對這件事感興趣。
「一直都是,不過這是從前的事了,最近感覺這更像是古老的傳說。說穿了,如果那是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東西,那麼島上的居民就算想了一千年也想不到,你不覺得嗎?」
「兇手啊。」
男人合上正在看的書,緩緩地抬起頭。他那黯淡的眼神彷彿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臉頰清瘦。
我們站在山丘上,一座沒有名字九-九-藏-書的山丘上。
「我是覺得不太可能……」日比野沒說清楚,但他接下來或許要說,這怎能教人不期待?「一天到晚聽身邊的人在說,這句話己經深植腦海。這裏打從一開始,就失去了重要的東西,所以每個人都徒具形態。從島外來的人,將會留下這個東西。」
好,他依舊穿著西裝,往手上的紙袋裡探了探,取出一把鐵鎚,不自覺地吹起了口哨。
「那人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像好人而已。」
「她的腦袋有點毛病,行為有點怪異,有時候不|穿衣服就跑出去。」櫻並沒有要他解釋,稅務師卻開始自行辯白,「她是突然跑出去的。」
「你這麼一說的確是。」我嘟起嘴巴說,我投降了。
照他這麼說,警察的工作僅止於此。
「你也可以來當義工呀。」伊藤依然沒看著她說話,「像這樣,大家也是一直在等你的出現。」
稅務師最喜歡這樣凌虐妻子,他喜歡這種建立在夫妻關係之上的暴力。如果襲擊陌生女子,可能會落得人盡皆知,但是毆打妻子,就可以叫對方閉嘴。
「你最好寫封信。」日比野話中夾雜著幾聲口哨對我說道。他臉上的表情從不同的角度看起來像少年,又像美青年,不過還是最像一隻天真無邪的狗。
「意思是說,有人會把那東西帶到這裏來?」
「可惜,」我垂下眉,「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帶。」
他的聲音就像在緩慢流動的河面上輕輕漾起了一個拇指般的波紋,風味別具。他只說了那麼一句,之後噤聲不語,於是我們離開了那裡。
「總之,他就是那種男人。」
我也不認為那會是答案。
我們花了大約三十分鐘,沿著前人踏過的登山道爬至山頂。汗水開始濡濕襯衫,我氣喘吁吁,正要說「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時,我們已經到了。穿越林間,我們抵達了光禿禿的山頂。在夏天,這裏或許會長滿草皮,但現在只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蕪土地。我俯瞰城鎮,水田規劃得井井有條,風景很美。我在那裡站了一會兒,被眼前的景緻深深吸引。四周只聽得見風聲和鳥鳴,深吸一口氣,彷彿連那些聲音都能納入體內。
「因為我們認同他。」日比野只用一句話回答我的問題。「我們認同櫻殺人。人們因為地震而遇難,老年人會被洪水沖走,他殺人就和天災一樣。而且,櫻殺人是有理由、有規範的。光憑他不是胡亂殺人這一點,就比天災更能讓人接受了,不是嗎?」
待在鐵桶里的是他弟弟,他用繩索將弟弟的手腳捆起來,整個人塞進鐵桶里。三歲的弟弟抬頭看著上方,「哥哥、哥哥」地叫喚著。
話雖如此,但那就是「缺少的那樣東兩」嗎?我很難那麼認為。
「那她怎麼活動?」
「那個男人還會讀詩,他肯定比詩人更接近櫻花。」
心想,這個白痴。
「沒多久,那個少年就被人一槍打穿腦袋死了。」
是櫻。
沒錯,他緩緩地點頭。他的表情很慎重,彷彿正在仔細觀察我。
「我認識一個應該第一個被槍斃的男人。」我想起了城山。
「而且對這座島似乎沒有必要進行監視。」
靜香也在公司里待了很長的時間,但她卻不會為此感到驕傲或生出優越感。工作是為了讓世界以自己為中心而轉動,她不能被人瞧不起,這與工作時間長短等能力完全無關,她只是不想讓承包商和白痴上司看輕。
她隔著玄關大門朝外面出聲詢問,對方以客氣的語氣說:「敝姓城山,想請問伊藤先生的事。」對方自稱是警察。
「等、等一下。一對母女被殺,這不可能沒問題。她們不是在賞花嗎?究竟是什麼理由才能讓人接受呢?」
「那麼,那裡就是她家?」
縱使有人同情他的妻子,也沒有人會指責他,所以他一點兒也不緊張,悠哉地出門尋找赤身裸體的妻子。
日比野一副「別說傻話了」的眼神,說:「怎麼可能動得了。」
「兔子她先生住在家裡。不過,白天會到市場照顧她。你看那邊那個正在走的男人就是兔子她先生。」
這座島卜最欠缺的就是真實感,這裏完全沒有真實感,一絲都沒有。
「哦,一種叫電腦的玩意兒嗎?我聽優午說過。不過,在這座島上,是啊,的確沒有。」
靜香知道他想說什麼。就算在工作中尋找不到存在的意義,還是有這樣的辦法取悅周遭人,這不也是一種自我認同嗎?他大概就是想說那些吧。事實上,靜香當時也感到非常充實,孩子們臉上開心的表情的確讓人很舒服。
「我喜歡春天幵的櫻花https://read.99csw.com。伊藤你呢?還有哪種樹比那色彩柔和、滿樹繁錦的櫻花樹更吸引人呢?這座島上也有櫻花樹,我最喜歡櫻花了。如果能死在『櫻』的手上,我就心滿意足了。」「櫻花跟那個劊子手『櫻』是兩碼子事。」
少年渾身顫抖,站定腳步。櫻冷冷地望著這邊。他看見了少年身後的鐵桶,再沿著水管發現了水龍頭,彷彿一直靜靜地聆聽著弟弟的尖叫。
無論提出多好的提案、學習會準備得再周全,誰會聽準時下班的人說話呢?他們只會說:「能夠早回家的人命真好呢。」
「有電腦嗎?」我說出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的東西。
「殺死那個兇手的人就是櫻。」
他每天打她、踹她,隔三差五地在白天將赤|裸的妻子關進浴室,將她捆綁,泡進水裡。要是她因為這樣而發燒的話,他又會以此為由揍她一頓。此外,他也經常燒燙妻子的皮膚,如果妻子手臂上的傷口發出惡臭,他就再揍她一頓。
日比野發「櫻」的音很奇怪,他的重音不是放在SA,而是平聲,簡直像在念日本國花「櫻花」
「稅務師的妻子極力解釋,說她丈夫是如何向她施暴的,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等等。據說,那個稅務師在家裡還是個性|虐待狂。」
「她家在別的地方。」日比野該不會是想攪亂我的思緒吧?
櫻歪著頭,簡短地說了一句:「安靜一點。」然後指指耳朵說:「吵死了。」
「那隻貓會預測天氣。」
「櫻。」日比野輕快地叫他。
「那隻貓有根據嗎?」
我看著屁股底下的地面。屁股接觸的泥地冰涼冰涼的,除此之外亳無特別之處。
「優午不知道答案嗎?」
「我為讀詩而活。」留著長發的他,用沉靜的口吻說道。
悄然而立的塔,看起來就像一個孤單的老人,令人聯想到一個老人低喃著「沒有人記得我」的身影。
「你要說,只不過是殺死鴿子嗎?」他並沒有動怒,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管他是少年還是天皇老子,只要為非做歹,櫻就會開槍斃了他。之前還有一個小鬼老是痛毆弟弟,一個只會欺負親弟弟的無聊小鬼。」
我推測這或許是哪個受夠了島上無趣生活的人所講的話。
「你問我,我問誰啊?!不過,只要看到那隻貓,就可以知道天氣是晴是雨了。」
少年並未察覺有個人站在他後面,等到他用眼角餘光瞄到,猛然回頭時,那裡已經站了一個大人。
「這座島上少了什麼?」日比野突然問我。
「監視塔?」
哪有人解釋得這麼不清不楚的啊?!我大為光火,但日比野似乎粗心地沒有察覺到我的不悅。
「櫻是人名嗎?」
「是剛才的那個櫻殺的。」走到稍遠處時,日比野這樣對我說。
「殺死園山太太的兇手。」他一臉「你明知故問」的表情。「咦?」我瞠目結舌,「你指的是剛才說的那起命案?」
「可是啊,這座島上到底少了什麼?」日比野問我,「從你的眼光來看,想到了什麼嗎?」
少年一個放鬆,笑意自然湧上心頭。他將接在附近水龍頭上的水管拉過來,把水管一頭垂入鐵桶內側。
「否則就要靠法律。規範、規則、劊子手。倫理與道德。」
說不定他說得對,靜香也知道這一點,但是正確的事不見得會讓人幸福,這也是事實。對靜香而言,她渴望被需要。
「當那隻貓爬到樹上時,就表示最近會下雨。」
「我也說不上來。」我說出心裏的困惑。
「有梯子嗎?」
「再也沒有比那更沒用的職業了。」
「那個少年也被槍殺了?」
「如果是狗和熊的話,有。」
「我……還是……小孩子,所以不知道這樣做不對。」少年使出渾身解數,演技十足地說,「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儼然一個不會分辨善惡的小孩。
「我也喜歡他的詩。」沒想到這座島上居然會出現我知道的書,於是下意識地說出了口。
她拿著報紙,準備烤吐司。在吐司烤好之前,她回到客廳打開音響,查理·派克演奏的薩克斯風緩緩地流瀉出來。
他說,那種東西隨處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