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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我是說了啊。」
「我和伊藤約了傍晚五點半,在支倉的時鐘塔碰頭。」
「這樣的話,算是意外吧?」
我坐到自行車後面用來裝信件的貨架上,他輕鬆地載著我。一路上沒有岔路,我們沒有迷路就回到了命案現場。我下了自行車。
「拜託你弄得戲劇化一點!」日比野莫名其妙地用「戲劇化」這個說法,將打燈工作交給了我,這是多麼含糊的指示啊。
「我都做些很無聊的事。」他誠實地回答,「像是跟狗說話,儘是那些無聊事。」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當面向我求救。很抱歉,因為我很不習慣,所以或許我會選擇逃離現場。
「不覺得奇怪嗎,你剛才居然說『沒有任何算得上是夜景的景色』啊!」
「你、你怎麼了?」
「到底是怎麼冋事!為什麼我……」他鐵青著臉,或許是心慌意亂、情緒激動,他並沒有發現我是外地人,只是顯得驚慌失措。
「兩點三十分。」他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好意思,那麼晚還來。」
「車燈可以照亮腳底吧?天色這麼暗,看不到路很危險的啊。如果打燈,你一定知道我們何時會停下來,那時候,你就把燈光轉向大海。我想,夜裡的白光一定很美。你從這裏把燈光打下來,用燈光照亮我們。」
「是吧,是吧?」我有一種既佩服又失望的感覺,原來這座島看似平靜,卻還是會發生類似案件。到處都有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這大概跟區域、時代無關。不管在什麼地方、文化有何差異,那些居民肯定跟我們一樣,內心存在著下流的慾望、虛榮感與欺凌的念頭。
「怎麼會沒事?!」
車輪轉動聲空洞地響著。我一開始還在擔心自行車是不是壞了,檢查之後並無異狀。
我只能被日比野拖著跑。昨天優午遇害,今天是曾根川。我很想諷刺他,這座島上是不是每天都有人被殺啊?!我總覺得不管怎麼跑,距離目的地還是很遙遠,看來踩自行車的疲憊還沒有消除。
日比野拜託我的事情很簡單,既簡單又奇怪,而且是一項幼稚的請求。「能不能幫我打燈?」
「昨天傍晚五點到凌晨,你在哪裡?」
太陽總算出來了,我覺得今天會是個晴天,萬里無雲。我想起了在櫸樹下睡覺的貓。日比野說:「當它在那裡的時候,天氣就會放晴。」原則上還蠻準的。
日比野愣了一下,驚訝地看著我,那眼神彷彿在確認我正不正常。他看了老半天,好像也同意我的說法,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
死去的年輕人似乎姓佐佐岡。一個有名有姓的年輕人遭到殺害,大家居然這麼冷靜。
是啊,我回應。
一邊抬頭望著夜空,一邊動著雙腿,我有一種彷彿飛上天的錯覺。沒錯,說不定我很久以前會飛,我甚至想起了那種沒大腦的事。從母體中呱呱墜地之前,我一定會飛,要那麼想是我的自由,我當時的心跳應該更平穩,視力也應該更好。
他們只是裝模作樣地進行形式上的査問,然後就放了我們。
「大叔你們在值班嗎?」
「說不定是曾根川殺了優午。」
「有人死了,可是大家都不緊張,這不叫奇怪那叫什麼?」
十二月的寒風名不虛傳,但卻讓渾身是汗的我感到舒服。我吐了一口氣,移動身體重心,從鞍座上下來。我站不太穩,整個人蹲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這座島上的自行車規格不同,燈光可以照得很遠。我印象中的自行車車燈,僅能在更狹窄的區域內營造出朦朧的光暈。或許是因為這座島上幾乎沒有路燈,所以車燈照得到的範圍很廣,而且車架裝在前輪。我從來沒見過這種自行車,雖然是小細節,伹是差別很大。
「你九九藏書家的狗不見了嗎?」
「羽田大叔打電話報聱了,警察馬上就會過來。」
一開始,我不知道那是腳步聲。
這時,兔子小姐的老公跑了過來,我停下腳步問他有什麼事,他一改之前的態度一臉和善地說:「關於剛才那件事,其實,我家的狗並沒有失蹤。」
「這是一般命案,該輪到瞀察出面了吧?」日比野嚴峻地說道。
唰、唰、唰、唰,車輪轉動的聲音在夜裡迴響,那是我踩自行車發出的聲音。
「櫻來了。」
他伸出雙手向我求救,還碰到了我的手臂。他抓著我的胳臂撐著自己,低頭重重地喘氣。「救、救救我!」他抬起頭,一頭濃黑捲髮長及耳際,看起來不像是什麼老實人。
「櫻、櫻在追你嗎?」
或許被我說中了,他聽到我這麼說,突然變得吞吞吐吐,開始找借口:「有什麼辦法!是安田,安田說有個美女。那傢伙,就算一個人也會亂來。他常常開車躲在田裡埋伏,襲擊女人。」
「對了,園山先生他……」我說。
「確實有摔倒的跡象。曾根川的衣服上沾滿了野草,那應該是從河堤上摔下來的痕迹吧。」小山田不情願地搖搖頭。
終於休息到可以勉強站得起來,我開始推著自行車走。日比野到底跑哪裡去了?約會失敗了嗎?話說回來,怎樣的約會才算成功,怎樣才算失敗呢?
「說不定那個……」日比野隔了一會兒說道。
「我想知道你和那隻狗說了什麼。」那或許是兔子小姐的真心話,「我動不了,所以至少把我的耳朵帶去嘛。」
「是誰?」
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寫明信片,寫明信片給靜香。不知是因為肌肉酸痛,還是下意識地感到亢奮的緣故,我睡得不太好,醒來時還是清晨。
因為鞋子磨擦的聲音和車輪轉動時鉸鏈發出的聲音掩蓋了那個腳步聲,所以我聽不清楚。
「腳邊?」
「觀賞夜景的方法?」
「就連你在家的時候,我也想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
「是櫻吧。」老人像是在賞花似的說道,另外兩個人點點頭。草薙也聳聳肩:「伊藤先生,事情就是這樣。」
享受夜晚就是觀賞夜景,欣賞星空、夜晚和漆黑的海洋。因為夜景,不就是夜的景色嗎?
那個腳步聲漸漸朝我走近。準確地說,那是男人拚命奔跑的腳步聲。
「所以不是櫻乾的。」
「不、才不是呢。」
這個回答簡單扼要。
我決定把這兩天發生的事仔仔細細地再寫一遍。一座名叫荻島的孤島、支倉常長、一樁離奇命案、想知道靜香的近況……連我自己都覺得收到這種明信片一定會心裏發毛。
「啊,是嗎。」我已經搞不清楚狀況了。
「說不定是哪個知情的人殺死那傢伙的,算是為優午復讎。」「那樣的話,或許是櫻結束了曾根川的生命。」我插嘴道,卻被日比野推翻。「櫻不會用水泥磚,他用的是槍。」
「這裏不是這樣的嗎?」
「真是個渾蛋。」我不帶感情地配合著,一點兒也不同情他。
「昨晚?」她老公一臉詫異。
「對了,現在幾點?」
「你想到了什麼嗎?」
「可是,那是櫻乾的。」
「是啊,真是不得了。」我慌忙插嘴,「昨天,有個年輕人在我面前中槍,聽說是櫻乾的。那個青年姓佐佐岡,就死在我面前啊。」
我目瞪口呆,這突如其來的槍聲嚇得我呆若木雞。就在此時,我聽見風中有一個聲音說:「那不是理由。」
「園山?」兔子小姐的老公靠了過來。
「我家百合和園山先生的感情很好。」
我想起了日比野說的話,櫻是規範,誰都能夠接受。
「遺體是誰發現的?發現的人就是兇手吧?」日比野彷彿九-九-藏-書在舉發看不見的可疑分子。
「救命啊!」對方發出斷斷續續的求救聲,呼吸急促,很痛苦的樣子。我推著自行車,回頭細看。那是一名年輕男子,年紀比我小,約莫二十歲出頭,身穿黑色運動服套裝,看起來像是睡衣。
我望著天上的繁星,踩著自行車。
我眺望夜空,這是我在仙台欣賞不到的景色。如果晚上在河堤上閑逛,大概會遇上窮極無聊的飛車黨,把路人推進廢鐵般的車子里。況且這麼晚了還在觀賞夜空,第二天就會在公司的會議上打瞌睡,到時候不是被老闆罵「太混」就是「目中無人」吧。
「怎麼打燈?」
「瞀察呢?」草薙問道。
當那名青年靠在我身上時,可能早就己經死了吧。他倒在路上,周圍聚集了人群,有一對年老的夫妻和一名中年男子,圍在俯卧的屍體旁。
我覺得渾身不對勁。我們和那對老夫婦在這個安靜的夜裡,圍著俯視那具屍體,大家並沒有對死者做論斷,卻站在那裡。這股祥和的氛圍是怎麼回事?
「你是採花賊嗎?」他笑道,這句話似乎是幵玩笑。
「別說傻話。」
大概是我又拖又拉,不停地拜託草薙,他只好無奈地說:「那,我們去看看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換下衣服。」
太陽總算露臉了,四周景物泛白,有點兒涼意,圍觀群眾圍一個圓圈,議論紛紛。昨天優午遭到肢解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站著。相較之下,今天的情形略顯不同。要說哪裡不同,就是這些湊熱鬧的人顯得精神奕奕。
是夜晚,他說。
我一邊讓車輪轉動,一邊思考日比野口中的「享受夜晚」這四個字。我感嘆地想,原來抱膝欣賞寧靜黑夜中的青空、星羅棋布的小星星、深不見底的大海及浪花拍打岩岸的聲音,也是一種高尚的娛樂、非常奢侈的享受。
警車也是姍姍來遲,兩名睡眼惺忪的警員詢問我,卻連我的身份也不懷疑。他們只是瞧了一眼那個叫佐佐岡的青年背上的傷口,就好像知道那是櫻開槍所為的。從這些警察身上根本看不出想要好好調查案情的意思。
「你找內人有什麼事?」
「就這樣?」
「你是去搶劫了嗎?」
說不定他是想看看兔子小姐吧。
日比野怎麼解釋黑夜裡的一道白光?月光?偶然經過的汽車?他的邏輯不同於一般人,說不定會裝傻地說:「這種不可思議的小事偶爾也會發生。」或者若無其事地說:「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啊。」
海岸的另一端,既看不到如寶石般的大樓和萬家燈火,也看不見打燈的橋樑。「沒有任何算得上是夜景的景色。」我指出問題所在。
「想和佳代子小姐一起看夜景。」日比野說。
「那……你是襲擊哪個女孩了?」我套他的話。年輕男子聚在一起,如果想犯罪,大概也就是做這些事了。
我聽著這對夫妻的對話,露出了笑容。兔子小姐的老公搔著頭。我一想到這個男人替兔子小姐洗澡、處理排泄物、換衣服,心裏就有一股莫名的感動。
「是櫻。」他身旁的百合小姐像是在喊一種花的名字。
我扶著自行車,走在那條黑漆漆的路上。車燈的靈敏度良好,車子即使推著走,燈光還是照亮了馬路。我來到了市場。
兔子小姐正在睡覺,她還是待在白天的老地方,歪著脖子,臉朝上閉目。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滑稽姿勢,差點笑了出來。
「這個人是佐佐岡家的兒子吧。」老婦人首次開口。
我動彈不得,只能望著眼前的青年帶著一臉殊死抵抗的憤怒,滑落到地上。
「他是白天來過的客人,說是從南部來的。」耳邊傳來兔子小姐的聲音。
彷彿在重複昨天早上的https://read.99csw.com劇情。
在那之後,我繼續乖乖地踩自行車,如果不繞路的話,我大概已經跑完了仙台車站到松島一帶的距離,大概騎了那麼遠。沒有任何報酬的體力勞動並不輕鬆,但也不痛苦。相較之下,盯著電腦屏幕辛苦多了。
「燈光吧。欣賞霓虹燈或照明燈,那種閃閃發亮的美麗燈火,宛如深海里的寶石,緩緩晃動。大家都是為了看那個才開車到地勢高的地方,俯瞰城市啊。」
「那麼說的話,這男人也有可能殺害優午。」小山田抬起下巴朝我示意,他的語氣不再冷靜,說話音量大了起來。那群圍觀民眾紛紛轉過頭來看著我。大概大老遠就知道刑警在質問我這個陌生男子吧。日比野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這樣很奇怪嗎?」在回去的路上,草薙那麼問我,當時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他皺起了眉頭,旋即回答:「我又不是那男人的監護人。」「說得也是。」
被他這麼一說,我想起了我跟靜香的約會。從前約會時,我總會提早三十分鐘到約定地點。靜香經常笑說:「既然這樣,一開始就把約會時間提早三十分不就好了。」我說那樣就沒意義了,我喜歡等人的感覺。靜香每次聽我這麼說,一定會面露不可思議的表情。「我想要有人等我,等得不耐煩。」她說,因為我想要存在的價值。那時候,我會回應她:「我無時無刻不在等你。」她只是垂著眉毛,一臉落寞。
「是嘛,在伊藤的世界里,觀賞夜景一定有不同的方法。」
「是我拜託他的。」或許日比野不想進一步談論這個話題,口氣嚴峻地說道。
「嗯,那是因為有其他……」他沒有交代清楚就走遠了。
「很奇怪嗎?」草薙推著自行車,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似乎在欣賞夜色。
小山田的表情彷彿沒聽見「櫻」這個字,就像日本政治家不能過問憲法和自衛隊的關係、減肥中的女性不能碰巧克力,這座島上的警察必須無視「櫻」的存在。
等一下,我說。人命關天,還有什麼事比有人遇害更重要嗎?聽我這麼一說,他眉頭緊皺。「曾根川被殺了。」
「事情是這樣的,聽說兔子小姐當時看到了園山先生,但是他明明不可能在那個時間散步。」
「啊,這樣啊。」對我來說那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他笑著說,無論如何都想告訴我。
「我純粹是被安田引誘了而已。」這是他叫喊的最後一句話。
我扶起自行車,向他們道聲晚安便離開了。
我開始出汗,雙腳變得沉重。從他們的位置應該聽不到那稱得上是我勞動結晶的車輪空轉聲吧。
嚇到了吧。我想象著日比野慌張的模樣,暗自發笑。
「不是櫻乾的嗎?」我試著以一副知情的口吻說道。
「說不定是摔死的。」我突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我試著回想昨晚的記憶,那道河堤很高,與河邊的落差很大,在黑暗中很容易跌倒,所以曾根川很有可能從陌生的河堤上跌落而死亡。
猛一回神,已經快九點了。我定晴一看,不太能掌握眼前的狀況,日比野他們巳經不見蹤影了。
對方是個尖下巴的長臉男人,有種短髮運動員的感覺,不過看起來又充滿智慧,像極了宇航員,一名退休的宇航員。年紀約莫三十齣頭,是昨天見過的男人。
「自行車?」他好像想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吐口水。
「發現遺體的是我們同事,警察發現曾根川倒在河邊。」「那麼,那傢伙就是兇手。」日比野間不容髮地高聲說道。小山田顯得很不耐煩,像是在對小孩子解釋似的說:「不可能兩名警察都說謊吧。」他口中的兩名警察,肯定是前來調查昨晚發生的佐佐岡九_九_藏_書命案的人。他們草率地聽完案情之後,在回程中發現了曾根川的屍體。在這座島上,不可能會有科學辦案那種玩意兒,死亡推定時間模稜兩可,還打算用目擊者的證詞鎖定嫌犯。島上的警察辦案如此馬虎,居然還可以撐到現在啊。不過,我馬上意識到,那是因為之前有優午,所以他們一點兒也不在乎,如今優午不在了,或許島上正面臨危機,而小山田也察覺到了這個的嚴重性。
車燈的光線從我騎的自行車筆直向前延伸,我看到前方的兩個人影一日比野和佳代子小姐,他們好像在離海很近的地方。燈光可以照到大海,但是我很懷疑,這樣的氣氛浪漫嗎?
「對、對不起,我是來找兔子小姐的。」我朝著那聲音說道。
「哦,草薙啊。」那個右臉頰有顆大痣的中年男子說道。
「你把腳架立起來,然後踩自行車就行了,用車燈照著我們腳邊。」
「你到底怎麼了?」
「在那之前我和草薙兄在一起,我還向他借了自行車。」
我沒有睡著,只是閉上雙眼,一個勁兒地動著雙腿。
「大事不妙了,他殺了一個年輕人。」
「哪個?」小山田的語氣略顯尖酸。
「沒事的。」
「是伊藤吧。」我不用回頭也知道出聲的人是誰,是那個濃眉高個兒的刑警小山田。
「我就是這麼期待你來嘛。」
「他為什麼會死?」日比野問小山田。
「那不重要。」他說。又來了,那不重要。從他的口氣聽來,好像他已經聽說佐佐岡的事了。
他拜託我用自行車的車燈浪漫地照著正在欣賞夜景的他和佳代子小姐。
「那,難道是梅嗎?」我的冷笑話並沒有讓他回頭。
經日比野這麼一問,小山田露出不悅的表情。「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曾根川最後被人看到的時刻是昨晚,遺體則在凌晨被發現,這是唯一的辦案根據。」
背後有人叫我,嚇了我一跳,雙手放開手把,自行車倒在地上,在一片寂靜下發出巨大的響聲。
「呰根川殺優午?」小山田懷疑地說道,似乎對於兒時玩伴的駭人推理感到不安。
你說過了。這句話衝到喉嚨,但被我咽了回去。「他可能在凌晨三點出門散步嗎?」
「老公,你昨天不是跑到我這裏來說狗不見了嗎?居然三更半夜跑過來,那時候是幾點?」
我趕緊停下來。
槍聲響起,在我眼前的青年中槍倒下,受到驚嚇的我立刻騎上自行車逃離現場,在漆黑的路上賓士,完全沒有喊累的餘地。有人被槍斃了,我沒多想,只是拚命地踩著自行車前往草薙家。
「凌晨三點。」我一回答,他立刻說:「那就怪了。」
門鈴響起,是日比野。他總是跑過來講一些意想不到的怪事,讓我手足無措。
我垂下肩膀。園山舉動異常,但這不可能和優午的命案有關。
這時,深夜裡突然傳來一聲「吵死人了」,嚇了我一跳。接著,槍聲響起,一個短促而沉重的聲音,我根本來不及捂住耳朵。
他的表情很複雜,像個鄉巴佬在靦腆地解說家鄉風俗,又像在低調地誇耀家鄉名產。
「看得清楚嗎?」
他們正好要就寢,不過看到我並沒有不高興,說道:「自行車明天早上再還好了。」不過,當他們看到我身上的衣服時,瞬間臉色慘白,說:「你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我的衣服好像沾到血了。
我不認為店還開著,但是帳篷般的店家一映入眼帘,就突然想去見見兔子小姐。
「在你的世界里,什麼才是夜景?」
等我回過神來已是早上。我在床上醒來,雙腿肌肉酸痛不已,不過不太嚴重,還站得起來。我下床走到洗臉台洗臉,想起了昨晚的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會在那個時間https://read•99csw.com來市場?」
我冋到公寓之後,倒頭就睡。
果然是我眼花了嗎?不過話說回來,我突然覺得園山先生的運氣真好。舉動異常的他,如果是殺害優午的兇手也不奇怪,卻因為兔子小姐的目擊而排除了嫌疑。如果沒有目擊者,或許他就成了最可疑的嫌犯。
「六點。」他看著手錶回答。
「是啊。」他說道,還是有那種類似宇航員的知性。
「你說的那是什麼話,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呢,我又不可能去找你。」兔子小姐這麼一說,他害羞地將臉轉向一旁。
「不是櫻。」日比野立即否定。
「你不覺得很過分嗎?」不懂禮貌的年輕人粗魯地說道,「犯案的又不只我一個。」接著又說,「又不是只有我,還有其他人。是安田來找的我,我才摻和進來的,為什麼偏偏是我?!」
「從河堤往下走,有一條羊腸小徑,再往下走,就能走到離海很近的地方,我要跟佳代子小姐在那裡看夜景。」
「其實,我想來問你昨晚的事。」我說道。
對了,我突然想到,他的約會成功了嗎?我覺得他的心情不好,或許那不是一場愉快的約會。不過話說回來,那能叫做是約會嗎?
兔子小姐的老公睜大了眼睛:「幾點?」
「那是不可能的。」草薙充滿自信地笑道。
看來是自行車倒下的響聲吵醒了她。我再次轉身,看著兔子小姐。
哦,日比野一臉打從心底佩服的表情,就像小孩沉迷於外國玩具的模樣,甚至可以說是羡慕。「那感覺也不錯吧。」
命案現場在河邊,我總覺得這地方好像在哪裡見過,原來是我昨晚騎自行車時俯瞰過的場所。大海就在不遠處,離日比野和佳代子小姐昨天站立的地方不遠,距離不到一百米。
我拚命踩自行車,讓車輪空轉。我逃出警車時撞傷的疼痛不知不覺消失了,雙腳可以自如地運動。
一想到這裏,我就覺得很愚蠢,我用力晃了一下車燈,沒有原因,只是蠢蠢欲動的惡作劇念頭涌了上來。我想嚇一嚇日比野,於是抓住手把,猛地左右晃了一下,光線也隨著我的動作左右晃了一下。白色的微弱光線繪出一把扇子。我看到前方那兩人好像嚇了一跳,說不定他們會回過頭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小山田點點頭,指著我問,「你昨晚在哪裡?」「小山田,你們懷疑的犯案時間是幾點?」
我吞吞吐吐地解釋剛才的遭遇。然而不可思議的是,草薙聽我說完,竟然放鬆了下來,說道:「哦,櫻。聽你這麼一說,我的確是聽見了槍聲。」
佳代子小姐對日比野說了什麼?雖然對曰比野過意不去,但我總覺得佳代子不是真心想跟他約會,是我想太多了嗎?我認為佳代子對待日比野的方式,不同於愛情或親情。
每次一放鬆,我腦中就會浮現出死去的佐佐岡的臉。我甩甩頭,想要忘記他,把臉轉向了明信片。站在明信片彼端的靜香,感覺就像一個真實的門僮。
「兇器不是手槍。曾根川是在河邊被人毆打頭部致死的。」「不是手槍?」
「你是要問那個嗎?你該不會還在懷疑園山先生吧?」她愉快地說。
「他的後腦勺遭到水泥磚敲擊,並不是跌倒撞到的。除非水泥磚掉落砸到他的頭部,那就另當別論了。」
「真是不得了。」日比野歪著頭。與其說他一臉鐵青,倒不如說他嫌麻煩。
夜深沉,沒有貓頭鷹的叫聲,也沒有蟋蟀的振翅聲,感覺整座島上的萬物只是單純地抑制著呼吸。
我抬起頭,望著大海的方向,只聽到了海浪聲,四周己是—片漆黑。我看了日比野一眼,然後再望著大海,歪著頭表示疑惑:「你說是看夜景,明明什麼都看不到。」
「昨天……」我開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