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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不,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曾根川是外來者,就算他和別人無冤無仇,還是有可能因為『他是外來者』而被殺。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這樣。」
「嗯。」我一邊點頭,一邊想著幾件事情。我試著整理思緒:「假如優午無法預測自己會死,說不定連那之後的事情,好比說曾根川會被殺也不知道。」
「你到底要說什麼?」
「這顏色很好看啊。」這句話是出自真心。
「她要我找出那個男人,然後給他一點懲罰。」
「我還聽其他人說了,聽說兇手是個女的?」
「哼,那又怎樣?」
「你的約會。我為你踩自行車,踩得腳都快斷了,害我今天走路不穩。總該告訴我約會的結果吧!」
「都市裡有很多?」
車上的乘客只有我們倆,半路上還有幾名彎腰駝背的老人上來,坐了幾站就下車了。車上太過安靜,令我不禁懷疑甚至連司機都不在車上了。
「那種貨色如果還有的話,我願意接受。」男人說。
「可是,你真的打算懲罰那個安田嗎?」
日比野沉默了。這個爭論一再重複卻毫無進展。
「昆蟲為了交尾,會在低處發出窸窣聲。燕子和蜻蜓想要捕捉它們就會低飛,蜘蛛也會結大網。」
我愣住了。
「商量。」
「幹嗎,你要講我老爸的事嗎?」他的聲音與其說灰暗,倒不如說像混雜在細雨中般羸弱。他踩過剛形成的小水窪,「是小山田說的嗎?」
我還聽說,城山會推擠情侶。據說他會輕輕碰撞感情融洽的情侶或夫妻,地點似乎都是在馬路上視線不佳的轉角處,而那馬路基本上都是狹窄的、不區分人行道和機動車道的。城山總是若無其事地碰撞路上情侶的其中一人。這麼一來,被撞的人自然會毫無防備地倒向身旁的伴侶。遭到波及的人往往會跌至馬路上被車撞到,運氣好的只是受點傷,運氣差的就被撞死。
小山田好像在思考其他事情,臉上露出懷疑我的表情,但感覺不像是認真的。他用手抵著下巴,苦思了好一陣子,然後突然抬起頭說:「你聽過那艘船的事嗎?」
「優午知道所有未來的事,正因為他知道,所以什麼都不說。這就跟真正的偉人不會擺臭架子一樣。」日比野摸摸鼻子說道。
雖然我認為這是兩回事,但我沒有說出口:「你不曾恨過他嗎?」
「那個男人不會在那種時間散步。」小山田果然也這麼說。我又把兔子小姐看到的情景告訴小山田,他改用一種像是在心算的表情,斷定說:「不可能啊,從那裡往返優午的位置需要一段時間。」
「他們看錯了。」
「如果優午在的話,馬上就能找到兇手。」日比野不甘心地咂嘴。
「聽說你父母被殺了。」我儘可能不讓話題變得感傷,選擇平鋪直敘的方式。
我們跑到一棟空屋的屋檐下避雨。
「沒有殺人動機。」
日比野低著頭一臉尷尬,想要趕快下車。想必常有人同情他或把他當成瘋子,然而會誇獎他的人應該很少吧。我也跟著他下車。
「是嘛,很稀奇呢,朋友啊。」
不過,我就是覺得兩者互為因果。要殺死曾根川,就必須先殺死優午。優午死了之後,曾根川才會死。要曾根川死,優午就要先死。我在心中叨念著,雖然整個事件的輪廓模糊不清,但是感覺逐漸浮現在腦海中。
「戲劇化嗎?」
「乘客還是很少啊。」日比野調侃地說道。
「什麼意思?天氣不佳,所以看錯了嗎?」
因不可抗因素而致使伴侶受傷或喪生的一方恐怕將會一輩子受到罪惡九九藏書感的折磨,而受到波及的一方則不知道伴侶為什麼要這麼做,最後帶著滿心疑問含冤而死。
然而,現在他幵始感興趣了。這個看起來很頑強的美女,刺|激了城山征服的慾望。他低喃道:「伊藤的前女友啊。」
「伊藤,是我朋友。」
「既然如此,那你就別否定我!」
「怎麼可能。」
伊藤的女友是個美女,這令他大吃一驚。轉念一想,與其說是女友,應該算是前女友。他跑到伊藤的公寓里翻箱倒櫃,從翻出來的信件和電腦里留下來的電子郵件來看,她是他的前女友,名字叫靜香。
這時,我覺得小山田刑警的推測很敏銳,如果優午在的話,馬上就能找到兇手。換句話說,優午會阻礙兇手殺人。
「如果我說,是我殺死父母的,你會怎樣?」
日比野想把佳代子小姐交代的事照單全收,盲目地順從。說起來,他的個性很像草薙。只要是百合小姐說的話,草薙恐怕不管是什麼都會相信吧。這是因為他們與眾不同,還是這座島上的居民大多擁有那樣的性格?在這座島上,說不定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宗教信仰。
背著書包的小女孩經過城山身邊時向他打招呼,他笑著朝她揮手。
「優午沉默著被殺了,之後曾根川也被殺了,這兩者有沒有關聯呢?」我接著問道。
「他大概跟誰見過面吧。一個分神,遭人從背後襲擊頭部。」
「我問你,」我看著日比野,「你知道殺害外來者的理由嗎?」「什麼意思?」
「那種人會去見誰?」
「咦?」
「場面很嚇人吧。」
警察這份工作對於城山而言是最棒不過的了。制服讓人卸除心理防備,即使新聞媒體再怎麼報道警界的貪污或瀆職,人們還是深信身穿制服的警察,幾乎沒有人會多加懷疑。城山打算繼續利用他的警察身份。他身邊的親友之中也有人一得知他優秀的學歷,就會對於他為什麼甘於警察這份職業而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城山認為這些人真是愚蠢至極,再也沒有比警察更令人愉快的工作了。
「啊?」
「佳代子小姐好像對安田到處跟蹤她感到很困擾。安田一下子跟蹤她,一下子跑到她家,還想把佳代子小姐硬拖進車裡。」
「有很多像安田那樣的男人。」公交車轉了一個大彎之後,日比野說道,彷彿是在坦誠自己的污點,「你知道對人類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嗎?」
「沒見過蘋果的人就算說青蘋果不是蘋果,也不能讓人心服口服的吧?」我不認為他說得對,但他的話卻很有壓迫感。
「到底怎麼了?」
一股不吉利的黑色雨雲如波浪般,朝著晴朗無雲的藍空湧來,忽然間天空就像扭幵了水龍頭般,開始下起了雨。
「看來只好先找到他,把他從車子里拖出來打個半死,剝光他的衣服,再把他丟進田裡了。」
小山田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又開口說:「我想,這座島……」他想要說出什麼重大事情。不過,這時候日比野回來了,小山田便閉嘴,徑自離開了。
「佳代子小姐拜託你什麼事?」
「還有那個,像是蜻蜓在下雨前也會低飛。」
「太過分了。」我發現那個姓佐佐岡的青年也說過相同的話。
「不好意思打斷你。那,她找你有什麼事?」
「好比說什麼?」
等到雨勢開始轉小,我們離開了那棟空屋。那房子沒人住,連個打招呼的人都沒有,但是日比野不知是個性耿直,還是出於誤會,竟對著房子道謝,真是個怪人。
「有很多人只要自己高興就九_九_藏_書好,完全不顧他人死活。」日比野瞪大了眼睛:「那種人很多嗎?」
「就算要懲罰,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如果他是那種被教訓過就會洗心革面的人,那我就不用費事了。」
「優午沒有把未來的事告訴你吧?他沒有事先告訴你,你父母會被殺。即使他知道,也不告訴你要事先防範,你不恨他嗎?」
即使朋友那麼說,我還是相信這是真的,而且我知道這世上就是有那種人,就算他不斷地重複那些事情也絕對不會被逮捕。我喜歡勸善懲惡的故事,就連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句成語我也喜歡。因為,現實並非如此。
城山這個推人動作,讓那些感情融洽的人們失去了彼此,斷送了一生,這似乎讓他樂此不疲。
「昨天?」他不像在裝傻。
「知道那傢伙會被殺?」
「可是,曾根川和島民之間確實沒有交集。」
從前門下車時,司機打招呼道:「日比野啊?」司機是一名三十五六歲,鬍鬚濃密的男子。
「不過話說回來,那樣的女人真的存在嗎?會不會不存在呢?」
「你好。」我應了一聲。
我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有一隻貓。在離我們大約二十米的一棵樹下,坐著一隻三色|貓。
「你不恨優午嗎?」我在寂靜的空氣中說道。
「什麼事?」
「她是個討厭的女人嗎?」
「嗯。」日比野挑起眉頭,變成八字眉。「打從一開始就不是約會。」他若無其事地說道。
「那件事怎麼了?」
「那個啊,是因為低氣壓一來,就會開始颳起暖風,昆蟲會變得焦躁不安。」我試著炫耀知識。
「天使啊。」這個說法讓我不知該如何回應。
「那一天晴空萬里,視野良好。大家一心以為收到了船難的訊號,滿腦子都是救人的念頭;因為聽說有船隻遇難,所以就以為眼前發生了船難。」
「大概只能那麼做了。」日比野的視線從玻璃窗上移開,說,「我只能那麼做了。」
「我問你啊。」我輕聲地說。
「這男人的粉刷功力可是天下第一啊。」司機像是在誇耀兒子似的笑了。
「為什麼那個安田沒事呢?」
他馬上明白了男子的意思。半年多以前,城山從中安排,讓那名男子侵犯了一個即將結婚的年輕女孩。
他要說的應該是群眾心理,就像集體催眠一樣。
「它剛才爬上樹,代表不久就會下雨哦。」日比野進一步斷言。
「昨天怎麼樣?」在回去的路上,我戳了日比野一下。
事情說單純也很單純,而且很合理。殺害優午和曾根川的人是同一個人,我漸漸地確信這一點。
我想他大概在說笑,所以我也捧場地笑了。
「商景粉刷?」
「沒人知道櫻在想什麼。」
真的嗎?男人高興地歡呼,露出缺了門牙的牙齒。城山對著男人皺起了眉頭,心想得趕快甩掉這個酒鬼。既然要甩掉他,不如儘可能用偷快的方法,或許喂他吃大量的毒品,再用攝影機拍下他逐漸變成廢人的模樣也不錯。城山曾經對一對男女做過相同的事。他把那捲帶子放到網店裡,還賣了不錯的價錢。
「是、是嗎?」
不得已,我只好和小山田兩個人站著等他。氣氛很尷尬,但我還是試著說些話:「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麼說來,他明知自己會被殺,卻悶不吭聲?」
「我恨的不是他。」他切中要點地說道,表情就像一隻遠眺大陸的狗。
這是優午說過的話。佳代子小姐說不定視日比野為姐姝,是在調侃個性怪異卻無害的他。我腦中浮現出這樣的九九藏書想法。說到日比野,此刻他正一邊走路,一邊自言自語。
「怎麼可能!」口比野沒有動怒,但一臉不悅,「怎麼可能有人無緣無故殺人?!這麼說的話,你也很危險!」
「任何事都有關聯,優午徹底理解了這一點。這個世上所有事情都會因為一點小事產生關聯,進而相互影響。」
「是啊,要恨就恨那個女兇手。」
我不禁用崇拜的眼光看著日比野。車廂內漆成深藍色真的很美觀,同時具備了海豚的可愛與聰敏。
「沒那回事。你別誤會,佳代子小姐就像天使。」
「你認為曾根川為什麼會死?」當公交車開始繞第二圈時,他提出這個話題。
我想說,不太可能,但是我沒說。再說,我不想自以為是地否定之後碰壁。
「不,」他否認。「說起來,她要告訴我的,」他的咬字實在很不清楚,「其實是另一件事。」
「警察先生,午安。」
「所以,優午的死會不會跟什麼有關?」
「不是,」我老實承認,「就是因為那樣,所以老是發生命案。衝動性殺人或被殺,一天到晚都是那種案件。」
「是嗎?」我說到一半,趕緊住口。心想,我們的對話會不會被貓聽見?結果那隻貓就在我們眼前跳上了樹,它按照日比野剛才所說的步驟,輕易地爬上了櫸樹。
「可是,有時候人會突然失控啊。伊藤住的城鎮里沒發生過那種事嗎?」
「那就是約會啊。」我用連自己都訝異的語氣說道。我是沒有體驗過,不過兩人在夜裡一邊觀星看海,一邊聊天,四周沒有喧囂的音樂和礙眼的車陣,這是非常新鮮的,但同時也是約會的原貌啊。
曾根川的死訊似乎在島上傳開了,每個人都顯得忐忑不安。我從公交車上望著窗外,島民們一臉惶然。
可疑,這是第一個竄入我腦中的想法。她找錯人了,如果對於跟蹤狂感到困擾,那去報警不就得了,再不然的話,拜託「櫻」也行。我怎麼也想不通。
「有關聯?怎麼說?」
「這話什麼意思?」
長椅是橘色的。「這也是日比野漆的嗎?」我一問之下,果真如此。不知道是不是他特意塗的,微妙的漸變色相當有品味。在我住的城鎮里,可沒有這麼好看的長椅。我這麼一說,他懶洋洋地應道:「你們那裡沒有油漆工吧。」我想說,有是有,但技術沒有這麼好,不過還是作罷,反正我也沒有義務拍他馬屁。
「你不相信嗎?」
角色這兩個字,在我腦中閃過一道光,那道光一閃即逝。
男人低頭說:一定要跟我聯繫啊!城山丟下男人往前走,不耐煩地加快了腳步。但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他突然轉過身,心想:「不如讓那個男人侵犯伊藤的女人好了。」
「那一位是誰?」司機的聲音有些低沉。他面向前方,不時從鏡子里瞄我們。
城山漫步在仙台的街道上,他一身制服裝扮在巡邏。
「我想坐公交車冷靜一下。」日比野這樣說道,邀我上車。這座島上的公交車老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正好可以欣賞風景。
「嗯……像是燕子低飛就會下雨之類的。」
「那傢伙一旦爬上櫸樹就會下雨,這和燕子低空飛行的道理—樣。」
他一定很想實現佳代子的願望吧,肯定是的。就算佳代子只是利用他打發時間,或者把他當成與妹妹的賭注,他也一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貓真的會爬樹嗎?而亂還說什麼那可以預測天氣。」我含蓄地說出心裏的疑問。
「等到船員抵達時,既沒有小艇,也沒有竹筏,海面上只九-九-藏-書有幾根漂浮的樹枝。」
日比野要我一起上車,於是我們坐上一輛水藍色的公交車。這輛公交車的車體設計比我看過的還時髦,車窗的面積相當大,車內漆成深海般的湛藍色,沒有張貼任何廣告。厚實的玻璃令人感覺像是在從船艙內欣賞海中的景色。
這類諺語似乎是通用的。日比野也點點頭。
「對吧?」日比野聳聳肩,「我也是那麼說的。可是,佳代子小姐想拜託我那麼做。」
「懲罰聽起來像是哪裡的陳年舊話。」
「好比說,轟大叔。」我馬上脫口而出。
「伊藤,你等我一下。」日比野突然說要向附近的島民打聽消息。
被他這麼一說,我打了個寒顫。如果曾根川是因為外來者身份被殺,下一個遇害者就只剩下我了,這等於是沒有競爭對手的自動當選。
「你該不會是想說,因為優午死了,所以曾根川被殺吧?」日比野不滿地說道。
我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關於城山的謠言分成幾種。自從祖母要我提防城山之後,我就盡量不要跟他產生瓜葛。儘管如此,謠言還是會鑽進我的耳朵。大部分告訴我那些八卦的朋友都把那些事解釋為開玩笑,但我聽起來會覺得那是真的,這格外令我厭惡。由於我曾經親眼見過謠言中的部分事情,所以認為一切都是事實。
這句話突如其來,令我倒抽了一口氣,只能發出一聲「咦」。他既沒有笑著說「開玩笑的」,也沒有多加解釋。
「優午他,」日比野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那動作看起來像是要消化那算不上幸福的過去,「優午他扮演了那樣的角色。」
「我曾聽說草薙太太討厭曾根川。」
「懷疑伊藤也沒用。」日比野說,「你如果懷疑他,要不要去問問轟大叔?只有大叔認識來島之前的曾根川。」
「你看吧!」日比野驕傲地露出笑容,「你還懷疑嗎?」
「這個嘛,伊藤的燈打得真好,非常有氣氛。這個嘛,該怎麼說呢?」
城山並不想知道伊藤的際遇。偶然逮捕的便利商店搶匪竟然是以前的同學,這個巧合讓他感到愉快,但他不打算一直調查伊藤。他之所以去靜香的公寓,純粹只是為了打發時間。
「什麼意思?」
「到處都是。」說完,我想起了城山,又說了一次:「到處都是。」
「轟之前帶回來的書上提過『美池號』的事。」
小山田大概沒有搭過船吧,眼前浮現山了對未知世界的憧憬。他肯定是個認真學習的人,不但渾身上下充滿了武士般的凜凜風姿,還有清晰的頭腦。
從很久以前開始,每當他因孤獨與憤怒差點失控時,就會那麼告訴自己。這一點我也知道。
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我趕緊翻出腦中的記憶,馬上就找到了:「昨夭那個姓佐佐岡的青年提過這個名字。」
「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認識他。」
「這輛公交車是日比野漆的。」司機像要撥動車內空氣似的揮揮手。
小山田用一種「還不是你乾的好事」的眼神瞪我。
「如果勉強要說殺人動機,大概是草薙的妻子吧?」日比野摸著鼻子,側頭說道。
果然是對的。十分鐘不到,真的下雨了。
「畢竟,貓會爬樹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我們在鎮上晃了一圈,來到市場。總算早上七點半了。
「百合小姐?」
「船?」這是我意想不到的字眼。
「蜘蛛結大網也是一回事吧?」
我心想,這個問題好像在哪裡聽過,試著回答:「接觸音樂?」「啊?那是什麼玩意兒?!」日比野動怒了。他說:「是與父九九藏書母的溝通。」他應該早在幼年就失去了雙親,現在卻居然還能一口斷定:「沒有得到父母關愛的小孩,長大以後不會是什麼好人。」想不到他跟小山田說的話如出一轍。
「曾根川為什麼被殺?」日比野坐在車上抱膝問道,「你覺得怎樣?」
「你看那棵樹!」日比野打斷了我的冥想。
「是、是啊。」我連反駁的力氣都沒了。
「伊藤看過天使嗎?」他生氣了,逼近我問道。
「不是,她希望我幫個忙。」
這意見聽起來具有建設性,我也曾親眼目睹曾根川和轟發生口角。
我們在車站前的長椅上坐下。「還要搭公交車嗎?」我這麼一問,日比野愛理不理地回答:「為什麼?」
「城山先生。」在小酒館四周聚集的年輕人身後出現了一名髒兮兮的中年男子。他缺了兩顆門牙,悄悄地走到城山身邊,小聲地在耳邊問道:「那種貨色,還有沒有?」一股惡臭的氣息撲到城山臉上。
結果,我們坐著公交車繞了兩圈。
「那頭熊嗎?也許吧,對曾根川來說,應該只有那個大叔算得上是朋友吧。」
「說得也是。」
「嗯,對,很戲劇化。夜裡一片漆黑的大海很美,海浪聲也相當悅耳動聽,靜靜地湧進耳里。我們倆聊了很多。」
「恨他什麼?」日比野一臉詫異。
城山用輕蔑的眼神看他,心想這人真是醜八怪,一點本事也沒有,只會按照我的指示行動。男人死纏著城山不放,他只好說:「我知道了。」
曾根川的屍體被送到葬儀社之後,島上的居民在濺血的河邊來回走動,交頭接耳。每個人都在講話,以消除內心的不安,不過他們應該不是為了下流的曾根川而聚集起來的吧,肯定是因為無法接受昨天發生的稻草人命案,無法忍受不安和寂寞才自然而然地聚集起來的。稻草人是這座島上的巨大支柱,既是指標也是明燈,更是指引方向的指南針。失去他的島民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顯得驚慌失措。
城山似乎引以為樂。
「不,優午能夠預測一切。」
「她應該只是討厭他的長相吧。」
「有一個叫安田的男人。」
「佐佐岡一定是他的同黨吧?所以昨天被殺了。」
「我不知道啊。可是,我覺得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有關聯。好比說啊……」
「那是船的名字?」
我一直對園山耿耿於懷,於是試著提起他。我說,有人見過園山在半夜散步。
「它就是會,它在地面加速,往樹榦一蹬,跳到樹枝上,然後從這根樹枝跳到另一根樹枝,越跳越高。」
「美池號在前往搜索某艘船時,船上的船員發現一艘竹筏,竹筏上擠滿了人。所有船員都看到了。那艘竹筏被一艘小艇拖著,當搜救人員靠近時,他們向船長報告『有人在動,看得到有人揮手,聽得到有人呼救』。」
這下你肯相信了吧?日比野嘟起嘴巴說道:「那隻貓會預測天氣。」
這場雨並沒有下太久,但足以令我吃驚了。貓一爬樹就會下雨。那是真的。
「那對姐妹花長得漂亮,但是人往往是殘忍的。」
「唉,反正那可能是傳言吧。」
日比野垂下頭,自我解嘲地說:「我老爸好女色。」
「你知道的。我只是期待住在島外的你,會不會想出曾根川遇害的新理由。」
「很遺憾,我不知道。」我皺起了眉頭,然後補上一句,「不過,都市裡好像有很多那種人。」
「優午知不知道曾根川的事呢?」
「可是,那是優午說的吧?」小山田也那麼說。日比野的父親對女人很放蕩,後來就被那個女人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