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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人生 第三章

華麗人生

第三章

「聽說他非常疼他老婆,真是笑死我了。我派人調查過了,他隨便利用公司的女人,卻那麼重視上了年紀的妻子。所以我用錢當釣餌,跟他建議『把你老婆借我一晚,我就借錢給你』。」
「聲音?」
棒球帽男已經將咬住腳踝的老狗踢開了。
「給無名的新人澆水、施肥、好好照顧他們,等著他們哪天開花結果,我可沒那種耐性多管閑事。」
「就當成是一場意外,不過人不是你撞死的,怎麼樣?」
「不,也不能完全否定我做了那些事的可能性。」
另外兩人或許是害怕子彈不長眼波及自己,往後退了幾步。
京子這時才終於知道青山在意的是什麼。比起罪刑輕重、過失程度、對方的家人等等,他只在意自己能不能繼續踢球。青山目前正處於即將簽訂下個賽季合同的重要時刻。
志奈子並不是屈服於金錢,她是上了那句再也老套不過的話——「你的畫總有一天會被全世界所接受」的當。
她從來沒有像收到那張名片時那麼高興過。
豐田大叫「把手舉起來」的瞬間,就像大浪來襲似的,所有職員一起逃了出去。真有這種事嗎?不單是一個人,竟然是三個人同時逃走。從他們不負責任和膽小的態度看來,郵局還不如僱用豐田來得有用。
「他大概從哪裡問到我會來這裏,也就是有人泄漏了我的行蹤。雖然是很麻煩的問題,不過那男人也實在太不要臉了,跟我借錢,還打算殺我,到底是誰比較過分?」
時速1374公里,太陽漸漸西沉,故事終於展開。
「那又怎樣?」聽得出男人很不冷靜。
「你很崇拜那個姓高橋的男人吧?你明明不清楚他的底細,這不就表示你逃到宗教那邊去了嗎?」
周圍仍然騷動不已,眾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志奈子及戶田身上。
戶田一臉無奈地抱怨,「他們就不能安靜地吃頓飯嗎?」
志奈子以為戶田會被殺,嚇得跌坐在地上。
勇猛果敢,腦中浮現這個字眼的同時,豐田也對自己方才丟臉的模樣慚愧不已,他聽到了斥責自己的聲音。
「這個嘛,」戶田揚起粗大的眉毛,「看到他剛剛那麼生氣的樣子,你應該也猜得出來吧。反正是難得借來的女人,我就把想得到的花樣都玩了一遍。我從晚餐前就讓她全|裸、對她下藥,讓她好好享受了有生以來從沒嘗過的滋味。」
黑澤觀察男人的表情,緊盯著對方,完全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變化。「你是屋主嗎?」黑澤明知故問。
從郵局衝出來之後,他很激動。緊張、恐懼和少許的成就感讓他一邊喘氣,一邊對老狗說,「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嗯……這個嘛。」
此時,豐田終於動了起來,雖然慢了點但還不算晚。
「小偷。」黑澤舉著雙手,唇邊露出大胆的笑容。
「整理一下吧。」京子一邊這麼說,一邊感覺下腹部仍有尿意,這讓她無法平靜下來。「你開車撞到人,這是千真萬確的,那是一具男屍,而且就在眼前。」
「到底是哪一個?」
河原崎吃了一驚。
「你想說什麼?」父親的聲音這麼說道,聽起來彷彿在竊笑。
「我……我會開槍的。」他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不過很有效。青春痘男和金髮男面面相覷,兩人一臉害怕地互相點點頭,轉身逃離了豐田。
三年前替父親舉行的葬禮,規模非常小,只是按儀式照本宣科。母親非常在意父親的死法,說什麼也不能讓太多人看到父親的容貌。
「是啊,我對沒名氣的人沒興趣。」戶田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反而還很揚揚得意。
「不知道是哪家經紀公司的老闆。公司不大,趁著經濟景氣,打算撈一票。他好像缺錢周轉,一個月前來找過我。」
「我正要開始。」
黑澤一邊看著對方,一邊在內心反省。不,與其說是反省,不如說他站在高處俯瞰自己目前的處境。
槍口對準狗。
黑澤繼續說,「我還知道很多事哪。我雖然不是什麼奇怪的老太婆算命師,不過只要看著你,就可以看到你過去的種種經歷。」
男人似乎很努力地忍耐,沒有做任何響應。
他發現身後有人,轉頭一看,另外兩個年輕人正一臉壞笑地靠近他。其中一人染金髮,嘴裏不停地嚼著口香糖;另一個頭戴黑色棒球帽,朝地面吐了一口口水。豐田稍微看了腳邊的老狗一眼,老狗似乎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依舊坐著不動。
「所以您剛剛說的,只是那男人的妄想嗎?」
老狗則是一臉「你這老頭在說什麼啊」的表情。
「畢業典禮?」
「對啊,上行或下行的車子都無妨,總之我們把屍體放在地上就好,如果接下來有車子輾到他,之後就是對方的責任了。只要又被輾過,那就分不出誰是第一個撞到他的了。」
「爸想說什麼?」
「果然是這樣嗎?」
「你不用去自首。相反地,讓他替我們把車開進海里。」
男人臉上開始出現焦躁的神色。
「你聽好,」京子提醒青山,「接下來可是要去收拾你老婆的,那我們不就可以把那男人和你老婆偽裝成殉情自殺嗎?讓他們坐上這輛紅色轎車,掉進海里,就當他們有外遇關係不就得了。溺死屍不會那麼容易浮上來的,所以,等他們浮起來的時候已經無法分辨是否因為汽車撞擊而死了。」
「那為什麼連續飛出去兩次?」
京子打算狠狠斥責青山一頓,轉頭一看,發現青山一臉複雜的表情。雖然臉色蒼白,但是看起來不像害怕,而是表情痛苦地扭曲,那模樣和他在禁區內撞倒對手時一模一一樣。他把額頭抵在方向盤上。
「我再說一次,就是把他偽裝成和你老婆殉情自殺。」
「幽靈戴那頂帽子,實在太浪費了。」青山低聲地說了一句。
「高橋先生死了,」趁著發動車子時,冢本這麼說道,「但是我們還活著。」表情扭曲,非常苦悶。「神死了,我們卻沒死。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證明結束了。」
「你是白痴嗎?老頭子竟然拿那種玩具。」
「我……我覺得很抱歉。」青山靜靜地關上後備箱蓋,這麼說道。
豐田眼前站著一個男人,因為四周很暗,一開始看不出來,不過仔細一看,對方只有十幾歲,個子比豐田高大,臉上的青春痘十分顯眼。年輕人一臉理所當然地對他說:「借我錢。」
一旁的老狗突然發出低吼,咬向拿著槍的棒球帽男的腳踝。
「沒什麼。」
「那究竟該怎麼辦?」青山顯然已經陷入混亂,「就算把屍體丟在這裏逃走,也沒有人會因此獲得幸福,對吧。家屬因為不知道肇事逃逸的犯人是誰,就連生氣的對象也沒有。」
接著,青山突然緊急剎車。車子發出歇斯底里的磨擦聲,猛然停了下來,並帶著慣性往前傾。
他停下腳步,看見老狗側面的瞬間,胸中不安的塊壘瞬間變得輕盈。充斥在腦中的焦慮、恐怖、不安、後悔的濃霧轉眼間散去,年輕人的哀叫聲也消失在遠方。
「那我該怎麼辦?」
「老頭,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嗎?」年輕人抓著碎石打算爬起來,他毫不愧疚地說,「居然敢揍我。」
「不是。」戶田嘴角微微上揚,「他向我提出一個有趣的交易。他說我可以找他公司里的年輕女人,什麼藝人之類的,隨便我搞一個晚上。總之,就是他提供女人,我出錢。」
父親的墳墓不如想象中的荒蕪,河原崎鬆了一口氣。
「沒什麼。只是我無法理解您為什麼要提拔我這個無名小卒,因為之前聽說您總是和知名畫家來往。」
「那又怎麼樣?」後面來車的駕駛員戴什麼顏色的帽子,關我什麼事?京子不由得生氣了起來。「不過那個司機的臉色白得像鬼,真是噁心。」
「你們不要瞧不起失業的人。」豐田說道。
他沒辦法獨自在家中抱膝枯坐,完全冷靜不下來的他,就這樣衝出家門。
公園裡沒什麼人,幾個小時前玩飛盤的孩子們也不見蹤影。寒風吹過地面,沙沙地捲起了落葉。

06

他在墓碑前站了好一陣子。堅硬且泛著黑色光澤的墓碑上並沒有反射出父親的臉孔,不過河原崎還是一直看著墓碑。
「我現在就來猜猜你吧,至今為止你過著什麼樣的人生。很有趣吧,要報警的話,等這個餘興節目結束再說。我絕對不會傷害你,這是我的原則。只因為我給你這位了不起的上班族添了麻煩,所以想稍稍讓你開心一下。」
「所以您沒借他?」因為借不到錢,所以才拿刀襲擊戶田嗎?要說誇張還真是誇張,志奈子不由得這麼想。
看他的表情,像是長年封住的遙遠記憶,被重新拉了出來一樣。「黑澤?」男人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是黑澤嗎?」
年輕人一開始看到豐田掏槍時顯得很害怕,狼狽地往後退。但是一聽到豐田的「失業的人」四個字時,就像是收到某種信號似的,突然動了起來。「什麼,原來是失業的人啊,那就沒什麼好怕了。」似乎對豐田的失業者身份感到安心。
「什麼意思?您到底做了什麼?還是什麼都沒做?」
男人很害怕。要是男子漢的話,不是斥責黑澤「別搞不清狀況」,就是拿起電話威脅他「這次真的要報警了」。
「快逃!」豐田這次的確發出了聲音。
「這次好好關上了吧?」
「好!」年輕人叫了一聲,看來他把這裏和電玩遊樂場搞混https://read.99csw.com了。
「我哪來的體力?只要出錢雇傭,干這種活的男人要多少都有,我只有一開始參加,之後就在一旁觀賞。一個晚上實在太短了,一下子就結束了。」
「家屬?你是說他們會高興?他們會因為得知爸爸、丈夫被你撞死而高聲喝彩嗎?家屬只會因為找到你這個加害者而憎恨你,不可能感謝你。」
「接下來的車子?」
「你……你到底是誰?」男人問。
「你倒是說說看我現在相信什麼。」
「剛才也好好關上了。而且那屍體變得好冷,人只要一死都會變成那樣嗎?」
戶田用叉子將肉送進嘴裏,把它們細細嚼碎咽下之後,用膝上的餐巾擦拭嘴邊后說道:「你問這個幹嗎?」
志奈子憂鬱地聽著這些話。戶田對畫家的才能或畫作魅力毫無興趣,他瞧不起憑著熱忱培育畫家的小畫商,總是等到他們培育的畫家終於長成花|蕾時,便立刻摘下。
京子並沒有離開副駕駛座,她換個姿勢看著後視鏡。天色雖暗,她還是隱約可見青山那結實的身體。他蹲在柏油路上一鼓作氣地抱起屍體,過了一會兒,京子聽到後備箱傳來放進東西的聲音,車體也搖晃了一下,最後傳來關上後備箱蓋的聲音。
「到底是什麼?」
「你在說什麼鬼話?」男人雖然口氣粗暴,但是聲音很小。
她害怕得完全站不起來,她想象戶田被人從背後刺殺,血濺五步的情況,彷彿是淋在鴨肉上的柳橙醬汁,鮮血流得到處都是,恐怖極了。
「什麼?」
豐田以顫抖的右手握著手槍指著眼前男人的鼻尖,氣血上沖集中到頭部。腳邊的老狗抬頭看著豐田被三個年輕人包圍。它看著豐田、槍口以及頭戴棒球帽的年輕人,直覺地感受到現場的緊張氣氛。
「聽他這麼一說,我就想到了。」戶田還是一臉高興地拿起酒杯,「因為什麼都能用錢買到,所以我想買買那男人最重要的東西。」
聽完對方的這句話,豐田扣下了扳機,響起了短短的槍聲。豐田自身對於開槍一事也驚訝不已,他聽到了年輕人的慘叫。右大腿中彈的年輕人發出了不成語句的呻|吟。
「你真的看得到?」
「你非常用功,總是認真出席每一堂課,是那種就算其他人逃課,還是會用功做筆記的人。」
就在此時,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咦?」
青山無言地點點頭,謹慎地交替看著後視鏡和前方。此時,他們和對面車道的一輛卡車交會而過。
男人手上握著刀子。
「喂,你在幹什麼?」從敞開的房門那裡傳來這句問話。
「早就很麻煩了。」青山這麼說著,打開車門,正打算下車時,突然回頭對京子說:「對了。」
「對了,後面沒有車子跟上來嗎?我剛剛看到了前照燈,對方該不會撞見屍體從我們車上掉出來了吧?」
「你要說那隻蚊子是神嗎?」河原崎覺得真是荒唐透頂,聲音透著怒氣。
佐佐岡過了一陣子才開口,「別說庫布里克了,連電影內容也早就忘了。不過,你剛說的是騙人的吧,庫布里克不會出現在片子里吧!」
結果,那男人最後陷入半瘋狂狀態,打算持刀襲擊戶田。
青山沒有回答京子的問題,反倒是過了一會兒終於說:「該不會是屍體自己飛出去的吧。」
墓碑上沾附著泥土,周圍的石地也長出一些雜草,不過還不至於讓河原崎覺得對不起父親或是心生罪惡感。仔細一看,周圍都是這樣的墳墓。
「文科,經濟系。」
當她好不容易起身,卻發現眼前的光景出乎意料之外。
「屍體啊。你看起很冷靜啊,果然是精神科醫生。」
直到最後的最後,佐佐岡以顫抖的聲音打電話給志奈子,問她:「連你也被戶田先生拉走了嗎?」一聽到志奈子肯定的答覆,他拚命壓抑著混亂的心情,喃喃自語著:「是嗎?這樣啊,這樣啊。」
持刀男被兩名保鏢架著拖出店外。志奈子看到他的臉,看起來很懦弱,不像是高級知識分子,但也不像心懷不軌、謀財害命的長相。
「如果因為感冒不得已請病假,你就會很緊張,到處詢問缺課的內容,擔心能不能借到筆記。總之,是個完美主義者和膽小鬼的綜合體。」
「好好想一想,如果你去自首,那有什麼好處?有誰能得到幸福?」
然而保險桿、引擎蓋都沒有發出任何碰撞聲,也毫無衝擊力。
「還是會敗露的,只要仔細調查,不論是第二次還是第三次輾過去,警察都查得出來。」對整件事感到厭煩不已的京子簡短地說道。不過她確實也很羡慕青山能夠這麼單純。「而且萬一接下來經過的車子發現了倒在馬路上的人而停車了怎麼辦?如果對方就這麼報警,反而更危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不小心哪。」
京子早就準備好答案。實際上,當她因衝擊力被安全帶緊緊勒住時,就已經決定了。
「那我們就看準下一輛車經過時,再把屍體丟出去,這樣一來就避不了了。」
「那我該怎麼辦?」
「老頭,你有錢吧?」滿臉青春痘的年輕人問。
「結果,佐佐岡居然背叛我打算獨立,最後搞得一敗塗地。」
「屍體只是彈了一下掉出來,一定就在這附近。」
「當然是死者家屬啊。」
「快……快住手!」豐田一屁股坐在地上磨蹭著往後退,因為太丟臉,令他全身顫抖。
「可能性很大。」
青山傻傻地張著嘴。
「你是怎麼回事?」京子瞪著隔壁的青山。他緊盯著後視鏡,嘖了一聲。
「怎麼回事?」
河原崎面對冢本站著,那具白暫的屍體就躺在兩人之間。他心想,神倒下了。
河原崎已經下定決心,父親的話究竟是胡言亂語,還是正確無誤?只要解剖高橋這位「神」就可以明了了。
「那麼……您對他太太做了什麼?」志奈子感到口渴,也伸手拿起酒杯。
抱著狗的金髮男聽從同伴的話,被放回地面的狗就地坐下。
「你從某個男同學那裡聽到『庫布里克在那部片子里悄悄飾演了一個小角色』,」黑澤覺得實在太滑稽了,「為了不錯過庫布里克出現的場面,你連眼睛都不敢眨地緊盯著銀幕。想必這一切對你來說一定很有意義吧,一整天都在電影院看那部無聊片子,結果錯過了畢業典禮。」
「又怎麼了?」
河原崎對於殯儀館的化妝師居然能修復父親從十七樓跳下而摔爛的臉,感到驚訝不已,不過母親卻非常厭惡別人看到父親的臉,甚至還說「那不是爸爸」。
「一定是蚊子。」他喃喃自語,車子加速的聲音,蓋過了他說的話。
「過去的事情就隨它去吧。」黑澤說道。
「這根本無關。」京子沒好氣地說。她最討厭那種看到屍體就發抖、嚇到雙腿發軟、當場跌坐在地的軟弱女性。看到血就會暈眩,再怎麼說也是男人的反應吧。從這個角度來看,她很滿意自己看到青山抱著的屍體時,還能保持冷靜。
「那種戴法當時很流行,把紅帽折彎后戴得很低。」
京子眼神閃亮,「大概大家都能得到幸福。你聽好,我們可以從肇事逃脫的罪名中解脫,很棒吧。然後死者的家屬也是,他並非毫無意義地被撞死,而是和女人一起殉情哦,如果他有老婆的話,那就是外遇了。」
「你偷了什麼?」男人故作威嚴,低聲問道。
他沉默地走在四十八號國道的狹窄人行道上,彎曲的道路彷彿是自己那看不見未來的人生,而緩緩向下的坡道更讓他有如此強烈的感覺。
「那隻要調查一下就知道了。」男人的臉色稍微變得蒼白。
京子立刻坐回副駕駛座。回到駕駛座上的青山臉色發青,「我第一次摸到屍體,原來是這種感覺。」
「你已經不是小孩了。」
兩人陷入沉默,黑澤微笑地享受此刻。
「睜開你的雙眼吧。」
志奈子想起了有一部電影也是這樣的內容:一名美國富豪以大筆金錢與一對年輕夫妻的妻子共度一夜。但是那名富豪是由瀟洒的羅伯特·雷德福飾演,十足的紳士。和眼前這個毫不掩飾其膨脹自尊心、年過六十的男人完全不同。
這樣說來,今天一整天都在舉手。白天碰到一對上了年紀的鴛鴦大盜,被槍威脅不準動。到了晚上,被走進來的男屋主逮個正著,得向對方討饒。黑澤不禁感嘆還真是有諸事不順的日子啊。
「不抽。」男人一臉無趣地點點頭,露出「房間里又沒有煙灰缸,看也知道」的表情。
男人聽到這裏,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原本怯懦的眼神浮起了訝異的神色,他眯起雙眼,再一次像是瞄準靶心似的凝視著黑澤。
「如果連這具男屍的幸福都得考慮的話,事情就沒完沒了了。」
「你在說什麼?」那個聲音笑了起來,「你才是那種沉迷於奇怪宗教不可自拔、真正的愚蠢信徒的範本啊。」
豐田立刻察覺這是時下年輕人以中年上班族為目標,半帶遊戲的「狩獵」遊戲。
青山眼神四處游移,沉默不語。
「老頭子拿這種東西想幹嗎啊?」搶走手槍的棒球帽男不知是興奮還是怎樣,露出了痙攣般的笑容。從背後押著豐田的青春痘男則放開了他。
不可思議地看著沒有子彈的手槍的男人,就這麼倒下,豐田騎在他身上,拚命地毆打身下年輕人的臉。倒在地上的男人雖然反抗著,身體晃個不停,豐田卻毫不在意地痛毆對方,分不清楚是對方的臉頰還是下巴,總read.99csw.com之豐田不停地揍他。等到豐田覺得拳頭髮疼時,已經過了好一陣子。
「接下來要解剖神了。」冢本說道。
河原崎並沒有因為冢本的話而陷入混亂,這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他只是吞著口水,謹慎地聽著冢本的話。
「你在責備我逃開這一切,任性死去嗎?」
沒錯,自己的確不知道高橋的任何事,居然對一個完全不知底細的人醉心至此?這是盲目崇拜嗎?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那不是和早逝創作歌手的狂熱歌迷,或是群集於新興宗教教主跟前的教徒沒什麼兩樣嗎?「這不是宗教。」他像要拭去自己的疑問似的說道。
「嗯,是啊。」
被咬的年輕人大叫,「這傢伙!」他搖晃著被咬住的腳,但是老狗絲毫不鬆口。另外兩人雖然想踹開老狗,但也沒有成功。豐田茫然地看著咬住男人腳踝的老狗,腦袋好像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記,那條老狗是在保護自己?
它不管自己的年紀大,體格有差距,即使毫無勝算還是向前撲去。不知是對臨時主人的忠誠?還是自古以來群居生活中的某種默契?抑或僅僅是一種老狗特有的痴獃?總之,老狗勇猛果敢地咬住敵人的腳裸不放。
「請問那是什麼人?」
黑澤動著腦筋,想混過現在的場面。
青山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緊閉著雙唇,那模樣看來非常可愛。最後他一語不發地開門下車。
將屍體放進後備箱是項大工程,沒辦法就這樣將屍體放進去。京子當然不會出手相助,對她而言,體力勞動絕對是男人的工作。
「或許吧。」
「我當然知道。只要仔細觀察某個人,就可以知道對方的過去。我連你畢業典禮的事都知道呢。」
公園的長椅實在太適合失業的人了,而且對搶劫郵局未遂的男人更適合,豐田心想。
「但是照你剛剛的說法,這樣一來又有誰能得到幸福呢?」
「不會那麼容易就變冷的。」京子對青山的無知一笑了之。
當時,戶田採取了徹底打擊佐佐岡的行動,他和所有與佐佐岡交情密切的畫家取得聯繫,必要時還特地拜訪對方,說服對方與佐佐岡斷絕往來。除了露骨地提高契約金,對於不肯配合的畫家,還語帶威脅地表示,「這個業界很小,恐怕以後會有很多不順利吧。」逼使所有人臣服於他。
他們的行動迅速準確,就像早己習慣這種場面似的。
為什麼在走廊燈亮起時,沒注意到有人進來?黑澤在內心啐了一聲。對專業的小偷而言,這實在太丟人了。他慢慢起身,眨了一下剛開始適應的眼,與進來的男人相對。
正當他還在猶豫的時候,聽到了狗的慘叫聲。
對面車道又經過一輛卡車,京子也回頭一看。「啊,我也看見了,紅色帽子,而且帽檐折得很彎。」
黑澤彷彿可以聽到對方內心的悲慘叫聲。
「對……對不起,我不是上班族。」在尚未意識到時,豐田已經脫口說出這句話。他兩手伸到背後,握住插在皮帶里的手槍,拿出來指向帽子男。你們這些年輕人,不好好工作,靠著恐嚇賺快錢,你們了解失業者的痛苦嗎?憤怒湧上豐田的心頭,讓他失去了冷靜。
不論有多少老套的字眼,像是「名偵探」、「神」、「天才」等等,加諸其上都不會失色的美麗男子,如今成了全|裸屍體在這裏沉睡。
「不,不對。」青山難得語氣粗暴,「如果我去自首,球隊一定會開除我。」
此時,才開始考慮自己要走向何處。
「不用害怕,然後,絕對不要離開我。」
從車燈光線可以知道後面有車駛近。「真是千鈞一髮。」京子暗自撫胸,如果再晚一點,說不定屍體就會被別人撞見了。
「真是徹底的失敗。」
怎麼辦?怎麼辦?他完全沒聽見年輕人不停的哀嚎聲。
「進來吧。」冢本說道。河原崎在玄關處脫下鞋子,走進屋內。最先注意的是從房裡傳來某種聲音,是鋼琴聲,從玄關延續到客廳的走廊,異常悠遠。
黑澤繼續說道,「那是重新上映的最後一天。你在仙台的某家小劇院看了一整天的《2001:太空漫遊》。雖然以前就看過,但還是又跑去看了,是為了要確認庫布里克本人有沒有在片中登場,對吧!」
「雖然不能說你無罪,」京子很受不了青山的單純,「不過對方應該也有相當程度的過失。就算向警察自首,應該也不會受到太嚴重的處罰。」
但是沒有令人恐懼的槍聲。「咦?」豐田這才想起,槍膛里沒有子彈。唯一裝進去的一發子彈已經在郵局用掉了,他完全忘了這件事。
京子一邊感覺安全帶深深嵌進身體,一邊驚訝地想,「不會吧?」難道十分鐘前剛發生過的倒霉事又來了嗎?
豐田腦中響起「那隻狗被隨隨便便地打死,這樣好嗎?」的問句。他找不到借口,但是身體動彈不得,因為恐懼纏住了他的腳,讓他連一步都踏不出去。
豐田慌張地站起來,碎石地讓他滑了好幾下,好不容易勉強站好。
「他……他們從什麼時候?」
「我……我去自首!」青山大聲說道。京予擔心會讓附近的人聽見,慌張地阻止道:「別說傻話了。我只是因為你在意自己的事,才會這麼說的。」
當老狗勇敢地面對敵人時,你居然還坐在地上發抖!豐田替自己打氣。他用力抓住自己發抖的雙腿,你這沒用的傢伙!他痛罵自己,慌慌張張地想要站起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算老狗罵你是「喪家之犬」,你也沒有任何反駁的借口。
「我很清楚那就是。」
很不過癮的情勢逆轉。
繞到豐田身後那個滿臉青春痘的男人,倒剪雙臂抓住了豐田。
「那……那是……」男人本來要反駁,卻一下子遮住嘴,「你為什麼知道這件事?」
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他不知道在墓園發生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自己真的和父親交談過了嗎?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到過墓園。
「重要的東西?」
到底是怎麼回事?豐田一邊看著在腳邊縮成一團的老狗,一邊思考。衝進郵局,掏出槍指著職員,過程到這裏都還好,直到郵局職員忽然全部落跑,放下了手邊的工作。那些職員膽小的程度,令豐田感到十分奇妙,簡直就像一場夢,他不禁開始懷疑那真的是現實生活中發生過的事嗎?
青山將屍體放在馬路上,硬將屍體的兩條腿折彎。青山喃喃說道,「屍體都骨折了,四肢晃來晃去。京子,你不怕嗎?」
他將槍口朝向又想撲上來的青春痘男。
青山默默地倒車,然後猛踩油門,一個急剎車后,青山立刻開門下車。
「你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嗎?」戶田問。
「在那之前我們要躲在哪裡?不可能,太不自然了。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說成是不會下指令的後衛。」
「乾脆讓接下來的車子輾過屍體,如何?」青山雙眼閃亮地又補上一句,「這是個好方法吧。」
戶田完全不在意店內已經開始騷動,還是愉快地吃著盤中料理。
「才不是呢,你像是撫摸什麼似的輕輕關上而已。」京子根本沒看到,卻如此斷言。
「啊!」男人終於提高了聲音。
周遭的餐桌也傳來尖叫聲,好幾個客人慌張跌倒。
青山思考了一會兒,突然重新發動引擎,向前開去。
老狗既不怕手槍,也不擔憂該如何生存,它勇敢且自在地活著。
京子立刻回頭,確認後備箱蓋又打開了。「後備箱該不會是壞了吧。」
「你逃去宗教那邊了吧。」那個聲音斬釘截鐵地說道,「像你這種人,多半會把宗教當做避風港。」
「後備箱蓋一定是壞了,你仔細檢查一下。」
「你怎麼知道?」
她無法抗拒想要問的衝動。兩人相對無言地吃飯已經夠尷尬了,志奈子又拋出了更沉重的話題。
「是認識的人嗎?」
「我是無罪的。」
「大學畢業典禮,你沒參加,對吧?」
「行李當然要放進後備箱啊。那個被撞死的男人可是天外飛來的『行李』哦。你之前不是才在得意這輛車的後備箱很大的,這不是正好?還是你想要讓他睡在後座?」
京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不懂青山的意思。青山沉默地將左手放在排擋桿上,慌張地開始倒車,但是倒得不太順利,重新踩了好幾次離合器。
男人說道:「你在做什麼?你在我家幹嗎?」他並不打算靠近黑澤。男人心裏一定十分慌亂,打開房門,居然看到一個陌生人在黑暗的屋裡翻箱倒櫃,任誰都會嚇一大跳。
「該不會還沒死吧?要麼你停車確認一下。」
「實際上並非如此。」
「好吧。」黑澤舉起食指,和男人正面相對,「我們來玩人類觀察遊戲吧。」
我連郵局都搶不成嗎?
由於豐田被從背後用力抓住,棒球帽男趁隙將他的右手扭成怪的角度。豐田「啊」的一聲,發現槍已經被搶走了。
「你說什麼?」
「你們可是支撐日本經濟的上班族呢。」棒球帽男走近他。
「為什麼蚊子是神?」
「蚊子。」
屍體從緊閉的後備箱掉出來一事,居然連續發生兩次,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理解了。
「話雖如此,不過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到了。」
但是只過了十分鐘,「憂鬱」緊接著來報到,一點一滴地滲進他心裏。他後悔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握著牽繩的手在發抖。他坐立難安地覺得自己應該拿著槍,直接去警察局自首。
所有人因為突如其來的變化當場呆立。
一時動彈不得https://read.99csw.com
「我想說如果父母堅強可靠,孩子就能健康成長。」
「到底怎麼了?」聽到京子加重了責備的語氣,青山這才回過神說,「糟糕,屍體掉出來了。」
「不知道,大概一直都在吧,我沒興趣知道,只要能確保我的安全就行了,合同內容就是這樣。」
他正走向位於葛岡的墓園:父親的墳墓。
「爸?」他試著開口,並決定說下去,如果是幻聽那更好。「我最近聽說,一旦發生地震或龍捲風之類的天災時,如果父母能冷靜以對,子女就不會造成精神上的傷害。相反地,如果父母陷入恐慌大吵大嚷,那麼就算孩子獲救了,還是會留下陰影。」
「為什麼非得跟你講?就算我真的指使一些男人強|暴別人的老婆,那也跟你無關吧。」
「沒問題。反正這具屍體也只有和車子相撞的痕迹,根本無法分辨是不是掉進這海里時造成的。」
豐田訝異地盯著手槍。年輕人大聲喊痛。豐田咽了一下口水,「我開槍了。」
正確地說,河原崎只是感覺有人在說話,他訝異地看著周遭,不是十分清晰的說話聲,聽起來有些沙啞,附近沒有人。他再次左右張望,往前走了一步,眺望著墓碑,竟然隱約浮現出父親的樣貌。河原崎不停地眨眼,腦中一片混亂,或許在潛意識裡一直想和父親交談。
接下來的發展非常快速,就像在看快進的影片一樣。口香糖男從後面抱住老狗,「快開槍,先打死這隻狗!」
「那換句話說也行,你現在懷疑的一切也都是謊言。」
「你說些什麼吧。」他聽到說話聲。
「這樣啊。」志奈子暖昧地點頭回應,真是老套又自以為是的戰略。
男人盯著戶田的背影,直直地朝他走去,雖然不是沖向戶田,但那種靠近方式極不自然。
狗不太掙扎,不知是下定了決心,抑或是沒有體力了。總之,它就這麼被抱著,盯著朝向自己的槍口。
「『他』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說不定還有兄弟姐妹,也可能已婚,孩子還小。而這些都因你的粗心大意化為烏有,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他太太為了賺錢養家,一定要開始做那些不習慣的工作,孩子再也見不到爸爸了。」京子刻意責難青山。
黑貓敏捷地沖向車道,它四處張望地跑來跑去,就像在找某人似的。河原崎覺得它簡直像在拚命尋找救命恩人。
「不,我不清楚。」志奈子搖搖頭,她不可能知道。
對方的表情就像看到了靈媒一樣。
「沒那回事。」河原崎有點生氣地回應。
「老頭,老頭,把錢交出來!」拿槍指著自己的男人,咽了下口水說道。
服務生紛紛一臉蒼白,握著刀子的男人大叫著什麼。
一聲尖叫,志奈子沒發現那是自己發出的。她兩手掩住嘴巴站了起來,撞翻了椅子。
「你……你……」男人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你幹嗎道歉?」
「你是老二吧。」黑澤不理會對方,徑自開口,「你在家裡排行老二,三十五歲,和我同年,宮城縣人。」
河原崎小聲地反駁,「不對!」這與宗教團體完全不同,他的聲音變得高亢。周遭的人包括大眾媒體的評論者,所有人都異口同聲稱高橋為「教主」,稱前去聽演講的河原崎等人是「新興宗教」的教徒。雖然河原崎從來沒有挺身反駁,卻一直有著強烈的不協調感。他並不討厭被稱為「信徒」,因為他們的確是「相信高橋的人」,然而這與新興宗教完全不同,他總是對於把人和新興宗教混為一談感到不滿。
「我……」
「我不知道,不,我一直看著前面的。雖然一邊開車一邊想事情,但是絕不可能沒發現行人,說不定是他自己撞上來的。對了,極有可能,他自己衝到車子前面,我的車只是受了牽連撞了他。」
男人綻放自然的笑容,那張總是逞強而緊繃的臉孔,浮現出幾十年不曾有過的笑容。
冢本一看到河原崎,便看了手錶一眼,隨即露出笑容。
青山緊握方向盤,他的煩躁顯而易見。光是去殺妻就已經讓他變得很神經質,再加上又撞死素不相識的青年,屍體怎麼藏都藏不住,還連續飛出去兩次,這樣的狀況難免會讓他陷入混亂。
黑澤沒注意到走廊里傳來的腳步聲,這個出乎意料的失策令他表情扭曲。
棒球帽男還沒發現槍膛里沒有子彈,不解地歪著頭。
「怎麼回事?你沒關好嗎?」
他確認對方的模樣之後,發現曾經見過此人。他有點作戲似的,曖昧地舉起雙手,好讓對方了解自己不打算抵抗。
「等……等一下。」豐田向前伸出左手,「等一下。」
年輕人撿起掉落的帽子,拍掉上面的沙石,挺起了上半身。
男人對於出乎意料的再會,驚訝得合不攏嘴。兩人並沒有互相擁抱,也沒有握手言歡,只是不好意思地相視而笑。對於三十歲之後久別重逢而感到高興的這兩人,苦笑是最適合的反應。
志奈子原本看著太陽西下,天色開始轉暗的窗外,此時將視線移回戶田臉上,她放下了刀又。店內掛著的時鐘顯示已經過了晚上六點。
京子忍著尿意,飛快地講完剛才那串話,催促青山,「快走吧。」
比起被年輕人威脅的恐懼,豐田更覺得這句話傷了他。身為失業者的不安,讓他心中一陣酸楚。
「我在死前看到的。在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了,它才是真正的神,其他都是騙人的,你現在相信的一切都是謊言。」
豐田站起來,叫了一聲「快逃!」。他是打算這麼叫的,但實際上到底有沒有發出聲音,他也不知道。
豐田後悔自己沒帶走三百萬當中的一疊鈔票。此刻,胸中的烏雲逐漸擴散,緊接著轉為不安。
京子很喜歡嘲弄煩惱不已的青山。他雖然身強體壯,卻很孩子氣,膽小又無知,京子覺得他真是可愛得不得了。嘲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青山,讓他事事順著自己,對京子而言是無上的樂趣。
他打開了保險栓,非常成功,真是千鈞一髮。
京子聽到青山將屍體放入後備箱的聲音,車子搖晃了一下,接著青山回到駕駛座。
一開始他以為是父親的聲音,也不知道車子究竟行駛了多久,甚至感覺那是瞬間的移動。
男人臉色一沉。
他在墓碑前插上花束,那是在墓園入口的花店賣的掃墓用花束,一束五百日元。河原崎不知道父親是不是本來就喜歡花。
冢本嚴肅地點點頭,「那就上車吧。」指了一下副駕駛座的車門。
「不過我有沒有做是另一回事,只是那男人認為我做了。」
「沒有,剛剛的光線讓我看到後面那輛車的駕駛員了。」青山一臉困擾地抓著臉頰。
房間角落只有電視和音響,單調且煞風景,遙控器掉在地上。整個房間都鋪上透明塑料布,河原崎穿著襪子踏上去。他看到「那個」躺在正中央,一名裸男躺姿端正,面朝天花板,就躺在塑料布上。
「也不能怎麼辦啊,你在轉眼間就把好幾個人的幸福毀於一旦了。」
河原崎在一片漆黑的路上拚命朝西走去。
一旁的青春痘男陰陽怪氣地說:「拿這種東西幹嗎呢?我們就沒收啰。」
「戶田!」男人被保鏢架著,手裡的刀子也被奪下,在被推出門之前他大吼:「你對我老婆做了什麼!?」
「一定是輕判吧。」
可是,現在的自己可不一樣了,他把手伸到背後,想起了「那個」。自己手邊不正有著貨真價實的「武器」嗎?
青山不太情願地低下頭。
志奈子眼眶盈滿淚水,不知為何心中的懊悔就這麼滿了出來。
「看樣子是喝醉了。」
他撲向棒球帽男,從旁邊用力撞向拿著槍,站著不動的男人。
豐田的動作非常迅速,他抓住地上的手槍,伸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兩顆子彈,用生疏的手法拚命將子彈裝進去,顫抖的雙手十分用力。
走廊盡頭有一扇通往客廳的門,冢本開門,默默地走進房間深處。這是一個約有三十平方米的大房間,裏面連接著廚房。
為了隱藏自己的懦弱,以粗暴的口氣對親近的人說話,正是父親生前的說話方式。
一回頭,一個男人站在那裡,年紀和黑澤差不多,看來是個勤奮工作的上班族。
車子緩緩前進。途中,京子覺得後備箱似乎傳來某種聲響。她狐疑地皺起眉頭,轉頭向後看。「好像有什麼聲音?」
正當黑澤在熄燈的室內拉開衣櫃抽屜,熟練地翻找時,房裡的日光燈突然亮起。
「話先說在前頭,你從剛才就對於被撞的『他』完全沒有道歉或是擔心的話,嘴裏只是念著『怎麼辦』、『足球』。」
「不論哪一個都一樣,」戶田粗魯地說道,「總之,沒有金錢買不到的東西,就是這樣。我想買什麼都買得到,想買就買。就算是別人的人生、愛情,甚至是想象力和安穩的生活都買得到。」
「那是……」
青山想要反駁,不過沒說出口。
「沒有壞。」
志奈子之所以「啊」了一聲,是因為男人走向他們的桌位。
「你這老頭在於什麼?」其他兩人一下子搞不清楚狀況,愣愣地站在一旁好一會兒,發現豐田正在毆打同伴,這才急急地衝過來。
他在腦中確認眼前這男人的所有信息。
「我以前不是有個姓佐佐岡的員工嗎?他最喜歡做這種徒勞無功的事。所謂多管閑事,就是在說他。什麼挖掘新畫家,苦心培養。」
「剛才那個男人,果然一聽聲音就知道那是誰了。」他一臉滿足地點點頭。
「怕什麼?https://read.99csw.com
「拿出自信來。雖然職業足球選手很多,但是處理過屍體的肯定就你一個。」
只有老狗,只有老狗一臉冷靜地坐在原地,望著豐田。
那兩名壓制持刀男的男子,剛才還在隔壁桌吃飯。
河原崎完全不想反駁。那種類似瘋子講歪理的說法,的確和父親生前的做法非常類似。
「啊……啊。」青山表情微妙地縮起下巴,「看來是年輕男性,可能不到三十五歲,正值壯年。」
冢本帶他來到一棟大廈。一搭上電梯,他立刻察覺大廈附近都是樹林。在等待冢本開門的時候,河原崎感覺自己快速的心跳聲,彷彿是遠方響起的警鐘。
「喂,快把狗放好,我要開槍了。」棒球帽男說道。
為了解決眼前的籌錢問題,他一定編了幾百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和妻子。
「蚊子?」
豐田雙肩抖動,喘個不停,老狗來到他腳邊,緊挨著他坐下。
「的確有可能是自殺或意外。」
「什麼意思?」
「雖然他不知道我軟禁他妻子之後,到底有沒有做我剛才說的事情,但是他認為我做了。他妻子也不記得任何事情,只是覺得說不定被我下藥強|暴了。因為她醒來時是全|裸躺在床上。」
「那跟蚊子沒有關係吧。」
「看樣子屍體又飛出去了。」
「對屍體感到抱歉?你腦筋有問題啊?」
男人答道,「如果你現在出去,我就放過你。」
「你是不是還跟朋友打賭,到了21世紀之後,人類能不能像那部電影里一樣到木星旅行?」
那聲音聽起來揚揚得意,「我從十七樓跳下來時看到了。在我即將掉到地面上的瞬間,越來越接近柏油路面時,不論是腳踏車停車場生鏽的屋頂,或是聚集在垃圾場的烏鴉的嘴,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然後這時,有個東西飛過我眼前,你知道是什麼嗎?」
男人猶豫著要不要回應黑澤,或許是在思考讓眼前這個闖空門的傢伙一直說個不停是好事嗎?
「不,他真的已經死了。雖然聽起來很怪,不過他的確死得非常徹底。」或許青山真的不想再打開後備箱蓋,看到那具屍體,所以特別用力地回答。方向盤也配合他的語氣,左右轉動著。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想辦法藏屍體和隱瞞這起意外啊。」
「你是認真的嗎?」青山像是終於等到京子這句話似的抖著聲音問道。
「又怎麼了?」京子反問青山,心想,這時候還會發生什麼事?
志奈子呆住了,不必問也知道,那男人一定是煩惱到最後,還是接受了這個提議。
躁鬱的情緒不停地反覆,高昂的情緒和極度的不安交替出現,豐田心神不寧地坐在長椅上。
豐田還是有些茫然,他坐在長椅上不知嘆了多少次氣。
「看得一清二楚。」黑澤樂不可支地回答,「你曾經去觀光勝地的山上約會吧!是藏王嗎?你本來想好好欣賞風景,沒想到當天濃霧大起,就連前方十米也看不見,什麼計劃都被這天氣破壞了,既不能觀光也不能做任何事。你大為驚慌地開著車在霧中的山路上轉來轉去,最後開到了陌生的地方。托你在山裡轉來轉去的福,坐在副駕駛座的她暈車了,山路上的來來回回很容易讓人想吐。大概是不想弄髒租來的車,於是她突然跳車,然後在拐彎的車道上咕咚咕咚翻滾。」因為太好笑了,黑澤大笑出聲,「不,這可不是什麼好笑的事。總之,幸好當時你的車速不快,她雖然跳車,不過只有擦傷和扭到腳。不過那時候一定一團混亂吧,你的預定計劃里可沒有『萬一她跳車』這一條。」
一名中年男子突然走進店內,身穿深綠色夾克,沒有打領帶,腳上那雙沾著泥巴的運動鞋,後跟已經嚴重磨損。從此人的穿著一眼就可看出不適合這家餐廳。他臉上刮過鬍子的痕迹很顯眼,眼眶四周泛紅,大概四十齣頭的年紀。
「雖然不一樣,但是我們把事件設計成這樣,從他老婆的角度來看,這就是背叛的行為哦。背叛自己再和其他女人殉情,有人會對這樣的丈夫有所留戀嗎?沒有吧!或許她會因為突如其來的狀況感到驚訝,多少會有些悲傷,但是一定會立刻煙消雲散的,對吧?對一個和陌生女人一起死去的男人,她根本沒有長久悲哀的道理。」
「反正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應該為了剩下的人生積極向前看吧。而且,這樣一來可以連同你老婆的屍體一起處理哦。」
豐田將槍口朝向年輕人,他已經豁出去了。為了讓自己沒出息的人生有激烈的改變,或許真的必鬚髮生一些荒唐、暴力的事情,他一邊這麼想,一邊拿穩手槍。
「蚊子不是都會『啾啾』地吸樹汁或血嗎?那和接吻沒什麼差別。神的任務本來就是親吻所有人類。」
男人皺起眉頭。
「那京子打算怎麼做?」
「看見什麼?」
戶田毫不慌張,或是該說一臉愉快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紅酒,他看見站起來的志奈子,便眯起雙眼說道,「你看後面。」然後指著自己身後。
「我要做。」河原崎說。

04

京子在腦中反覆描繪這個自己想出來的即興計劃,看來還不壞。
志奈子雖然向他道歉,但在心裏說服自己,為了更上一層樓,必須選擇適合自己的舞台,這是必要的手續。
豐田將老狗的頭一把抱進懷裡,說道:「你實在太了不起啦!」
「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京子隨意地看了後視鏡一眼,又看見後方來車的前照燈。她只覺得對方簡直是突然從某處浮現一樣。「後面有車來了。」
「我們來聊一下吧。」黑澤說道。
「現在有幾個選擇。一是把屍體放在這裏不管,我們繼續開車,然後殺了你老婆。二是去報警,我們現在也還沒殺人,主動自首的話一定還有救。這裏的道路又窄又暗,唉,怎麼會碰上這種事?你開車不看著前面嗎?沒發現他正在走路嗎?」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黑澤似乎很愉悅地笑了起來,「你不抽煙,對吧。」
「怎麼回事啊?」
「聽起來就像是爸爸認為人類不能信神。」
青山調整了屍體的方向好幾次,終於把它放進了後備箱。京子聽到他朝後備箱內說了聲「對不起」。
棒球帽男眯起了一隻眼睛,瞄準之後打開槍的保險栓。
「你明知我最討厭這種怪力亂神的事。」
河原崎一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回到了四十八號國道上。
眼前的老狗雖然沒有出聲,但儼然對豐田說著同樣的話。比起被迫辭去工作、失去冷靜、狼狽到極點的自己,眼前這隻狗居然如此的威風凜凜。
此時,豐田聽到了警車駛近的聲音。警笛聲大作,數輛警車從大街上穿梭而過。轉暗的街景中,紅色警示燈閃爍著。
「後備箱?」青山一臉困惑。
「啊。」青山突然叫了一聲。
「我很好奇戶田先生為什麼要找我?」
說不定自己根本沒走到墓園,只是在四十八號國道的某處隨便拐了一個彎而已。河原崎愣愣地走回國道。
「但是,對他來說實在太凄慘了,被撞死不說,還被冤枉與陌生女人一起殉情。」
語畢,戶田向服務生確認接下來要上的是不是甜點。
黑澤為此感到高興,「好久不見,佐佐岡。」他叫了男人的名字。
「人類總是毫不猶豫地用雙手打死蚊子吧!意外的,神也是如此,明明近在眼前,人類卻絲毫不心存感謝,無所謂地『啪啪啪』打死神。然而它們一點也不生氣,因為它們是神啊,被打死的那一瞬間,也只是笑著說『又來了』。在日常生活中,能夠毫不在意殺死的生命都是神。」
「佐佐岡先生並沒有打算背叛您,」志奈子小聲地響應,「他只是想自己負起責任,培育畫家而已。」
「對小偷來說,最重要的是手巧,再來就是人類觀察。觀察力非常重要,必須只看對方一眼,就能想象對方的底細、性格以及到目前為止的人生。」
「我早就知道了。」它那表情彷彿是一開始就知道槍膛里沒有子彈。
「那槍明明就不能用,你是白痴嗎?你這個被裁員的老頭子!」缺牙的年輕人開口說道。
「最高學歷是某國立大學畢業。」
豐田打算離開現場,他剛邁出腳,看到了老狗的姿態,愣了一下。
「是……是的。」
餐廳大門位於志奈子的正對面,那是一扇很重的門,如果店員沒有使盡全力就很難打開。正當志奈子想著「門突然打開了」的同時,也「啊」了一聲。
「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趕緊行動吧。把他放進後備箱里。」
完全沒有後方來車的車燈,也沒有車輛撞上來。青山就這樣倒車倒了幾十米之後,停了下來。
老狗動也不動,甚至還一臉悠哉地盯著槍口。這隻笨狗!豐田只覺得內心一陣絕望。
然而又過了三十分鐘,此刻的他覺得警察算什麼,隻身一人拿著槍,果敢地闖進郵局的自己,才是真正了不起。對象是誰都無所謂,特別是職業介紹所的負責人更好,此刻豐田只想向對方報告自己幹了一件大事,想大叫:「只要我想做,什麼都做得到。」
前方持續出現角度很大的彎路,等到快走到盡頭時,馬路對面常會突然出現車輛,每次都讓河原崎驚悚不已。
「希望您支助他嗎?」
「不是有一種蚊子看起來像是腳很長的水黽嗎?它從我眼前迅速飛了過去。」
豐田拿著槍站起來。
他發現,自己正走向大學醫院,尋找停車場的位置。他在停車場內走九_九_藏_書來走去,尋找車子駛出的方向,銀色敞篷車並不難找。
穿著深藍色兩件式西裝的男人雖然想要佯裝鎮定,但顯然慌亂得很,他的眼神遊移不定,大概是想從現場逃走,一直很不安地交換兩腳的重心。黑澤拚命忍住笑意。
「老頭,老頭!」突然有人這麼叫他。
就在事情發生二十分鐘之後,同樣的場景又重演了一遍。緊急剎車、輪胎的尖叫聲、用力往前傾的車體、深深嵌入身體的安全帶。整件事幾乎以一模一樣的順序再次發生。
車子開始後退。
青山不情願地屈服了,他彎腰把手伸進屍體和馬路之間,一口氣將屍體提了上來。「好濃的酒味。」
拿刀的男人發出呻|吟,倒在戶田背後。兩名西裝男子架住那男人,用力把他壓制在地板上。
嚼著口香糖的金髮男抓緊時機,痛毆豐田的腹部,他痛得全身蜷曲。
三個大笑的年輕人圍了過來,其中一人拿槍指著他。
「屍體掉出來了。」
戶田的口吻非常平淡。志奈子久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陣子才問,「是戶田先生……和她嗎?」

02

「那男人大概妄想著妻子被怎麼了、我做了什麼,整天困擾得不得了。人的想象力總是不停地往壞的方向發展,聽起來很有趣吧!就算再怎麼追問妻子,她就是想不起來,真是愚蠢。我只是享受這種樂趣罷了,玩弄他人的想象力是相當有趣的事哪。」
戶田一點都不關心身後的狀況,看來不像是故作姿態,而是打從心底沒興趣。志奈子覺得他的模樣太缺乏真實感,她有些暈眩地坐回座位上。
大約走了四十分鐘,接下來就是直行的馬路,民宅也漸漸減少,兩旁的風景變得單調,從右邊山路往上走,就到墓園了。
豐田不認為自己半途而廢的搶劫案會招來警車。或許是有其他案子發生,警車前往的方向也不是郵局所在地。
從被押著的狀態解放之後,豐田失去了平衡,往後倒下。

05

京子慌張地往回看,後備箱的確開著。
「你不報警嗎?」黑澤早就看穿對方不會報警。
「那你說該怎麼辦?」青山不服地噘起嘴。
河原崎覺得父親的聲音非常真實,甚至覺得他現在仍舊戴著那頂紅色棒球帽四處轉悠。
「怎麼了?」戶田不感興趣地出聲問道,壓根兒就不打算從盤內的鴨肉那兒抬起頭。
「那就趕緊撿起來,萬一有車來就麻煩了。」
他穿越住宅區。
失業者的憂鬱開始充滿豐田體內,他又嘆了一口氣,無意間嘆氣更讓他徹底感受到自己的無能。如果嘆息能放在地面上累積,早就已經將他全身掩埋,讓他窒息而死了。
一陣笑聲傳來,「我看見了。」
他想起學生時代讀過的小說中的一段文字,是主角對白痴女性所說的台詞。
微髒的老狗,露出了洞悉世事、接納一切的表情。
「小偷都很喜歡閑聊。」
黑澤一邊舉起雙手,一邊觀察對方,那男人是個文弱書生。
「我們一定要幸福,知道嗎?」
「當你們將普通人類視為神的那一瞬間,你們就已經是新興宗教的狂熱分子了。」
看到黑澤正大光明的態度,男人瞬間露出動搖的神色。他心裏或許這麼想,明明就是小偷,行跡敗露與屋主撞個正著,居然還這麼囂張,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來,青山不管如何都想要丟下屍體從現場逃走。「就跟牆壁塗上第二層油漆一樣。只要有陌生人又從上面輾過,就不會有人知道是我們撞死他的了。」
「是啊,這是當然的。」京子輕率地回答,「媒體也會開心地報道這件事的。就算是J2的選手,發生這種意外也一定會有小篇幅報道。這樣一來,球隊勢必會立刻跟你解約,與這件事撇得一千二凈。」
為了穩定心神,他在副駕駛座閉起雙眼,猜測接下來的去處,將手放到胸前想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黑澤看著沉默的男人,嘴角泛起笑意,「和女人交往也一樣。好不容易約到同班同學,搭你的租車出外兜風。但是,前一天如果沒有徹底將預定行程走過一遍,你就會很不安。你對任何事都感到不安,不論是碰面時間、出發時間、車上的話題、中途落腳的咖啡廳和菜單……總之,如果事情不能按照計劃進行,你就會陷入極度恐慌中。」最後又是不知說了幾次的「對吧」。
然而,掛斷電話時,佐佐岡那句「你的畫會越來越好」一直留在她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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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似乎終於感受到罪惡,他皺起眉頭苦悶地摸著撞壞的保險桿。京子心想,真是太單純了,努力忍著笑意。
戶田似乎只是愉快地用叉子戳著鴨肉。
京子看了一眼後視鏡,屍體掉落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
黑澤慢慢放下雙手,一點也不慌張,甚至可說是從容不迫。偶爾碰上這種事也沒什麼不好。幸好,對方也沒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而歇斯底里大叫,或是撲到他身上。
「是啊,大家都是這樣,來跟我低頭,說什麼因為如此,如果我不出錢,就是我的損失。真是愚蠢,我可不打算利用別人的公司來賺錢,我是靠著先見之明和決斷力開拓自己的路的。」
「不,不認識。我只是看見他戴著帽子。你不知道嗎?那頂紅帽。」
戶田看上去很愉快地問:「我很過分嗎?」
豐田看著老狗出神。
京子深吸一口氣。「你現在立刻出去,把屍體扛起來重新放進後備箱,這次你給我好好關上車箱蓋,然後回到駕駛座上,對我低頭道歉說『讓你久等了』,然後開車出發。這就是你現在該做的事。」她一口氣說完。
男人不停地眨眼。「那又怎樣?」他略顯逞強地說道,「那種事只要看看駕照或什麼證件,馬上就知道了。」
「你說什麼?」
志奈子想起佐佐岡第一次和她攀談的情況。她在朋友借來的畫廊里舉行小型個展,偶然前來參觀的佐佐岡對她說:「你畫得很好。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歡迎打電話給我。」然後給了她名片。
戶田這次不再面無表情,而是微笑地用餐巾擦拭嘴邊。很難弄清他的笑是因為鴨肉太好吃,還是男人說的話。
戶田像是看穿志奈子似的開口,宛如誇耀自己的勝利般說道:「我不是說過沒有錢買不到的東西嗎?告訴你,就連安全也買得到。」他又喝了一口紅酒,說道,「我就是為了這種情況才僱用那些男人的。」
「你應該沒去,因為那天你去看了斯坦利·庫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遊》。」
志奈子忘了羅伯特·雷德福主演的那部電影的結局,最後那對年輕夫婦有沒有複合?
黑澤露出親切的表情,盯著男人。「你一直認為,『到了21世紀,人類就能在宇宙中旅行』。所以我跟你說,『看了庫布里克的電影,我只覺得宇宙真是無聊透頂到讓人想睡,也失掉了去的興趣。那不過是在宇宙飛船里無止盡地慢跑罷了,我從來沒看過那麼讓人想睡的電影』。」
對方將公文包夾在腋下,擋在房間入口。

01

「真想開一槍看看。」棒球帽男說道。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是因為扭曲的慾望而興奮得自言自語。「開啊,開啊。」嚼口香糖的男人以冷冰冰的聲音,在一旁不負責任地鼓噪著。
然後青山說了一個巴西隊中鋒選手的名字,「那頂棒球帽是他的標誌性帽子,有一陣子非常流行,很難買到。」
只剩下被豐田騎坐在地的棒球帽男一個人。他雖然被豐田揍到整張臉又紅又腫,卻絲毫沒有反省的神色,也沒有害怕的模樣,只是不滿地看看豐田。
想到自己會以失業者身份被射殺,他就全身發冷。對方嚼著口香糖,順便開槍打死他,也令他恐懼不已。
那三個年輕人瞬間停止了動作。
「不,我確實關好了,你也聽到了吧,我很重地關上的,所以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不知何時,他下定了決心。
青山考慮了好一陣子,終於開口,「如果我去自首的話……」
雖然聽起來很自以為是,不過京子也沒有否定這種可能。
「後備箱蓋打開了。」
老狗望著夕陽,仰著臉,平靜地望著太陽西沉。
因為把錢給了那對老夫妻,所以再偷一筆彌補損失,這根本就是錯誤的決定。
眼前有一隻黑貓走過,他聽到鈴鐺聲,可能是系著掛有鈴鐺的項圈吧。全身漆黑的貓在停下腳步的瞬間,和河原崎四目相接。「三毛!」有個女人跑向黑貓喊道。河原崎心想,哪有黑貓的名字叫三毛的。
豐田看到對方扣下扳機,聽見咔嚓一聲。
彷彿這年輕人的身體就是由不滿構成一般。
志奈子又看了那些男子一眼,因為西裝的關係,看不出他們虎背熊腰的體型,不過他們面無表情壓制持刀男的模樣,讓她充分感受到對方的確是專家。他們的技巧實在好得過分。
河原崎沉默了,然後嘆了一口氣,自己是因為想和父親說這種話才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