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彷彿伺機行動一樣，用一種極為不自然的口氣說道：「才沒有什麼『由腦』呢。」我裝出一副十分感興趣的樣子繼續，「因為沒有『由子計算機』這種東西嘛，是吧，鳥井，你覺得怎麼樣？」

躺在床上的鳥井一言不發。要是他露出一臉憤怒的表情說上一句「你們根本不懂我的心隋」，然後再把我們都趕出去就好了，這樣的話事情也就變得容易了。但是鳥井仍然面無表情，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天花板。

「那種牛得了不得的東西是什麼東西啊？」小南一邊這麼回答著，一邊開始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湯勺。「像這樣的東西嗎？」她和西嶋確認了一下，喊了一聲：「湯勺！」

這就是沙漠。

我們四個人就像進行耐力競賽的選手一樣，一言不發地坐了三十分鐘，但鳥井卻一眼都沒有https://read.99csw.com看我們。不知道是不是傷口依然疼痛，鳥井摸了好幾次左臂的繃帶。

湯勺像在冰面上滑行一般慢慢地動著。當然了，雖然我們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光景了，但大家都還是「哇——」地大聲尖叫了起來。我們並不是為了吸引鳥井的注意力才叫出來的，我們是真的嚇了一跳。這種情景不管看過多少回，還是讓人覺得瞠目結舌。

在我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一片巨大的沙漠，一眼都望不到邊。這片沙漠沿著地面向四周伸展開來，讓人分不清它是紅色的還是白色的。此時此刻，想必在鳥井的心中也是一片空空如也、寸草不生的沙漠吧。

「我說鳥井啊，你覺得怎麼樣啊？我剛才說的那個『由腦』你覺得如何啊？」西嶋對躺在床上的鳥井說道ｈttｐs://ｒｅad.９９cｓw•cｏｍ。

「我說西嶋啊。」我一邊走一邊對身邊的西嶋說道。

他的意思是，現在的情況連沙漠的入口還沒進去呢。

屋子裡只要沒人開口說話，就會立刻變得安靜，靜得讓人窒息。我往窗戶旁邊一看，發現那隻文鳥似乎已經被鳥井的父母帶到橫濱去了，連個鳥籠子都沒留下。這時，我想起我第一次來這間公寓時的光景，那個時候我還說鳥井是個「布爾喬亞」，還被他屋子裡養的那隻文鳥給嚇了一跳。想到這裏，我不禁心裏一酸，一種叫做孤寂的東西變得更加濃重了。

我看了一眼西嶋，雖然他看起來充滿了使命感，而且士氣高漲，但貌似他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我上次從那家搏擊館的前面路過，發現附近開了一家新的補習班。我看見他們窗戶上寫著『電ｈｔｔｐｓ://ｒeａｄ•99ｃsｗ.ｃom腦學習班』幾個大字。不過那個電腦的『電』字下面的那一個『彎鉤』沒寫出來，結果寫得和『由』字一樣，成了『由腦學習班』，真是笑死人了。」西嶋發表了這麼一大段無聊的講話。

我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到哪裡。但是一個不小心，我便自然地把目光移到了鳥井的左臂上面。被紗布包裹著的左臂，十分明顯地要比沒有被包紮起來的右臂短上許多。鳥井雙腿交叉著，腦袋枕著枕頭，目光獃滯地看著天花板。

「喂喂，小南，你趕緊表演一個那種牛得不得了的東西吧。」西嶋對小南說道，他似乎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難道，我不禁在心裏這樣想到，難道我們幾個人真的能澆灌鳥井的那塊沙漠嗎？

我們幾個離開鳥井的公寓之後，抬頭望著天空中的那輪殘缺的月亮。

我聳了聳肩膀九*九*藏*書說道：「戰爭的硝煙在中東重新燃起，全球變暖問題也愈加嚴重，可我們卻連眼前的危機都解決不了。」

「怎麼了？」西嶋一臉的不快。

「由腦啊，由腦。」西嶋的聲音在屋裡迴響著，但橫耥在床上的鳥井卻一言不發、毫無反應，讓屋裡顯得更加空寂。即使我們過來探望他，鳥井也依然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消沉樣子。他只是躺在鋪著褥子的床上獃獃地看著天花板，一直無視坐在一旁的我、西嶋、東堂和小南。雖然小南在電話里說過「他肯和我說幾句話了」，但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鳥井根本就是一言不發。

桌子上的湯勺開始移動起來。

在這片沙漠當中，沒有出路，精神變得乾燥，隨之便會迷失掉方向；在這邊沙漠當中，沒有豎著上面寫著「通往超級上班族之路」的標誌，沒有水源，也沒有讓人過read.99csw.com夜的地方。鳥井只是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這個時候的鳥井，肯定正呆坐在一片沙漠當中，垂著肩膀，茫然不知所措。他望著眼前那一望無際的沙漠，不知道哪裡才是自己的出路，走投無路。

只靠「由腦」是沒法讓沙漠下雪的。

是這樣嗎？

「不過啊，說不定還真有由腦這種東西吧。」小南沒話找話似的應和著。雖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我卻覺得有點在這裏待不下去了。東堂也沉默不語，只是側耳傾聽著西嶋和小南的對話。

可西嶋卻十分意外地回答道：「這還算不上什麼危機呢。」

鳥井難道連喘氣都努力忍著不發出聲音嗎？我們幾個互相看了一眼，都低下了頭。

屋子裡只有西嶋一個人仍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不知道他是意識到了自己就應該扮演這種角色，還是只是為了說話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