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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THREE 秋/西 第八章

PART THREE 秋/西

第八章

「我是那種從天空之中俯瞰地面的類型。剛進大學的時候,鳥井這麼跟我說的。不過,我的觀察點現在離地面近了一些。」
「越是聰明、自以為是的人,越喜歡概括事物。」
「真的。」
「給他來個突然襲擊的主意嗎?」
「鳥井君現在正在麻將館里,和西嶋君在一起。他們想找人替他們打會兒。」
「當然了。」鳥井答道,「你幫我合成一張我和小南的『激|情性|愛瞬間』。」
那是一張遊行的照片。一輛豪華轎車的後座上坐著一對男女,那個男的就是山田。
「這個方法我們想過了。」我和西嶋商量的時候,也曾經提出過這個提議。先不管那個鷲尾到底有沒有超能力,總而言之,我們想讓小南登場亮相,讓麻生看上一場不耍花招的正宗超能力表演。
「可不是嘛。」我實話實說。
「山田同學啊,剛才大家都看丁一遍了。那東西有什麼可炫耀的啊,多可怕啊,真是的。」我一邊聽著鳥井的牢騷,一邊把視線投向那張照片。
「這樣的話,」這時候,古賀的雙眼開始放光,「如果充分地調查一下麻生小弟弟在來仙台之前的一周都幹了什麼的話,你們覺得會有效果嗎?」他居然把著名學者稱為「小弟弟」。「直接拜託私人偵探調查一下就好了。」
「這和你心裏想『變彎吧』,勺子就會彎掉的情況是一樣的吧?」
「對了,你下次把我和小南合成到那種特別激|情的電影里去吧。」鳥井向山田請求道。
「我慢慢找到了用單手投球的訣竅了。」鳥井用右手撓了撓腦袋,「走好步伐,找好平衡,我也能打出很高的分數了哦。西嶋,下回咱們一決勝負吧。」
「不好意思,我被你點了。立直一發三暗刻·對對和。」小南說道。
「北村君,你替我吧。」不過這時他卻叫出了我的名字,詿我心裏一驚。
「旁邊坐著的那個女的就是山田的女朋友嗎?」我一邊說著,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照片。我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但又好像沒見過。「不過話說上次聯誼之後,你怎麼和你女朋友好上的啊?」
「我們跟蹤麻生,偷偷地調查他在特定時間里的行動。然後靠這些情報裝成透視,說出他的行動讓他聽。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還不嚇他一跳?」
「我本來手裡拿著『一萬』『二萬』『三萬』來著。我覺得可能暫時用不上,就把它給打出去了。」小南說道,「我沒想得那麼複雜,真不好意思。」她低下頭說道。
「不過,在牌局剛開始的時候,就拆掉『二萬』『三萬』『三萬』的牌型是很難想象的。」
「我說啊,真相什麼的,其實是什麼都無所謂。」西嶋的唾沫星子橫飛。
「聯誼之後不久,我們在圖書館偶然遇上了。」山田似乎為了掩飾害羞的神情,出人意料地從臉上擠出來一個苦笑。
「那就這麼定了啊!」西嶋的回答鏗鏘有力,「古賀先生,一切就交給您了!」他向坐在對面的古賀伸出手,擺出一個要握手的姿勢,說道:「讓我們一起為了正義而奮鬥吧!」
「我也想讀讀這本書啊。」我說道。
「什麼樣啊?」
「有人在遙遠的彼方遇難了,面對這麼多遇難的人我豈能袖手旁觀,再忍耐一下,我們這就趕過去救你們!」
「我說是吧。還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人類會對與自己無關的不幸感到羞愧』。」
兩天後依然是工作日,這天下午,我一早就去大學上課了,但下午的課程全都停課了。沒辦法,我只好在書籍部站著看文庫本,但沒想到會遇上小南。
「那不算超能力了吧?」小南笑道。
「此話怎講?」
隨著骰子的滾動。這次輪到西嶋坐莊了。我們按順序抓牌,碼牌,read.99csw.com開始新的牌局。
「按照常理推想的話是這樣的。」
「那樣會不會做得太過了啊,況且我覺得肯定要花很多錢吧。」我不能贊同他的意見。不過西嶋卻已經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了。
「實際上啊……」這時,西嶋開始口若懸河地說起「麻生這個人」以及「麻生晃一郎的真面目」這兩個話題來。所謂的「真面目」,其實是西嶋主觀添油加醋之後的「真面目」,比如「那傢伙明明什麼都不懂,卻還條理清楚地貶損別人」,「那傢伙是那種自以為知道真相就可以獲得幸福的典型傻瓜」之類的。
「這麼說起來,鳥井君最近的球技可是突飛猛進哦。」坐在一旁的小南說道。
「鳥井真了不起。」我說道。
「都跟你說了嘛,有個手機方便啊。」鳥井留下這麼一句話,便和山田一起離開了麻將館。
以前我問過小南:「你打麻將怎麼那麼強啊?」小南的回答暖昧不明:「我們家裡,我爸爸很喜歡打麻將,所以在我小的時候他就逼著我學習怎麼打麻將。」雖然她這麼說,但似乎並不是因為積攢了很多打麻將的經驗才變得這麼厲害的。「實際上,什麼麻將理論啊,推算對方的出牌啊,出牌的技巧啊,這種東西我真的一點都不懂。」小南泰然自若地說道。
「我好像在他肩膀上看到了一個類似痣的東西。」古賀有些顧慮地說道。
「那種事情沒什麼關係。我只是想看看那個傢伙一臉蒼白的樣子。我們就說會記憶透視,然後把他的行蹤都說出來,讓他嚇一大跳。」
「不是吧,那麼貴啊!」
「大概……」這時候鳩麥用一種溫柔的聲音說道,「我覺得,大概這是一個聰明人容易掉下去的陷阱吧。」
「跟這個沒關係吧,」西嶋繼續說道,「靠著現代科學技術,我們的生活變得便利了,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如果只是因為是事實,就不加節制地大肆宣揚,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反之,揭穿真相會讓觀眾掃興,揭穿的人應該好好地道歉。」
「此話當真?」身上已無半點山田影子的山田驚訝地問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我心裏想『想要這張牌』,自己就會真的把牌抓到。」
「跟蹤倒是有可能成功。」西嶋說道。
「哦,你們說什麼呢?」古賀興緻勃勃地探出身來。
「哎呀?這可就怪了。」古賀苦笑道。
「嗯,他真的很棒。」小南好像在誇自己親生兒子一般誇著鳥井,「一開始他也是滿肚子的抱怨,不過,他自己也在努力著。最近他終於能用一隻手來擺弄出他那個髮型了,高興得不得了。」
被留在麻將館的我們,重新湊成一桌開始打麻將。西嶋按了一下按鈕,碼好的牌山便從桌子底下忽地一下升了上來。我不禁在心裏感嘆:自動麻將桌就是方便啊。
於是,我分析著小南的出牌,但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一張安全的牌。「嗯——」我正在發愁的時候,古賀說道:「『一萬』『二萬』之類的應該會安全通過的吧。」本來這種赤|裸裸的口頭推理和忠告是違反麻將規矩的,不過在對手過於強大的情況下,相互探討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出牌的時候也是,我從來不會點炮。」她眯起眼睛,露出一副安詳的表情,彷彿一隻在走廊睡覺的小貓。
聽了這話,我在失望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這種對手根本不可能戰勝,就連想要戰勝她的念頭都是錯誤的。
「肯定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鳥井「嘻嘻嘻」地強忍笑意。西嶋也點頭說道:「果然認不出來了啊。」
我接著又在腦海中研究我們的作戰計劃——或者叫惡作劇計劃吧,然後對鳩麥說:「嗯,不錯。」
「哦?」
「我可以幫你們一把。」這時候,古賀開口說道。
「啊。」我聽得一頭霧水,很想問上一句「你到底是什麼人啊」,不過話到了嘴邊,還是讓我給咽了下去。
小南說,我不想碰這張「一餅」了。我和古賀當然也表示同意。
「這個馬上就會被揭穿的吧。」
「麻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西嶋君這麼不能原諒他?」小南盯著自己手裡的牌回問道。她差不多快和牌了吧,我腹部開始使勁兒。小南隨即九-九-藏-書像我預料之中的那樣說道:「那麼,我立直了!」說道,便把打出的牌橫在面前。
「怎麼回事啊,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嘛。」我說完之後,便斟酌詞句,選了個「感覺很新鮮嘛」的說辭。其實我心裏想說,真是不怎麼樣的新鮮感。
「是啊,因為有再抓到一張『三萬』的可能性存在啊。因此我推斷,既然她在第三巡就打出『三萬』,那麼當時她手裡的牌型一定不是『二萬』『三萬』『三萬』。」古賀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悠閑享受退休生活的大叔氣息」,不過他也會像這樣偶爾露出妖異的目光,然後用一種極富說服力的口氣講話,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聖。他到底是個什麼人呢?
「你從鳥變成人了是嗎?」
「現在嗎?」「哪裡啊?」「趕得上嗎?」從她打電話說的話來看,應該是鳥井叫她去哪裡會合。
「離地面?」鳩麥回問道。
「什麼叫這副德行啊!不許你用德行這個詞說我!」山田生氣了,不過馬上又眯起眼睛說道:「今天我一會兒還要去約會。」
在我看來,他們兩個人都屬於那種偏離現實的人,這兩個人探身出來說「有意思」,無異於自己做的菜被一個味覺錯亂的人誇讚「好吃」。我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
「這傢伙死活不肯告訴我們他們在圖書館是怎麼聊的,怎麼開始交往的。對了,還有他怎麼就變成這副德行的,他也不說。」鳥井一邊笑著,一邊套出錢包,準備結賬。
小南勸阻我們說,私人偵探的費用應該貴得離譜。
我剛這麼一問,小南便羞得滿臉通紅。「還好還好。」她臉上洋溢著笑容,「正在反覆嘗試著。」我不知道他們倆到底在反覆嘗試著幹什麼事情,不過小南的臉羞得更紅了,低著頭說道:「反正正在不斷地嘗試探索中……」
這時候,坐在西嶋和鳥井中間的那個男人也起身說道:「我也回去了。」
「沒什麼。」我只得避開視線說道。
「挺有趣的嘛。」「有意思。」
「那就找個人替他們打吧。」
但西嶋卻不以為然:「我把我打工的工資都投進來,我打工掙的那些錢。一萬日元?兩萬日元?三萬日元?只要給那個男的來次突然襲擊,這種程度的小錢我來出好了。」
「我也聽過類似的說法。」我開始搜尋我的記憶。確實,我記得在剛進大學的那場班級聚會上,第一次喋喋不休的西嶋也說過類似的台詞。
聽他這麼一說,我回憶起之前在那次聯誼上的對話來。山田曾經說過他有用電腦合成照片的愛好。
「技術含量?超能力本身還沒技術含量啊?含量多得直往外冒吧。」
「總算趕上了。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咱們交換一下吧。」坐在我正面的鳥井說道。
鳥井突然跟我說了一通這些東西,讓我驚訝得往後一閃身。
「乾脆這樣吧,學園祭的那天,讓小南進到會場里,把麥克風、煙灰缸什麼的移動一下不就完了。」鳩麥說道,她覺得這樣的方法既簡單,又有效果。
「山田也找了女朋友哦。因此,穿衣風格也變了。」
鳥井輕快地笑了起來。在他將要走出門口的那一剎那,他湊到我的身邊,說道:「北村也該買個手機了吧。沒手機的話,有急事的時候聯繫起來不方便。」
到底是誰啊?我轉向那個年輕人,透過他的鏡片看了看他那雙認真嚴肅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我才恍然大悟。「不是吧,真的是你啊?」我眨了眨眼睛,「難道說,你是山田?」
「不是那個意思,西嶋會多少覺得無聊吧。」
「哦——」鳩麥像拿指揮棒似的耍著手裡的筷子,「北村君也變了呢。」
「你這麼一說,還確實如此,還是那個花斑釣魚郎的髮型。」
「就是因為這個才改變了風格?」
話雖如此,小南的麻將水平確實厲害。這麼說來,我在大學生活裏面第一個學到的東西,就是「強人真的很強,而且厲害得不講道理」這句話。這或許也是現實。
「既然如此,你怎麼還那麼厲害啊?」
「不會,這種事情要干。一定要讓那個男的嚇一大跳!」他滔滔不絕地說道。
「他會弄彎勺子,然後還會……對了,還會一種叫透視記憶的東西。比如你昨天幹了什麼,去了哪裡之類的,九*九*藏*書他能猜中這些記憶。」
「東堂的那隻狗嗎?」
「那個叫鷲尾的,會什麼樣的超能力啊?」
「古賀先生,你饒了我吧。」我發出一種哭腔。
可能是古賀的朋友吧,我心想。
「長谷川?」
「啊,鳥井呢?」
我漠不關心地聽著她打了會兒電話,不過她在掛電話之前,說了一句:「我明白了,那我就拜託北村君了。」我大吃一驚,怎麼說著說著連我的名字也登場了呢?
「人家才不要呢!」小南答道,她的臉已經羞得通紅。
「東堂和她媽媽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我答道,「東堂怎麼跟你描述她的那隻狗的?」
我心想,乾脆叫麻生來和我們打麻將得了,讓他見識一下小南的恐怖實力,或許這樣會更有效果呢。
「鳥井還說,自己太任性了,半玩鬧地去別人家門口監視,即便遭遇了事故,也是他自作自受。鳥井還說,和他比起來,有很多人明明沒有做過一點壞事,但境遇卻比他還要悲慘。」
小南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眨了幾下,嘟囔了一句:「是只警犬嗎?」
「鳥井君說希望北村君也去。」
「按照小說的標準來評判,那本書可能不算好看哦。」鳩麥大潑我的冷水。
「北村君,好久不見啊。」
「哪句話?」
「變了?」這話前幾天東堂也說過。
「對了,北村,怎麼樣了?你有沒有想到什麼好主意啊?」打完十巡以後,坐在我上家的西嶋對我說道。
「沒那麼冷淡了?」我苦笑道,「不過我覺得吧,我可能離地面近了一點。」說罷,我吃了一個餃子,被切成碎末的韭菜香氣與肉餡兒的口感在嘴邊發散開來,真是美味極了。不過,我總是覺得餛飩拉麵里的餛飩長得很像餃子,有一種「啊——重複了」的缺憾。
「自摸!」小南說道,同時把牌推倒,「立直平和斷么三色寶牌一,這算跳滿吧?」
鳩麥點了韭菜炒豬肝,我則要了一碗餛飩拉麵。不知道為什麼,生薑燒肉這道菜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菜單里消失了。
「是她的朋友,似乎是上次一起去聯誼的那個女孩。」
「他說,這樣不是更好玩嗎?」
「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很相似啊。嗯,可能是一樣的。」小南點了點頭。
那個麻將館在市區的一條老商業街上。可以說是一家歷史悠久的麻將館了,總之就是家老字號。麻將館的門口懸挂著一張相片,好像是這家麻將館的第一任經理在一次著名的比賽中的獲獎照片。不過照片是黑白的,讓人不禁在感嘆歲月流逝的同時,想問上一句:「那時候的麻將規則和現在的一樣嗎?」自從進入大學學會玩麻將之後,西嶋數次以「一起學習中文和概率」的名義,把我強拉到這裏打麻將。
「她說很可愛。什麼品種的狗來著?吉娃娃還是迷你臘腸呢?」
這個山田就是上次在剛入學的時候參加我們和長谷川她們聯誼的那個山田。自從上次以來,我和他只是偶爾在學校里擦肩而過,打個招呼聊個天什麼的。我確實沒有想到在他身上居然會發生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想要就能抓到?」
「你好像少說了個零。」小南無比同情地指出。
「鳥井君自從出了事故之後,發現了很多事情。」小南繼續說道。
「啊,原來古賀先生也在啊。」
「這是麻將理論,理論哦。小南最開始打的三張牌不是『西』『紅中』『三萬』嗎?對手在牌局早期打出『三萬』——比如這局她就是在第三巡打出去的——的情況里,這張牌旁邊的『邊張』『一萬』『二萬』應該就是安全牌。」
「真是很像。」
「原來如此——」鳩麥笑噴了。
「把小南請過來,然後讓她表演弄彎勺子,這多少有點……」
「我估計西嶋也只是想到什麼說什麼而已,他應該沒有什麼特別的打算。反正我覺得是這樣的。不過麻生那個樣子,好像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通似的,真讓人不敢恭維。」
「很多事情?」
「我沒什麼急辜啊。」我這麼回答道,「手機可是一種奢侈品。」
幾乎在我出牌的同時,小南大聲說了一句「和了」,隨後把牌啪的一下推倒。
我不得不再一次感嘆道:「鳥井真了不起。」
「比如,『超能力是這麼這麼一回事』https://read.99csw.com,『相信超能力的人是怎麼怎麼樣的』。打個比方吧,比如看電影的時候,他們會說『這個片子的主題是小雜魚乾』,不管是什麼全都先混在一起,再去尋找事物的本質。而實際上,事物的本質明明是各不相同的,但他們偏要把它們概括分類。可能他們覺得這樣做會顯出他們的聰明才智吧。」
「鳥井君真是了不起啊。」古賀說道,「一定有很多辛酸的事情吧,可他卻一句抱怨的話都沒說。」
「都是極為普通的事情。比方說,用一隻手打開洗髮水瓶子很困難啊,一隻手做炸雞塊很困難啊什麼的。他曾經感嘆地說過,個世界上到處都充滿了困難。」
在我們即將起身離開的時候,我突然想到西嶋前幾天提到的那本書——「聖·埃克蘇佩里的書,你讀過嗎?」我把隱約記得的那本書的名字告訴了鳩麥,鳩麥告訴我說她讀過,隨即笑道:「敢情西嶋君的思想之源在這裏啊。」
「對了,北村君當時也在場啊。你去過東堂她們家了吧?昨天,我和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告訴我的。東堂的媽媽也很漂亮吧?」
「給他來個突然襲擊?怎麼個襲擊法兒?」鳩麥興緻勃勃地問道。她一臉興趣盎然的表情,十分好奇我們這次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來。現在是晚上九點,我和鳩麥正在賢犬軒吃定食。今天她一打完工,就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回來的路上,順便在這裏吃了一頓遲來的晚餐。
「我雖然記得不是太清楚了。不過,你不覺得這和西嶋君很像嗎?」
「一起回去吧。」山田起身說道。
這時候,山田臉上的不悅表情顯露無疑,不過他卻有點傲慢地鼓脹了鼻孔,從書包里拿出一張照片來——雖然也沒人要求他拿出來吧——「給你們看看這個也無妨。」山田說道。
什麼正義不正義的,說穿了,不就是個趣味低級的惡作劇嘛。
「這是什麼啊?」
「你去哪裡約會啊?」西嶋問道,「去打保齡球吧,那個多好啊,多有意思啊。」
我想超在學園祭執委會的碰頭會上的那些對話。
「沒準兒真像鳩麥說的這樣呢。」我把餃子在盛著醬油的小碟里蘸了蘸,點了點頭。接著又開始想象以小雜魚乾作為主題的電影會是個什麼樣子。
「山田的那個女朋友啊,就是上次聯誼時候的那個女的。是個姓什麼的運動員來著?」西嶋說道。
「為什麼?」
「不過沒準兒真能給他來個突然襲擊呢。」
「話說回來,麻將這項運動真不錯。就算只有一隻手,抓牌也是平等的,沒有什麼不利的地方。」鳥井裝出一副極為自然的口吻說道。接下來,他又擺出一種略顯深沉的表情,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用一隻手沒法跟小南親熱很不方便,實在是急死我了。看來做|愛也是門深奧的學問啊。我得好好研究用一隻手做|愛的手法。」
「猜對了,就是那個山田。」鳥井開懷大笑,「前一陣子,我在賢犬軒被他叫住,我還以為是誰呢。」
我剛走到麻將館入口附近的一張桌子,古賀便舉手和我打招呼。
「這種合成到處都是吧。」鳥井說道,「他剛才說這是他的勞動成果。不過,這張照片上的總統後來遇刺身亡了吧。多不吉利啊,你這是什麼品位啊。」
小南取出電話,放到耳邊。「啊,怎麼了?」她用一種開朗的聲音說道。從她接電話的表情和聲音來看,肯定是鳥井打來的電話。
西嶋和古賀異口同聲地說道。
「你們的同居生活怎麼樣啊?」
「他和他的那個思想之源很像嗎?」
鳩麥這麼一說,不禁讓我想起了西嶋的那股認真勁兒:大國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斷地在遙遠的中東發起沒有意義的戰爭,而西嶋卻為此焦慮不安,總覺得必須做點什麼,於是便拚命在打麻將的時候做「平和」。「等我一下!我這就趕過去!」儘管我能感受到西嶋的這種聲勢浩大的吶喊,但是與此同時我也能感到他那種鞭長莫及的無奈。
麻將館里滿是煙味兒,空氣也因此顯得好像凝結了一樣,每個人都一臉不快地看著自己手邊的牌。氛圍很難稱得上是一團和氣,反而讓人覺得有點陰鬱沉沉,但古賀先生的神采卻十分完美地融入到這種氛圍之中。我心想,他之前到底是幹什麼的呢,難道是read•99csw•com專業的麻將師?或者是和那差不多的賭徒嗎?
「這麼說的根據是——」
我一邊聽著,一邊想象著用一隻右手去洗頭或者操作一口被倒入熱油的煎鍋。我覺得用一隻手做這些事情確乎相當困難。
「你們說什麼呢?」小南問道。
「簡單地說吧,站在地上的西嶋,拿著一個大竹竿之類的東西把我給拽下來了。」我苦笑道,「不過,鳩麥啊,你怎麼想的呢?肯定超能力的人,還有否定超能力的人,你覺得哪種人是正確的呢?」
唾沫星子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啪嗒」一下落到小南序盤階段打出的一張「一餅」上面。
他染著一頭咖啡色的頭髮,戴著一副淡色眼鏡,是一個繪畫作品上經常出現的那種輕佻的小個子年輕人。
「我很擅長做這種事情。」古賀說道,「給你們一個優惠價格,我可以去調查看看。」
我一邊嘆著氣,一邊把點棒交給小南。為了轉換一下心情,我向大家公布了前幾天鳩麥說的那個跟蹤偷聽的主意。
「不要,我已經不玩那個了。」西嶋冷冷地說道。
「狼狗。」我把真相大白于天下。
「和我剛遇到你的時候不太一樣了。對了,那話怎麼說來著?」鳩麥一會兒這裏看看,一會兒那邊看看,那樣子看起來就好像答案藏在貼在牆上的手寫菜單里似的。「你沒有之前那麼冷淡了。」
「有點對不起小南是嗎?」
「不過或許那時候她的牌型早就已經搭好了,只有這張沒用而已。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決定做成—個『二萬』『三萬』的牌型吧。」
「此話怎講?」
「啊?」我們所有人齊刷刷地把視線投向古賀。雖然牌局仍在進行,但是大家卻都有點變得心不在焉。
「不過西嶋說,這麼干就太沒有技術含量了。」
「那個是……」小南陷入了沉默,似乎這令她難以啟齒。
「如果打『一萬』會點炮的話,那麼小南手裡應該拿著『二萬』『三萬』才對。或者,她可能拿著『一萬』,單聽『一萬』。這樣的話,她在第三巡打出『三萬』的時候,手裡不是『二萬』『三萬』『三萬』的牌型,就應該是『一萬』『二萬』『三萬』的形狀,所以才打的『三萬』對吧。」
「你是說,一般人很難下定決心是嗎?」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隨即把手邊的「一萬」砰的一下扔到了桌子上。
「知道真相難道不幸福嗎?」小南首先發問道。她抓起一張牌,放到自己面前的牌里,打出一張「六萬」。很明顯,小南的牌型正在逐漸成形,這讓我多少有點緊張。
「陷阱?」
「不過話說回來,又不能讓西嶋使出超能力來。」
「我覺得在第三巡就把『二萬』『三萬』『三萬』的形狀變成『二萬』『三萬』的打法實在過於怪異了。」
「對了,你知道西嶋的那隻狗的事情嗎?」小南問道。
鳩麥這時候正好「啊」地一下,靈光一閃。「這樣你覺得行不行?」
這時候正好響起一個聲音,我知道那是從小南肩上的書包里傳出來的。似乎她現在也開始隨身攜帶手機了。
「你說的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她很早就喊了立直的話,剛才我的那種推理確實就不適用了。可是這次她並沒有那麼早喊立直。」
「嗯,他沒來。今天就我一個人來上課。」
「這是總統遊行的畫面啊。」山田的鼻孔鼓得更大了,「我把我和女朋友的照片合成了進去。」說罷,他挺起胸脯。
「不會點炮吧?」我看了看自己手頭的那張「一萬」。
真是輸得心悅誠服啊,我在心裏對小南躬身跪拜。
「這種程度的事情,能不能嚇到他呢?」小南將信將疑地問,「這個會被立刻拆穿的吧。況且,就算你準確說出他昨天幹了什麼事情,他也會覺得你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
「那本書的細節我雖然記不得了,不過呢,我還記得書里的一句話。」
「這也太假了吧?」
「理論什麼的,就是這個樣子。有個理論說得好:理論是無用的。」這局沒輸沒贏的西嶋一臉輕鬆地說道。
沒錯沒錯,像這樣來研究、探討各種聽牌的可能,就算對手是小南,或許也可以意外地和她對抗下去了。我不禁在心中讚歎,古賀先生說得沒錯,只要嚴謹地分析牌局,麻將一點都不可怕……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