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擔心阿久津，跟我坦白吧。跟你說的一樣，栗木就在藤田町的那座公寓里，是吧？」

「你相信這消息？」我問他。

「你是反對談判的吧？」

「其實，剛才老爺子給我消息說，他們下個星期會跟栗木談判。雙方都不帶自己人，―對―地坐下談判想通過談判來解決問題。」

而這次，我被派到人間的時間是昨天，周三。也就是說，如果藤田會死亡，就是在第八天，也就是下一個周三。

「所以我要在談判前抓住機會。」藤田的雙眼一亮，不是因為興奮，而是促使他下決心的那堅強的意志力在閃出黑暗之光，「栗木會單獨出現在談判地點，我就是要抓住時機動手。對方如果只有一個人，那我―個人也能幹掉他。」他說著把目光落到槍上。

吃完阿久津做的炒飯，藤田終於像是突然想到似的，對阿久津下令：「你去自助洗衣店把衣服洗了。」然後補充解釋說，「天氣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好不了，與其等它自然干ｒｅaｄ.９９ｃｓw•ｃoｍ，不如用烘衣機來得快。」

而藤田如果確實打算在那天襲擊栗木，那他很有可能當場迎接死亡。雖然這隻是我的猜測，卻具有相當大的可能性。

我聳聳肩，瞬間有點苦惱，不知如何回答合適。

「不。」藤田這時突然鬆脫了集中到面部上的勁道，適才的堅定與執著如煙霧般消逝，「我還是會去殺他。」他的聲音很平靜，「我怎麼能輸給那種違背道義的人。」

回到藤田所在的屋子，阿久津謊稱：「栗木好像已經從那公寓里搬走了。」他沒有直接說我提供的情報是假的，也算是用他的方式對我示好。

「然後你就忍不住揍了他們？」

「那也比落荒而逃好。這是我的心聲。」藤田的表情沒有一絲虛假。只要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我就打算給出「可」的結論了，所以我在心裏回應他說：「是你的心聲啊，那就好。」

沒必要故弄玄虛，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就說：「難道你就不可能九_九_藏_書被出賣？」

「本來這事情是因為我對他們組的小嘍啰出手才引起的。我去做個了斷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藤田的聲音渾亮，卻並不讓人感覺帶有卑鄙的恫嚇意味。

「有這個可能。」我們只有在第八天見證調查對象死亡時才能知道他們的死因，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作出預測。

我很想告訴他：「真可惜，你輸的幾率相當之高。」我問他：「如果你死了呢？」

「工作？」

「他們把老人拖到巷子里搶錢，這是黑道的人乾的嗎？！」藤田嘴角周圍的皺紋更深了，那皺紋就像傷痕一般。天花板上的熒光燈又像是給那些皺紋加深了陰影。

藤田坐在沙發上，悶悶地回答了一句「是嗎」，就沒再說話，看不出是失落還是在為下一步行動作打算。

「所以栗木就發火了？」

「小嘍啰？你跟他們打架了？」

藤田的反問讓我一時失措，我趕緊扔了一個別的問題過去，儘管我對此不感興趣，也不是非問不可，但為了掩飾https://read.99csw.com一時失言，我還是問了：「如果真是那樣，如果那真的是個圈套，你打算怎麼做？會放棄刺殺栗木的念頭嗎？」

已經過了中午，細雨依舊淅淅瀝瀝，為原本就昏暗的公寓更增添了一層壓抑的氣氛。對我來說，雨點敲打地面的聲音，卻是數十年如一日，早已習以為常。

「怎麼說呢……」我因為他的求助而感到為難。

房間里只剩我與藤田。「其實……」我已經察覺到藤田是為了跟我說話才把阿久津支到自助洗衣店去的，所以當他緩緩地對我開口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其實，栗木的確是在那裡吧？阿久津不是什麼壞人，但是他撒不了謊。」他說著雙手抱胸，「看到他眼睛骨碌碌轉個不停，我立馬就知道他撒謊了。」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我險些擊膝叫絕。事情將會如何演變己經一清二楚。我們調查部的工作人員被派到人間后，共有7天的調查時間。如果結論是「可」，那麼調查對象https://read.99csw.com翌日便會身亡。也就是說，我的調查對象會在我來到人間后的第八天死亡。

「工作當然要認真啊。」

「栗木當天真的會不帶手下單身赴約嗎？不，或者應該說，你的老爺子真的會在那天跟栗木見面？」

如果是這樣，就很容易明白了。藤田的組因為某種原因和栗本作了交易——多半是金錢吧。人類對金錢有著令人不可思議的執念。明明有著比金錢貴重無數倍的音樂，他們卻偏偏肯為了金錢做幾乎任何事。

「什麼意思？」他重複著相同的問題，但是看得出來，他應該已經明白我在說什麼了。

所以藤田被出賣了，極其可能。用來犧牲的羔羊——我腦中浮現出這麼一個詞，然後開始想象下周三可能發生的情形：藤田為了殺栗木而衝到路上，結果事先埋伏好的栗木手下像沸騰的水蒸氣般突然冒出，齊刷刷舉槍對著他，緊接著毫無徵兆地集體開火，於是藤田倒在地上，鮮血染紅西裝，逐漸失去了原本的顏色——這應該就是寫好的劇本吧九_九_藏_書。

藤田怒目圓睜，幾乎想要把我生吞活剝：「你是想說老爺子會把我賣掉？」但他並沒有朝我撲上來。

「因為自己手下被揍，他面子上掛不住吧。不過，他本來就看我不順眼，有的是找茬的借口。」藤田淡淡地說著，「總之，我必須去作誶個了斷，我不能一直待在這破公寓里。千葉先生，你也這麼想吧？」

「遵命。」阿久津愉快地回答，把清洗衣物塞進紙袋，說句「我出發了」，便竄出公寓，一如朝氣蓬勃、講禮貌的―個學生。

「你無論如何都要殺了栗木？」

藤田首先瞥了一眼阿久津，然後望向我，他用他那雙有著黑眼圈的眼睛無言地、卻含有特殊意味地瞪著我。

「嗯，我揍了他們，還擰斷了他們的骨頭。」藤田的表情沒有變化，但絲毫不見伸張了正義的滿足感，「我是不夠成熟，但是我不能原諒那些飛揚跋扈的臭小子。」

「什麼意思？」他的眼睛眯了起來。

「下星期哪天？」

「星期三，還有6天。」

「千葉先生，你是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