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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中的死神 第八章

旅途中的死神

第八章

「不過什麼?」
「是嗎?」
「這附近是觀光地?」
「死掉的牛很好吃嗎?」其實我說這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但森岡卻很不愉快:「別說這種話。」
我在紅綠燈前停下了車,眼前堵著很多觀光巴士。似乎是從另一條支路上彎過來的,方向燈閃個不停,像是馬上要左轉。
「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他突然闖進房裡,拄著拐杖,很慌張的樣子。他渾身到處都在流血,估計還骨折了吧。總之,他對我說『其他人都出車禍死了,你可以回去了』,然後就把我放了。」
「你怎麼知道?」森岡站起身,―把抓過桌上的餐刀對準我。―名店員扭頭朝我們這邊看過來,臉上露出後悔的神情,彷彿不想看到這令人不快的場面。
「兇手?不是死了嗎?」
「人生最後―餐牛排嗎?」我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低語。森岡將會在幾天後死去,因為我將會提交「可」報告。
「那個男人把你從那間屋裡放出來了,不是嗎?那你不就是被他救了嗎?」我繼續說,同時注意著森岡的反應,「就算他本意並非如此,但你的確是被那九九藏書個兇手救的。」
「這是我小時候珍藏的報紙啊,前天離家的時候帶在身上的。」
「我不用了。」我直接拒絕。店員正要離開,我又問他:「你不問我咖啡要幾分熟嗎?」那店員聽了露出一臉的驚詫,森岡也拿厭惡的表情對著我。
「那傢伙就是那樣的。」
「真煩。」森岡不悅地嘟起嘴,指向左手邊的指路牌,「那裡,往右轉,不是有家餐廳嗎,去吧!」
「你不吃牛排嗎?」
「就是你剛才說的拄拐杖的吧。」
供應牛肉的餐廳造成一頭牛的樣子,我不知這算是別具匠心還是趣味低俗,總之,寬敞的店裡還是相當的熱鬧。
「那也總得隨便點些吃的呀。」
我把舊報紙移到自己手邊,小心翼翼地緩緩打開,生怕弄破了。
森岡像是想要爭辯什麼,嘴巴一張一合的。然後,他像是想通了,用力點了點頭,簡短地回答說:「或許吧。如果沒有那個傢伙,我可能更害怕,結局也可能更悲慘。那個男人一邊監視我,一邊說了很多安慰我的話,比如『只要乖乖的就沒事』啦、『一定能平安九-九-藏-書回家』之類的。不然的話,我的腦子一定會因為緊張和恐懼而變得不正常的吧。話說回來,我現在腦子就已經不正常了。」他自嘲,「是啊,情況更糟。那個負責監視我的兇手,沒錯,的確是他救了我。」
「沒有寫他們是綁架犯嘛。」
從他說話的語氣中,我斷定實際上他比他說的還要感謝那個兇手。我彷彿可以看見處於被監禁狀態的5歲的森岡是如何全心依賴著那個兇手。「難道說,那個腿腳不方便的監視你的人,就是深津?」
「大概是去吃飯吧,要不就是去綁架別的傢伙,總之就是半夜三更開車出去出了車禍。」
「為什麼要珍藏這個?」
「你有錢嗎?」其實我是無所謂的,不過還是想先問一問以防萬一。
「這三個入是兇手?」
「是兇手來放我走的。」森岡面部稍許有些顫動。
「因為出車禍的那幾個就是綁架我的兇手。所以,只要看工眼這個,告訴自己兇手已經死了,就很安心。」森岡說,「這群人是白痴,在監禁我的時候居然出車禍死了。」
「因為警察沒介入。可能誰都不知道吧。九*九*藏*書這些人是綁架犯的事,我被關起來這件事,除了我父母,應該沒人知道。」
「那你是怎麼從那間關你的房子里逃出來的?」
「寺廟啊,你要去嗎?」我才這麼一問,森岡立刻就發怒了:「什麼呀,你在拿我開涮嗎?誰有這閑工夫!」
「你說什麼?」森岡停住了叉子。
「啊,不過,前澤牛,去吃吧!前澤牛!」
由於半路上車道減少,道路擁擠,車速下降了很多。「你有這閑工夫吃飯嗎?」
「我分辨不出味道。」
於是我看起了舊報紙,是距今15年前的一場交通事故的報道:深夜的一條縣道上,一輛物流卡車和一輛普通轎車相撞,普通轎車上的3名乘客不治身亡。原以為是―篇有關綁架事件的報道,結果大失所望:「這是什麼?」
森岡大概是想盡量不引人注目,挑了最角落的座位坐下。打開菜單掃了一眼后,他看著我說:「這裏好貴啊。」然後,他又點頭嘟囔著「算了,反正都https://read.99csw•com來了」,便開始向走過來的服務員點單。「牛肉要幾分熟?」服務員問,他連忙生硬地回答:「普通就好。」
森岡又坐回座位上。這年輕人,一會兒站一會兒坐,―會兒發抖一會兒憤怒,真不太平。
「不是啦。那裡不寫著只有三個人嗎?還有一個,就是監視我的那個傢伙。」
「牛?」我看了一眼車裡的鍾,己經上午十一點多了。
店員端上來―盤噝噝作響的肉塊。他把碟子擺到森岡的面前,恭敬地招呼一聲后就退下了。森岡拿起刀叉開始默默地食用。我看見他把沾有醬汁的牛肉送到嘴裏、嚼碎、下咽,然後發出一聲感嘆:「好吃!」
「那樣到底是哪樣?」
「只有他死裡逃生。」
「真煩。」森岡像是嫌麻煩似的別過了臉去。我默默地等了一會兒后,他卻主動把右手伸到運動衫的內側里,不發一言地掏出了一張紙。那是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已經發黃的舊報紙。
「這算什麼……」我感到很難理解,這兇手對你還真好啊。「或者說,居然還不忘記善後?」
「也就是說,你是被那個男人救了。」
「是你自己說的呀。你九九藏書被夢魘住的時候說夢話了,叫著『深津先生,救救我』。」
森岡像是認為這是―個侮辱性的問題,他悶了―會兒,才又諂媚叉虛張聲勢地漲紅了臉說:「我說,這是我最後的旅行了,不是應該由你來請客嗎?」
「怎麼說?」
「你說的沒錯。」森岡像是豁出去了,突出下唇說道,「那傢伙的確姓深津,不過……」
我只點了一杯咖啡,服務員露出了嫌惡的表情,森岡也顯得很驚訝。
森岡似乎很難回答,吞吞吐吐的,突然,他壓低了聲音說:「他很溫柔。」他說,「其他幾個兇手都戴著面具矇著臉很可怕的樣子,只有他沒有把臉遮起來,然後在房間里……」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詞語,「監視著我。」
「我現在就準備去殺了他。」他這麼說完,像是要確認自己的意思似的,把嘴巴張得老大,塞了一大塊肉進去。
我是覺得在上菜前就這麼一直保持沉默地坐著也不錯,但考慮到這樣過於怠慢,便就森岡過去的事情再度詢ˉ問:「你小時候的那件事情有沒有成為一時的話題?」
「有中尊寺之類的吧。」森岡沒什麼興趣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