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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此時,我想起前幾天讀到的報導。海底發現新的天然氣,卻因有毒,無法靠近。假如沒毒性,就能取得大量能源,部分官僚扼腕不已。到底要不要買新資源相關公司的股票,我煩惱好一陣子。
酸人冷哼一聲,「我自有辦法。」
「你不要緊吧?」枇枇問弦。
人們討論不出結果,話題無疾而終。「當然是來救城裡的人呀。」我好想回答他們。
「喂,多姆。」突然傳來一聲叫喚,原來是加洛。他那身潔白光輝的毛皮,總是教我看得著迷。有時我會覺得,他的外表與粗枝大葉、毛毛躁躁的性子真是格格不入。「瞧瞧酸人的蠢相,平常那麼不可一世,現在卻嚇到不敢動彈。」
該說是自私,或者任性、狡猾?總之,酸人的言行舉止簡直是下三濫。幸好那傢伙不是貓,我不禁想為此感謝老天。
「畢竟以往他都仗著父親冠人的權勢狐假虎威,如今冠人死了,他等於失去靠山。」
「上面沒坐人。」其他人也附和。
酸人默默站在原地,也不點頭,一動也不動。
「混帳酸人,你究竟站在哪一邊?」有人嘟嚷著。雖然很小聲,但也有人責備「你爸可是被殺了」、「手上有刀,怎麼不砍敵人」。
「真的假的?」
和剛才不同,這次馬上沒坐人。
酸人眨眼的次數增加,這是他失去耐心的徵兆。「總之,禁止外出。聽懂沒?待會兒我巡邏時,要是發現誰在外頭,見一個砍一個。」
「哦,的確。」放眼望去,酸人似乎縮小一圈。
「沒錯,好像是變白的杉樹,還會長白色的葉子。皮也是,喏,維持那種凹凹凸凸、粗糙的質感,完全就是杉樹的樹皮。你知道杉樹會結出人類拳頭大、宛如雞蛋的果實嗎?庫帕一樣會結果。」
「為什麼?」有人發出疑問。對啊,為什麼?各種猜測此起彼落。
「蛹?」
「可是,多姆,幹嘛要放上門閂?」加洛困惑地問。
「多姆,你知道嗎?那些廁所好像是幾十年前,冠人年輕時蓋的。」加洛出聲。只見加洛背部摩擦地面,滾來滾去。要是身體癢,這樣挺舒服的。
「庫帕是樹。」一會兒后他開口,鬍鬚跟著搖晃。拿來當手機吊飾大了點,但那模樣太可愛,真想當裝飾品掛起來。
「提防?提防什麼?又要調查什麼?」我問。加洛輕笑:「天曉得。」同時,我的尾巴彷彿在說「別管啦,蹚這渾水也沒好處」,晃到我的面前,約莫類似聳肩的動作。
「我又不是記得那麼清楚,也沒實際去過。總之,據說那裡有座山谷。」
「紀念生平頭一次挨罵。」
驀地,我腦海浮現只養過一次的獨角仙。在土中製作蛹室的幼蟲,身體會變成半透明的褐色,有時會蠕動,類似綁著雙手脫下褲子的模樣。皮下彷彿有新的生物在胎動,既詭譎又神秘,儘管覺得恐怖,卻教人移不開目光。
那就是庫帕,好了,接下來交給你——沒這麼簡單,我還有一籮筐想知道的事。「庫帕成蟲后……不,我不曉得說『成蟲』正不正確,不過它會動嗎?」
酸人嘴裏一陣咕噥。
「紀念什麼?」總不會是紀念父親遇害吧?
「喏,不是被選去當庫帕的士兵?」
「哦,你是指馬。」回話的嗓音略為渾厚,大概是丸壺。儘管動作遲鈍,丸壺總是神氣活現,愛裝內行。「可是,馬背上又沒人。」
「喂,不會輪到枇枇遭殃吧?」加洛開口。
「大家都這麼想。」
「動?隨風搖曳嗎?」我想像著在強風吹拂下,劇烈搖晃的杉樹,霎時憶起去印度旅行時,望見高聳的杉樹左右搖晃,彷彿在清掃天空的情景。
遭點名的酸人一僵。看到向來趾高氣昂的酸人像個挨罵的小孩,內心雖然痛快,卻也深深感到事態多麼異常。因為平日的酸人不可能如此畏怯。
「我猜他在想如何自保。」
「酸人的神經原本就異於常人。」
「雖然九_九_藏_書最後仍落得一死。」
全城的人目瞪口呆,台上的酸人狼狽不已。父親驟逝,難怪他不知所措。高高在上的態度消失無蹤,他鐵青著臉,慌亂地在冠人身邊繞來繞去。
「不奇怪嗎?」
「要是換成酸人,多麼大快人心。」
「就算是那樣……」
「你在啊,加洛。」
「你的刀不是被沒收了?」有人反譏。
有人下馬嗎?可是,沒看見人影。
「接下來,不準城裡的人出門。全面禁止外出。要是我們發現有人在外頭閑晃,不僅那傢伙會被槍斃,你也會挨刀。城裡的人沒聽從我們的指示,就當你沒做好分內的工作。」
失去武器,酸人虛弱地「啊」一聲。站在鐵國的立場,沒收敵人的武器是理所當然的舉動吧。
「廁所是冠人蓋的?我不曉得。」我也躺倒,學加洛翻滾。
「枇枇以前好像很溫柔。」加洛搔搔脖子。
當然,在這個城市裡,男人在性|欲驅使下擁抱女人的場面,幾乎是日常的事。我們貓也會交尾,生殖是延續物種必要的行為,所以我並不在乎。但人類與我們不同,有時對方不願意,仍會以蠻力侵犯對方。尤其,我目擊酸人利用權勢玷污女人好幾次,不僅霸王硬上弓,甚至拿刀亂砍。而且,傷害別人後,酸人還會自我正當化,謊稱:「這女人想偷東西,我只是懲罰她!」看了實在噁心。
「其實我也聽見了。」我坦白回答。雖然音量不大,確實有人著地的震動。
「啊,我似乎也聽見了。」這次換枇枇開口。
「自保?」
「頭一次回答『是』的紀念日。」加洛低語。
「看到冠人遭受那樣的對待,感覺不是很舒服。」我說。
「你會這麼說,代表閑得發慌。」
「作亂?」

10

「喂喂喂,怎麼突然扯到庫帕的士兵?」丸壺笑道,渾圓的身體隨著呼吸膨脹一圈。
「喂!」獨眼兵長出聲。他向舉槍站在弦和枇枇面前的士兵下令:「弄走那匹馬。」
樹皮龜裂似地紛紛脫落,露出底下淡褐色……或者說是半透明的樹榦。
「弦不是一向如此?顧前不顧後,發現有人遇到困難,就一定要伸出援手。」
「也對。」一道慘叫聲響起。我納悶著發生什麼情況,原來是有人在馬的附近倒下。
「喂,你們趕快回家!」酸人扯開嗓門喊著,又恢復盛氣凌人的態度。大概是急著讓眾人遵守禁止外出的規定吧。
人們倒抽口氣,議論紛紛。「透明的庫帕士兵來了嗎?」「騎著那匹馬?」
「就是這樣,我是你消遣的對象。」
人們深深嘆氣。連旁觀的我都不禁想嘆氣,我翻身站起。
廣場上,褐色的馬重新邁步前進,拖著冠人的屍體離去。弦沒再追上去。
「戰爭是在庫帕消失后爆發的,順序顛倒了。」
此時,我反射性地想起在公家機關的工作。我常接到與當地自治會相關的申訴與諮詢電話,幸虧沒有「杉樹動起來了」之類的內容、幸好我們市內沒庫帕——我半認真地鬆口氣。光要思考對策,擬定方針,就是超乎想像的麻煩差事。
事情發生在轉瞬之間。酸人手一揮,戳向那名男子的雙眸。男子慌忙仰身閃避,但酸人的兩根手指似乎擦過他的眼球。男子呻|吟著,按住雙眸蹲下。
「唔,的確,如果有人來幫忙抓癢就太好了。」我也同意。
「是。」士兵精神抖擻地應道,視線離開枇枇,大概是從興奮中清醒了吧。他背上槍,朝馬跑過去。
「他也常餵食我們。」
「聽好,別逼我們行使暴力。我們很累,希望能不動粗就不動粗。」獨眼兵長接著說,然後嚴厲地吩咐士兵:「聽好,預定有變,還不能鬆懈,要重擬計劃。」士兵們聞言,頓時渾身緊繃。
「再了不起,該死的時候還是會死嘛。」加洛被自己的九_九_藏_書話感動,「嗯、嗯」地頷首爬起。「既然那麼厲害,要是把酸人教育得像話些就好了。」
「確實。」
「啊,對。」
「不過有聲響,貨物也搖搖晃晃。」
「酸人不是滿腦子只有自己嗎?他一定只想著怎麼保身,所以,此刻也拚命思考著怎樣討好鐵國士兵。」
「應該沒錯,冠人的點子很多。」
接著,獨眼兵長大聲問:「喂,我們要把這個男的埋起來,有沒有適合的地點?」雖然不清楚獨眼兵長曉不曉得酸人是冠人的兒子,或者純粹是問話時恰巧酸人就在眼前,總之,問題落到酸人頭上。
對鐵國而言,庫帕是不是類似那種有毒氣體?攻打鄰國時,庫帕或許是棘手的障礙。
「有嗎?」
「我住的地方也有杉樹。」眼前浮現筆挺的樹榦伸出許多枝橙,綠葉繁茂的樹影。
酸人剛要離去,卻有人嘆道:「受不了,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就是啊。你哪時見他聰明過?」
突然,馬屁股上的布袋搖晃,地面微微震動。
「邊界?不會是在戰場上吧?」我在腦中描繪兩國士兵互相廝殺、血流成河的地方,一棵巨大杉樹猛攻上去的情景。
弦不太會懷疑別人,凡事都認真對待。與其說是滑稽,毋寧是體現人性原初的良善,從旁看著心裏也舒服。比起充滿傲慢與猜忌的人,更教人放鬆。或許因為如此,不少人會對弦胡說八道,惹他困擾。以前庫洛洛曾分析「人類也想透過戲弄弦,來確認人性的純樸之處吧」,確實有道理。弦很單純,表裡如一,毫不矯飾。看到弦,會想確認「啊,原來我們人類擁有這麼純真的一面」,以獲得安心,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很接近貓的描述。巨大杉樹會變得跟蛹一樣?真是難以想像。
「城裡的人陷入困境了嗎?」
「這行為稱不上聰明,搞不好會被那種怪武器弄死。」
「比起『動』,更接近『走』吧?」
真是了不起——我們稱讚著冠人,左翻右滾。
「總之,蛹會扭動軀體。等淡褐色的皮褪去,便輪到全身白色的庫帕登場。庫帕會搖晃著把根抽出地面。」
「那裡有座巨大的山谷,附近是成片杉林。究竟是庫帕躲在杉林中,還是杉樹變成庫帕?沒人知道。」
「嗯?」
「還有,這東西交給我。」獨眼兵長話聲剛落,已抽走酸人腰際的長柄刀。
「樹?樹有名字啊。」
「獨角仙會變黑。」
「小心提防為上。」獨眼兵長回答,「必須徹查整座城市。」
很快地,鐵國士兵把屍體從台上搬走。
「不是啦,它會抽出埋在土裡的根,搖擺著身上的枝葉,到處動來動去。就像我們貓或你們人類一樣。」
「那匹馬是誰騎來的?」獨眼兵長問,狐疑地眯起眼。兩人的音量雖然壓得很低,但我就待在他們腳邊,所以聽得一清二楚。「喂,多姆,那隻馬不在預定內嗎?」加洛應該也聽見了,偏著頭納悶道:「還輪不到它登場?」
「庫帕不是蟲。」
「就算褪掉樹皮,外表依然是杉樹嗎?白色的杉樹?」
我們交談時,酸人已回答獨眼兵長:「城市西方的森林,那邊有墓地。」
馬繞過廣場周圍,在途中停步。
「如同弦的形容,很像人跳下馬背。」
士兵的槍口依舊對準害怕的弦,周圍的人緊張萬分。面孔塗滿土黃與草綠的士兵,彷彿沒有人心。
此時,響起一陣鼓噪。廣場前方闖進一隻動物。我的尾巴迅速膨脹,搖搖擺擺。
這是由於某些緣故,比方最常見的解釋就是基因異常,導致生長受到阻礙的植物,其成長過程轉化為活動嗎?
此時,有人挺身阻止:「等一下,請饒過他吧。」那是名叫枇枇的女人。
「他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啊?」

12

「然後跳下馬。」
「禁止外出,怎麼到河邊洗澡https://read.99csw.com?」其他人提問,「也得去井口汲飲用水啊。」
一臉蒼白的酸人用力點頭,小聲應道:「是。」
「這樣啊,順序很重要。」
「差不多啦。」
「好,就搬過去。」獨眼兵長向士兵下令后,揚聲宣布:「這座城市的居民聽著,所有人都得乖乖待在家裡!」
大夥都瞪著酸人。酸人打算抽出長柄刀,才想起武器已遭沒收。然而,他並未收斂態度,反倒橫眉豎目,恐嚇周圍的人:「快回去!」
他們的動作非常粗魯。幾個人抓著冠人的腳往下拉,冠人的頭撞到高台邊緣。然後,他們拿繩子捆住冠人,再把繩子套到馬身上拖走。
「庫帕不見,才發生戰爭嗎?」我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以往,即使鐵國想攻打你的國家,也礙於庫帕作梗,沒辦法越界嗎?」
「是噢?明明沒人騎在上面。」
我聯想到乍看像樹枝和樹葉的昆蟲,是指那種情況嗎?那是不是叫做『擬態』?
「這沒什麼奇怪的吧。」
「庫帕會衝出杉林,如果置之不理,就會跑到這個城市。雖然是很久以前,但城市曾遭到破壞。」
「嗯,接著它會動起來。長著許多樹枝的巨大杉樹開始作亂。」
「純粹是看到弦的處境不妙,暗自感到愉快吧?他就愛觀賞別人陷入困窘,或受到凌虐。」
「庫帕?」有人驚呼,但加洛的反應也一樣。「庫帕,是指那個庫帕嗎?」
「我正在想你呢,多姆。」
這次馬上沒有人。馬背上放著皮革制的墊子,臀部附近有別的裝備,捆著應該是放貨物的布袋。
樹枝痙攣般震顫,抖掉綠葉。「喏,跟生物的肚子微微抖動一樣。」
「他還加高城牆。」
這類的對話持續著。
我和加洛待在稍遠處。加洛望著我,「多姆,真的有那樣的聲響嗎?」
「我告訴你的,是這個國家流傳至今的庫帕士兵傳說,並非我親眼所見。不過,據傳庫帕會先變成蛹,包裹在褐色薄皮中,若有似無地顫動,就和脈搏一樣。由於根扎在泥土下,不能移動,但偶爾會扭腰般擺動。淡褐色的皮膚里,水分逐漸增加,唔,好像會變得軟QQ的。」
「呃,也不是杉樹吧?」
「雖然如此,卻有『咚』地一聲,像是誰跳下馬。」弦低調主張。
在一片鬧哄哄中,酸人冷哼著丟下一句「總之,你們乖乖待在家裡」,便毫不理會痛苦哀號的男子,揚長而去。
「不要隨便靠近!」士兵叫道,舉槍對準弦。周圍的人不禁咽下口水,場面一觸即發。
廁所位在貫穿全城的圓道沿線。呈同心圓排列的幾條環狀道路,每一條上都設有廁所。廁所是用石頭和木板組成的牆壁圍出的小空間,挖有排泄用的溝槽。
「可是,沒辦法討厭他。」
「十天後,蛹會變白。大概是薄皮下的軀體變白,透出顏色。」
和鐵國士兵騎乘及帶來的是同一種動物,也就是馬。外表是褐色,頭部到肩膀的長毛搖晃著,四肢輕盈地大踏步。
我們批評時,酸人扯著喉嚨喊道:「不是有桶子嗎?想上廁所,先隨便找個桶子解決。」
「喂,你幹什麼!」周圍的人都嚇一大跳。
在廣場旁跌倒的弦,是個身材纖瘦、弱不禁風的青年。一名士兵猛力推倒他。
「喂,那個叫馬的玩意又來了。」加洛驚呼。
「沒有啊。」
其他人類也聚集過來,七嘴八舌地說著「弦實在太魯莽」、「幸好人平安」、「枇枇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在場眾人雖然壓低音量,但不曉得是不是出於恐懼,都變得特別饒舌。
「意思是,在你的國家內?」根據貓的描述,他的國家呈半圓形,其中散布著幾座城市。從他住的城市出發旅行十天,就能抵達什麼地方嗎?
男子一直沒站起,不停呻|吟著:「我的眼睛……」
「弦在幹嘛?」
「唔……」貓語帶遲疑。「樹是樹,但似乎不是一般的樹。你知道杉樹https://read•99csw.com嗎?」
冠人被槍打爆頭,倒在台上死掉了。是死掉才倒下的,還是倒下才死掉的?
重擬計劃?為什麼?我真想問。能不能告訴我們原本的內容?
弦拍掉跌倒時沾上的泥沙,溫順地道歉:「對不起,給你添麻煩。」弦的太太美璃慌忙跑近,「你未免太亂來!」她一臉泫然欲泣,「我還以為你死定了,怕得動都不敢動。」接著,她轉向枇枇:「謝謝你幫弦解圍。」
我自然也半信半疑,卻藏不住話。「傳聞不是說,總有一天,庫帕的士兵會回來解救陷入困境的城市嗎?」
被戳傷雙眸的男子總算起身。雖然量不多,但按住眼睛的手淌下血。「帶他去醫醫雄那裡吧。」有人建議。
城裡的人默不吭聲,只是看著,但顯然充滿憤怒與恐懼。有人緊握拳頭,也有人嘴角發顫。
「庫帕在哪裡?」我問,害怕會被突然出現的杉樹魔人踩扁。
好想立刻抱住這個女人,好想上她!士兵一定這麼想著。
「大概是無法忍受冠人遭到那樣粗暴的對待,衝動跑上前。」我猜測。
「多姆,要不要來猜酸人在想什麼?」加洛用尾巴拍拍我。
恐怕需要成立一個處理庫帕問題的部門。
「對,只是不聰明。」
這句話猶如槍聲,周圍的群眾瞬間安靜下來。
加洛歪著頭,一臉困惑。「可是,馬上空無一人。」
「該怎麼處理?」士兵徵詢意見。
「所以,曾經有人說『或許是庫帕不見,鐵國才會攻進來』。也不是曾經,現在仍有人這麼說。弦的太太美璃不久前就提過。」
「啊,這麼說來,」弦開口:「剛才那動物出現時,沒看到騎士,但有人跳下的聲響。」
「半透明的樹榦?」
馬緩緩移動四肢,進入廣場。何等優雅、招搖誇耀的走路方式,看起來多像一回事啊。注意到時,我又模仿起那動物行走的姿態。我赫然回神,心想這下丟臉了,覷向一旁,加洛居然也嘗試悠揚踱步。四目相接,實在尷尬。理毛理毛。
「任何時候都一樣。」
枇枇跳到弦的身前,對士兵高聲道:「目睹冠人的遭遇,誰都會受到驚嚇。大家不希望冠人被那麼粗暴地搬走,你們不能試著體諒嗎?弦也不是想反抗,饒過他這一次吧。」
「不想動粗?你們都那樣對待冠人了!」枇枇反駁。不過,獨眼兵長只冷冷瞥她一眼,便指著酸人叫喚:「喂,小子。」
「晚到的那隻馬出現時,鐵國的獨眼兵長嚇一跳,一副不曉得是誰騎來的表情。所以,對方應該是意料之外的人吧。」
「在這種時候?」
城裡的人全盯著突然闖進廣場的馬,竊竊私語。窸窸窣窣,又是那種動物;吱吱喳喳,怎會只有一隻來得這麼晚?唧唧咕咕,瞧,鐵國的士兵也有點嚇傻;窸窸窣窣,那種動物還有很多嗎?吱吱喳喳,欸,那到底是什麼?會不會突然發飆?
「是松球啊。」我說。果真如此,庫帕就不是一般杉科的杉樹,很可能是喜馬拉雅雪松的親戚。
「那傢伙不是命令酸人關城門?」
「今天真是酸人的紀念日。」加洛開口。
「庫帕的士兵,」弦和我異口同聲:「不是會變得透明?」
「洗澡就忍忍吧,飲用水……」酸人支支吾吾,或許是覺得不準喝水太蠻橫。
「會變色是樹皮剝落的緣故嗎?」居然有這種杉樹?雖然有也不奇怪,但貓竟用「蛹」來形容,我大吃一驚。
「怎樣的聲響?」
沒人再提飲用水的問題。大家都清楚無法指望不負責任的酸人,認為只能自力救濟吧。
「樹枝也會變成淡褐色。」
「沒那回事。」
「上廁所呢?」也有人質疑。對呀,大小便怎麼辦?禁止外出,豈不是不能上廁所?大夥抱怨連連。
「沒錯,是『走』。正確地說,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杉樹。可能是形似杉樹的別種生物。」
酸人的任性妄為與過度嗜虐,若說是老樣子,也的確是老樣子。不過,https://read.99csw.com父親遇害,國家面臨危機的關頭,不能收斂一下私慾嗎?「現在哪是搞那種事的時候啊。」難怪加洛會這麼感嘆。
「不無可能。」
「十天和二十天也差太多。」
「從城裡往西北方前進,人類要走十天到二十天左右的地方。」
會不會和剛剛的冠人一樣,弦的腦袋也被打爆?我忍不住擔憂。
驀地,我靈光一閃。「難道……」原要開口,又怕會被笑是異想天開,我吞下到嘴邊的話。巧的是,弦幾乎是同時說出我的猜測:「會不會是庫帕的士兵?」
「我也隱約聽到什麼動靜。」
「啊,是弦。」加洛說。我也認出來了。
「不曉得在國內還是國外,說法很多。也有人認為是在和鐵國的邊界。」
我望向加洛。他一副「我就說吧」的神情,尾巴搖晃,表示「不出我所料」。
「那就是庫帕。」
「是啊,不太妙。枇枇個性倔強,可能會刺|激到敵人。」我的尾巴彷彿有所預感,不停搖晃。
「它會動。」

11

「多姆,你是認真的嗎?」
不知酸人有何反應?轉移視線,只見他依舊顯得手足無措,但或許是錯覺,他的嘴角泛著笑。「那傢伙在笑什麼?他應該要為父親的遭遇憤慨吧?」加洛似乎也注意到酸人的表情。
貓訝異地看著我。當然,我不認為自己能辨識貓的表情,但原本滔滔不絕的他打住話,似乎在觀察我。他大概很習慣解讀人類的神色吧。
「我也不曾親眼目睹,不過,我們國家的人類從以前就不斷派士兵去消滅庫帕。」
「呃,庫帕是……?」我忍不住問。雖然明白應該盡量不要插口,好好聆聽貓的話,但我實在介意「庫帕」、「庫帕的士兵」、「庫帕的透明士兵」之類未知的詞彙。貓的話里提到許多陌生的專有名詞,「庫帕」尤其與眾不同,我格外掛心。
「那男人怎麼會不見?」
幾十棵杉樹聚在一起,每當夏天來臨前,其中幾棵就會微微搖晃。
「不讓你們嘗嘗痛苦和恐怖,你們就搞不清楚狀況。」酸人一臉滿不在乎。
「不過,確實是第一次看到酸人那副德性。」我望向站在遠方的酸人。
接下來,貓描述的情景實在妙不可喻。
「兵長,那馬究竟是……」其他士兵——他們的臉上都塗得花花綠綠,分不出誰是誰,總之,一個士兵走近,請示獨眼兵長。
加洛的反應令我吃驚。「這個國家打輸戰爭,敵國的士兵進城殺掉冠人,還有更糟的狀況嗎?」
冠人對貓並不是特別好,不過瞥見我們,還是會給一點吃的。然而,現下他卻像塊不會動的木頭被送走。生命,是多麼容易失去,且不可挽回啊。
醫醫雄是幫忙診治病患與傷者的男人。雖然清瘦,卻十分冷靜沉著,很難揣測他的思緒。
「不是在為父親遇害憤怒嗎?」
獨眼兵長繼續交代酸人:「另外,關城門,放上門閂。」
喜馬拉雅雪松在日語中雖然叫做「喜馬拉雅杉」,其實是松科,所以會結松球。與一般的松球相比,尺寸大很多,形狀頗像手榴彈,魄力十足。
「可是,我們又不怎麼困擾。」加洛語氣冷淡,「要說困擾,喏,背癢得要命,卻搔不到癢處困擾得多。這種時候透明人來幫忙抓癢,才派得上用場。」

09

持槍的士兵板起面孔。他臉上的五顏六色形成花紋,看得出那些花紋瞬間歪曲。而且,他的眼神驟變,跟我們貓的瞳眸會在白天和夜晚切換顏色一樣。士兵露骨地打量枇枇的全身。枇枇在女人中個子算高的,尤其胸脯格外豐|滿,體型圓潤,士兵鼻孔微微抽|動,肯定是在覬覦那美好的曲線。我能夠想像他的心情。
「她不是曾和男人同居?後來男人不見,她就變成這麼剛烈膽大。」
簡直像在搬運貨物,而不是在搬運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