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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頑爺真是難以捉摸,教人不曉得能不能相信。」
「畢竟他是酸人的祖父,性格相似也不奇怪。雖然不到酸人那種地步,但國王總是愛作福作威的。」
太難看出來了吧!我忍不住大聲說。
「好像在偷聽,真不好意思。」雖然我不覺得多抱歉,總之先道歉。
然而,頑爺還是開口。「比方,這樣想如何?」
繞行廣場一圈,來到城門口,送行的人牆一路綿延。取下門閂,打開城門,眼前是一片混合沙礫與泥土的大地。越過擇樹林,我們繼續前進。不曉得庫帕會從何處出現,不過,走著瞧吧!
「戰敗是多麼悲慘。」
我們向左轉,邁出步伐。前方的捲髮男無精打采地行進,我跟在後頭。我們要繞廣場一圈,再離開城市。
「號豪,你見過複眼隊長嗎?」一會兒后,頑爺問道。
「沒錯。」號豪應道。「幼陽剛回來的模樣,我記憶猶新。他渾身是傷,意識不清,但不是透明的。」
「體力及敏捷度?」
「你說出什麼事都不奇怪,到底會遭受怎樣的對待?」
「那時候幼陽……號豪,比你小一些吧。」
「幼陽他們或許沒能成功打倒庫帕。」
「冠人不會這樣。」
「還有,他怎麼沒變透明嗎?」
「今天冠人慘遭殺害,不是很令人驚訝嗎?」
「幼陽?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
「他不僅向我道歉,還不斷向擔心地趕來的冠人道歉。他不也向你和弦道歉了?身上有傷,血流不止,他應該已神智不清。簡而言之,這是他發自心底表達『我逃走了,對不起大家』的心情。」
「真難看出來。」號豪也不禁苦笑。「究竟是誰發現的?」
「搞不好喔。」
「意思是,幼陽臨陣脫逃?」
「城裡的人都覺得,頑爺打出娘胎就睡在這張床上。」號豪聳聳肩,半認真地回答。
「不過是孩童的遊戲,幹嘛不睜隻眼閉隻眼?簡直就像酸人。」
「比方?」
「不管任何事,都只能順其自然。」
「位高權重的傢伙都是這副德性。不過,複眼隊長倒是不怎麼生氣,一臉淡然。明明是個孩子,該說忍耐力過人嗎?那究竟是何種特質?還有一次,他挨父母罵,居然躲進水井,攀在井壁上整整三天。」
「這樣下去,恐怕會落得凄慘的下場。不管是我的家人或其他人。」
號豪的臉似乎一僵,我看不清楚,但一道微弱的痛苦呻|吟傳到我們坐的地板上。
「可是,我聽人提過戰爭。或者說,聽到耳朵都快長繭。」
「不過,女人為何這麼問?想知道兒子是否光榮達成使命嗎?」
「我是從父親口中聽來的,而父親應該是從他父親口中聽來的。父親常講述國家打了敗仗,碰到多麼凄慘的遭遇,像是敵軍進佔的情形。」
「頑爺,你的推測不對。」號豪搖搖頭。「隔年起,我們不就沒再派出庫帕士兵?這表示他們已打倒庫帕。」
頑爺哪可能知道答案?不要以為問頑爺,事事都能獲得解答。
拿著剛分發的長柄刀,男子毫不隱瞞自己的膽怯,微微垂著頭。前幾天在廣場排隊時,他排在我前面一點。
鵬炮大哥一身黑皮革裝備,露出不少肌膚,可窺見強健的肉體。由於read.99csw.com皮膚曬得黝黑,也像披著一層堅硬的甲殼。我莫名勇氣倍增,有幸能與鵬炮大哥一起出征,我心懷感謝。
我望向庫洛洛,「原來還有頑爺出生前的時候。」
「打了敗仗,就不能反抗,必須聽從敵方的命令。必要的東西會被奪走,非必要的東西也會被奪走。」
不久,號豪恢復嚴肅的語氣。「那麼,這次會發生同樣的情況嗎?」
「唔,誰教頑爺有種永生不朽的威嚴。」庫洛洛點點頭。「可是,冷靜想想,自己出生前時間已存在,你能相信嗎?」
「頑爺,幼陽為何沒變透明?」號豪又問一次。
「頑爺怎麼可能不清楚?」
「他是個一板一眼的人,不會隨便敷衍,於是面色不改地開口。」
「回來后,幼陽有沒有說什麼?」
「你要問的就是這些嗎?」頑爺確認道。「不,還有一個問題。」號豪接著說。「是關於幼陽的事。」
號豪咽下口水。他手臂肌肉緊繃,握住拳頭。「還是該在被幹掉前,先發制人比較好嗎?」
我邊聽邊點頭,幼陽應該是唯一生還的庫帕士兵。
「啊,對。」號豪驀地想起般,提高嗓音。「是遭庫帕射出的刺穿透的傷痕。起先我判斷不出怎麼刺傷的,是冠人告訴我的。」
「比方?」
「據傳,當時發現全部的樹都在地底下相連,於是複眼隊長找到根源,一刀砍斷。砍斷的地方噴出水,淋到複眼隊長。」
複眼隊長挺直背脊,在我們面前靈活地走來走去,邊問道。
「其實我有些問題,想趁其他人不在時請教頑爺。」號豪開口。
「是啊。不過,那只是傳說。何況,不管什麼人,心裏想的,不一定會表現在外頭。即使臉上笑著,很多時候內心都在哭泣。事實上,孩子不見,沒人會不寂寞。我也是,在幼陽被選為庫帕士兵離家時,便徹底體會到這一點。沒人希望孩子離開身邊。」
倒是左邊咬著指甲的捲髮男子,怎麼也會選上?我望著他,有些說不出話。
「掠奪本身就是一種快|感。假如抵抗,便會遭受暴力,小命難保。即使不抵抗,有時也會遭受暴力。打了敗仗,就是這麼回事。」
「是!」我精神奕奕地回答,左右兩人也應聲。
號豪頓時沉默。安靜下來的室內,只聽得到庫洛洛搔脖子的聲響。
不一會兒,號豪發問:「頑爺,在戰爭中落敗,是怎麼回事?」
我一直認為國家成立前,頑爺就躺在這裏。猶如地面的青苔,與這塊土地同化。
我身旁的庫洛洛揚聲抗議:「不是有我在!」「唔,還有貓陪著我。」頑爺回應庫洛洛似地補充。「不過,坦白講……」
「好懷念,那時候仍是星期制。」
「那個人很冷漠吧?」
「是找到庫帕的根嗎?」號豪問。原本默默聆聽的我,向旁邊的庫洛洛確認:「是這樣傳的嗎?」
「她希望兒子回來嗎?」
「不曉得。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原來是這樣嗎?聽著他們的對話,我覺得十分新鮮。一直以為選上庫帕士兵非常光榮,雖然可能是傳說造成的觀感,但我相信獲選為士兵,親人也會純粹感到高興。

22

九-九-藏-書
庫帕士兵的故事
往右看,可靠無比;往左看,忐忑不安,多麼半吊子的狀態。
「今年就是這三人。」複眼隊長大聲說,「你們獲選成為前往打倒庫帕的士兵,做好覺悟了吧?」
號豪站著,深呼吸一口。「那麼慘?」
「城牆外頭。」頑爺回答。我心想,原來如此,城牆有毒刺,幼陽無法輕易進城。但頑爺彷彿看透我的心思,繼續道:「當時冠人尚未補強城牆,所以牆並不高。他應該是沒體力翻越城牆了吧。」
「這樣說來,確實也是。」號豪順從地點點頭。
「小時候見過幾次。」號豪回答,直盯著空中,彷彿那裡浮現孩提時代的光景。「複眼隊長几乎不在城內,偶爾看到他,就覺得很開心。大家會喊著『啊,是隊長!』跑上前。」他一臉懷念。「之後便能向朋友炫耀遇到複眼隊長。」
「嗯。」頑爺似乎早料到號豪會反駁,「這個推論確實不太對。」
「誰破壞的?」
「你把我當成什麼?以為我生下來就是這把年紀嗎?」頑爺笑道。
不久,有人發現遍體鱗傷、意識模糊的幼陽,帶他到冠人那裡。
「你知道複眼隊長的優點嗎?」

24

站在我右邊的是有名的鵬炮大哥,他在城郊養牛為業。應該也不是成天跟牛打交道的關係,他的體型非常龐大。小時候,我們經常玩庫帕士兵的遊戲,把其中一個同伴當成庫帕,不然就把大樹或倉庫當成庫帕,假裝與之作戰;不過,我也經常偷偷跟在鵬炮大哥身後,喃喃低語「庫帕在那裡」,思考消滅他的計策。我們只差五歲,但鵬炮大哥非常壯碩,手臂猶如樹榦,胸肌仿若岩石。甚至有傳聞說,由於胸膛擋住,鵬炮大哥看不見自己的肚臍。
「喏,根據傳說,將庫帕推下懸崖后,迸裂的庫帕體內會猛然噴出水分。士兵淋到會變透明。」
冠人會做那麼過分的事嗎?我和庫洛洛面面相覷。
「庫帕的士兵制度約始於一百年前。」頑爺回答。「第一場戰爭發生在更遠古的時代,我也不是很清楚。」
頑爺沒立刻回話。以為頑爺睡著時,他又冒出一句:「噯,別勉強。號豪,你也有家要顧。」
「冠人是少數的例子。」頑爺斬釘截鐵的語氣,透露出他曾在漫長的歲月中見識過許多國王。「國王這種人,通常不管人民死活,只要會定期送上貢品就好,頂多把人民當成支撐自己生活的柱子。所以,毀壞孩童花一年堆成的石塔時,他笑著調侃:『虧你這麼努力,全都白費了。人生就是如此嚴苛。』」
「那庫帕呢?」
我一時不懂庫洛洛想傳達的意思。不過,即使腦袋理解是母貓生下我,且在我張嘴吸奶前就有人類和貓,也沒有真實感。「總覺得我出生后,一切才開始。」
「坦白講?」
「我們根本不了解戰爭。」號豪解釋,「只曉得很久以前也曾與鐵國打過仗。」
「複眼隊長如何回答?」
「那你幹嘛這樣說?」號豪一臉錯愕。頑爺噗哧一笑,滿不在乎地答道:「要是你接受這個答案,就https://read.99csw.com省了麻煩。」
「我也不清楚。」
「幼陽?」
「複眼隊長心情好的時候,會微微揚起左邊的眉毛。」
「正因是這樣的性格,才能繼承複眼隊長的使命嗎?也才能不厭其煩地,每年帶著庫帕的士兵前去戰鬥嗎?」號豪應道。
「勇敢?」
沒想到我會和鵬炮大哥一起被選為庫帕的士兵。
「你認為,身為複眼隊長的我,能對庫帕的士兵說『好了,我們回家』嗎?」
「出什麼事、碰到怎樣的遭遇都不奇怪。」頑爺歌唱般接著道:「我聽過太多類似的例子。明明是很久以前,卻忘不掉那煩躁的感覺。」
「今年是你們三個選中,身心狀態調整好了嗎?」
終於到出發的日子,我背著行囊,站在廣場。感受著周圍群眾的視線,我心情十分愉快,雖然不是刻意的,卻自然地挺起胸膛。
能夠判斷必須為將來做準備,冠人果然是稱職的一國之君。我想起已不在世上的冠人。
「他小時候的樣子,我記得特別清楚。那是他繼任隊長更早更早以前的事。其他孩子在廣場玩耍,他卻獨自在旁邊堆石頭。從小他就沉默寡言,大家只會說不曉得他一個人又在幹嘛,沒多管他。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堆的石頭逐漸變成一座塔。約莫花了一年左右吧。」
「號豪,這是理所當然的。」
「幼陽逃走後,被其他士兵和複眼隊長合力打倒了吧。」
「看不出是生氣或高興。大家都說,他不會表現出感情。」
庫洛洛的尾巴左右搖擺,「不,倘若傳說是真的,就是砍斷的根飛散,刺死複眼隊長。」
「幼陽倒在哪邊?」號豪問。
「冠人?」
「可是,有個一直在觀察複眼隊長的人,發現一件事。」
「他怎麼講?」
當年頑爺沒躺在床上呢——我默默想著,同時讚歎,原來頑爺見證過複眼隊長的孩提時代。
「噯,總之幼陽倒在城牆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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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那場戰爭,我尚未出生。」
「據傳,庫帕會甩動樹枝,射出尖銳的樹皮和果實。就是那些利器刨挖、貫穿的傷痕。」頑爺的話聲走了調,彷彿是自己被刨空。
城裡的人站在一塊,形成一堵牆。他們拍手、揮手,甚至彎身膜拜。母親的身影也在其中。她用力鼓掌,讚揚著出征的我。不知何時製作的,有人揮舞著旗幟,滿臉笑容。
「超過一年。大家都很驚訝,很佩服。那石塔彷彿在挑戰堆石頭的世界紀錄,非常壯觀。」
「嗯。可是,」頑爺沉著應道:「人總免不了一死,沒必要大驚小怪吧?」
「只是逃回來?」號豪複述,像在咀嚼話中含意。
「是幼陽。」頑爺回答。「他對複眼隊長非常感興趣。」
「當時的國王。」
「我對他的印象,只有很冷漠、很可怕。」
「是冠人的父親。」頑爺接著道。「他說國家規定不能擅自蓋房子,把塔全弄壞了。」
覷向另一邊,虛弱男子遭沉重的裝備壓得腳步踉蹌,我忍不住想抱頭。這種夥伴沒問題嗎?
聽著兩人的話,我想起確實會有「星期」制度。
「是嘛。」
「可能是鵬炮https://read.99csw.com大哥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擔心沒順利打倒庫帕,會害大夥失望吧。」有人這麼認為,但我覺得實在是多慮了。
「是啊,我們又沒打算要聽。」庫洛洛笑道。我們並不討厭聽人類談話。
「由於站在女人身後,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不過,複眼隊長面不改色地答覆:『不必擔心,你兒子確實達成了使命。』然而,她又確認似地問:『那他果然不會回來了嗎?』」
「發現什麼?」

23

「回家?」
「眼下,我們的國家也被敵軍進佔。究竟出過什麼事?」
「換句話說,要是沒能把庫帕推落山谷,便不會被水潑到吧?那麼,自然也不會變成透明。」
「號豪,告訴你,一旦打了敗仗,」頑爺彷彿在諄諄教誨,「會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呃,我們還在這裏——我和庫洛洛說是說了,但號豪當然沒理我們。
「用上一百個慘,再加一百個慘,都不足以形容。」
致詞非常簡短,反倒令我驕傲。比起又臭又長、大夥聽得無聊的演說,快快出征更俐落帥氣。
「連非必要的東西也會被奪走嗎?」
「這麼久?」
「記得是星期丁。」頑爺說。
「哦。」號豪應聲。
「幼陽沒撐過五天,始終在胡言亂語。一下害怕,一下激動,一下道歉,他果然神智不清了吧。加上那身遭庫帕刺穿的洞,實在不像打贏庫帕。」大概是憶起當時的情景,頑爺不禁嘆氣。躺著發出的嘆息,是往上飄浮,還是會從床鋪掉落地面?
「所以,幼陽沒變透明。記得嗎?進家門后,他不停說著『對不起』及『原諒我』。」
「在我心中,不管今天死,或拖到明天才死,根本沒差。縱使等到明天,也沒有任何事能讓我驚訝。」
「就是啊。雖然難以置信,但在頑爺出生前,世界便已存在。」庫洛洛說。
從我的角度看不到床上的頑爺。以為他睡著,卻冒出一句:「號豪,這是什麼意思?」依頑爺的年紀,口齒算是相當清晰,而且不管對象是誰,語氣都像跟朋友說話般輕鬆。
「別說那時候,他永遠比我小啊。」號豪發出笑聲。「以前我們常玩在一塊。幼陽跟著我,後面跟著小他兩歲的弦,三人排成一串跑來跑去。」號豪說得斷斷續續,像是被自己的話鯁住。與其說懷念,更多是對少了中間那個玩伴感到悵然若失。
號豪毫不掩飾內心的不快,「真是令人火大。」
「或許是瞧見幼陽遍體鱗傷地回來,了解到庫帕的可怕。冠人認為得預防萬一。」頑爺解釋。
「庫帕士兵的故事里,母親高興地目送兒子離開。」
號豪在我頭頂上方對頑爺說:「即使如此,幼陽也不算逃走。」
「比頑爺大?可能嗎?」
「戰敗會怎樣?」
鵬炮大哥終於被選為庫帕的士兵,大夥似乎感慨良多,我也很感動。我從以前就覺得,鵬炮大哥或許能與庫帕勢均力敵地對抗。為什麼不快點選中鵬炮大哥,讓他去打倒庫帕?我和朋友都納悶不已。
「十年前,幼陽被選為庫帕的士兵,踏上征途,最後回到城裡。」
「他沒講幾句話。不過,你也記得吧?他身上有被庫帕九-九-藏-書刺傷的痕迹。」
從複眼隊長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想法。他總是睜著一雙大眼觀察四周,極少開口,也像在生氣。
當時,我還能用自己的雙腳走路——頑爺補上一句。
「那石塔在哪裡?複眼隊長堆的石塔。」號豪追問。
「幼陽沒提起庫帕嗎?究竟是何種情況,他怎會回來?」
「當然,我不認為他膽小到一開始就逃跑。他遍體鱗傷,想必是歷經一場激戰。或許是身負重傷,心生恐懼,才逃回來。」
「這形容也真慘。」號豪輕笑,頑爺應道:「是啊。」
「嗯。」頑爺應聲。
「他一板一眼,既沒朋友,也沒家人,或許恰恰適合那種工作吧。」語畢,約莫是記憶忽然在腦海發光,頑爺又開口:「這麼一提,以前圓道上有個女人向複眼隊長發問。」
號豪覷著頑爺的神情,「第一場戰爭結束,是在庫帕的士兵制度建立前嗎?」
嗚哇!我用尾巴搗住眼睛。其實我不是想搗住眼睛,純粹是想表示「好慘」。
「哦,」號豪皺起臉,「是這樣嗎?」
幼陽居然比號豪小,我十分詫異。由於「重返城市的庫帕士兵」幼陽的故事,發生在我出生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古早時代的人物,肯定較號豪年長。
「說什麼是指什麼?」
「發問?」
「所以,複眼隊長回不來嗎?只是變透明,人活著吧?」我想起頑爺的分析,複眼隊長可能是不會變透明的體質。
「頑爺一向達觀嘛。」
「沒能打倒庫帕?」
頑爺的語氣頗開心:「其實,我認為幼陽……」
「是嗎?」
「他只是逃回來罷了。」
「那位母親對複眼隊長說:『他能回家是最好的。』」
「沒了。」頑爺冷冷回答。「堆好后馬上就遭到破壞。」
「冠人講過相同的話。由於擔心幼陽,冠人經常來探望,並告訴我『幼陽應該會努力奮戰』、『要克服恐懼不容易』。或許冠人是了解一切,才這麼安慰我。」
「他總是板著臉。」
「比方,他們去打庫帕,卻只有幼陽回來的理由。」
「不對。」
「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是啊。」
「沒錯。不管變透明或怎樣都沒關係,總之她希望孩子回家。」
「不對,是認真。他是個一板一眼的傢伙。」
「把庫帕推落谷底,無可避免會濺到水,變成透明。那麼,在打倒庫帕前逃走,不曉得會怎樣?」
「若是透明的,你就看不出他渾身是傷了。」
「那女人的兒子前年被選為庫帕的士兵。『我兒子有沒有儘力對抗庫帕?』她問複眼隊長,語氣很迫切,我印象十分深刻。明明年紀比我大,她卻像個孩子般無助。」
「好像吧。」
「之後冠人把城牆加高,還鋪上成片的毒刺。」號豪插話。
「我一直躺在床上,也沒有家人。你們不來看我,我大概明天就會死掉。不必等戰爭,我已處在岌岌可危的狀態。我一個人什麼都辦不到,死活全依你們的意思。某種程度上,我早看開,乾脆順其自然。」
大夥離開頑爺家后,單獨留下的號豪把頑爺便溺用的容器拿到屋外的水缸清洗,再回到床邊。
「真是出乎意料。」明明是發生在孫子身上的大事,頑爺卻說得雲淡風輕,彷彿在談論睡著時貓偷舔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