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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多姆,你去見那隻老鼠幹嘛?」
他們轉向聲源處,即背後的門口,正確地講,是人類的出入口。那裡有道圓木門,門喀噠喀噠搖晃著。
「你們不是一直認定老鼠不會講話?其實是半斤八兩吧。不過,你們真能遵守照約定,不襲擊老鼠嗎?」
「欸,那是在幹嘛?他們的臉怎麼是那種顏色?」公主慢半拍地為我們吃驚過的事情吃驚。
前方的兩隻老鼠對望一眼,「那又怎樣?」
經我一問,老鼠才注意到蟲子。
「為何你會這麼想?」
「我也答不上來,直覺吧。」
「國境,離這座城市很遠的地方。或許是你住的地方。」
「但庫帕會。人類以前好像會為了消滅庫帕而出動。」
聽到突如其來的開戰宣言,廣場上的人類想必都臉色發青,不知所措吧。不,搞不好會沒真實感,茫然若失。自己的國家在遙遠的某處與別國發生戰爭,應該是距離遙遠的恐怖,但他們能夠想像這事不關己的恐怖,視情況或許會降臨在目前生活的城市嗎?
「這麼說,那是鐵國的老鼠?」我推測道。
「鐵國?」老鼠反問。
「多姆。」加洛呼喚我。
「光吃粉沒味道,我們平常不太會過去。倉庫空氣中總是飄著粉,待久會呼吸困難,而且視野不清,不太好玩,也不好睡,我們頂多跟著需要粉做食物的人類走一趟。約莫是這個緣故,老鼠才會當成根據地。」
回頭一看,廣場另一頭,恰恰就在對面的第一條圓道旁,站著一群人。
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那會不會是老鼠下馬的聲響?馬的腰上捆著行李,老鼠能藏在裡頭。」
「什麼時候?」
不,仔細想想,我的職場也一樣。只要部長異動,業務方針就會隨之改變。打內線通知「不能讓我們部門的職員做白工」的新部長,即為一例。
「多姆,怎麼辦?」加洛瞄向我。「你答應老鼠,再也不襲擊他們吧?那包括我們嗎?」
「咦,什麼什麼?那透明士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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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們也非常震驚。」
「陷阱是指什麼?」
「沒做什麼?」
「我們以前待的地方確實有人類,可是,跟這裡有些不同。沒有如此堅固的房子。有水源地,生長著草木,人類住在用木頭蓋成的簡單屋子。是一下雨就會濕掉的簡陋房屋。」
「什麼是戰爭?」我曉得「遠方來的老鼠」不是在裝傻。他們對人類的特徵沒興趣,對人類的行動,也只曉得大概。
大概是麵粉或米粉之類的吧。
聽到我的解釋,老鼠一臉茫然。「國?」他歪著頭,不安地左右張望。
「我們才吃驚好不好。」加洛說。
「我也不曉得,大概是想聽聽國外的事吧。或許……」我靈機一動,還沒細細尋思,便脫口:「在『遠方來的老鼠』住的地方,貓與老鼠是和平共存的。」語畢,我強烈地感覺或許真是如此。「所以,他勸這邊的老鼠找貓談判。由於他們成功和解,才認為可行。會不會是這樣?」
「先前跟我們國家打仗的敵國。」
城裡的人排成一列。並非整齊劃一,而是有些散亂,顯然不甚情願。一群持槍的鐵國士兵包圍他們。廣場四周的民家也有鐵國士兵,似乎正在拖人出來,好調查屋內。
「杉樹?」
聽到人聲,我再次望向廣場。丸壺衝出隊伍,想毆打旁邊的鐵國士兵,但很快遭到壓制。丸壺實在太衝動了。
老鼠沉默片刻,搖搖read•99csw•com尾巴。「我不曉得怎麼形容。」見他苦惱著,我們耐性十足地等待,不久,他回答:「算是災禍吧。災難,或者是悲劇。老鼠會死掉,不是因為被樹壓死、被水沖走、生病,就是被貓抓住。如同我們無法和突來的豪雨、導致手腳麻痹的疾病對話,我們也沒想過能和貓對話。」
我沿著牆壁前進,來到後方,發現地面附近的牆壁破損,開了個小洞,於是湊上鼻子。我們貓依靠鬍子測量空間,確認能否通過。只要鬍子進得去,身體就進得去。尾巴會自己跟上來。
「當然是你。」葛雷緊接著說。
粉袋上,有隻老鼠出聲:
「是的。」「遠方來的老鼠」回答。他確實是在講話,嗓音聽起來卻有些乾燥無味,就像純粹的聲響。「我在平常生活的地方醒來,發現附近倒著人類,及疑似打鬥聲。」
「直覺是什麼?」
「莫非……」昨天遲到的那隻馬,上面坐的就是老鼠嗎?
「那個袋子是綁在那巨大動物身上的行李。他躲進去后不小心睡著,醒來時,已到這座城市。」
「他們怎麼可能懂?」加洛不耐煩地把前腳探向老鼠。
我望向加洛他們,提議:「找一隻貓當代表,去見『遠方來的老鼠』吧。要推派誰?」
「蟲子硬被吵醒,你們會介意他們感到困擾嗎?」
「那麼,各位有何打算?要去見『遠方來的老鼠』嗎?」老鼠語氣平淡,彷彿對廣場的情況毫無興趣。
「不是有蟲子在飛嗎?目前的季節,這種蟲子應該躲在地底下休息。那是他們的習性,然而,此刻他們卻在空中飛,你們知道原因嗎?」
「巨大的陌生動物?是馬嗎?」老鼠似乎不曉得馬的名稱,或許對馬的名稱根本沒興趣。
我忍不住想插嘴問清楚,究竟是何種情況。「那是人類戰爭開打的地方嗎?」
「那隻老鼠,啊,我們稱他為『遠方來的老鼠』,那隻『遠方來的老鼠』……」
「假如是老鼠弄出的聲響,就不會是透明士兵。」
搞什麼啊?我有點啞口無言,連笑都笑不出來。弦想必是拼了命,但這麼全心相信世上有庫帕士兵,真的好嗎?
由於原本是靠獨裁社長傑出的領導力及經營手腕獲得成功,後來公司猶如無頭蒼蠅,發展方向亂七八糟,風評愈來愈差。
「所謂的戰爭……」我思索著該如何解釋,其實我不是很明白。我想,這個城市的人類應該也不完全明白吧。「這邊的國家和鐵國,兩邊的人類不是在對抗嗎?許多人類互相殘殺。」
「咦,那是什麼?」公主看著我們。「早知道我也去廣場湊熱鬧。你們怎麼不喊我一聲?」
「在你們的認知中,或許現在之前的時間全是『以前』。以前就是以前。」為了說服自己,我喃喃道。「你以前住的地方,可能就是那種樹怪與人類抗爭的地點。」
「我在倉庫見到那隻老鼠。」多姆老弟回答。
此時,後方傳來吵嘈聲。是人類。
「啊,也是。」加洛恍然大悟,開始理毛。
我不知道老鼠的時間觀念如何,所以無法精準掌握來龍去脈。老鼠的「以前」,與我們認為的「以前」一樣嗎?「現在」就是「現在」嗎?
「你是昨天騎著那隻巨大的動物——馬,來到這座城市的嗎?」
「唔,聽說八年前冠人曾向大家解釋。」
「來自太古的指令。」我再清楚不過。「確實,這不是憑自身意志便能解決的問題。現在我也好想撲上眼前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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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不知不覺來到這座城市。」
我納悶地轉頭,他說:「你舌頭忘了收。」
原來如此,也有這樣的看法——老鼠一本正經地沉思。
貓的情況則相反,因為沒有領導者,很難進行生活的重大變革。多姆老弟的主張似乎就是這麼回事。
「發生什麼事?」公主把一雙大眼睜得更大,接著像要對焦般眯起。
「以為我們沒那種能力嗎?」
「你是昨天的貓吧?我剛剛大致聽過說明。你想跟『遠方來的老鼠』談話?」
「喂,老鼠啊,那個來自遠方的老鼠逃進袋裡,然後呢?」加洛催促道。
「為了逃離那場騷動,我不假思索地跳進附近的行李。」
「不過,其實我也不懂戰爭到底是怎麼回事。」公主插話。
「那是叫做馬的動物嗎?原來如此。」老鼠冷靜地出聲。「來自遠方的老鼠,就是騎著那動物進城。他一路搖搖晃晃,注意到時,已身在這座城市。」
是戰爭即將結束前的情景嗎?那麼,是幾時的事?
「可是,老鼠辦到了。他們一眨眼就改變全體的方針。」
「是啊。比自己更弱小的東西,誰也不會放在心上。因此,我們從未深思過你們的處境,這不是在耍賴。不論是誰,都會不知不覺帶給周遭困擾吧。」
「若是方便,」我提議,「能不能讓我見『遠方來的老鼠』一面,跟他談談?」
久違的倉庫內,空氣一樣污濁。
「從沒想過貓聽得懂我們的話。」
「看樣子,老鼠很怕你們貓。」我驀地想起,多姆老弟口中的老鼠主張「與其說貓是動物,更接近災禍」。總覺得老鼠很達觀,字義上看來雖然奇怪,但遠比我們有人品修養。
四下張望,老鼠已銷聲匿跡。剛才一騷動,他們便躲到別處避難了吧。
「從第二條圓道往西北方前進,有座保管粉的倉庫。老鼠帶我去那裡。」
「老鼠連戰爭都不曉得?」加洛笑道。
毫不保留、毫不遲疑地全盤托出,是所有老鼠共通的特質,還是這隻「遠方來的老鼠」的個性?
那是一家銷售鮮花的公司,遭其他企業收購后,高層大換血。
老鼠浮現「你們究竟在談什麼?」的表情,望著這裏。他正襟危坐,一副心無旁騖的模樣。我怕輸給體內沸滾的慾望,決定舔舔背後的毛,打理打理,轉移注意力。
「可是,昨天老鼠相信我的承諾。他們根本沒想過我會隨意毀約。背叛他們,我會良心不安。」
「你跟庫洛洛說過嗎?」加洛問。
「他告訴我們,『只要老鼠開口講話,貓也能聽得懂。』」
「透明士兵,請救救我們。假如你是變成透明的庫帕士兵,就是這個城市以前的居民吧?」弦站在圓木組成的門外,語氣急切。「這個城市的居民都被抓出家門,情況不妙。女人和小孩可能會集中到別的地方,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遭殃。昨天城裡的女人差點受到襲擊,不曉得今後會如何。你若是來救我們的,現下是緊要關頭。請快點出來,趕走鐵國士兵吧。」
比起透明士兵前來救國的想法,老鼠跳下馬的解釋現實許多,也無趣許多。
「在那之前,那裡的人也沒做什麼。」
「即使如此,聽到老鼠從沒想過能跟我們溝通,滿驚訝的。」多姆老弟應道。「恐怕他們也沒把貓當成動物。」
此時,倉庫搖晃一下。
我當場跳起,爬上皮袋。我覺得躲起來比較好,只是,朝皮袋九九藏書山頂跑時,老鼠當然都嚇壤了。老鼠集團鬧哄哄地移到左側,滑過皮袋表面般往下沖。儘管體型嬌小,但十隻以上的鼠群朝同一方向前進,皮袋山被壓得傾斜,終於崩塌。三個裝著粉的皮袋「咚、咚」地掉落。袋中的粉飛散,瀰漫在四周。一片霧茫茫,站在皮袋上的我不禁閉上眼,不停打噴嚏。
「人類在那裡做什麼?總是在打鬥嗎?」如果是戰場、國境附近,人類應該隨時隨地都在互相廝殺。
弦說,沉默半晌。門發出「吱」一聲。
我穿過袋子之間的空隙,來到空曠處。剛才那隻老鼠看到我,頷首致意后,抬起頭。我跟著望去,袋子山頂端站著一排老鼠。
「那傢伙很博學,或許會有妙點子。」
緊接著,我聽見一道尖銳的聲響,近似巨人猛力拍手般的破裂聲。正確地說,我不是聽見,而是感覺到震動。背部到尾巴的毛瞬間倒豎。
「我們非常震驚。」
「能不能直接講重點?」加洛似乎失去耐性,語調變得有點刺耳。「遠方來了只老鼠,所以怎麼啦?」
「那還用說嗎?」加洛吐槽。
有人來了。
我訂閱的股票投資雜誌一換總編,內容傾向馬上跟著變,專題報導的編選也會反映出個性。
「貓沒有中心領袖,毫無向心力。我們不曾一起做決定,然後遵守。在這層意義上,人類有國王,或許較接近老鼠。」
我循來時路離開倉庫。繞倉庫一圈,回到圓道后,我看見弦站在倉庫門口,耳朵貼在圓木門上。倉庫里是否真有透明的士兵,他一定也半信半疑,卻仍想抓住任何一絲希望。
「樹就是樹。」
「那貓呢?」我追問。「不是巨大的動物嗎?」
「粉就是粉。用植物磨成,可溶於水,或混合其他材料,搓成丸子。是吃的。」
「出動去哪裡?」
儘管聽見我們的對話,老鼠卻頗為從容。縱然語言相通,思考迴路也不同嗎?我實在想不透,他如何面對可能遭攻擊的情況。
「哎呀,『遠方來的老鼠』,多沒創意的稱呼。」葛雷笑道。
我不懂什麼是「以中心的老鼠為中心」,不過,那隻代表和我談判的老鼠,就是所謂「中心的老鼠」吧。和「遠方來的老鼠」一樣,命名很單純,但也反映出他們質樸的天性。
「十年前是多久以前?」
「樹不會變成蛹。」
「可是簡單明了。」我回應。
「你們怎麼決定?」老鼠問。
「那個陷阱?哪個陷阱?」
「不,只是從沒有想過我們能與貓對話。」
「一直到十年前。你沒聽過類似的事情嗎?」
「不過,『遠方來的老鼠』告訴我們,貓也聽得懂老鼠的話,然後提議,或許能試著坐下來談談,請貓不要再隨意攻擊。於是,以中心的老鼠為中心,大夥一起動腦,進行昨天的計劃。。」
「樹變成蛹后,有時會動起來作亂。」
「中心的老鼠」相當聰慧,他立刻應道:「原來如此,我們並不介意。你的意思是,對你們而言,老鼠就像我們心目中的那些蟲?」
倉庫里的我,無法回應弦的期待。
「庫洛洛。」
我想起一支最近賠錢的股票。
「與我們共通的部分當然聽得懂,但人類對老鼠而言,純粹是巨大的動物。」
「啊,那是不是發生戰爭的地方?」我問。提到人與人打鬥的場面,我第一個就想到戰場。
明明禁止外出,弦實在太亂來。我頗為傻眼。
「那是鐵國的士兵啦。他們在臉上塗抹泥巴或草木的顏色,打仗時大概就是用這副模樣上戰場吧。」九九藏書加洛解釋。
「你聽誰說的?」
「可是,」公主的尾巴甩過來,「即使想著不要襲擊老鼠,你真的辦得到嗎?喏,庫洛洛常掛在嘴邊,驅動我們的是……」

35

「你以前到底生活在哪裡?這個國家的某處嗎?」我發問后,才想到在他們的認知中,根本沒有國家可言,要問明白得費好大的勁。「喏,是像這座城市一樣,有人類的住家嗎?還是……」
不僅是公司,國家也不例外吧。
那是指其他的城市嗎?還是鐵國的某處?他確實是從城外的地方來的,但不清楚究竟多麼遙遠。老鼠的時間和地理觀念似乎都很隨便,即使問「有多遠?」也只能得到「很遠就是很遠」的回答。
「還沒。」
聽著他的話,我湧出一股親密感。漸漸地,他在我心中不再是單純的貓或多姆,我突然想叫他「多姆老弟」。就像讀過企業創立的幕後傳奇,或該社長的自傳后,會對持有股票的企業產生親近感。
「遠方來的老鼠」沒表現出感情(或者說,我不會分辨老鼠的感情),注視著我問:「你想知道什麼?」
包含小貓在內,在場的七隻貓,瞬間豎起尾巴。
「人類互相廝殺嗎?」
沒多久,兩隻老鼠輕巧地跑下皮袋。
「我們待會兒要去頑爺家集合,如果方便,能不能協助我們對抗鐵國士兵?」
「多姆,這些傢伙大概不懂什麼是國家。」葛雷出聲。
「於是,我在袋子里啃著玉米粒,不知不覺睡著。」
「他們栽種植物來吃,或去森林抓鳥吃,其他就是活動身體、講話,沒特別做什麼。只是過日子。」
尾巴先起了反應,我注意到有聲響。老鼠也痙攣似地發抖。「中心的老鼠」和「遠方來的老鼠」後退幾步。
「原來如此。」
「直覺就是直覺。」
「戰爭?」
然而,接下來的八年,日子平靜地過去。所以,對這座城市的人民,戰爭就像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風暴。庫洛洛表示,頑爺是這麼說的。
「啊?喔。」我立刻縮回舌頭。
老鼠解釋:「昨天從遙遠的地方來了一隻老鼠。從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一隻不認識的老鼠,騎著巨大的陌生動物到來。」
「也不能算完全答應。」我並非想抵賴。「總之,還是得跟大夥商量。」
只見丸壺被推開,一屁股跌個四腳朝天。
「莫非什麼?」加洛問。
「什麼粉?麵粉嗎?」
「這位就是『遠方來的老鼠』。」「中心的老鼠」看著左邊的老鼠介紹。
提到「森林」,遠離這座城市,又有森林,我只能想到一個地方。「啊,那有沒有會動的杉樹不時出現?就是杉樹的庫帕。」
右邊是「中心的老鼠」。雖無醒目的特徵,但他的額頭有個小白點,可當成記號。
我嚇得渾身一震,尾巴的毛倒豎,臉頰緊繃,發出「嗄」的威嚇聲。
「那人類又是如何?」我問。「你們靠近過人類吧?聽到人類交談,懂他們在說什麼嗎?」
「什麼意思?」
起先我無法理解他的意思。沒料到在老鼠心目中,貓居然就像一種疾病。
「有貓和老鼠。」我回答,只是弦應該聽不見。
「追根究柢,戰爭是怎麼開始的?」加洛語帶不耐。「多姆,你講講看。」
「那要歸功於……」多姆老弟斟酌著措詞,「他們有『中心的老鼠』。」
「遠方來的老鼠」沉默片刻。他的眼睛轉個不停,是在回溯記憶嗎?
無數個牛皮或羊皮製成的大袋子堆疊在一起,佔據倉九*九*藏*書庫一半以上的空間。袋裡裝著植物磨成的粉。
「啊。」我忽然想到一點。
倉庫里響起小小的振翅聲。黑金蟲在飛,猶如在半空中畫線般優雅地迴旋,大概是從某處溜進倉庫。我的目光追逐著蟲子飛行的軌跡,老鼠們則不怎麼在意。
「昨天,製作抓我們的陷阱時,你們不是使用植物?大概是從土裡拔出植物時,破壞了這種蟲的巢穴。」
「杉樹的庫帕?」「遠方來的老鼠」似乎無法理解此一詞彙。不,這樣敘述確實太沒頭沒腦,我反省了一下。「你知道杉樹嗎?」
「不過,我們有必要費工夫遵守約定嗎?」公主略嫌麻煩,「又沒益處,維持現狀不是挺好?」
「庫洛洛是聽頑爺說的吧。」庫洛洛總是從頑爺那裡獲得各種消息。八年前的某一天,冠人走上高台,向全城人民宣布戰爭開始。
倉庫外傳來弦的話聲。
冠人似乎告訴人民:「這座城市暫時不會受到影響,可是請大家別忘記,我們的同胞正在國境上奮勇作戰。」
「我的問題被忽視了。」
「有人嗎?有人在裏面嗎?」

34

他一個人打不開圓木門吧,傳來使勁推拉門板的喘氣聲。約莫是察覺我們的動靜,以為有人在倉庫。「請開門!」他搖晃門板喊著,「裏面有人吧?」
「如果你是透明士兵……」弦接著說,我倏地睜大眼。視野依然矇著粉霧,十分模糊,但還不至於無法動彈。剛爬上皮袋山,我立刻決定下去。回到地上后,我走近門口。
「怎麼?」加洛望著我。
「是說……」我呼喚老鼠。
「理由之一是,那個袋子傳出食物的香味。」
「啊,原來如此。就像你說的。」「遠方來的老鼠」用力點頭。「好多好多人類在爭執打鬥。」
「那老鼠是從哪裡來的,這一點並不清楚。」老鼠接著道。「原本他住在很遙遠的土地,目擊許多人類經過,及人與人打鬥的場面,慌忙逃進袋子里。」
「一種樹。」
那第三隻馬停在廣場后,發出跳下馬的輕微聲響。不單是我,站在附近的人類也聽見了。這段插曲,強化人類祈求庫帕士兵變成透明,前來援救的願望。
對方俯視著我,應該是「中心的老鼠」吧。
「嗯,倒是沒錯。」我附和。
哎呀——我心裏唉唉叫,尾巴像要捂住眼睛般搖晃。其他的貓也做出相同的舉動。「丸壺真是顧前不顧後的傢伙。」加洛目瞪口呆。
樹就是樹。人就是人。很遠就是很遠。對老鼠而言,事物似乎就是這樣。
「然後呢?」興緻勃勃追問的我,顯得有些好笑。
「感覺是有一方攻擊另一方。然後……」「遠方來的老鼠」望著身旁的「中心的老鼠」說,「我發現那個陷阱。」
簡而言之,社長、執政黨、為政者、「中心的老鼠」念頭一轉,組織的方針便會不同。
「那麼,你去見了『遠方來的老鼠』嗎?」我問多姆老弟。一直坐在我胸口的他,身體隨著我的心跳微微上下起伏。
倉庫的門關著,好幾根圓木綁成的板狀物堵住出入口。要進去時,至少得由兩個人合力搬開,所以我們貓沒辦法從大門通行。
「嗯,那真是不可思議的動物。又巨大,又迅速,完全看不出究竟沉不沉穩。」葛雷似乎也在廣場目擊到馬的出現,神情帶著畏懼與憧憬。
「什麼事?」老鼠一板一眼地回話。
「庫洛洛真是無所不知。」
「非常困難。何況,根本不可能要所有的貓立刻改變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