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那麼,有沒有查出屋裡的狀況?那兩隻老鼠看到什麼?」
在前面。鵬炮大哥和捲髮男在很遠的前方。
「號豪他……」說到一半,我想起在冠人家看見的景象。「對了,庫洛洛,你知道冠人家裡有秘密房間嗎?」
突如其來的強光,似乎驚嚇到庫帕。我們連庫帕有沒有眼睛都不清楚,總之,庫帕的樹枝放開我的衣服。
我轉向庫洛洛,「切割?切割什麼?」
「一開始,你不是說鐵國和你們國家,就像切成兩半的圓,大小相等嗎?」
每當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我便瞬間清醒,隨即打起盹。像這樣不知待了多久。
「庫帕掉落谷底沒?」捲髮男問。
「不管在何種環境,人類都能夠適應。」很久以前,我在剛調去的新部門吃盡苦頭時,一名女同事這麼安慰我。如今,我覺得或許她真的沒說錯。因為我逐漸習慣與貓聊天。
「是號豪。」酸人臉上的笑容加深。「聽說,號豪供出你的名字。」
兩隻老鼠對望一眼,似乎是在確定誰先開口,而不是在商量要說什麼。
儘管受到懷疑,「中心的老鼠」並未生氣。他回一句「嗯,我了解你的心情」,未免正直過頭。我不禁想求教:到底要怎樣才能維持那種崇高的美德?
「找酸人過來?為什麼?」弦問。
「我剛剛在冠人家,酸人的態度簡直像已成為鐵國的一分子。據葛雷的目擊情報,酸人似乎暗中陷害號豪。」
可是,準備已完成。
「嗯。」菜呂點點頭。醫醫雄則懷疑,酸人不會照他們預想的行動。
此時,一陣劇烈搖晃,像是重物撞擊地面,震撼四周。我知道,庫帕總算掉進谷底。
「不會簡單了結?什麼意思?」醫醫雄問。「接下來才算正式接管嗎?」
複眼隊長的話聲衝進耳膜。咦?我往旁邊一看,複眼隊長的手朝下揮舞,做出以掌心壓住地面的姿勢。
四下豁然開朗,陽光展臂迎接我。
「現下並非黑金蟲的季節。」丸壺質疑。
「到底是誰,撒謊害號豪被抓走?」丸壺單純感到憤慨,鼻翼翕張。
「很難說。」庫洛洛興趣缺缺地舔前腳。「帶著毒藥在水缸里下毒,除非做得巧妙,否則會引起懷疑。」
「那是什麼?」庫洛洛眯起眼,想透視袋內。
「中心的老鼠」回過頭。「怎麼?」
腳差點絆在一起。
「中心的老鼠」喚來我委託調查的兩隻老鼠,他倆輕巧地走到我面前。
「酸人的立場也變弱了。」我感慨道,「或許本人最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若我依你所言,成功勸其他的貓不再攻擊老鼠,最後你們卻告訴我,其實你們沒看到值得報告的事,該怎麼辦?」
「說出名字后,那兩個男人呢?」
幾時從蛹變成這模樣的?
「做為交換,能請你們停止攻擊嗎?」「中心的老鼠」說,其他十幾隻老鼠一動也不動地聽著。「我想,今後也會碰到類似的情形。你們進不去的地方,我們進得去。你們看不見的情景,我們看得見。甚至……」
「我誇獎你。」「中心的老鼠」應道。
忽然,我感覺鬍子陣陣抽|動,察覺是鼻子對氣味起反應,倏地睜眼。
「我們有事拜託你。」醫醫雄打算實行丸壺提出的方案吧。
「可是,要怎麼到冠人家動手腳?一靠近就會引起注意。」弦問。
庫帕就在身後。「咚!咚!」的樹木腳步聲,及隨之飛揚的土塊,從背後撲天蓋地而來,灑在後頸上。
我手足無措,已有可能被庫帕殺死的心理準備。想到再也沒辦法踏上地面,不禁後悔,早知道就更珍惜站立、行走的每一個動作。
「頑爺,」菜呂既擔心又怯懦地開口,彷彿在窺看逼近的傍晚夜色。「這次會不會發生同樣的情況?」
不料,「覺得正好的是我。」酸人以不容分說,充滿壓迫感的語氣打斷。「我也在找你,醫醫雄。」
「於是,鐵國士兵抓走遭點名的男人,長時間毆打及刀剮,嚴刑折磨后,逼他說出一個名字。」
繩索就在眼前。
「國內的人類都如此認為,我沒懷疑過。」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
「可是,獨眼兵長……」
「又聚在這裏,你們到底在想什麼!」酸人粗聲粗氣,態度依舊高高在上,宛如一把割開空氣的小刀。
其他人不懂頑爺話中的含意,神情十分緊張。
複眼隊長的話點燃我體內的火焰。我以無形的手煽起火苗,很快蔓延全身。選上庫帕士兵的我,不能暴露這種丟臉的醜態。
「假設鐵國的面積是五十,這個國家只有一。」
「你們曉得從前也和鐵國打過仗吧?」頑爺繼續道。「小時候我成天聽大人談論戰爭的恐怖,聽到快受不了https://read•99csw.com。」
「不,他倆似乎接受你的委託。」「中心的老鼠」以尾巴指示旁邊的兩隻老鼠。「依照約定探看屋內狀況后,折回來卻發現你在睡覺。隨便吵醒你,或許會被攻擊。如果逃走,又違背約定。他們煩惱很久,只好找我商量。」
這已接近強詞奪理。從昨天開始和老鼠打交道,我便發現他們太過老實,根本沒有趁火打劫之類的念頭。可是,只有一點也好,我想知道號豪的狀況,所以試著挑釁對方。
「確實如此。」多姆老弟同意,應該也不是一時激動,但他伸出爪子,掐進我的胸口皮膚,好痛。「人類都說,戰爭拖那麼久,是因兩方勢均力敵。」
丸壺愁眉苦臉地說:「目前,鐵國的士兵應該都為了號豪的事聚在冠人家,沒瞧見有人巡邏,外出並不困難。」
我望向冠人家的牆壁。
「地底下有房間,是秘密房間。號豪被帶到那裡。」
「你們又來抓我?我可不會乖乖就範。」別看我這樣,我才剛一掌打下黑金蟲。
「那就是我們國家的人們都誤會了。」
聽到這句話,我一頭霧水。「這是指什麼?」
「但就是有蟲飛進來,還是貓幫我打落的。」
我會撞上去,隨追趕過來的庫帕一塊墜落山谷吧。
原本應該在我通過後再拉起,不然我也會撞上繩子。
可是,我停不住。視野旋轉中,我看見地面的盡頭,前方就是山谷。我伸手觸地,試圖靠十指煞車,卻僅僅撫過。再使勁下壓,隨即傳來一陣鋒利的痛楚和清脆的聲響,指甲斷裂。我會滾下山谷嗎?
「可怕狀況。」醫醫雄重複道。
來不及思考,身體已滑落。我伸出雙手,順勢撲向地表。一個前翻,橫倒後繼續滾。一路泥土刮刺皮膚,我身體斜傾,不停翻滾。
赫然睜眼,就看見地面。我急忙翻身,於是肩膀著地。雖然疼痛,但我滾著滾著,很快便站起來。
轉達情報的他們,對國家和國土大小似乎毫無興趣。
我邊滾邊睜大雙眼。面朝上方時,瞥見一棵巨大的白杉飛越藍白色天空。庫帕被繩索絆到腳,失去平衡,往前傾倒。
所有人都發出不成聲的呻|吟。
「頑爺,」菜呂求救似地問,「號豪會怎樣?話說回來,鐵國士兵真的是號豪殺的嗎?」
多姆老弟腦袋很聰明。如他所言,向敵人誇耀自身的力量,應該是正確的戰略。
「然後,鐵國的士兵問:『還有其他同夥試圖反抗嗎?』」
我的身體停止滑行,指甲斷裂處滲著血。
「號豪會講出誰的名字嗎?」醫醫雄冷冷應道。
「號豪也這麼講。」有人附和、看來,對「唬豪遭到冤枉」的事,無人存疑。
「『跟這個國家相比,鐵國非常大。』」老鼠應道。
接著,我便被拉上去。杉樹長出許多枝幹,其中一根枝椏的尖端勾扯住我背部的衣服。
「兵長是這麼說的。」另一隻老鼠點點頭。「鐵國跟這個國家相比,非常大。大到根本無從比較。」
「昨天解釋過,唯獨此事,我不知道該怎麼停止。不能保證貓不會攻擊老鼠,也不認為能想出停止攻擊的方法。我只能給你口頭約定。」
「我相信號豪。」弦宣誓般地說。「他不會拖別人下水。」
「中心的老鼠」瞥旁邊的兩隻老鼠一眼,回答:「關於這件事……」他介意著身後的老鼠,「我們認為應該稱為交換。」
「哦,水缸。」醫醫雄依舊語氣平淡,但似乎有那麼一點起勁。
複眼隊長拉扯我的胳臂,我才發現自己癱坐在地。我嚇到腿軟,無法支撐身體。我應著「是」,想要站起,隋即又癱坐下去。
「摻進水裡?」弦有些疑惑。
「很困難嗎?」「中心的老鼠」的口氣平板乾燥。
衝出森林后是一片荒地。
「這樣如何?」丸壺提議,「找酸人過來。」
身子往前傾。
鵬炮大哥的神情緊繃,是在擔心我嗎?還是,被我身後的庫帕震懾?我無從判斷。
「八成是想強調他們多麼強大,稍微誇張了點。」
「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有人提出疑問。
「要如何證明,你們順利取得那個房間的情報?」
「鐵國的傢伙下令:『晚點會詳細說明,在那之前,各自待在自己的家裡。』可是,一名男子當場遭到逮捕,罪名是『企圖反抗』。之後,他被帶往某個房間。」
「聽好,鐵國的士兵拷問號豪。我不清楚詳情,總之,號豪報上你的名字。看來,號豪似乎準備拖你下水。」
「找我?」醫醫雄指著自己。
「喂,小子,這邊這邊!」聽到呼喚聲,我倏地清醒。臉頰好痛——回過神,地面就在九-九-藏-書眼前。我不知何時倒地,慌忙起身,摸到的泥土裡摻著小石子,粗糙的觸感刺|激我找回意識。
「聽著,鐵國的兵長要我帶你過去。」酸人撇著嘴巴。那是他看到人們不知所措、傷心悲嘆時,感到歡喜的表情。
「嗯。」
丸壺緊緊皺眉。「可是,他怎會說出別人的名字?不是沒同夥嗎?他到底報上誰的名字?」
「我是指,號豪被帶走,很可能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為什麼?」
複眼隊長仰望著我,往後退一兩步。與其說是逃跑,更像是拉開距離,思考對策。
「會是誰的名字呢?」頑爺的口吻很輕鬆。「誰的名字都行。除非供出同夥,否則他會不斷受折磨、遭千刀萬剮。所以,他拋出一個名字。至於那個人是誰,鐵國士兵都無所謂。」
「原來如此。」
「還在半空中吧?」鵬炮大哥走過來,想窺探谷底。
再過去肯定就是山谷。
「只是?」
是杉樹。它用不知該稱為腳還是根、分成三叉的樹榦踏著地面,也就是用三隻腳引發巨大的震動。同時,許許多多的樹枝朝四面八方延伸。樹枝前端掛著葉片,宛如垂下的手掌。
「啊,果然是這樣。好,很棒的點子!」丸壺亢奮地高喊:「就這麼辦吧,快!」一副要立刻飛奔出去,拿毒藥潑敵國士兵的模樣。
醫醫雄陷入沉默。
「不曉得,不過依話中的脈絡,應該是身體的哪個部位吧。」
「秘密房間?有這種玩意?」
意外的是,人們似乎頗興奮。原以為大家反應會很冷淡,嫌「區區黑金蟲的毒能幹嘛」。
「對啊。」丸壺興奮不已,「沒錯,把毒藥摻進水缸就行。士兵住在那棟屋子,總要喝水吧。這個點子好,或許能把他們一舉消滅。」
「這樣啊。」醫醫雄應道。
哦……我一陣內疚。唔,那件事。我不打算扯謊,坦白承認:「其實,我還沒好好跟大夥談過。」
覆著白皮的大樹,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山谷中。
「其實,我發現反擊的手段。」待頑爺講完「上一場戰爭的可怕往事」,醫醫雄開口道。
哦,原來如此!我不禁歡呼。
「又去?」
「受不了,他就是這麼魯莽。」
「啊,等等。」我喊住他。

45

我閃避四下聳立的杉樹,焦急狂奔。
床上響起頑爺的話聲。「你們真愛湊熱鬧。明明禁止外出,卻又跑來看我。」他笑道。
醫醫雄向其他人說明:「今天有隻黑金蟲跑進我家。」
「怎麼!你不是這麼沒用的傢伙吧!」複眼隊長大喊。「你不是要保護城裡的人,才來到這裏嗎?你不是來戰鬥的嗎?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
庫帕士兵的故事
周圍凈是杉樹。由於枝葉遮擋,四下一片幽暗。陽光照射不到,全是樹蔭。
「悠哉?」丸壺語帶不滿。「我們哪裡悠哉?」

47

「咦?」
「什麼意思?」
「你們真守信用。」這不是諷刺。明明要逃也行,我挺佩服老鼠的正直。
「穿過牆上的洞后,你們在房裡有沒有看到人類?」「中心的老鼠」詢問。那情景就像人類的大人向小孩進行簡單的問答。
某日,我們穿梭在森林里時,大地忽然震動,白色杉樹從後方追過來。
雖然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但我立刻醒悟「這樣就好了」。我就是被選來打倒庫帕的,能夠順利引導庫帕絆到繩子,並一同命喪谷底,也算是得償夙願。
「我前往頑爺家。」
我認為這點子不壞。
「怎麼?」
「咦?」
「我猜是黑金蟲,剛才醫醫雄在家裡磨蟲子。」
我們早就曉得後續會怎麼發展。庫帕碎裂,含有的水分會噴洒出來。一旦淋到,我們就會消失。
「它飛進醫醫雄家。」我沒解釋可能是老鼠不慎挖開黑金蟲的巢穴,而是自誇:「是我打下的。」就像這樣——我慢動作示範如何躍起打蟲。來,睜大眼瞧仔細。
「獲得釋放。」頑爺回答。「他們保住一命,重獲自由。然而,雖然命還在,人卻等於死了。難道不是嗎?他們供出無辜的朋友,受到周遭白眼相待,陷入強烈的自我厭惡。總之,鐵國的士兵便是這樣接連凌遲我國的人。」
那豈不是和號豪的情況一模一樣?不只我這麼想吧。
大概是複眼隊長下達指示,鵬炮大哥和捲髮男起身,緊緊拉起枝葉編成的繩索,擋在我前方。
「問坐在椅子上的人類很多問題。」「坐在椅子上的人類相當生氣,可是被綁著,不能動。」
眾人佩服不已,紛紛應著「有道理」九九藏書。我覺得他們開心得太早,但他們早就喜上雲霄。「在水缸里下毒,這下就能解決困境。」
雙腳彷彿不屬於我,自顧自移動。一路連滾帶爬,但我只能不斷地跑。每當背後傳來巨大的腳步聲,我便一陣踉蹌。
「是嗎?」
究竟是什麼東西在發光?
「沒錯。我猜,城裡的人應該聚集在頑爺家。」
「做為交換,請保證不會危害我們。」
當時,眾人擔憂著未來,一片鴉雀無聲,所以「反擊」和「手段」兩個字眼,聽起來強而有力。
只差一點——倏地,我感覺衣服被往後扯,身體頓時變輕。我飄浮在半空中,視野搖晃,分不清哪邊是天、哪邊是地,因為我正在旋轉。發現這個事實之際,一個龐然巨影逼近背後。
「這樣啊。」「中心的老鼠」不知是失望、驚訝還是毫無感覺,看不出情緒起伏。
沉默片刻,「號豪撐得過去的。」頑壺語氣堅定,像在說服自己。
從樹皮到枝葉,都是白灰混合般的色澤。
「在那座城裡,不安的人只能去頑爺家。」
庫帕從後面追來,影子延伸,覆上我的背。不用看也知道,我們的距離愈來愈近。我不停狂奔,分趾鞋襪脫落,變成打赤腳。
「快跑!」前方的複眼隊長揮舞手臂,催促著我。
他在叫喊。他是在叫我加油?叫我快想辦法?說再見?還是罵我太沒出息?我完全聽不出,但複眼隊長不斷朝落入庫帕手裡,在半空中踢動雙腳的我大吼。
「水井不夠確實。」頑爺否決。「城裡的人可能會不慎喝下。不是摻進水井,以前我去冠人家時,入口旁邊有個大大的容器。」

46

「何況,事情或許不會簡單了結。」頑爺的話聲彷彿拉緊室內空氣中的一條線。
「然後呢?」
我走近他們,詢問剛剛那是什麼光,但兩人也一臉納悶。鵬炮大哥說,一踏上地面便發光了。
聽到我的話,「中心的老鼠」沉默片刻,似乎暗暗忖度著。只見他低喃:「得做好犧牲的心理準備嗎?會有不小的犧牲嗎?」看起來也像在盤算新點子。
「摻進水裡就行。」頑爺隨即回答。
周圍的人頓時沉默。雖然不盡然同意頑爺的話,但心裏都有底吧。
「此刻我還能忍耐,的確,或許是漸漸習慣。好想追捕你們——這種心癢難耐的慾望一再忍耐,可能會成為習慣,只是……」
「摧毀人民的自尊,及對他人的信賴。藉由這種手段,人們更容易接受鐵國的支配,毋寧說不得不接受。要接掌一個國家,或許這是極有效率的方法。」

48

「哦,我看到了。丸壺跑出隊伍,撲向士兵。」
我趴在原地,把腳折進身體底下休息。委託老鼠們后,我悠哉地曬著溫暖的陽光打盹。不必自己去辦麻煩事,意外地相當愉快。
我很擔心被帶進秘密房間的號豪。
「兩邊的力量真有壓倒性的差距,戰爭不會拖那麼久。」
「頑爺,怎麼啦?」醫醫雄問。
「受不了,酸人這傢伙怎麼都學不到教訓。」庫洛洛嘆息。「那號豪呢?」
「然後呢?」
此刻沒人巡邏,回家時或許會很危險啊。我為丸壺不經大腦的思考感到擔憂,但應該沒必要費神替他操心吧。
「不用去找酸人了。」
全身被一種強風灌入的感覺包圍。就像冰冷的空氣從屁|眼穿過肚子,搔抓著胸口。
老鼠沒生氣。「昨天,我們提出請求,希望今後貓不要再攻擊老鼠。你和同伴談過了嗎?」
我只能不停掙動雙腿。
「我就是來頑爺這兒商量的。」醫醫雄回答。「我想讓鐵國的士兵吃下黑金蟲磨成的粉。」
踏進冠人家,左邊靠牆處有個大水缸。那是搓揉泥土后燒制而成,平常裝滿水。其他人類的家中也有蓄水的水缸,不過,冠人家的水缸格外大。口渴時,我偶爾會去舔舔水,天氣太熱的日子,也會偷偷浸一下腳降溫。
「雖然無法判斷哪邊才是對的……」缺少相關資訊,不可能得出結論。「但從剛剛聽到的內容判斷,我認為鐵國撒謊。」
太過炫目,我不禁閉上眼。不料,身體忽然變得自由,自由得令人不安。
「其他同夥?問這個幹嘛?」
「做為交換……是嗎?」
「是的。」「看到了。」
「交換?」
脖子被勒住,意識逐漸遠離。體溫散失,胯|下冰冰涼涼。我會被吃掉嗎?不,會被甩到岩石上砸碎嗎?勉強找回方向感,身體依舊傾斜,但我瞥見站在地上的複眼隊長。
「什麼意思?」弦也不安地問。
「如你所知,我一直躺在床上。論https://read.99csw.com狀況,你們比我清楚吧?你問我,我要上哪找答案?」頑爺並未生氣。「不過,鐵國士兵應該不是號豪殺的。若是他乾的,他會老實承認。」
持繩索的鵬炮大哥和捲髮男在我前方站起。他們估算著拉繩索的時機。
號豪被帶走,大家都很不安。只要覺得不安……
老鼠們站在我面前。發生什麼事?十幾隻老鼠排在眼前,我不禁有點退縮。
「獨眼的人類……」「兵長……」
「庫洛洛,你怎麼想?你覺得黑金蟲毒藥的作戰能成功嗎?」
昨天頑爺也曾對號豪說相同的話,戰敗的國家,人民會遭到殘酷的對待。這次頑爺提到的內容具體得多。
好白。
屋裡多出好幾個人。
「摻進水井嗎?」有人間。
我做好心理準備。像在確認是不是下雨般,鵬炮大哥手心向上。
每天早上睡醒,我們四人便分頭巡視林中蛹化的杉樹,嚴加戒備,卻無法察知變化的徵兆。
此時,後方傳來聲響。
「醫醫雄,你有何打算?」丸壺問。「你要怎麼利用那些毒?」
我踏穩腳步,站起身。途中我沒再跌倒,朝複眼隊長指示的方向筆直跑去。「鵬炮大哥他們呢?」我邊跑邊問,複眼隊長使個眼色。
代辦不想做的事,這個提議確實吸引力十足。「碰到那種情形,就拜託你們嗎?」
「今早在廣場上,鐵國士兵舉槍揍了丸壺。」庫洛洛告訴我。
「接下來呢?」菜呂催促。
「現在哪管什麼禁止外出。」菜呂憤憤不平,「我去探過號豪家,號豪被帶走,小孩在哭,他老婆也在哭,實在教人看不下去。」
頑爺清咳一下。由於其中摻雜一絲笑意,人們困惑地噤聲。
「不管遭到多慘烈的拷問?」頑爺的嗓音不大,卻響遍整個屋子。
「是誰都無所謂?」
「你可是萬中選一的士兵啊!」複眼隊長吼道。
「真的是那樣嗎?」我說。
「不過,現在你沒攻擊我們,這不就表示你能夠自製嗎?」
「當然,男子否定了,因為根本沒有那樣的同夥。可是,男子遭嚴刑拷打、切割凌遲,終於吐出一個名字。」
「那是我很努力,都希望別人誇獎我了。」
「那麼,結論呢?」「中心的老鼠」平靜地細聲問。
聽著頑爺的話,有人吞了吞口水。
此時,庫洛洛伸長背,回望身後。
「他們需要醫生嗎?」醫醫雄大概覺得那是個大好機會。然而,酸人的回答卻出乎意料。
「後來的情形我不清楚,我進不去裏面。」不過,我委託老鼠幫忙探看。
「可是,我覺得很困難。」我坦白道。
「不無可能。」頑爺回答。
剛踏進頑爺家,庫洛洛就一臉吃不消地湊上前,告訴我:「先報到的是醫醫雄,其他人也很快過來,屋子又變擠了。」
醫醫雄轉向酸人,「你來得正好。」
「可是,昨天也提過,鐵國士兵不見得會乖乖吃下。」
「有水缸嗎?」庫洛洛望著我。
「噯,看到你們這麼悠哉,我忍不住感到好笑。」
「一定很痛吧。」
「萬一鐵國真的很大?」
醫醫雄舉起右手中的小皮袋:「就是這個。」
不是的——我心想。水會從谷底噴上來,水滴會飛得高高的,然後再墜落吧。水慢一點才會出現。
短短一天內,情況便完全不同。鐵國士兵進佔不到一天,勢力關係傾刻改變。
「或許吧。」頑爺也同意。「不過,萬一連他兒子都被抓去,事情就難說了。」
「咦?」我還想繼續問,「中心的老鼠」終於制止:「就問到這裏吧。等你們答應我方的請求后,我會要他們講完。」
唔,這也是個問題——人們抱起胳臂,陷入煩惱。
我慢慢站起,環顧四周后,低頭檢查膝蓋和胳臂上的擦傷。鵬炮大哥和捲髮男在不遠處大力喘息,調整呼吸。
終於滾過繩索底下。
「什、什麼意思?」丸壺的臉色一沉。
我奔跑著,總算回過頭,確認後方的情形。
我對庫洛洛說:「可能是酸人。」
「從前贏得戰爭的鐵國士兵,似乎沒立刻行使暴力。」頑爺起先仍是「似乎」、「聽說」之類講述傳聞的語調,漸漸變得猶如親眼目睹,充滿臨場感。「鐵國的士兵站在民眾面前,宣告:『冷靜,只要不抵抗,保證絕不會傷害你們。』」
這場面我也猜想得到,很雖算是新情報。「聽得懂獨眼男人的話嗎?」「中心的爸鼠」沒出聲表明「到此為止」,我趁機追問。
「很危險。」我忠告老鼠,感覺有些奇妙。「假設我說服同伴,他們也理解,並許下承諾。之後,你們老鼠便在貓的面前悠哉地走來走去。當然,我們會遵守約定,壓抑慾望,但視情況難免會無法克制,飛撲上去。雖然read.99csw.com能試試,卻相當危險。這樣行嗎?必須做好會有老鼠犧牲的心理準備,而且是不小的犧牲。」
「甚至?」
號豪不曉得處境如何?還在裏面?或者已被釋放?
「感覺好痛。」
「若鐵國領土是五十,我們是一,差距這麼大,幾天就該打出勝負。」
「我們會提供情報,告訴你們在屋裡的所見所聞。」
「鐵國的士兵來到這座城市,準備接管全城。光這樣已夠可怕,居然還有人殺害士兵,惹惱對方。你們認為敵方會怎麼想?要他們保持平常心,未免太強人所難,不對嗎?現下哪是悠哉談論號豪的家人好可憐的時候?你們覺得那是別人家的事,卻是所有人的危機。」
「中心的老鼠」身後的褐色老鼠,就是和馬的行李一起進城的「遠方來的老鼠」吧。是「遠方來的老鼠」傳授老鼠們智慧的嗎?
以自身的特質為籌碼,提議交換,而且這個提案對我們十分有利。真是聰明的手段。
轉頭一看,是樹。是樹掀起來的皮,乍看恍若全身受傷。樹皮雖是白色,表面仍濕濕黏黏,讓人無法不聯想到昆蟲剛羽化的狀態。
假如鐵國士兵是在搜捕兇手、純粹尋找殺害同伴的兇手,一旦知道號豪是冤枉的,便會放過他吧。相反地,要是鐵國士兵覺得「誰都行,抓一個當代罪羔羊吧」,情況就不樂觀。不論是否清白,他們都會凌虐號豪,以殺雞儆猴吧。
「咦,可是沒有水呀?」捲髮男看著自己的身體,摩挲皮膚,四下張望。
我猶豫著該不該閉上眼時,水花如同細雨,從天而降。頭髮濡濕,衣服濡濕,我不禁微笑。達成任務的成就感,讓身體中心爽快地顫抖著。我們並未死亡,只是變得透明。
下方的地面有東西發光。光並不大,小小的,卻彷彿能貫穿人般銳利無比。
酸人突然登場,醫醫雄他們頗為錯愕,氣氛一陣緊張,每個人都僵在原地。然而,沒有任何人害怕。以前,只要酸人罵「你們在幹嘛」,人們就會嚇得瑟縮。依酸人的心情,有時會挨揍,有時會被無故找碴。毋寧說,酸人大半時間都在找別人的碴,所以大家只能拚命辯解,向他求饒。
「我也是頭一次聽聞。」
複眼隊長所在的地方很明亮。去到那裡,便能脫離森林吧。
我連滾帶爬拚命跑。不逃到明亮的地方,我就要被埋在樹蔭下死掉了。
一種砸下重物的「咚、咚」聲追在身後。我想回頭,傳來一陣斥喝:「不要回頭,快跑到這裏!」複眼隊長在我的右斜前方,距離相當遙遠。
我掉下去了。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前方的老鼠道歉。那隻老鼠仍是老樣子,口吻恭敬有禮。他的體型比其他老鼠大,額頭上有白點狀花紋。是「中心的老鼠」。
此時,一道光亮起。
「就會來這裏。」庫洛洛臭著臉,「來這麼多人,擠都擠死了。空氣變稀薄,真討厭。而且,他們只會聚在一塊抱怨個沒完。」他的鼻尖轉向站在室內的訪客。
「黑金蟲?這個季節,黑金蟲不是都還躲在地底?」庫洛洛接著說,昨天不是才在這兒討論過嗎?
「真的是哪樣?」
「鐵國的士兵痛揍男子一頓。」
「不過,萬一鐵國真的很大……」多姆老弟冷靜地繼續道。
「然後呢?」醫醫雄依然沒顯露感情。
「為何?」
「你們明白嗎?這是每個人都即將面臨的可怕狀況,不單是號豪一個人的問題。」
「號豪呢?綁在椅子上的男子狀況怎樣?」我提問。
「快過來!」
「醫醫雄怎樣?」菜呂問。
「酸人能接近鐵國的士兵啊。」丸壺有些激動,大概是等到具體可行的反擊機會,卯足了勁。只要腦袋浮現念頭,他就無法不付諸行動。
「你們不想做的事,或許我們辦得到。」
「只有獨眼兵長這麼說。」
「咦?」我才在納悶,酸人已無聲無息閃進門口。
原來如此,我懂了。由於我和庫帕離太近,等我逃走再絆倒庫帕太困難。只能連我一起絆倒。
「撲倒!」
聽完多姆老弟的話,我思忖著該從哪裡問起,想釐清的部分太多。不過,發現自己居然為陌生國家的遭遇擔憂不已,我不禁苦笑。
「反擊的手段?」弦低喃,我也納悶地問:「手段?」
我知道有個龐然大物在後頭追趕。速度絕對不快,但聽得見緩慢而確實逼近的聲響。
快跑!複眼隊長叫喊。
頑爺家彷彿凍結般,鴉雀無聲。
「總之,請你們考慮。願意答應交換條件,請到今早我們會面的地方。」「中心的老鼠」開口。他是指那座粉倉庫吧。
複眼隊長一臉嚴肅地呼叫我。畫在帽上的眾多眼睛,注視著我全力以赴。
地面轟響著,庫帕緩緩步向複眼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