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解決了別的麻煩嗎？總之，你看起來一臉舒暢。」

「你會變成死人。」

鯨身體前傾，走回自己的睡窩，同時想著一小時前和梶的對話。

之後梶急遽地失去生氣，變得孱弱不堪。

「你是為了什麼從政？」最後，鯨在梶站上椅子之後問他。

「暗示？」鯨覺得像是聽了一埸荒謬的演說，不耐煩起來，卻無法聽而不聞。

鯨瞥了一眼梶痙攣的身體，拿起桌上的信，上頭撟揉造作造作地寫著「致太晚赴死的人們」，鯨感到一陣反感。

「真同情你。」鯨只回了這麼一句。

「總之，就是今後的事或許在我們身外就已經決定好了。在那本書中，稻草人會說話，他是這麼說的。」

「這樣下去的話？」

鯨回頭，那裡站著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帽子上頭畫著放大鏡圖案、附帽檐。男人戴著眼鏡，臉頰瘦削地像被挖去了肉，既像是死期不遠的陰鬱老人，也像失去希望的悲觀青年。是田中。他右手拿九_九_藏_書著拐杖，身體歪斜地站著，或許是股關節的狀況惡化，姿勢很不自然。

「火災的事嗎？」田中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不確定到底聽懂了沒有。「趁早解開你的心結比較好唷，然後立刻引退，不然，這樣下去的話……」

「有可能。」田中滿不在乎地回答。「對了，換個話題。」田中右手握拳按在左手掌上說：「最近我讀到一本書，裡頭寫著：未來是依神明的食譜決定的。(*^__^*優午~~)」他略顯害臊地說。

「就算是這樣，」鯨瞪著對方。「會改變什麼嗎？」

田中說。鯨不確定他是否真的說出口了。

「你的表情像是這麼說。早上你說的遺憾，已經解決了嗎？」

「你騙了我嗎？」鯨逼問之下，梶三兩下就招認了：「其實，我雇了別人除去你。」

對決呀。

「是因為梶的事吧。」

「就是新的線索啊。」

「我和對方說好，要他埋伏在這個房間里。」梶難過read.99csw.com地說。

「哪邊是小說，哪邊是現實，隻身處其中一邊的人是無法判斷的唷。不說這個，你的遺憾怎麼辦？」田中對他說。「未來已經決定好了，只要順其自然就行了。你今天完成了一項工作，或許這就是一個契機，就像河川緩緩流過一樣，事物總是聯繫在一起的。」

「咦？」

「什麼？」

「你是用什麼表情去讀那本稻草人會說話的書？」鯨不感興趣地說：「那只是虛構的世界，和我身處的此時此地，也就是現實世界無關。」

梶的表情已經變得朦朧，或者該說恍惚。他俯視著鯨說：「這還用說嗎？這世上有人不想當政治家的嗎？」

「幻覺是有徵兆的。例如走在路上，眼前的號誌怎麼閃都閃不停，不管怎麼走就是走不到樓梯盡頭。或是在車站看著駛過的電車，不管等多久，電車就是沒完全通過，當你納悶這列車怎麼這麼長時，你就危險了。這些全是幻覺的證據，號誌和電車hｔｔｐｓ://ｒeａｄ.９９cｓw.ｃom容易成為幻覺的指標，既是陷入幻覺的契機，也可能是醒來的信號。」

「早就開始了。」鯨差點脫口而出，卻還是忍住。

「哦。」鯨邊應著邊把手伸進大衣口袋，口袋裡放著在飯店抄下的一組電話號碼，是梶最後打的那通電話，鯨調查手機的通聯紀錄，抄了下來。這應該是梶委託的對象，派來刺殺鯨的殺手。為什麼要抄下這種東西，鯨自己也不明白，但是注意到這點時，他已經拿起了筆。

回到公園，來到國內，水花自噴水池裡猛烈噴出，水珠在空中畫出優雅的弧線落進池子。倒映在水面的山毛櫸樹影受水滴衡擎而晃動，葉子落盡的乾枯枝椏映在水面，看來就像細密延伸的血管，這些血管震動的模樣看來也很奇妙。

他的回答一如預期，鯨微微點了點頭。

「我為什麼非自殺不可？」一開始面露憤慨與驚愕的梶，在與鯨交談的過程中，說話恢復條理，倒也通達事理。梶有三個女兒，鯨原九*九*藏*書打算在關鍵時刻抬出他的女兒威脅，或者取出手槍，說「不自殺就去死」不過沒那個必要了。

這句話聽起來也像是鯨自己說出的。

「像你一樣嗎？」

「河川遲早會出海吧。」

「我可以預見讀完這段文章后，媒體感嘆不已的樣子。」他口沫橫飛地說著，或許他一直夢想能有這樣一個機會。沒多久，梶就寓寫完那封信。

「不。」推手這個字眼閃過腦海，「不是那件事。」

「你正被幻覺吞沒唷。」田中說。

「你去工作了，對吧？」他說話的聲音很流暢，鯨又混亂了，他分不出這是現實，還是幻覺。如果是幻覺，卻沒有伴隨暈眩。最重要的是，田中並不在鯨的被害者名單中。他不記得有這回事。「工作？」

噴泉倏地停止，像是若無其事的說「剛才的都是騙人的」，周圍變得平靜。雲朵西散，整個公園似乎變得明亮許多。

「也許每個人都身陷自己的幻覺，是吧？」

他離開房間，進了電梯。離開飯店前往東京車站九-九-藏-書途中，他撕掉信封，把信扔到百貨公司門口的垃圾桶。

「除去」這種說法太過時，鯨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暗自想，「鯨」不該被除掉，應該是被保護的生物才對。

「看了就能知道嗎？」鯨加重語氣。

「這發展也寫在食譜里了。」田中像是看透了一切說道。

那個男人——鯨想，那個男人可能依稀察覺到自己正逐漸成為政界無用的廢物、衰老的絆腳石，他似乎也在為自己尋找台階，甚至有過要藉自己的死，在政界激起一番波爛的浪漫情懷。

「未來？食譜？」

「我要以死喚醒世人。」他用高昂的語調自語，在桌前拿起鋼筆寫起冗長的遺書。

「不久以後，你的人生將遭到幻覺吞沒，你得留神點，否則會開始分不清哪邊才是現實。」

「怎麼樣了？」背後傳來聲音，鯨停下腳步。他正站在帳篷與帳篷之間的十字路口。

「你是活人嗎？」

「完成那個火災的工作時，你沒有得到下一個暗示嗎？」

「看不出來嗎？」

總頭開始清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