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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圍城 激戰黃土山

第三章 圍城

激戰黃土山

軍旗飄舞催戰馬,
龍出雲行進在堤道上。他從西線回到中央銀行的師部后,就獲得情報,第116師團已進入攻擊地點,準備向黃土山的孫進賢170團鄧鴻鈞營發起進攻。敵人來勢兇猛,余師長當即要參謀處的一名參謀去鄧營督戰,但龍出雲提出還是由他去。儘管余師長勸他剛從前沿回來為由,留他在師部歇一歇,但龍出雲思前慮后覺得還是不放心北線,就堅持他親自去。余師長要給他配一個隨從同往,他也不要,他深知戰線一鋪開,每個人都將有重任在肩。他在堤壩上走走停停,望著眼前美麗的湖山風景,竟一時忘情地欣賞起來,他想假使在太平年間,這種餐魚稻飯的地方,老百姓在收足糧食的冬季,是會怎樣快活地過著日子呀。
軍旗招展在眼前。
大隊長鈴木跑過來向布上敬禮、報告。
岩永旺在張家店的一處高地勒住馬,他跳下來,把韁繩交給侍從,用鼻子使勁嗅了嗅說:「唔,我聞到沅江的水味了。」
未來命運問青天。
沒想到他這樣遐想的時候,竟迷失了方向。開始是在北邊那煙樹叢外,一陣火光猛閃出來,「轟隆隆」一聲響,把他沉思的幻想打破了。接著,東南方向的機槍聲又像暴風雨突然的襲擊,嘩啦啦地在半空里傳來。後來,西邊的槍炮聲,每隔幾秒就轟隆一下響著,像是人行走在下風口,把幾裡外的大瀑布,時斷時續、時輕時重的隨風捲來。他本來是順著炮聲發作的方向走的,可四面八方都響起了槍九-九-藏-書炮聲,他走了一陣又折回,走了一陣又折回,不由得喘著粗氣停住了。看來,以交火聲為行進導向是不行了。他鎮定下來,仔細觀察周圍的地形和天色,突然,他明白了,常德現在已被日軍包圍了,並且四面八方都已展開了戰鬥。東郊的牛鼻灘、德山,迤邐由東北的雙崗橋,正北外的黃大山、栗木橋,西北的缸市及扔在背後的河洑,都在激戰,整個常德城郊外,都混亂在這機槍炮轟的聲響之中。
一個作戰人員用螢火蟲般的軍用手電筒照亮地形圖,岩永旺指划著五里崗南側高地說:「布上君,你率109聯隊上午11時許進入該地,掌握地形、偵察地形后,午後必須展開攻擊,限令17時前佔領該地。」
營長鄧鴻鈞正拿著電話叫道:「不管怎樣,衝上去拿回來!」
他的自信,使他產生了超前的想象,他嗅到了沅江水味,就象徵著他已成功在握。
布上不知哪來的無名火,抬起巴掌就扇了鈴木兩個耳光。鈴木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打完之後,布上又後悔,自己是怎麼啦?可他又不知如何安慰面前的這個他平素最喜愛的大隊長,於是就一聲不吭地向旁邊的野地走去。正是下霧的時候,草叢都沾滿了露珠,把他的皮靴和褲子都打濕了,他覺得一陣襲人的涼意自下而上蔓延開來。
遂於21日夜自陬市出發,穿過荒無人煙的村舍、山野和田地,於22日凌晨3時到達張家店。由於天陰無月,整個大地一片漆黑,走在先頭的布上109聯隊發現迎面撲來一支剽悍的人馬,頓時神經緊張,布上命令https://read.99csw.com落地架炮,舉槍瞄準,就在馬上要開火的一剎那,才發現是自己的1大隊。1大隊奉命在佔領了澧縣后,馬不停蹄地追趕而來。
大地草木戰火燃,
參謀長山因大佐在一旁懵懂地說:「不會吧,張家店離沅江還有30公里呢。」
只有一種解釋,黃土山陣地失守了。
龍出雲看見他臉孔紅彤彤的,嘴唇焦干發裂,他放下電話機,向龍出雲行過禮,用沙啞的嗓音報告道:「從3點來鍾起,敵人用密集部隊進攻,二三十個人一隊,一隊跟著一隊,少的時候有四五隊,最多的時候,到過8隊。黃土山陣地的5連,擋住了敵人這樣的猛撲6次。3點半時,敵人用大小炮十幾門猛轟,飛機4架助戰,對著黃土山的陣地狂轟濫炸,工事全毀了,我們只好在工事外抵抗。後來敵人第七次用密集隊衝鋒,第5連連長王振芳受了重傷,排長祝克修氣憤不過,帶了傷亡過半的一班弟兄,向衝鋒過來的敵人猛烈反撲,用手榴彈和刺刀肉搏,敵人的攻勢雖然暫時被制止住了,但那個祝排長和衝上去的弟兄,一個也沒回來。」
布上照一沒有辜負岩永旺對他寄予的厚望,一舉拿下了國軍防守常德北線的第一個據點,他變得有些躊躇,他覺得死神簡直是個可笑的東西,你畏懼它,它就牢牢地駕馭你,可你戰勝了它,它呢,就退避三舍了。他還想,中國軍隊真是不堪一擊,據稱還是「虎賁」部隊,被他的炮隊加步兵一衝,便垮得落花流水。他甚至還想,要是與他交手的中國守軍指揮官和他會一會面,那read.99csw.com倒是挺有意思的事情,他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奚落他一番,諸如:你的,真正的軍人的不是!戰術大大地不懂!其實說穿了,和他交手的這個指揮官就是鄧鴻鈞營長。布上照一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他將死在這個鄧鴻鈞的手中。
「炮是用了,但總共兩門炮,壓不住敵人。」鄧營長焦急而又無奈地說。
「利刃的刀尖。」布上照一回答。
布上在走回自己隊伍的途中,忽然不由自主地輕輕唱起他當尉官時流行的一首日本軍歌:
「布上君,努力呀!」岩永旺又在他身背後喊了句。
「你沒有忘記,很好。等你的好消息吧。」岩永旺伸出手想去拍一拍布上的肩,但黑暗中沒測准距離,只是手指擦了一下布上的軍衣。
第116師團的布上部隊、和爾部隊、黑瀨部隊接到岩永旺的命令:「進入常德西北地區,準備由北門方向攻擊。」
鄧營長叫:「好兄弟,不要緊,我就來,你穩住了陣地,你說現在怎麼樣?」
「報告營長,」王振芳連長說話了,「敵人用七八門炮向我陣地轟擊,工事全毀了。報告營長,我和幾……幾名……兄弟死在這裏,決不下來……」
無邊曠野走向前,
「不,一定是沅江水的味道,很甜很香。」岩永旺固執地說。別的師團在常德的東、西、南各個方向都打響后,唯有岩永旺按照他自己的精心策劃,一直鬼鬼祟祟地隱蔽著他的主攻意圖。他這次可真是把戲做足了,他把自己設計成最重要的角色,而最重要的角色為體現其隆重,往往在最後出場。他想象他的師團每一次出擊,九-九-藏-書都必須是最銳利的、最具有成果的。拿眼下來說,其他師團在圍城戰中沒有一個是一仗就攻下敵方陣地的,而他,就要一舉殲滅黃土山正面之敵,敲開常德的大門。
不一會,布上照一瘦長的身影就立在他馬旁聽候指令。
黑暗中看不清雙方的臉色,但岩永旺感覺到布上的回答口氣不昂揚。
鄧營長蹲在地上,拿著耳筒,連餵了幾聲,那裡還是沒有答覆。與此同時,黃土山陣地那邊槍炮聲漸漸稀落下來,幾分鐘后,便完全停止了,旁邊的龍出雲看了看表,是下午4點40分左右。鄧營長把電話筒「啪」一聲,放回話機叉架上。
「請布上君來!」他吩咐。
布上立正,答了聲「哈依」,便迅速轉身走了。
電話那邊答道:「現在……」只有最後這兩個字,電話不響了。
他們走出營部的掩體,當國軍這兩發炮彈落入敵陣后,對面的日軍,沉寂了幾分鐘。但日軍的炮兵觀察所也就因此測定了這裏迫擊炮陣地的位置。瞬間,有十幾門炮向這裏射過來,由東到西,那地平線上,約莫有二三里路長,一陣陣紅光閃動。敵人正在無限制地發射山炮,轟隆隆的聲音,像連續不斷的猛雷。彈道在鉛灰色的天空里,帶出一道道火光,向這裏呈著拋物線射來。有些是霰榴彈,在長空里爆裂出無數條光線,彷彿像戰爭的死神,伸出萬丈魔爪,向守軍陣地撕抓下來。這時,一陣呼呼噓噓的怪叫,破空而來,龍出雲和鄧營長立即看到一道猛烈的彈光迎頭飛來,他們馬上就地伏倒,那炮彈的動作,和他們的動作一樣迅速,轟隆一聲大響,身下的堤面都震動起來。火焰和泥漿,從乾九九藏書涸的水稻田裡猛地升騰起來,激起幾丈高。
不立戰功死不還,
立誓出征離鄉關,
龍出雲問:「我們這裏沒有用炮來對付敵人的波式陣嗎?」沒等鄧營長回答,他就聽到很近的地方,「咚咚」兩聲炮響。
「聯隊長,岩永旺師團長命令你去見他。」他的參謀田原弘夫中尉在後面跑過來喊他。
他憑著對日落方向的測定,又走了大約2公里,終於摸到了設在竹根潭的第2營營部。
忽聞軍號齊出動,
「布上君,這次你還是打頭陣啊,記得我在畑俊六大將、杉山元帥、東條英機陸相面前都說過的一句話嗎?如果116師團是把利刃的話,那麼109聯隊就是利刃的——」
鄧營長不顧一切地爬起來,沖向營指揮所,因為他聽到電話鈴聲在急促地鳴叫。他抓起聽筒,卻聽不到對方說話,只傳來機槍「卜卜卜」的響聲。「喂,喂,喂,王連長嗎?」他對著話筒大喊,還用巴掌去拍。
「哈依!」布上照一答道。
常德北郊的地形,完全和西面不同,都是平原,大小長短不齊的河道,將平原劃分成無數的區域。在這些大小河道兩邊,隨著大水時水量的程度,夾著河壘堤壩。在頂高的河坎上放眼望去,地平線上,全是蜘蛛網似的堤道畫成的大小的圈。堤路上有的種了樹,有的是光禿的,堤與堤之間,有大石橋和木板橋。堤下的水田,冬季是乾涸的,幾寸長的稻根子在田裡齊齊整整地排列,遠看去,這些密密層層的點,和那彎彎曲曲的河堤線相配,構成一幅別緻的冬景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