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個高中生。」

茫然若失的留井站在雨中。居然在這裏找到了這個傢伙。

「啊，對對！就是這個人！」中年婦女不可思議地回答。

犯罪嫌疑人就是鹿兒島黑社會組織成員福斯健三，這一點應該不會錯。福斯在作案后將現場的「都市電車點心」一個不剩全部帶走了，為了不留痕迹，甚至將可能沾有紅豆沙和牛皮糖殘渣的茶杯也帶走了。

手中的摺疊傘被風吹得歪歪斜斜，細小的雨點打在留井臉上，冰冰涼涼的。路上的積水浸濕了褲腳，走起來有些沉重。留井邊走邊想，吉敷就不該邀請自己來東京，本來並沒有這樣的念頭，就是因為吉敷的熱情邀請，自己才會在沒摸清案件真實情況的時候匆忙跑了過來。

「『明美製果』還特意在他家的捲簾門上貼了一張告示，說明『都市電車點心』由旁邊的『地藏屋』代售。」店長繼續說道，「啊！對，我想起來了，這個人來過。長著一張很嚇人的臉，在我們超市買了『明美製果』的『都市電車點心』。當時就是我收的錢。」

像是中年婦女女兒的中學生從店裡跑了出來，留井將婦女交給女孩兒攙扶，半蹲著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水果和蔬菜。就在把被雨水浸濕的東西放回塑料袋的時候，留井不由得「啊」的叫了一聲。

「嗯，是的。」婦女回答道，「一個像是高中生的男孩兒橫衝直撞地跑過來，將我們母女兩個都撞倒了。當時我女兒坐在自行車後面。」

留井又問了那兩個人的住址和姓名，全都記在了筆記本上。

福斯之所以費盡心思地幹這種事，無疑是因為若將「都市電車點心」留在現場，就會暴露自己是兇手。

只要能證明福斯曾買過這種點心，就能證明他有犯罪嫌疑了。自己就是出於這一想法才千里迢迢來到東京的。只有四家店能買到「都市電車點心」，依次核實，得到的回答卻都是「ｈｔtpｓ://reａd•９９ｃsw•com沒見過這個人」。來之不易的線索就這麼斷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昵？自己專程來東京調查，本以為肯定會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最後居然還是以失敗告終。

攙扶著母親的女兒關切地問：「媽媽，您怎麼又摔倒了？」

「並沒受什麼嚴重的傷，只是受了驚嚇。後來騎著自行車回去了。」

中年婦女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即肯定地說：「確實是六月一日！」

「對，一種點心，做成電車的形狀。一塊一塊單獨裝在盒子里……」留井解釋道。

留井想起一件事，拿出撿到的消費憑證殘片遞給店長，問道：「這個是您家超市的嗎？」

「嗯，是的。」中年婦女回答道。

是有什麼細節沒有考慮到嗎？一路下來，案子的調查一直進展不順利。留井站在一家房產公司門前，重新思考整個案件。

那樣的話，可以先以故意傷害罪拘捕福斯。

留井透過玻璃窗看到了婦女所說的男人，連忙對母女倆表達了一番謝意，走進「地藏屋」。

「哦……」留井沉吟道，同時大腦飛快地運轉著。

太好了！終於找到些線索了。接下來需要確認「地藏屋」有沒有賣「都市電車點心」。

不，不該像女人那樣，失敗了就埋怨他人。此時更應該想想自己的責任，既然清楚案子還沒到必須來東京調查的地步，就應該當場拒絕吉敷的邀請。只能說當時的自己沒有決斷力，一味相信經驗而導致了失敗。留井感到十分羞愧。

「那就對了。五月三十一日和六月一日兩天，『明美製果』全公司去泰國旅遊。然而考慮到如果有顧客專程來梶原買點心，卻看到店鋪關門會很掃興，便委託我代賣兩天。最近這種點心的人氣很高，很受歡迎呢。」

就在這時，一位剛從超市出來，正準備跨上自行車的中年婦女因為雨天路滑，隨車子一起晃晃悠九*九*藏*書悠地倒在了路上，發出的聲音讓留井吃了一驚，也打斷了他的思緒。中年婦女從超市購買的蔬菜、水果等東西全從塑料袋裡滾了出來，掉在地上。留井趕緊上前幫忙扶起自行車，再扶起穿著塑料雨衣的婦女。

果真如此啊，留井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上次也是在這裏摔倒的嗎？」留井湊過來將塑料袋交給女孩兒，問道。

留井不服氣地從懷裡掏出福斯的照片給店長看。

「地藏屋！」留井小聲嘟囔了一句。居然在這個地方！差一點兒就錯過了。要是晴天，自己應該會發現。這樣撐著傘在雨中走，不特意抬頭根本看不到周圍店鋪的招牌，況且自己還在考慮其他事情。如果不是看見這位摔倒的婦女，很可能就徑直走過去了。

「那個男的嗎？那倒沒有。那個男人在打了高中生之後就逃跑了。高中生被打得不能動，趴在地上。」

這條街看起來和鹿兒島的街道也沒有什麼區別，天文館大街就是這個樣子。是東京北區太蕭條，還是鹿兒島已經發展成大都市了？

「這個男人曾在您家店前面的路上打了一名高中生，您還記得嗎？」留井問道。

商店街的路面是用各色石子鋪成的，此時地上積著薄薄的一層雨水。整條街的設計還算現代，但可能是下雨的原因，沿街的商店多半關著門。捲簾門前停著一排自行車，全被雨淋得濕透了。

有些沮喪的留井覺得沒臉再去見吉敷了。心想等回到鹿兒島之後，找到福斯委託買點心的那個人，再將照片發到東京警局拜託協助調查吧。這個失敗讓他很受打擊，更難對舊友啟齒，於是決定暫時不去拜訪吉敷了。

「對，六月一日。」

並且福斯在組織內早已失去了威信，聽說連小跟班都沒有。也正是因為大久保讓他失去了一切，他才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蓄謀槍殺大久保的。福斯沒有駕照，在組九九藏書織里有威信的時候，去哪裡都會有人事先為他準備好汽車。如今失去了威信，作案之後只能從現場步行回去。這些都已一一驗證。

留井抬起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超市。灰色的招牌被雨打濕，變成了黑色，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地藏屋」，千真萬確！

「那名高中生受傷了嗎？」

「您看看，是這個男人嗎？」

「哦，是因為這個打人啊。」留井應道。

「那個……好像沒有吧。你去問問在那邊站著的店長就知道了。就是那個戴眼鏡的正在收款的男人，他是店長。」

「嗯，我確定。傍晚五點鐘左右吧。」中年婦女回答道。

婦女回答說前段時間摔倒的時候崴了腳，看來還沒有徹底恢復。

因為和自己女兒年齡相仿的女孩兒被人撞倒，激起了福斯的怒火。留井對此有些感慨。

這種小店一向以聲譽為重，作為店長，不想被卷進這類事情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本想就從這裏乘坐電車到機場的，卻忽然心頭一熱，心想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在周圍轉轉再回鹿兒島昵？有可能以後都不會再來這裏了。想到這裏留井邁開步子，向與車站相反的方向走去，打算看看梶原銀座的另一邊。

「嗯，好的。」中年婦女爽快地應道。接著又說：「那天有很多人看到那個人了呢，這家超市的店長就看到了。警察也來了。」

「什麼？警察也看到福斯了嗎？」

中年婦女的面孔白皙而清秀，說話的聲音十分溫柔，標準的東京口音。

留井急忙從懷裡掏出福斯的照片遞了過去。

謎團解開了！留井笑著點了點頭。

「什麼？那個人是個光頭的高個子男人嗎？」留井問道。

「不過啊，這之後有個人突然從店裡衝出來，對那個男孩兒又打又踹，惹得很多人圍過來看。」

「那個……還有一件事想問您，這家『地藏屋』有賣『都市電車點心』的嗎？」留井問道。

店長仔細read.99csw.com看了看，確認是這裏的。

「可是，消費總價一千四百十八元，恰好是一大盒『都市電車點心』的價格啊。」留井說道。

留井對店長簡單說明自己詢問的原因，末了又問店長必要時能不能來找他出庭作證。聽到這個請求，店長微微流露出猶豫的神情。

留井當下愣了幾秒才緩過勁兒來，進一步問道：「確定是六月一日嗎？是大概幾點鐘的事？」

不過剛才「明美製果」的店員才說過，除了日本橋和池袋的三越百貨、淺草的松屋百貨，以及「明美製果」這四家店，其他地方都買不到這種點心。

留井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問道：「是不是六月一日的事？」

出了店，留井站在雨中又回頭看了一眼「明美製果」。梶原銀座，擁有如此氣派名字的街道卻並沒有想象中的繁華。街上幾乎沒什麼年輕人，也少有居民。

留井嘆了口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可真是失敗。福斯肯定不會委託其他人去殺大久保，倒不是因為這個人有多麼敢作敢當，只是委託其他人做這種事後續會很麻煩。殺人這種事，不是能輕易委託別人去做的。

留井出示了證件，對店長說有事情想詢問一下。此時店內正好沒有顧客，店長將「暫停收款」的牌子放在收銀台旁邊，從後面走了出來。

留井思考著整個案子的經過，做出另一個大胆推測。

「有啊，有兩個就住在我們家附近。」

「撞倒你們的那個人，是不是個光頭，個頭很高？」留井邊說邊用手比畫著。

留井掏出警官證，向母女解釋說自己正在找這個男人，並詢問了母女的住址和電話號碼，表示必要時有可能需要她們的證詞。如果福斯拒不認罪，可能還要拜託母女出庭。

店長點了點頭。「記得，他在門口鬧過事。那名高中生不小心撞倒了一對騎在自行車上的母女，這個男人跑出去說被撞倒的女孩兒和他女兒一樣大，然九-九-藏-書後就狠狠教訓高中生走路要注意，還出手打了他。」

可為什麼現場的「都市電車點心」能證明福斯健三就是作案兇手呢？留井認為是因為店員會記住福斯那張臉。點心的形狀本就稀奇古怪，又出現在殺人現場，其購買人肯定會首先受到懷疑，這是很自然的判斷。況且，福斯有很明顯的殺人動機，這更加重了他的嫌疑。所以福斯要將「都市電車點心」帶走，做到徹底清理現場。

店長又重新看了看消費憑證：「啊，六月一日啊！」店長大聲說道。

從大久保屍體的褲角折邊里發現了一塊吃了一口的「都市電車點心」，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這種點心是由「明美製果」製作銷售的。

為了讓頭腦清醒一點，留井決定在雨中漫步一會兒。時值梅雨季節，街上陰冷而潮濕，留井覺得自己的大腦已不能靈活運轉了。這個樣子不想去找多年未見的吉敷，案子沒查清之前，沒心情見什麼舊友。

「聚集在這裏的人中有你們認識的嗎？」

留井盯著地上那張被雨淋濕的收銀單，頂端清楚地印著「地藏屋」三個字。

店長搖了搖頭，回答道：「不賣。那是『明美製果』特製的點心。在東京沒幾家有賣。」

留井聽了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都市電車……」中年婦女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目前為止在東京的調查結果已經很明確，來這裏買「都市電車點心」的人肯定不是福斯本人，那是不是福斯委託了其他人呢？確實有可能這樣。他深知自己的容貌十分特別，不可能冒這麼大的風險親自去買點心。之前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留井不禁責備起自己，真是年齡大了腦子不夠用啊！看來差不多是該讓年輕人接班的時候了。

「你們這裏賣街口那家『明美製果』製作的『都市電車點心』嗎？」留井問道。

「我是聽到吵鬧聲之後才出來的，只看到那個人跑掉的背影，沒看到臉啊。」店長為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