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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被剝去臉皮的女人 第七節

第一章 被剝去臉皮的女人

第七節

「怎麼解釋好呢,譬如說她不像有些女人會忸怩作態。」
「用刀子把她刺死。」
「什麼叫成熟的女人味?」
「十八日是星期三……」秘書翻著記本說,「社長沒有任何約會,一直待在公司里。」
「不,在東京。」
「那是什麼時候?」
「不,不,完全不是那樣,只不過帶她出去吃了一兩次飯而已。」他急忙辯白,然後笑了笑又說,「說實話,從那以後我就知難而退了。」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跟她只是泛泛之交。不過要說對她的印象,簡單地說,她是個很有同情心的女人,優雅而機靈。」
當今村問他知不知道九條千鶴子時,高館的視線停在部長室的天花板上,開始回想——不知道這是不是裝腔作勢。假如是真的話,就表示與染谷比起來,他與千鶴子的關係淡薄多了。
「十八日嗎?嗯,十八日我在幹什麼呢……」北岡轉頭問背後的秘書。
「是嗎?什麼時候?」
「哦,你也知道九條小姐要外出旅行嗎?」
「是的。」兩人急忙在筆記本上記下地址和電話號碼。兩人又叫來公司職員詢問,正如北岡社長所說,從上午十一點至晚上九點,社長的確都在公司。就這樣,三個男人的不在場證明逐一得到解答。但是吉敷最想知道的千鶴子被殺的理由卻是毫無進展。
「聽說她是個很倔強的女人。」
「噢,那是星期三。我身為院長,當然在醫院里。若我不在,醫院的工作就無法運作了。」
「哈哈,證人有一大堆呢。需要的話,馬上就可以叫幾個來作證。」
「不知道,我和她的關係還不到能了解她隱私的程度。」染谷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似乎就要下逐客令了。
「她被殺了。」吉敷直截了當地說道。
「大田區西蒲田五之XX,蒲田擎天大廈八零一室。」
「連玩笑也很少開嗎?」
「哪兒的話,關係絕對算不上親密。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是客人與夜總會小姐的關係而已。當然,要說朋友也勉強可以算是朋友吧……」
「是的。對男人百依百順,非常傳統。」
接下來,吉敷與今村兩人再度外出探訪。首先來到新橋,訪問染谷外科醫院的染谷read.99csw.com辰郎。染谷身材魁梧,身高超過一米八。體形略胖,坐在狹小桌子的對面,呈現出壓倒性的氣勢。今村向他打聽關於一月十八日的不在場證明——雖然目前將嫌犯鎖定在那逃走的年輕男子身上,但是因為這是例行公事,還是不得不問。染谷微微抽|動戴在圓鼻子上的眼鏡,用洪亮的嗓音說道:「十八日嘛……」他將巨大的身軀轉向後面看著牆上的日曆。
「算是個好女孩,卻是個不及格的秘書。」
「你知不知道九條小姐準備旅行的事?」
「方便的話,能不能對十八日的行蹤詳細說明一下?」
「請講。」吉敷在一旁把從醫生口中說出的三間酒家名字寫在筆記本上,其中並沒有銀馬車。
高館愣住了,這一回再也說不出話來。吉敷緊緊盯著高館,看樣子他不像是在表演。
「這個嘛,大約待到晚上八點。不,應該是九點左右吧。」
「那麼,九點后又做了些什麼?」
對於千鶴子的評價,每個人的說法南轅北轍,真是眾說紛紜,弄得吉敷如墮五里霧中。不過,透過這些詢問,至少吉敷的腦中已開始浮現出這位女性死者的圖像。
「晚上七點左右吧,我帶秘書出去吃飯,大概一小時后回到公司。」
「就在公司附近,大森那邊。要說出詳細地址嗎?」
「請問染谷先生府上在哪裡?」
「你說不及格是什麼意思?」
「那是當然的嘍,所謂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吧。」
「午飯呢?」
「旅行?不,我不知道。她是在旅途中被殺的嗎?」
但這男人聽到九條千鶴子被殺的消息並不覺得吃驚,或許他是醫生,已經相當習慣人類的死亡了。
「午飯都是請附近的便當店送過來,在辦公室里解決的。上星期三也是這樣。」
「不,我失言了。」北岡說罷,搖著他的龐大身軀笑起來了。
高館認輸似的大笑起來,然後說道:「怎麼說好呢,她是個好女人,長得很漂亮,有很成熟的女人味。」
「你與九條小姐的關係很親密吧?」
「在田園調布的盡頭,很靠近多摩川河堤。要說出我家的地址嗎?」
「為什麼會請她當秘書?」
「是的。」
read.99csw.com嗯,是從銀馬車她的同事那裡聽來的,據說她搭十八日的藍色列車去九州一帶旅行了。她是在哪兒被殺的?九州嗎?」
「死在東京,還是在旅途中?」
「在這期間,你一步也沒有離開醫院嗎?」
「她喜歡開玩笑嗎?」
「啊!在東京?」染谷露出意外的神色。
「關於九條小姐之死,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嗎?譬如有人與她結怨嗎?」今村問道。
相對來說,高館敬吾是個小個子。初次見面的印象是——與染谷的傲慢相比,這位營業部部長樸實爽朗多了。高館個子雖小,卻有副不相稱的大眼睛,就算滿臉堆笑時,眼睛也不會變小;眼角已湧現出許多皺紋;由於齙牙的關係,牙齒幾乎整個露了出來;牙齒被香煙熏成茶色,齒縫很大,給人不大幹凈的印象。吉敷判斷他應該不太容易受女性歡迎。
「千鶴子在哪裡被殺?怎麼被殺的?」
「是嗎?你可以作證嗎?」
「東京?東京哪裡?」
「也有人認為她的個性很倔強。」
「是的,除了晚飯時間去附近吃飯外,整天都在醫院。」
「她是個美女,可惜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她的物慾很強,到了近乎偏執狂的程度。她精於計算,賬算得毫不含糊。這是她的長處,也是她的缺點。」
「這個嘛……很抱歉,這方面我沒有信息可以提供。唉!她真的被人殺了嗎?兇手是怎麼殺了她的?」
「那麼,你在公司待到幾點?」
「聽說九條千鶴子小姐被殺了?是真的嗎?」染谷主動向吉敷發問。吉敷點了點頭。
「九條千鶴子小姐是個怎麼樣的女人?高館先生能不能說說看?」
「在大森站前的小酒館喝了一杯,然後就回家了。我叫的是公司的車子。」
「她計劃出去旅行,你知道嗎?」
「對。她說話細聲細氣,看起來怯生生的。」
中午在大森站前的麵店吃了碗拉麵后,兩人再去田園交通計程車公司——不知道為什麼,吉敷最喜歡吃拉麵。染谷和高館都不知道千鶴子被殺——除非他們是兇手——否則不知道千鶴子的死訊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二十一日的早報還來不及刊登成城發現無臉女屍的消息。這消九-九-藏-書息要到當日晚報才會刊出。田園交通是個比想象中大得多的公司,在廣闊停車場的一角,有一棟三層建築。社長室位於這棟建築的三樓。據說除了這裏,另外還有兩三個計程車停車場,可見該公司規模之大。
高館說他在公司一直待到下午六點半,這段時間的證人很多;然後接待公司的客人,在赤坂的料亭逗留到晚上十點——吉敷也記下了料亭的店名;接著又在赤坂的其他酒店喝酒到十一點,最後搭計程車回家。對於不愛喝酒的吉敷來說,總覺得工作結束後跟同事去酒店有點怪怪的。不過,一旦出事,作為不在場證明倒是很方便的。
「我想是十八日吧。啊,失禮了,北岡先生能不能向我們說明十八日的行蹤?」
「她被殺了。」吉敷在旁邊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個消息。高館外露的牙齒一下子不見了,兩肘靠在左右扶手上。
「那麼,晚上八點,不,九點以後呢?」
「她以前在原宿的M模特公司做事。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大概在十年前吧,我們公司因為要製作年曆,找她當模特來公司拍照。這女孩看起來很優秀,事後我便約她出去吃飯,交往一段時間后,我就聘她當秘書。那女孩考慮到以自己的年齡也當不了幾年模特了,便想來我公司做事,加上我給的薪水不錯,所以雙方一拍即合。」
「是的,是的。從各方面來看,她都很適合銀座。她的面貌嬌好,身材一流。我跟她說你去銀座可以比在我這裏賺更多錢,水貂皮大衣也是小事一件,而她正好也有此意。
「您府上在哪裡?」今村順勢問道。
「請講。」兩人把染谷的住址記在筆記本上。接著,兩人又見了幾位醫生和護士,確認了十八日下午至晚上九點,院長一直待在醫院里。
「在這期間,有沒有離開公司?」
「千鶴子小姐被謀殺了。」
被調查的這幾個人都這麼說。或許潛意識中都覺得在旅途中被殺是最合理的吧。
「我們正在調查,你有線索嗎?」吉敷說道。
「不,應該說是溫順的女人,非常文靜。」
「不,在東京。」
「噢,是銀馬車夜總會吧……」高館想了好一會兒后終於說道,「嗯,記起九_九_藏_書來了。她怎麼啦?」
「是的。」北岡說,但表情冷淡。因為刑警大駕光臨,北岡察覺出大概是出了什麼事情。
「啊,我記起來了,那天確實一直在公司里,除了這女孩,還有很多員工可以作證。」
「這是真……」北岡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張口結舌地問道,「真的嗎?是誰乾的?」
「是嗎?我倒不覺得。」染谷又擺出昂首挺胸的樣子,不無傲慢地說道。
「這個嘛,九點后帶了一個叫伊藤的年輕人去銀座,在那裡喝到十一點,然後搭計程車回家。要說出酒家的名字嗎?」
「上午十一點左右吧。」
「大田區山王四之X之X。電話號碼也要嗎?」
「什麼?你說什麼?」
看高館的樣子,因為受到了打擊,似乎還暫時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但從反面揣測的話,會不會其實他已經事先做好準備了呢?吉敷的直覺認為他是知道的,他應該從千鶴子那裡聽過她要外出旅遊的消息。但為了在刑警面前製造與千鶴子關係淡薄的印象,才在一瞬間選擇說自己並不知道。反正告訴他這件事的人已經死了,他只要堅稱不知,就是死無對證。看來,這位營業部部長還是很狡猾的。
吉敷和今村默默聽著,但染谷停了下來,露出一副苦澀的表情,圓鼻上開始出現了汗珠,眼鏡後面的小眼珠滴溜溜轉著。
「這事說來話長,而且怪難為情的。」北岡掏出香煙點著,藉此掩飾尷尬。
「那是十點左右吧,因為我回到家正好十一點鐘。」
兩人記下高館的地址,又按例問了他的電話號碼,然後追問十八日那天高館的不在場證明。這應該不成問題,因為對業務員來說,通常都會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你和她的關係很親密吧?」聽今村這麼說,高館的五短身軀在部長室的沙發上反射性地彈起。他大幅揮手加以否定。
「我可是一次飯也沒跟她吃過呀。」吉敷說道。
「請講。」
「我跟銀馬車夜總會很熟,聽說領班正在物色新的小姐,我就帶她去跟領班見面,雙方一拍即合。對我來說,也算卸下一個大包袱。」北岡的口音略帶關西腔,「之後,我偶爾會到銀馬車夜總會坐坐,知道她跟領班處得不錯九*九*藏*書,工作很愉快,我也就放心了……她到底怎麼啦?」
「嗯……」
「可不可以告訴我們您的住址?」旁邊的今村用冷淡的語調問道。
「九條小姐是在外樹敵眾多的人嗎?」
「是嗎?那天是幾點鐘進公司的?」
「哦。但在銀馬車那邊,聽到的似乎不是這樣。在客人當中,也有些討厭她的男人。」
「那麼,死者的為人如何?九條千鶴子小姐是怎樣的女人呢?」
「不,她的個性內向並且陰鬱,喜歡鑽牛角尖。我自己也是這樣,所以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的性格如何呢?」
「因為如此,所以你介紹她去銀馬車夜總會?」
「那麼,她在貴公司做了多久的社長秘書?」
「怎麼說呢,我剛才說過,我只跟她在外面吃過一兩次飯而已。」
「成城的自己家裡。」
「有沒有人可以證明呢?」今村問道。
「刺死?!唉!」
「哦,她平時不愛說話?」
「不,一點線索也沒有。我與那女孩早就沒關係了,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被殺……」
「嗯,好的。我每天下午會到醫院,身為院長,沒有固定的回家時間。那天因為要應付的住院患者比較多,到了晚上九點多我還在醫院。在這期間……」
「據說她曾在貴公司擔任社長秘書?」吉敷問道。
這時,好像是現任秘書的女孩端茶進來了。吉敷瞄了她一眼,發現這也是個可愛的女孩。看來,這個社長胃口頗大。
「你們應該知道,老闆和職員之間應該公私分明吧。」北岡神色凝重地說道,「舉例說吧,她想要一件毛皮大衣,就會不停地絮絮叨叨。吃飯時提到毛皮大衣,喝酒時也提到毛皮大衣,叫她做點事,就借故拖延,問她什麼時候能做完,她說能穿上水貂皮大衣的話馬上就能做好。總之,她會跟你糾纏到底,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文靜?」
「為什麼說是缺點?」
「嗯,總共有四五年吧。」
北岡社長身材魁梧,個子不算高,只往橫向發展;臉頰圓鼓鼓的;頭髮略微稀薄,沒戴眼鏡。一坐上社長室的沙發,吉敷就開門見山地說出九條千鶴子的名字,北岡承認知道這個名字。
高館拚命地搖頭,大聲說道:「不,我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