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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薩,埃及9

吉薩,埃及9

「難道要坐這輛車去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嗎?」御手洗問。
「但這就是現代人的盲點。我們總是把歷史當成資料,從資料印刷出來開始,我們就產生『歷史開始了』的錯覺,可是現實中的歷史,比我們目前所掌握的這份不完全的歷史年表要古老百倍千倍。在那些歷史中,同樣也有歡樂、憂傷和捨命拼搏。
「要想回答這個問題必須具備幾個條件,否則也只是沒有根據的猜想。但目前從我們的立場來看,似乎別無他法,只能這麼想:這個謎題之所以能成為謎題,其前提條件必須是三座金字塔以及獅身人面像和河岸神殿是同時建造的。更準確地說,前提是我們都錯以為這幾座建築物是同時建造的,那樣需要具備幾個條件,如果一定在這裏立刻回答,目前看來我們似乎也只能憑藉想像了。這個謎團成立的前提條件用規範的語言表達出來就是,假設它們恰好是同時建造的,這事實上是我們的共同錯覺,我們將這一點作為前提。
接著他就走向前台,和裏面的服務人員說話。我站在旁邊,觀察著御手洗施展外交才能。我暗下決心,要學習英語,以備將來緊要關頭能夠一個人獨當一面。
我認為剛才的夢並不是發生在此地,因為它與我現在所處的環境有很大不同。那應該不是埃及,倒很像底格里斯河、幼發拉底河流域,似乎是古代東方的某個美麗都市。
今早夢裡的風景又在我腦海中浮現,那裡是都市,只有一座金字塔,也沒有獅身人面像。
我扭頭望著胡夫金字塔。我所站立的位置可以看見環繞在金字塔周圍的溝渠,當時覺得夢裡的情景近乎荒謬,但如果這裏曾經是尼羅河,那麼夢裡的一切就都有了可能。水,可以使這裏的世界為之一變。而只要挖掘運河,就可以將尼羅河水引到這裏。
入口很像岩洞,但偏著頭走不遠就到了隧道的盡頭,接著就是上升通道了。我對這些早已經心中有數,但還是緊張起來。
「如果這裏曾經是都市,那麼很容易就能解釋你的謎團了。都市通常是緩慢而不規則地擴張,因為所謂的都市,也是有生命的。看看東京吧,不管是哪裡都沒有設計圖,都是漫無計劃地膨脹。所以,這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這裏也是古代人的部落,和東京一樣,用幾百年、幾千年時間一點一點打造而成的。三座金字塔,這個獅身人面像,還有河岸神殿,絕不是只畫了一張設計圖紙然後一蹴而就,很有可能是花費了上千年時間建造完成的。它們有些是在都市存在時就建造起來了,還有一些是都市衰亡后才逐漸動工的,這種想法是很自然的,否則,投資預算也很難辦。也許有些建築的痕迹今天已經無從查考,但那是在都市衰亡之後,無數的石材又被運往他方,所以現在映入我們眼帘的,只有神聖的墓地了。」
玲王奈倚靠在獅身人面像的右前腳上,御手洗還是站在沙地上若有所思。我也像玲王奈一樣,靠在了獅身人面像的左前腳上,感嘆著五千年的滄海桑田。
「這一帶的三座金字塔,還有附屬的小金字塔群,以獅身人面像為代表的墓室群,所有這些建築都布局在同一張設計圖上,這種想像是以這個地區是墓地為絕對前提來展開的。但是,無論是墨西哥,還是巴比倫,廟塔都如同今天的凱旋門或東京塔一樣,是城市的象徵。你現在所提到的謎團,引起我更多思索的是,吉薩這一帶,曾經是繁華的都市,而不是神聖的墓地。是不是尼羅河水退去以後,城市就衰落了,然後經過很多時代,過了很多年,這裏才成為墓地……
向上仰望,只見左右兩側的石壁像支架一樣支撐著高高的天花板,並逐漸向中央聚攏,所以最上邊的天花板極為狹窄。
「我已經預訂了今晚九點的飛機。沒關係的,你可以做到。」
「你不知道我會飛嗎?超人是我的伯父啊。」
別說伸著脖子,就是貼著地面爬行都有點困難。腳下鋪著木板,木板上每隔十幾公分就釘著一道橫檔,讓遊客踩踏。左右兩側的牆壁上安裝有欄杆,右邊是電燈泡,照亮了狹窄的通道。如果沒有這些設施,想必遊客此時早已是恐懼不安了吧。
我拉過牆邊的藤椅坐了上去,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看著它。我願意永遠在這裏眺望:它的確比https://read•99csw.com我想像的要尖銳。
經過昨夜的實地考察,我們已經知道了行進路線。和返程的遊客在狹窄的小路上擦肩而過,我們站到了「阿爾·馬蒙盜掘孔」前。
「直到現在,這裏依然不斷有新遺迹被發掘出來。」他自豪地說。
御手洗則如同勘察犯罪現場一樣,撥開往來的遊客,仔細查看這個石棺和房間的各個角落。雖然他對我們什麼也沒說,但在去美國查看那個複製品之前,對眼下這個真傢伙心裏應該有點線索了吧?因此他才會在赴美之前特地飛到這裏。
「還有什麼辦法?」
我真想試一試挖掘古代文明遺迹的考古工作,我知道謝里曼,他根據特洛伊木馬的傳說而挖掘出了傳說中的都市,還有卡特,他找到了圖坦卡蒙的墓室。如果可能,我也願意終生為這樣的考古事業辛勤勞作。
「回去了,剛才又從美國到了這裏。」
「所以,現在這個謎團就變成了:埃及人為什麼要畫出這麼奇怪的設計圖?他們講究東西南北左右對稱,其他事物也側重於幾何學的整體觀,而這裏為什麼要突破這種對稱效果?
如果乘車,從大金字塔到獅身人面像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但如果沿著蜿蜒曲折的小路前進,哈夫拉法老和孟卡拉法老的金字塔可以盡收眼底。這三座金字塔看起來像是連在了一起,展示從大金字塔出土的「太陽之舟」的博物館也在這邊。
「不,我現在就要,已經沒有時間了。我還想要斯蒂夫·米拉的資料,你稍等一下,我問問前台的傳真號碼。」
「三座金字塔的底面方正,都精確地面對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前往第一的胡夫法老金字塔和第三的孟卡拉法老金字塔的參道都朝著正東和正西呈一條直線,如果最初這裡是尼羅河,那麼前往第一金字塔的參道是不存在的,因為它的大部分都淹沒在河裡。
這裏比法老妃子的墓室更加漂亮,黑色的花崗岩石壁,岩石和岩石之間仍是密不透風。就岩石打磨的平滑程度來講,這裏和開羅大飯店裡的大廳裝修不相上下。石壁的表面在五千年前經過精心研磨,至今依然殘留著光澤。
「你第一次來非洲吧?」
「啊,玲王奈小姐!」我正要呼喚她的時候,眼睛一下子睜開了。
「那怎麼辦?」
「怎麼樣?你對金字塔內部的印象如何?」我問道。
金字塔的周圍是美麗的石造都市,如同大型風景畫一樣鋪展在大地上。家家戶戶的外牆上塗得五顏六色,居民們唱歌跳舞,安居樂業。
在飯店裡吃過簡單的早餐,我們三人一出大門,就看到一輛藍色的梅賽德斯停在那裡,車篷是白色的仿皮革。
「怎麼樣?不錯的車,是不是?一位埃及男影星借給我的。」玲王奈說。
終於出現了開闊的空間。我盡情地舒展脖頸和後背,多麼痛快舒服啊!
有人說人類的夢境是沒有色彩的,我並不這麼認為,因為我就曾經做了好幾次色彩鮮艷的夢。在剛才的夢境里,陽光絢麗,姑娘的衣服、水上的船帆,都閃耀著潔白的光輝。最令我感動的,是石砌堤壩上的動物浮雕和它背後鮮艷奪目的藍色。那簡直就是天國里的美麗都市。我的潛意識究竟是從哪裡得到這樣栩栩如生的古代都市的印象呢?它比我自己在頭腦中胡思亂想出來的東西具體得多。
儘管是舊吉普,但是車一停,我們還是被隨處可見的褐色肌膚的少年們包圍了。他們嘴裏不知喊著什麼,伸出了污黑的小手。玲王奈從包里拿出了一些點心,他們就更不肯離開了。
我不該和御手洗這樣的人做朋友。他患憂鬱症的時候,我為他操碎了心,現在他痊癒了,馬上又來傷我的自尊心,真是沒完沒了。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只能和飯店商量,看能否借一輛破車了。」
「喂,御手洗!如果我死得早,那肯定是你的罪過。下次千萬別開這種玩笑了,我的心跳都停了!」
「還有,這座獅身人面像的中軸和東西向的軸線是平行的,而『河岸神殿』的中軸也正好是東西走向,然而二者的中軸卻並沒有重合在一起,因為河岸神殿的中軸比獅身人面像的中軸稍稍向南偏離了一點。
「御手洗先生?」前台里的服務人員把電話舉了起來,突然問道。御手洗一邊答應一邊接過聽筒,扣在九_九_藏_書耳邊。
為遊客準備的駱駝來來往往,裹著頭巾、圍著長衣的當地人在旁邊閑逛。陽光下的乾燥沙漠,塵土的氣息,我想起了早上的夢境。睡眠不足和時差使我頭昏腦脹,我感覺自己就快陷入白日夢裡了。
夜裡,我夢見了一個美麗的姑娘,她有著褐色的肌膚,站在胡夫法老金字塔前。
我們就這樣艱難地前進,不久又突然出現一個寬敞的房間。經過打磨的石頭將地面鋪得嚴嚴實實,這是法老妃子的墓室。
「日本學者提出了種種推測。比如,站在河岸神殿前,因為獅身人面像的阻擋,看不見第二金字塔了,為避免這種情況,只好將參道稍稍偏南一些。或者希望從神殿這邊眺望到夕陽從第二金字塔處沉落,所以只好將軸線向南偏,等等。」我在腳下的沙地上畫著示意圖的同時,向他們做出了說明。
我們沒有登上大迴廊,而是再次低頭鑽進了水平通道。因為這裡是水平的,所以比剛才稍稍舒服了一些,但是仍然需要彎腰。
「這些詳細的資料我已經準備好了,可以直接給你。」
我茫然四顧,但是當年的輝煌早已煙消雲散,眼前只有荒涼的沙漠,五千年以前的都市都化作了塵埃。如果導遊此言不虛,那麼這周圍正是當年的河底,而如今只有幾家販賣粗糙紀念品的小店。我不禁感慨,悠悠五千年,竟能使河川改道,大地變貌,時間的力量何其巨大!
「在那邊的地面上有通氣孔。」
「這下面還有一個房間啊。」他說。
「我們做個交易吧!只要你待會兒陪我進餐,參觀金字塔,然後再登上尼羅河的郵輪共進晚餐,我就可以不在東京殺人。」
「你們帶相機了嗎?」他問。
他首先帶領我們來到獅身人面像旁邊,不斷地做著介紹。我們站到了一處稍高的地方向上仰望。這也是一座龐然大物,在古代這巨像代表著什麼呢?
成百上千年來,到這裏參觀的人絡繹不絕,大家都手持火把,把陡峭的石壁熏得污黑。
而御手洗似乎正在專心致志地考慮什麼事情,他煩躁地擺了擺手。玲王奈只好對我聳聳肩膀。
御手洗搖了搖頭,若無其事地說:「那可能是某個國家的考古隊挖開的。」
「石岡君,你這個樣子如果迷路可怎麼辦?」話筒里又傳出了日語,「你一聽到英語,竟連朋友的聲音都分辨不出來啦!」
「這是女王的房間啊。」玲王奈說。
人類的頭部披著獨特的頭巾,露出了雙耳,身軀則是俯卧的獅子。據說這是人面獅身的衛兵在守護法老的陵墓。
「有這樣的問題一直困擾著埃及文明的考古學家。首先,就是那條通往第二金字塔的參道。」我手指剛才我們俯視獅身人面像所站立的高台,對御手洗說。
「這麼分析的話,石岡君,那些謎團就不能稱之為謎團了。三個金字塔先建造起來,很久之後,才出現了獅身人面像。它的中軸線碰巧是精確的東西走向,所以大家都被迷惑了。
一位老人纏著頭巾,身著當地流行的長衣,接過玲王奈遞過去的三張門票,撕開了一點后又還給了她。
「我還有更穩妥的辦法。」玲王奈這樣說著,嘿嘿地笑了兩聲。
於是我們就開了一輛破舊的吉普前往金字塔。還不錯,有車篷。
我眺望著金字塔的方向,建築群的大部分都埋在了砂土裡。這裏曾經是古代的都市,大量的流沙從遠處金字塔的方向涌過來,將都市埋在了地下。於是,繁華的都市化作了廢墟。如果把腳下的砂石全部剔除運走,那麼古代都市遺址的雄姿一定會展現在世人面前。
「我們所知道的歷史,基本都是當政者將自己對事件的認識強加給眾人的。當權者周圍的殺人事件之類,在歷史長河中只能反應出隻言片語。真正的歷史是由民眾創造出來的,當然,這種歷史不會出現在歷史書籍上。」御手洗一邊後退著仰望獅身人面像,一邊提高了嗓音說。
白色的天花板突然躍入眼帘。我一時忘記了自己置身何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迷迷糊糊地思索,突然記起自己已經來到吉薩,就住在金字塔旁邊的飯店裡。
烈日下的金字塔又一次令我震驚。大量遊客出現在塵埃之中,牽著駱駝或馬的當地人也混雜其間。
我嚇了一跳。這種說法在我以前讀過的書里隻字未提。眾所周知的只是這上面read.99csw.com是重力擴散室,有好幾層扁平的小房間。
我從高處下來,走近獅身人面像的前腳處觀看。
「原來如此……」我心悅誠服,聽他這麼一說,其他的可能性就顯得過於蒼白了。
只見她身穿白色的紗衣,胸前垂掛著埃及特有的首飾,捲曲的黑髮披到肩頭。
「是啊!」
御手洗緩慢地將電話聽筒還給了前台里的服務人員。望望玲王奈過來的方向,那邊有一排電話亭。
「你的保鏢呢?」
我們所站立的地方稍高,正是通往哈夫拉法老第二金字塔必經之路的入口。從這裏確實可以看到有條筆直的路通向遠方的金字塔。
我第一次聽說這種描述,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現在的尼羅河奔流在距離這裏相當遠的都市旁,不,應該說,現在的都市建在了河流的附近。所以說,現在這裏的獅身人面像等遺迹都是從受到尼羅河滋養的文化中創造出來的。
「我記得沒有這個時間的航班。」
寬闊的溝渠環繞著唯一的金字塔,遠處是綠色的草叢,更遠處漂浮著幾艘揚著白帆的船隻。沿著溝渠築有石壩,石壩上有動物的浮雕。浮雕的四周有畫框一樣的方形邊緣,都塗上了藍色。
「嗯?你說這個?是昨天晚上拾到的。」我把它從小手指上摘下來,遞給了玲王奈。
姑娘微笑著,在沙地上行走,腳上穿著皮革製成的涼鞋。她挺著胸膛,走路的姿態有些嬌嗔。我正回想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她的時候,她的笑臉忽然變成了玲王奈的模樣。
「這裏曾有過一座『河岸神殿』。」導遊說。玲王奈把他的話翻譯成日語給我聽。
「留在美國了。」
「還有呢?」
因為昨夜已經去過浴室,所以我不想再沖淋浴,只是草草洗了洗臉就穿上衣服,整理了一下提包,踏著甬道穿過絢爛奪目的草坪來到大廳。還沒看到御手洗的蹤影,周圍散發著植物的芳香。
「你開著這樣的名車到那種名勝去,會有當地人黑壓壓地聚集過來觀看,連附近村莊里的人也會聞訊而來,到那時你有多少小費都不夠給。你要記住,在這種地方,我們外國人如果一定要坐車的話,還是選擇那種勉強能跑起來的破車最好。」
「在非洲各地,因為自然的風化作用,這種形如獅子蹲踞的巨石非常多。所以附近的古埃及人說不定稱這塊巨石為獅子岩。這樣,蹲踞著的獅子一樣的巨石被雕刻成了獅身人面像。這座巨大的紀念碑,是在以金字塔為中心的都市時代形成很久之後,才誕生在這塊被稱為歷代法老神聖墓地的土地上。但是,從第二金字塔的東西軸線上觀看,獅子岩稍稍向南偏離了一點兒。但事已至此,不可能將第二金字塔也向南挪動,於是只好在參道上打主意,將其修得歪斜一些。」
「多漂亮的石頭,像是瑪瑙。」玲王奈已經戴了好幾個戒指了,但她把其它戒指都套在別的手指上,將鑲嵌著藍色石頭的戒指戴到了無名指上,張開手掌,欣賞了一會兒。
「你怎麼來了?沒有回美國嗎?」
「那把這個案件委託給你的伯父怎麼樣?」
「我去。」
多麼美麗的地方,我痴痴地眺望著這人間樂園。
我們在附近一間土坯房裡買了票,然後走向金字塔。這時不但有一大群孩子跟著我們,而且裏面還夾著幾個成年人。看樣子如果真的開著剛才那輛豪車來的話,附近村莊的人的確會趕來的。
這裡是吉薩!這裡有金字塔!我翻身爬了起來。
「久等了,石岡君,我們這就去退房。」
我們站起身來,繼續駕駛吉普車,趕往下一個目標,獅身人面像。這是我強烈要求的。
「神殿就建在河畔,可以想見,五千年以前這裏還是雄偉的尼羅河,我們的腳下應該就是碼頭。」
這是二十六度角的斜坡,實際走起來卻相當吃力。膝蓋和腰都彎曲著,就像蛙跳練習一樣的姿勢,令人感到局促不堪。我漸漸覺得,這應該不是給人用的通道。
「石岡君,你的戒指是……」玲王奈問道。
「我們永遠也無法體會五千年的光陰到底有多長。從建造那些金字塔的年代到耶穌降生的時間,比從耶穌降生到現在的時間要漫長得多。
「我想讓你取消的,是尼羅河郵輪的船票。」
夢境之中為什麼只有一座金字塔,這究竟意味著什麼?五千年時光飛逝,河流改道,名震世界的大都市九-九-藏-書化為廢墟。如果有尼羅河水的滋潤,人們也許會勇敢地與逼近的沙漠抗爭吧?但是提供潤澤的河水已經無情地奔向遙遠的他方,人們只好逐漸放棄了這裏。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如果用言語訴說,也許不過三言兩語,但是兩三行言語所表現的自然地貌和人類社會的變化究竟延續了多少年?
電話響了,嚇了我一跳,思考也被打斷了。現在電話鈴聲對我來說很可怕,因為我不懂英語,拿起聽筒也不能交流。我忐忑不安地拿起電話,內心祈禱這是御手洗打過來的,但事與願違,裡邊傳出的果然是滔滔不絕的英語。
「地球簡直是你的庭院。如果在日本殺了人,你可別用這種方法來製造不在場證明啊。喜歡刨根問底的日本警察可很難對付。」
風吹起了少許塵埃,也吹起了她白色紗衣的前擺,露出裏面長及腳踝的磚紅色襯裙。
「真的嗎?謝謝!御手洗先生,你也送我點什麼吧,作為埃及旅行的紀念。」她開玩笑說。
「設計師是誰?」
接著我又回想起了今天早上的夢。或許夢裡的風景就在這個地方吧?真是不可思議,一種奇怪的直覺籠罩了我,揮之不去。似乎有人在我耳邊不停地低語:沒錯,就是這個地方。
「有一件事必須事先說好,我可不是好萊塢收買的偵探。要想把繩子套在我的脖子上牽著到處走的話,我馬上打道回府。」
裏面很熱,再加上必須像兔子一樣地行進,不久就渾身是汗了。認為金字塔是糧庫的人,恐怕是沒有親自進來過吧,我想。
接著,導遊又帶領我們參觀了一座半埋在砂土裡的石造建築群。
「換句話說,就是附屬於第二金字塔的參道、獅身人面像、河岸神殿都偏向前面的尼羅河一側,一個比一個更靠南。這是為什麼呢?長期以來,埃及考古學者為此煩惱不已。這就是活生生的獅身人面像之謎。
「這座獅身人面像也有謎團。」我說道。
這裏也是沙地,好像乾涸的游泳池。因為四面都是高台,這裏就如同被石牆圍攏起來一樣。
房間的確建造得十分精美。牆壁所用的一塊塊巨石都嚴絲合縫,我看想插|進一張銀行卡都很難,真沒想到這居然是五千年以前的建築工藝。
「喂?」聽筒里微微傳出女人的聲音,我猜是玲王奈。御手洗為了讓我也能聽懂,開始說日語。
「昨晚你跳舞去了嗎?你或許已經忘記了我們還剩幾天時間。」
一出陽台,果然望見了對面的金字塔。早晨這個方向正是逆光,它顯得暗黑。我又一次感嘆,啊!真的來到了金字塔旁邊。這是我一直以來無限憧憬的東西,現在近在眼前。
「就在這裏!」話音未落,一卷白色的印刷品被遞到御手洗的鼻子底下。抬頭一看,只見戴著太陽鏡的玲王奈笑嘻嘻地站在旁邊。
「可以啊,要是你不想這起案件在這個月內解決的話。」御手洗說。
「可是,從這個獅身人面像開始的、通往第二金字塔的參道並沒有按照東西方向的軸線修建,它的起點向南偏離了,也就是說,第二金字塔的參道是按照從東南到西北的方向修建的。這和其他的兩條不一樣。
登上金字塔石階的時候,出現了管理員模樣的人,把孩子們都轟趕開了。
從大迴廊里下來,我們就像鑽進下水道一樣,回到狹窄的通道里。雖然我們還想到地下室去,但據說那裡禁止遊客參觀。
「我去做調查了。斯蒂夫·米拉是惡女岬金字塔的承包商。」
我們在柔軟的沙地上漫步,讓我不禁聯想到腳下所走的可能是古代都市的街道。如果這裏曾經確實受過尼羅河的澤惠,那我很難相信這些石造建築是古埃及的墓室,它們只是古代民居的遺迹吧。
「不可以嗎?」
「他拍系列電影很忙啊!實際上,我是搭乘一個大明星的私人飛機來的。」
從「阿爾·馬蒙盜掘孔」鑽出來,耀目的陽光刺得我們一時睜不開雙眼,周圍所有東西都是白花花的,眼前的沙漠、金字塔下面的岩石都散發著白色的光芒。
「是這樣啊!那就沒有辦法了。還有在惡女岬參与攝製的所有工作人員的地址、姓名、經歷……」
穿著麻布短褲的玲王奈用手按著白色的帽子,高興地跑開了。
我剛把提包靠著圓柱放在地上,玻璃門就被推開了,御手洗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匆忙四顧,隔著帶有花紋的窗九九藏書帘能夠感受到外面強烈的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可以看見外面綠色的草坪熠熠生輝。
電燈泡散發出黃色的光亮,照耀著這裏狹長的空間。就如同進入了一個小小的教會,裏面是別具一格的禮拜堂,吸引著人們。
軀體部分則是利用這裏原本就有的天然沙礫岩順勢雕刻出來的。肚腹周圍似乎還露出了地下岩層的模樣。
「快點吃飯,然後我們出發!我和你一樣想早點看到金字塔,不抓緊恐怕就來不及了。今天已經是八月二十八日了,可昨晚那個蠻橫的小丫頭居然沒有打電話過來,我從這邊打過去,可是她又不在家。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便和這些娛樂圈的人打交道。如果你剛才嚇出了一身冷汗就去沖個淋浴。十五分鐘以後我們在大廳門口會合。再見!」
我的頭腦中一片空白,但這時卻突然回想起剛才的夢境。
鼻子部分曾被拿破崙當做自己士兵練習射擊用的靶子,所以被削平了,據說以前鼻子下面還曾有過鬍鬚。
這裏就是大迴廊。狹窄的通道一直延續到大迴廊中間,左右兩側稍高的地方還有岔道,也為觀光客的攀登準備了欄杆,接著我就看見了走在上面的遊客。
「A, I don′t know, I can′t speak English……」我一邊冒汗,一邊用這樣簡單的句子搪塞著。
「送給你了!」我說。
從水平通道返回,這時經過大迴廊,我們登上了側面的通道。一路上,在我們腳邊有無數個四角洞穴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為什麼這裡會有洞穴?長期以來,這個謎團一直困擾著研究金字塔的學者們。我們走到盡頭,微微屈背後,進入了法老王的墓室。
「阿爾·馬蒙盜掘孔」出口附近有一處陰涼,我們三人就像昨夜的年輕男女一樣,在石頭上坐了下來,享受著微風拂過的感覺。
沉思著的御手洗抬起頭來看著我。如同飛蛾趨光一樣,御手洗對「謎團」這個詞十分敏感。
「你對這個問題怎麼看?」站起身後,我一邊拍打手上的沙土,一邊問御手洗。
我們向最近的一間石屋裡窺探,入口深處黑黝黝的,幾乎都被砂土掩埋。有人曾經在這裏安居嗎?抑或這隻是單純的墓地呢?
「這可是重大發現。」我說。
「這座岩山掌握著時間。在它的視野里,富饒的尼羅河緩緩東去。石岡君,這就是歷史啊!歷史書無法表達民眾的嘆息,而在遙遠的從前,你腳下的沙地可能就是發生屠戮的地方。」
石造的建築群全是扁平的墓室,或許是因為它們的下半部分被掩埋才成為現在的模樣吧?
玲王奈遲疑了一下。「好啊!按你的意思辦。」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吉普車在獅身人面像跟前一停下,大批的當地嚮導就接連不斷地靠過來,對玲王奈和我們的衣服讚不絕口。這樣的熱情令人難以斷然拒絕,御手洗雇了一個英語發音比較出色的人做我們的導遊。
「那麼現在,我要說說當時人們幾個有趣的選擇。當吉薩進入了墓葬時代,大家計劃分別在三個金字塔的東邊各修建一條參道時,就有人提出利用在第二金字塔附近的巨石。
狹窄得可怕,角度也很陡,這難道就是通道嗎?我心想。
地面上安放著這座金字塔內唯一一個能夠移動的石棺——至少目前是這麼認為的。正像日本考古隊所指出的那樣,這個東西作為石棺,尺寸未免太小了。
「如果還有什麼地方要看的話,我可以把機票取消。」
我搖搖頭。是啊,應該帶一部照相機來。在獅身人面像跟前,和大明星在一起,一定是一幅相當不錯的紀念照片。可是行程匆忙,照相機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在導遊看來,我們肯定是一群非常奇怪的遊客。
「是波爾·阿萊克森本人,他對建築有一定的研究。」
「斯蒂夫還是沒有下落。調查也毫無進展,我已經得到了他的族譜資料。現在雖然知道了建築商,但下一步很難辦,因為他是墨西哥的建築商。那個地方必須用船把設備和建材運過去,然後再設置起重機。如果不是墨西哥人,本地的美國建築商是決不會接這樣的工程的,風險太大了。這樣一來,時間就趕不及了。我又不懂墨西哥語,而且還有其他好幾家建築商參与了工程……」
導遊也跟了過來,看見我們在沙地上的姿態,在眼前比劃了一下按快門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