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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島,美國14

埃及島,美國14

裏面漆黑一片。在御手洗潛水燈的光亮下,大型的魚類驚慌閃避。他拿著燈左照右照,黑暗的牆壁處,古埃及風格的雕像靜靜地矗立在眼前。
御手洗還在說著什麼,怪物也和他嘀嘀咕咕地發出聲音,像是在和御手洗交流。從那怪物難以聽清的聲音中,我隱約聽到了西班牙語「謝謝」的發音。
「剛才的怪物是……」
「抓緊點,太陽快落了。」說著,他急急忙忙地背上氧氣瓶,套上腳蹼。
「喂,御手洗,不行啊,它一動也不動。」
右邊並列著一排令我驚訝的東西。乍一看是黑色的石像,人類的身體,動物的腦袋。我旁邊的石像頭部像是豹子,或者是沒有鬃毛的母獅。裏面還有一尊石像,頭部像鱷魚。如同參照開羅博物館里《死者之書》中所描繪的動物雕刻出來的形象。
「現在就要潛水嗎?」玲王奈吃驚地問。
御手洗的咒語似乎沒有效果,形勢沒有發生絲毫變化。洞窟之中十分悶熱,充斥著乙炔氣體難聞的味道。我覺得在橡膠製作的潛水衣和自己的皮膚之間似乎有汗流了下來。
御手洗的前方有一大群魚。御手洗一接近,它們就向旁邊竄去。
「你們在吵什麼呢?」意外的聲音,御手洗回來了。
只見他的眼睛好像玻璃球那麼大,狹窄的前額中間有一道凹痕,向前伸出的臉下邊是張著的大嘴,一直咧到腮幫處。
接著是短暫的沉默。御手洗和怪物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可以看出,怪物似乎並沒有繼續發動攻擊的意思。
我們背上氧氣瓶,纏上鉛圈,套好腳蹼,戴上潛水鏡,就差沒咬上供氣嘴了,然後靜靜地等待著。
怪物發出了低吼,我全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他的血盆大口令我不寒而慄。
「玲王奈,不要亂動,按我說的去做。否則會很危險,懂嗎?」御手洗說。
「快!不會有事的。」御手洗說。
我穿戴好所有沉重的裝備,開始緊張起來。沿著水窪里的岩石,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很快海水就齊胸深了,有海藻纏到了我身上。
「是因為滅火用的水吧。」御手洗的態度很明顯是在調侃。
我聽了御手洗的話,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御手洗說著,用鐵棒戳著牆壁。不一會兒,他撿起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似乎是一塊一米見方的布,同樣也是污黑的。
怪物伸出右手,觸碰到了玲王奈的肩頭。但是他的手比較短,手腕也很薄,只有三個手指。
「這座島周圍很深啊!OK,這邊石頭太多,對初學者來說有點危險,應該從那邊的水窪開始下潛。」
「快點來啊!」御手洗嘴上說著,腳下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們沒有辦法,只好跟著。
「我相信!」
「是啊!」玲王奈也說。
我和玲王奈跳上了眼前的巨石,而御手洗則查看著我們鑽出來的洞口。
我們三人通過潛水鏡彼此交換著讚歎的目光。
「能看見對面什麼東西吧?」玲王奈一邊使勁兒擦拭著牆壁一邊說。
御手洗高興地說著,彎腰拉住玲王奈的手。而玲王奈裸|露的肚皮蹭得漆黑,慢慢站起來后,也和我一樣,眯起了眼睛。
不必說,美國的金字塔和吉薩的金字塔給人的印象非常相近。
御手洗口中繼續念念有辭,玲王奈一臉迷惑,我也驚呆了,御手洗到底在嘀咕什麼呢?
我慢慢摘下了潛水鏡,御手洗則幫我卸下了氧氣瓶,然後小聲叮囑我:「不要出聲,這裏很危險!」
「你看你,玲王奈,你居然說這些不合時宜的玩笑話。」
很明顯,隧道挖到了一半就停工了,開鑿下來的碎石堵在了那裡。石壁的中央,有一個一點五米高、一米寬的橢圓形大洞,再裏面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了。
「那我們回去了,你立刻就來啊!」玲王奈說著,給我使了個眼色。
「好極了,就在那裡轉一圈,慢一點。」
過了好一會兒,御手洗也沒有回來。玲王奈只好也向左拐,去追趕御手洗。我沒有其他選擇,只能跟在他們後面。
「御手洗先生,你早就知道這裏嗎?」玲王奈問。
我脫下腳蹼,解開鉛圈,把它們和氧氣瓶潛水鏡都集中到牆角,和御手洗、玲王奈的東西放在一起。
「啊?是這裏!」玲王奈驚叫起來,「真難以置信,是金字塔的上層!」
「動了!」
接過眼鏡,我開始忐忑不安,我完全沒有潛水經驗。
「歡迎來到吉薩!」
「找到了!」御手洗直起身子,污黑的手上拿著一根沾滿黑灰的粗棒,用它輕敲牆壁,發出了金屬一樣的聲音。應該是根鐵棒。
海浪的聲音依然能傳到這裏。我想,海浪聲所及的距離大概與高度無關吧。強勁的海風呼嘯著穿過我們身邊。
「還是進去看看吧。」御手洗說著,已經迫不及待地往裡鑽了。
「稍等一等,諸位!」一直像睡著了一樣的保鏢,一下子抓住了御手洗的雙臂,反覆看著玲王奈和御手洗的臉,問道:「松崎小姐也要下潛嗎?」
我環顧四周,發現後邊聳立著凹凸不平的岩山。上面是鋼架和無數的玻璃。再向上就是天空了,西邊已經被染成了橙紅色。圓筒形的塔樓也沐浴在夕陽里。
「哎呀,你難道想從神殿的屋頂爬上去嗎?」玲王奈在御手洗的身後說,「但那是不可能的,這隻是道具,就算你能上去,它也沒有屋頂。神殿上面就是個大洞,你連站都站不住。」
「好了,走吧!」御手洗精神飽滿地說。
「埃里克?為什麼見他?」
有幾個水窪已經被海水淹沒,可見開始漲潮了。玲王奈讓我們兩個初學者站在岩石上,給我們逐一講解了鉛圈的纏法,腰部平衡器的系法,氧氣瓶的背法以及腳蹼的穿法,這個過程就像參加了玲王奈的潛水學習班。
御手洗的口中繼續念出咒語,這時奇迹出現了,怪物的口中也同樣吐出言語。我看呆了。
「喂,御手洗,先告訴我一點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說。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御手洗縱然不被殺死,哪怕只是負傷,我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甚至連回去都很艱難。
「哪裡,總會有辦法的。」御手洗說。
「看來,你是個大財主啊!不過我不願意參加已經知道結果的賭局。」
「嗯,而且都是用玻璃仿製的。」
但是,我想慢慢品味人生中的第一次海底漫步。海底正是畫家喜愛的世界,充滿了藍色的光輝,其美麗遠遠超出我貧乏的想像力。
「是嗎?」御手洗似乎不為所動,還是若無其事的模樣。
「肯定在這裏的某一個洞穴里。石岡君,我們分頭去找,你去那邊!如果看見她就趕快叫我。」御手洗低聲叫著。
「我知道了。能夠做一回你的老師真是榮幸。所謂潛水,它的規範說法應該是……不過你們也沒有打算以後經常潛水,所以這些理論性的東西還是省略吧!」
隧道很短,僅有一米的距離。上半身一鑽進去,御手洗就已經拉住了我的手。站起身時,我驚呆了。
「我在問他你是不是同性戀。」玲王奈說。
「雖然你是教練,但是在接近小島的時候,一定要聽從我的指示!」御手洗說,「不要一下子就游遠了。」
終於漸漸接近了可怕的神殿,我的腦海里再次迴響起德彪西《沉沒的教堂》的旋律,人類的不安與恐懼都通過沉重的低音來展示。
「我今天肯定會上去的。」
「能這樣做就最好不過。」
我的耳朵里聽見咕咚咕咚的巨響,接著感受到了橡膠和壓縮空氣的獨特味道,我已經來到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了。
「我做不到!」
「走吧,石岡君,氧氣已經所剩無幾了,再不抓緊,那兩個保鏢就會急得胃穿孔了。」
「唉!御手洗,你該不是陷入了妄想吧?這可是牆啊!」
正如我預想的那樣,洞穴深處就像排水孔一樣,是非常狹窄的通道。如果發現不了寬敞的地方,就很難舒展開身體。幸好是在水中,不然前進會更加困難。我小心翼翼地避免玲王奈的腳蹼拍打,在通路中匍匐前行。
玲王奈吃驚地看著御手洗說:「你要上去看嗎?二層?」
「等等!」御手洗又大喊,右手用力在空中擺動。玲王奈被他的聲勢所壓倒,好像撞到了一面看不見的牆壁,一下子停了下來。她的面孔對著御手洗,因恐懼而拚命喘息,胸膛劇烈地起伏。我在這邊將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玲王奈的動作過於劇烈,天橋又開始搖晃起來。
我也把潛水鏡推到前額上,說:「誰?御手洗嗎?這個……」
「這些是小阿努比斯們。」御手洗回答,「或許他們就是這次奇怪事件的核心。雖然目前還有不明確的地方,但這種可能性很大。」
正面有一座巨大的石造神殿,很明顯是模仿了阿布·辛貝爾神殿的造型。要不是我事先就聽玲王奈說過,肯定會更加驚訝。它是如此的精美,似乎是從外面運進石材,經過長年累月的精雕細刻而成。然而事實上,這居然是玻璃纖維製造的大道具。這座神殿,竟能和這個超越現實的空間完全融為一體,令人不禁讚歎藝術總監的巧妙構思。
「耳鳴?」我問。
有很多小木方和窄木板拼合而成的小木椅,沿著右側的牆壁擺成一排,椅子和椅子之間密布著黑暗的洞穴。看來這個阿努比斯的家似乎相當複雜。
「完全不用擔心。總之你九月一日能夠重新開拍就可以了,是吧?」
我的怒吼已經湧上喉頭。
「居然在空中棧道的盡頭開個小窗戶,想得真絕!」蹲在地上的御手洗莫名其妙地嘟噥著。
魚的腹部是銀色的,遠遠望去,前方似乎有無數的閃光燈,在廣闊的海底閃耀不止。
玲王奈好像一下子就鼓起了勇氣,上身也伸直了。
御手洗在前面像蝙蝠俠一樣輕輕漂浮。那是玲王奈教給我們的懸浮姿勢。她曾說過,只要調節肺部的空氣量,就可以進行懸浮。
我叫了起來:「御手洗,要小心!」
「萬一調節閥或者萬向節出了故障,必須緊急上浮的時候,一定要一直喊著『啊——』的聲音浮到水面。只有這樣,肺部的空氣才會被源源不斷地排出來,肺就不會受到損傷。不過,在水下,你們只要看我做什麼,然後照樣去模仿,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雖然心有不甘,但我對御手洗的信賴難道比不上玲王奈嗎?
我一邊盡量頻繁地呼吸,一邊往水下隧道里下潛,終於回到了那個岔道口。我們剛才是從右邊那條read•99csw.com通道爬上來的,所以只要沿著右邊不斷下潛,就能抵達龍宮一樣的水下神殿的房間。
「好了,出去吧!」御手洗最後說道。
「住手!」玲王奈喊起來。
下了腳手架,進入狹窄的洞穴,回到扇形房間,我和走過來的玲王奈撞到了一起。
如此一來,這個石造神殿就可能是某種未知生物的棲身之所,而我們魯莽地闖入了他的領地,在那黑暗深處,說不定就存在著怪物。
「立刻。」
御手洗抱起胳膊,對玲王奈的言語充耳不聞,最後又順著台階下來了。
我回頭看,也沒有玲王奈的影子。
「嗯,是啊,這裏的確和胡夫法老金字塔里的大迴廊一模一樣。」
只要有了開始,後面的事情就順利了。眼前的牆壁一點一點不停地後退,我們三個則弓著身子,同心協力地推著。不一會兒,牆壁的下方就出現了一個肩膀寬的洞穴,奇怪的金色光線直射進來。
御手洗接著念咒語,聽起來簡直像天書一般。
「那麼我會履行自己的承諾。」
玲王奈過了天橋,看了我一眼,然後像演員謝幕後進入舞台側面一樣,消失在岩壁的陰影里。
於是我們從圓形塔樓上下來,又沿著金字塔轉了半圈,登上了石基,一直爬到正規的入口跟前。入口附近散落著碎石,如同一座建築工地。
「不要動,玲王奈,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嗯?」
「我沒說我不走,我隨後就到。玲王奈,按我說的做。」
「曾經透明過。」
跪著向里爬了十米左右,可以看見御手洗前面已經是堅硬的石壁。
「石岡君,推啊!」
「他們為什麼要開鑿這裏呢?」我問。
我們面對著金字塔,空中棧道就從我們腳下延伸到對面去。如同神話中的巨人,手持一桿長槍,刺向了玻璃金字塔。它的上面塗滿了黑漆,呈一個平緩的斜面,但是現在誰也不可能在那上面行走。空中棧道上面一圈一圈地纏滿了帶刺的鐵線,如同薔薇的枝條,縱橫交錯,鐵線的空隙之間無法容身。
「這是誰的家呢?」玲王奈低聲問。
「玲王奈,拿著這個潛水燈,照射這裏!石岡君,你也照著這兒!」
「原來還有這樣的路線啊……」玲王奈低聲嘟噥著。
「上層?」我還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御手洗的右手觸碰到了怪物的額頭。突然間,怪物開始反擊了,他揮起右手,猛擊御手洗的腹部。御手洗呻|吟著跪倒在天橋上。
「我知道……我這副模樣可以嗎?沒有化妝,頭髮也亂七八糟……」為了給自己打氣,玲王奈還故作鎮靜地說著俏皮話,同時慢慢向著怪物的方向轉身。
「我只是想問,這個案子對你來說很簡單嗎?」
「啊,這能看出什麼來呢?」
我感到自己簡直是在一艘巨大的沉船中探險。周圍的牆壁呈紅褐色,凹凸不平,如同生鏽的鐵板。我想,這時玲王奈會不會後悔自己沒有穿潛水衣呢?
「石岡君,不要照他的臉,會嚇到玲王奈的。玲王奈,挺起胸膛,你是明星啊!」
這時在水下真是不方便,我們無法用語言進行交流。我們一點也不知道御手洗是如何考慮的。
「這就是那些專業人士沒有注意到的登山路線。」御手洗說著,跳上了岩石,站在我們旁邊。的確,我們既沒有使用繩索,也沒有用梯子,就登上了金字塔內的岩山。
「這個隧道還是新奧爾良的拆樓工人今年一月才開鑿出來的呢!」
「這些究竟是什麼?」我嘟噥著問。
真是不可思議的廣闊世界。頭頂上是一望無際的岩石的平原——因為我正站在一處窪地的底下。
「我還是想把你留在岸上……」御手洗對玲王奈說。
「哈哈,名偵探!」勝券在握的玲王奈洋洋得意,「舞檯布置恰到好處,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石岡君,快來啊!」御手洗在對面召喚我。我急忙趴在地上,鑽進了狹窄的洞口。
聽著玲王奈的講解說明,我還是很難相信那些是自己將要體驗的事情。我沒下水之前就已經手腳發軟了。
我奔回擺著玻璃瓶的桌子旁,鑽進椅子邊的洞口,可是很快就到了盡頭,而右面則是狹窄的坡道,光線微弱,什麼也看不見。我又急忙回到放置潛水用具的地方,拿來了兩個潛水燈,再次返回那個洞口。
我關掉了潛水燈,看了看橋上的御手洗和怪物。只見他們如同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站在那裡,看來不會再次發生打鬥了。我一面暗自祈禱御手洗能順利脫身,一面惶惶不安地離開了現場。
玲王奈下潛的時候,只剩我一個人在陸地上。好奇之下,我忍不住回頭看看入口,果然阿努比斯的身影慢慢浮現出來。
一種不知名稱的海底植物,表面是白色的,如同渾圓的岩石或者茶壺。仔細一看,實際上是無數小枝簇集成了塊狀,結構複雜。再定睛凝視,枝杈下面居然藏著小魚。
「哎,哎,等等!有危險吧?」
「你也得跟著。好了,走吧。」御手洗戴上了潛水鏡,叼住了供氣咬嘴。我跟著他,鼓起勇氣奮力潛入水下。
「你把我們帶到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地方了嗎?這裏不會也住著個怪物吧?」我放下氧氣瓶說道。一股油臭味撲鼻而來。
「其實我也很想今天在新奧爾良漫步,品嘗當地的墨西哥風味料理,而把潛水的事情放到明天下午。可是你卻對時間要求得這麼緊,若不趕快行動,後天誰來在大家面前說明事件的真相呢?時間很寶貴,請儘快給我們講一講。」
「以後告訴你。這裡是王妃的墓室,因為塞滿了木炭,根本進不去。」
「玲王奈,看你的了。你是潛水高手吧?我們缺乏這方面的經驗,需要你給我們講一講穿戴這些東西的注意事項。」
怪物又向前了兩步,玲王奈肯定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此時的玲王奈不再尖叫,只是瑟瑟發抖,低聲抽泣。御手洗沒有動。
我們沿著扇形房間右側的牆壁,向深處緩緩前行。因為整個房間是和緩的扇形,所以隨著我們不斷前行,裏面的東西也都慢慢展現了出來。
「這裏可能是利用了未知的古代遺迹所建成的家,居住起來倒是很舒服。如果打算逃離塵世,這裏應該不錯。石岡君,你沒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嗎?這裏的傢具使用的都不是體積很大的材料,而是用細小的木方和板材拼湊而成的。」
「是啊,我就是一個奇怪的女人!」玲王奈喊道。
「玻璃?!」我不禁失聲。我們一直是穿過長長的岩石隧道才來到這裏的,怎麼會有玻璃?
「哎,你!」
「因為據說這裏面埋藏著阿萊克森家族的財寶。」
進入圓形塔樓二層的廚房,御手洗打開我們帶來的兩個大包,拽出了潛水器具。
「什麼事?真吵!」御手洗的聲音不知是從哪裡傳來的。
「我們賭一百美金,好嗎?」
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抑制不住自己的叫喊,抖動雙腳,驚慌失措地躍入水中,樣子一定非常狼狽吧。
御手洗說著,從大迴廊的盡頭慢慢走了過來。因為兩側都是木炭,他只能在道路中間的凹槽里蹣跚前行。隨著高度的增加,腳下的路逐漸變干。儘管如此,地面的煤灰仍濕漉漉的,讓人感覺像是來到了火災現場。
這時,奇迹出現了。怪物放開了玲王奈。玲王奈哭著向御手洗跑去。
「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後天,那時請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我為大家做一次集中說明。石岡君,對不起,你也得等到那個時候。玲王奈,我想在為大家做說明之前和埃里克見一面。從這裏出去后,你要立刻和埃里克取得聯繫,我希望明天早晨就能見到他。」
我們為這不可名狀的莊嚴氣氛所傾倒,都失神地站在了入口處。玲王奈因為已經習慣了這裏的情景,滿不在乎地走了進去。在夢幻般的光線下,她的形象令人想起了聖母瑪利亞。她忽然轉身面向我們,雙手上舉,亞麻質地的衣服泛著白光。
「把鐵棒插在這裏,利用槓桿原理進行撬動,比從裡邊推動牆壁要容易。」御手洗自言自語。
他先是探出半張臉,向外邊觀察了一會兒,確保安全之後,他揮了一下左手,讓我們到對面去。
我蹲下身,帶刺鐵線圍攏成一個狹窄的隧道,出現在我的視野里。這條隧道比吉薩大金字塔里的上升通道還要狹窄,如果趴在地上匍匐前進,或許可以通過隧道到達金字塔吧。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進入到金字塔的內部,因為在金字塔玻璃表面的入口上有一扇和吉薩金字塔一樣的鐵柵門緊鎖著。我非常理解波爾·阿萊克森在美國金字塔上安裝鐵柵門的理由,因為吉薩的金字塔入口處就有這樣的門。波爾·阿萊克森應該參觀過胡夫金字塔很多次。
御手洗在前面開路,我們在後邊跟隨。最初的幾米,只需要微微低頭就勉強可以直立行走,但很快就到了盡頭。
「阿努比斯?這裡是他的家?」
御手洗又向上浮,用手一邊指點一邊查看天花板和附近的牆壁。牆壁上騰起了黑煙一樣的污泥,污泥下出現了色彩絢麗的壁畫。
「你就是攀岩冠軍也無計可施,我敢拿一百美元打賭。」
玲王奈打量了我一下,就把我抱住了。我驚恐不已,一動也不敢動。她的身體還在顫抖,全身都被汗水潤濕了,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看看埃及島周圍水下的情況。」御手洗指著腳下。
於是我們蹲著轉過身,朝著外面的新鮮空氣笨拙地挪動。
「你全都知道了嗎?」
「御手洗先生!」我們叫著他的名字。
而玲王奈此時繼續追問:「求求你,告訴我!如果真是那樣,我可以放手。在我們演藝圈裡,那種人很多。」
同樣的房間一共有三個,簡直就是一座關閉著的美術館。黑暗之中,我們一間一間地鑽進去,毫無遺漏地觀賞了所有壁畫。
我們喊著號子,一齊用力。
這是一個奇怪的開闊空間,高高的天頂,左右兩側向外凸出,隨著高度的增加逐漸變窄。御手洗和我用潛水燈照射石壁,只見上面依然像掛滿炭灰一樣漆黑。
御手洗的身影消失以後,裏面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音,光亮陡然增大了。
我們背著氧氣瓶,穿著潛水衣等了一會兒,玲王奈身著醒目的金色比基尼下來了。當御手洗問她為什麼不|穿潛水衣的時候,玲王奈回答說自己是個高手,用不著那些了。
「為什麼這裏如此潮濕呢?」我九_九_藏_書問。
「所有的地方我都要看,所以才特地大老遠趕來的。否則難以了解真相。」
御手洗不耐煩地看著我。於是我們穿著潛水靴過了日本橋,走向淺灘一樣的水窪。
御手洗仍然在喊叫,當然我無法記載其內容,就是連發音也難以模仿。
連接著法老墓室的通道里,還有如同用剃刀削刮過的寬敞地面,同樣有大火焚燒過的痕迹。我們三人進入了黑色的房間,用潛水燈到處照射,角落、天頂、以及鋪著炭灰的地面等等。汽油的味道熏得人頭昏眼花。
「你想耍花招?想去找個梯子?」
「石岡君,他就算了,只照著玲王奈就可以了。」御手洗說。
很快,奇迹出現了。「咣」的一聲銳利的迴音,牆壁居然後退了十公分。
「不,什麼也看不見。」
一層是沙漠,就像室內棒球場一樣開闊,地面鋪著細沙。
而且這些還不是普通嬰兒的屍骸,四個玻璃瓶里都是蜷著身體的畸形兒,浮在黃褐色的液體中。
兩個保鏢也正憂心忡忡地望著這邊。
御手洗像是沒有聽見玲王奈的話,順著台階向上,一直站到了神殿的入口處,然後慢慢轉身面對著我們,那模樣就像一個表演莎士比亞戲劇的動作誇張的演員。
其實牆壁上也並不是所有地方都覆蓋著厚厚的炭灰,有的地方很厚,甚至懸垂下來,而有的地方則全部脫落了,可以看見牆壁裏面的材質。這種斑駁的模樣同樣是個謎。如果說這個地下隧道里的木材全部燃燒過,那麼所有地方都應該均勻地覆蓋著炭灰。但現在黑色的牆壁上居然是波浪一樣的形狀,為什麼會這樣呢?
「快來這邊,讓我們稍微運動一下!」御手洗說著,彎下身子,進入了黑色岩壁下面的一個小洞口,絕望的玲王奈跟在他後面。進入小洞之前,我再一次看了看周圍。跟剛才一樣,我們鑽出來的洞口簡直就是一口水井。
就在這時,我發現在光斑緩緩抖動的海底有一些幾何圖案,那是古代道路的痕迹吧?
「石岡君,這裏可不是博物館,你要保持安靜。我們這是闖進別人的家裡了。」
「按我說的去做。慢慢轉!」
這就是我們剛才的活動範圍,它絕不狹窄,我曾經認為它蘊含著整個世界,但是現在我相信世界遠比我們所認知到的要深邃得多。我一再認為眼前就是盡頭了,可是在盡頭總能有新的發現。就是這樣,長長的海底隧道把我們引向了未知的領域。這就是今天的探險,世界就是如此廣大神奇。
玲王奈也在我的左前方展現著漂亮的泳姿,輕輕招手催促我。
我搖搖頭。
「恭候多時了。」玲王奈興奮地說。
「為什麼?」
「他們說,那幾個工人挖到這裏,裏面突然出來了一個舉著火把的怪物,嚇得他們驚慌奔逃,挖掘工作就此停止了。」
「我們首先要去的,不是裏面,而是正規的入口。」御手洗說。
站在地面中間,看著東西兩側相互平行的岩壁升上去形成天花板,中間形成大裂縫,順著裂縫,可以看見上面金字塔的玻璃,還有外面的藍天和陽光。
「御手洗,喂,御手洗!」
轉眼之間就站立起來的御手洗,口中的咒語一直沒有停,但他還是不接受教訓,再次把手伸向了怪物的臉。
不知何時,御手洗已經遙遙領先了,就像一條黑色的魚,越來越小,所以玲王奈才揮手催促我。
束手無策的玲王奈,此時只好雙目緊閉,抬起下頜,顫抖著將毫無防備的身軀慢慢轉向了怪物。
但是,御手洗不知為什麼卻選擇了左邊的通道,玲王奈吃了一驚,停了下來。她本來想一把抓住御手洗,但是沒有成功。
玲王奈在我旁邊發出低聲的驚呼,似乎把後面的尖叫硬壓下去了。每個玻璃瓶中都裝著一個嬰兒的屍骸。
「但是,你難道要從這裏鑽進去嗎?」我心想。在海底的這個黑暗房間里,天花板的角落有一個換氣孔一樣的狹窄洞口。雖然我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該浮出海面了,但御手洗卻絲毫不考慮我的想法,一下推開了蓋子,一頭鑽了進去。蓋子似乎是鐵板做成的,上面粘滿了貝殼,和周圍的天花板幾乎毫無區別。
我跟在他們兩人後面,進入了狹窄的洞穴,油臭味越來越強烈。這裏似乎是下水道,比剛才進來時經過的水中隧道還要狹窄得多。潛水燈照耀下的岩壁黑黝黝的,而且是連綿不斷的上坡。
「真是無聊。再不抓緊他就要來了。走啦!」
我知道玲王奈也很驚訝。她靜靜地觀賞了一會兒,然後像跳舞一樣划著水,蜷起身軀,落在岩石上。
換句話說,玲王奈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她都會勇敢地張開雙臂去大胆面對,哪怕眼前是殺氣騰騰的怪物。但她的內心卻容易受傷,非常脆弱。現在暫時安全了,她卻因為緊張和過度恐懼而瑟瑟發抖。
「二百美金呢?」
「當然。」
或許前進了一百米的距離吧。在水中很難估計距離,因為腳蹼能起很大作用,蹬一下能遊動很遠。突然隧道到了盡頭,周圍都是嵌著海藻的岩壁,擋住了我們前進的方向。
通道上升的角度越來越明顯。抬頭一看,御手洗和玲王奈的上方出現了奇怪的光亮。那是什麼?正思索間,耳邊傳來嘩的一聲,我的身體急速上浮,頭部碰到了玲王奈的腳蹼。御手洗的動作變得很奇怪,他停了下來,玲王奈也跟著停了下來。
「天氣挺好,所以我讓他們先把三個沉重的鋼瓶搬來了。」
四周都是粗糙的岩壁,看來這裏同樣也是狹窄的洞窟。和剛才不同,這裏沒有任何光線。如果熄掉潛水燈,這裏就會漆黑一片。不過,也可能是外面的太陽早已沉沒的緣故。
「還有一點就是,上浮時也很重要。如果從海水深處,屏住氣息一下子浮到水面上,肺就會出問題。這就是潛水病。這和從深海中拿一個膨脹的塑料袋到水面是同樣的道理。石岡君,你說塑料袋會怎樣呢?」
玲王奈甩著濕漉漉的頭髮,看來她需要一條擦臉的毛巾。此時她雖然渾身濕透,但仍舊賞心悅目。
我之所以過了這麼長時間才注意到這一點,是因為靠著左右兩側的石壁附近立著幾根黑色的柱子,和吉薩金字塔相比,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柱子似乎是木材質地,也是漆黑一片。
「什麼是調節閥和萬向節?」
「閉上眼睛面對著他!」
燈光照了過來,像大蝙蝠一樣貼著天花板的御手洗揮動右手,示意我們游過去。
我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這樣艱苦跋涉的經歷。還好這條陡峻的隧道是筆直的,可以看得很遠。再用潛水燈照照後面,我看到了我們出來的水面。不管走多遠,只要回頭,都可以看見那一小塊水面。真令人驚奇。
「這樣的東西應該有好幾枚,而且這裏還有鐵網。只好撬開了,你們閃開點兒!」
又一次回到走廊里,御手洗不斷向深處遊動。他拿潛水燈照亮的地方,牆壁和海底已經是又黑又臟,漸漸像變成了自然的洞窟。
「這些玻璃瓶里的孩子是誰?」我問道。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重複好幾遍,石岡君,我說過了,以後給你解釋。快到這邊來,注意腳下。」
就在這時,我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裏似曾相識!好像我並不是第一次到這裏來,以前也曾經來過。「啊!」前面的玲王奈發出了一聲驚嘆,她站直了。原來我們到達了一處相當寬敞的地方,我也直起了腰,長出了一口氣。
「你準備好二百美元了嗎?」
我的耳朵開始感到疼痛了,於是我就用學到的方法來對付耳鳴,很快發現這種辦法簡單有效。
清澈的海底有一座巨大的石造神殿,左右還有巨大的石像。海底神殿的雄姿,與玻璃金字塔內那座玻璃纖維製作的阿布·辛貝爾神殿相比,可以說是不相上下。
其實這一點與在陸地上差別不大。御手洗這個人,他如果自己不打算說出來,別人就很難知道他內心的想法。不過話也說回來,海底畢竟是一個無限沉寂的世界,只能聽見自己呼嚕呼嚕的氣泡聲。
「御手洗!」遠處有人在呼喊著。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裏的牆壁都是玻璃做的。」御手洗用腳蹼颳了刮牆上的煤灰說。
我忽然喪失了進入神殿的勇氣。我環顧四周,懷疑這裡是因為地殼變動而沉沒的亞特蘭蒂斯都市遺址。
此時,我不禁想起法國作曲家德彪西的《沉沒的教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真是奇迹!
御手洗對著石壁拍拍打打,又用打火機照著,閱讀上面雕刻的文字,接著仔細照過石壁的角落,用手指摳挖。
「別瞎說!我們不會丟下你一走了之。」我說。
御手洗用鐵棒在周圍反覆撬壓,最後拽起一個沉重的鐵網,得意地笑著扔出好遠。
「又開玩笑了。」我說。
裏面的情景令人驚嘆。這次旅行中出人意料的東西不斷湧現,這一次也不例外。此時此刻,我的心情正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來到了一直憧憬的聖地一樣。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空間,用扇形來形容應該比較合適。走廊一樣的空間如同扇形的弧邊一樣向右彎曲,左側是粗糙的岩壁,上面有一排小手指粗細的孔洞,光線就是從這裏射進來的,似乎還能聽見微微的波濤聲。
「你們,是那種關係嗎?」
此時怪物也發出了聲音。我為了能更近一些看清怪物的臉,爬到了離天橋最近的腳手架上,一邊爬,一邊照著玲王奈和怪物的臉。
「嗯?」
「你們如果也不放心的話,可以一起下到海里。不過,氧氣瓶可沒有那麼多。」御手洗說著,迅速向塔下走去。
「好的,明白了。現在就下潛吧!」御手洗顯得非常著急,背上了鋼瓶,開始穿戴。
「也就是說這裏全部都是仿造吉薩的金字塔製作的?」
眼下的海底越來越深,我們就像在空中飛翔,俯視著下面的山脈一樣漂浮著。我覺得自己是超人,心情也變得亢奮。世間原來還有這樣的樂趣,入水之前的恐懼是多麼可笑啊!
但最使我驚訝的,是右邊桌子上的小玻璃瓶,就是在生物實驗室里經常見到的那種筒形瓶,蓋子像聖誕老人的帽子一樣,上面有一個小圓球的把手。
但是,最令我感到震驚的,並不是地面上的廣闊沙漠,也不是神殿左右的巨大石像,而是穿過天花板的裂縫,照射在沙地上的光線。
「對啊,這是焚燒過的痕迹。」
「所以說他們沒發現啊九九藏書。」
「誰會在這個地方縱火?」玲王奈問。這可是關鍵問題,我也期待著答案。
「你空手上去?不用攀岩繩索或者登山鎬?」
「好了,現在終於可以到金字塔裏面去了。」玲王奈看著御手洗,興緻勃勃地說,「真令人期待。」
入口就在這兩座巨大的石像之間靠近腳的地方。高三米,寬還不到兩米,裏面一片漆黑,彷彿告誡我們洞穴深處棲息著某種怪獸。現在我知道御手洗為什麼說應該帶三個潛水燈了。我們剛才游過的海底都很明亮,還沒有照明的必要。
「照著玲王奈,石岡君!」御手洗面向前方叫道,「忍耐一下,不要動!」
正在這時,御手洗的身體猛然上浮,只看見他藍色的腳蹼,很快腳蹼也消失了。原來隧道呈L形,這裏正是向上的轉角。玲王奈也舒展開身體,向上游去。
我們沐浴著金色的陽光,隨波逐流,好像跳起了民間舞蹈一樣不斷變換姿勢。海底細沙的外表線條也輕輕搖動,展現出萬千變化。
御手洗踏著木炭,邁著大步在前面開道,新鮮的木炭氣息散發出來。我模仿著御手洗的動作,走在赤腳的玲王奈前面。
玲王奈無精打采地抱著膝蓋,坐在平坦的岩石上。現在看她的模樣,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漂亮女孩,或許是因為我們已經相當親近的緣故吧。
「嘿嘿!」玲王奈高興地笑了起來。
「哎喲,你不用太在意我的輸贏。」
「哪裡有水?」
「拿出勇氣來!我和你在一起。」
我拿著另一個潛水燈。海水似乎很溫暖。我打開潛水燈開關,竟不可思議地鬆了一口氣,感覺全身像一條魚一樣。我沒有料想到自己回到水中會產生如此強烈的安全感。
「既不用繩索,也不用登山鎬,用雙手雙腳就已經足夠了。不過那需要等一會兒再表演。現在讓我們開始真正的探險旅行吧,我們還有比攀岩更重要的調查要做,所以我才要你來,不然,你現在還在好萊塢看家呢!」
「你如果實在要賭我可以奉陪。看來,我能賺到十萬零二百美金了。」
御手洗和玲王奈點亮了潛水燈,黑暗深處,是古老的走廊。左右兩側都是不斷貼近的石壁,我們三人如同三隻小飛蛾,貼著天花板輕輕漂浮。牆壁上到處都生長著海藻,柔軟的觸手伸向通道中間,輕撫著我們的身體。
我們三個人一起用力,但是牆壁紋絲不動。
「你在哪兒?」
「等一下!你知道潛水服的穿著方法嗎?一邊衝著淋浴一邊穿,濕淋淋的穿起來比較容易。」
我們五人站在塔頂。這裏就像是茶筒的頂端,上面還有一個圓形的遮雨檐,由五根圓柱支撐著。
站在石基上,沐浴著海風,雖然在吉薩已經有過這種體驗,但我還是長舒了一口氣。我發現自己患有輕度的幽閉恐懼症,只要身處狹窄的隧道就感到心神不寧。
她轉過戴著潛水鏡的頭,像招呼我一樣揮動手臂,栗色長發隨波飄動,如同美人魚一樣,美得令人瞠目結舌。我忽然感覺自己進入了夢境一樣。
怪物伸出兩手,輕輕觸碰玲王奈的腹部,然後放下兩手,緊緊地盯著玲王奈的身體。
前面就是法老的墓室,御手洗彎腰鑽了進去。在他穿著潛水靴的腳下,炭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你說這裏被燒過?」
「燈光人員請安靜!」御手洗先制止了我。
「這麼說他真的存在啊!」
「是啊,什麼地方呢……」御手洗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潛水燈四處照射。
「難道……」
「沒關係,我知道他想做什麼。」御手洗說。他好不容易接近了天橋,抓住欄杆飛身一躍,站到了上面。
御手洗就像一個大蝙蝠一樣在寬敞的室內上下往來,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即使是身著潛水設備,他也仍然保持著好動的作風。
「恰好相反。會脹破的。」
「玲王奈,我可沒有說現在就要上去啊!」御手洗大聲說。
然後她放開我,向後退了一小步,說:「真可怕!」
「其他事情你可能有勝算,但這次你輸定了。我們賭兩百美金,好不好?如果你一下子付不出這麼多,可以先記賬,怎麼樣?」
「喂!名偵探先生!」她的聲音像預言家一樣充滿了自信,「看吧,四周都是這樣的岩壁,豎直向上,最後合攏成了天花板。好!如果有什麼路線可以攀登上去,那就請趕快試試看。」
「不行!」玲王奈立刻回答。
「沒關係!」他回答道,「可以再靠近一點!石岡君,用燈照著玲王奈!」
「現在還不行。就這樣,在我發出指示之前不要動。」
水越來越深,水壓也在加大,耳朵開始感到疼痛,水溫也在下降。咕嚕咕嚕地吐著氣泡的同時,我的耳邊還有咚咚的響聲。是耳鳴嗎?還是自己頭部血管里血液流動的聲音?
但御手洗很冷靜地說:「玲王奈,我們早就說好的,是不是?要想從這裏安全出去,你一定要聽從我的吩咐。逃跑會更危險!」
「只有兩個潛水燈嗎?要是準備三個就好了。石岡君,你要緊緊地跟著我。」
「人類的肺也是兩個口袋,一下子浮上來同樣會脹破。所以慢慢地,逐漸讓身體習慣水壓的變化,要領就是緩緩上浮。這時一定要不斷呼吸。」
御手洗左手那隻大號電筒一樣的潛水燈,現在已經發出光亮。他像揮手一樣不停地揮動著潛水燈,看起來態度強硬,命令我們趕快過去。
我立刻把兩個潛水燈的光亮集中到玲王奈一個人身上。
我們出了安著小木門的洞口,來到了水井邊。周圍比我們進來的時候昏暗得多,外面的太陽應該開始下落了。
「好啦,推啊!」
「知道了。」
「立刻就來?」
「哎!那個怪物是什麼?」玲王奈問完后馬上開始大口喘氣,喘息的聲音在狹窄的洞穴里回蕩。
「喂!御手洗,等一等!」我喊著。
我想那是尼羅河上順流而下的航船。右邊是一個彎腰收割穀物的農民,下邊有一群年輕的埃及女性,全都並排向左看。
又一次聽到了玲王奈的尖叫,我向上仰望。只見空中有鐵管搭成的一座天橋,玲王奈正在天橋中央,一個奇怪的傢伙從後面扭住了她的胳膊。因為隔著一段距離,從我所在的位置看得不是很清晰,我還以為是一個戴面具的男人。他沒有頭髮,兩隻狼一樣的耳朵聳立在頭的兩側。
「噓!不過現在他好像不在家。」
我們不知走了多久,因為無法直起腰行進,所以越發疲憊。再說潛水本身就是個力氣活兒,我很快|感到頭昏眼花,也可能是強烈油臭味造成的。我們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艱難前進,腳下堆滿稀泥,如同水田一樣泥濘。
玲王奈驚叫著跑過去。我想自己應該出場了,於是動身要往天橋上爬。
「我幾次想從警官那裡把鐵柵門的鑰匙借來,但都沒有成功。所以今天非常遺憾,我無法引導你們去查看鐵門那邊的情況。但是金字塔下面的大木門是開著的,我們可以進去。裏面分上下兩層,一層是沙地,二層就在對面的那扇門後面,是寬敞的人工岩石地帶。不管是一層還是二層,只要站在那裡大家都會被眼前的景色所感動。不能帶你們上去觀看實在是可惜……」
我站在四周都是玻璃的岩石廣場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眺望著玻璃天頂外壯觀的夕陽。
「當然!」
「沒事吧?他有武器嗎?」我一邊大叫著一邊打開了潛水燈,照射著玲王奈和怪物。奇怪的是,怪物似乎紋絲不動。
「一鼓作氣,推!」
不久以後,御手洗做了一個「走吧」的手勢,再次用手指指向前方。前面有兩座巨大的石像,它們的中間有黑色的四角洞口,像是入口。
「重要的東西沒有那麼多,關乎性命的只有兩點。一個是『耳鳴』。」
「沒有!攝製組的工作人員中也有登山老手,他們已經全都找過了,結果還是認為只有搭腳手架才能上去。」
所有嬰兒的頭部都像陷落下去一樣,非常小,嘴巴一直裂到耳朵附近,閉著眼睛張著嘴,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吶喊。手上並沒有五根手指,而是像海豹的前鰭。
我和玲王奈的腳下有一條深深的裂紋,可以從中望見沙地。
「哎呀,煞費苦心地上了舞台,卻沒有什麼台詞嗎?」
我屏息注視著事態的變化,同時環顧周圍,一旦事情有變,緊要關頭必須尋找一個能讓御手洗和玲王奈與怪物搏鬥的武器。如果把腳下的鐵管拽下一根來,倒是可以作為武器應付一陣子。
「那就不要動!」
左邊有一個小入口,御手洗沉下身體,遊了進去,玲王奈跟著他,我吐出一口氣,也鑽進了狹窄的入口。
「我們去哪兒?」我問道。
「推這裏!」
「這裏的確很像吉薩……」
「我對你說『咔』的時候才行,玲王奈。」
「首先是那座圓形塔樓。回塔上去吧!」御手洗匆匆忙忙地說。
御手洗的身體是傾斜的,他歪著腦袋,用右手的食指不停地指向前方。當我望向他所指的方向時,不禁又「啊」了一聲。
「但是從一層很難爬上去。你等一會兒就知道了。從下邊往上看,岩壁幾乎是垂直的,根本爬不上去。就是有普通的梯子也不行,除非找消防隊用的雲梯。那麼高,我們外景隊也是搭起了腳手架,從上面垂下繩梯才上去的。」
我們走走停停,玲王奈甚至還蹲在地上喘氣。但不知御手洗是什麼心臟,居然還是毫無疲態地向前走。
「已經足夠了。跟我來!」御手洗戴上了潛水鏡,咬住供氣嘴,從我手中奪過潛水燈,一下子就扎進了水裡。我很想立刻跟在他後面,但最後還是讓玲王奈先下去了。
玲王奈驚叫起來,怪物開始接近玲王奈。御手洗繼續念著咒語,也穩步向前。他的咒語奏效了,怪物在離玲王奈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於是御手洗也站住。玲王奈面對著我,她被夾在了御手洗和怪物中間。
「那是什麼怪物呢……」我問。
「到充滿陽光的世界去。難道你們願意呆在黑暗中嗎?」
我看到玲王奈汗流浹背,她頭髮上的海水還沒有干,而臉上閃閃發亮,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玲王奈也小心翼翼地靠右行走,她只穿了一件比基尼,我擔心木炭的碎屑可能擦傷她的腳。
「啊?」
玲王奈又叫了起來。怪物又向前邁了一步。
不過御手洗似乎沒有聽見她的問話,已經趴在了地上,正往小小的洞口裡鑽。
「做什https://read•99csw•com麼?去哪兒?」
「是嗎?石岡君,走吧!」
「不錯,石岡君。這裏所有的一切都表明,這部分牆壁是活動的。我敢用腦袋打賭!」
其高度大約在十米左右,臉龐和軀體都被海藻和無數的牡蠣殼弄得烏黑一片。但是很明顯,這就是讚美古埃及法老的石像。
我的身體出現奇怪的反應,最初不明緣由,後來我發現這是水壓在降低的緣故。
「對不起,你倒是快想想辦法啊。」
「那就麻煩你付給埃里克·貝爾納吧。」
我的手心都要握出汗來了。難以預料下一個瞬間究竟會發生什麼。一旦事態惡化,我已做好了隨時撲上去和怪物拚命的心理準備。
「好了,已經可以了,玲王奈,到我這邊來,我們過一會兒再擁抱,你先暫時等在這裏。請把燈光照著他!」御手洗說著,伸出右手,慢慢接近了怪物。
但御手洗蹲在滿是濕炭灰的地上,開玩笑地說道:「世界上有很多怪人啊!甚至還有人被可怕的怪物抓住之後,還在考慮旁邊的人是不是同性戀呢!相比之下,在隧道里縱火倒不算奇怪了。」
突然,前面出現了寬敞的空間。在這個不亞於小型體育館的奇妙空間里,到處都是鐵管搭成的腳手架,上面點著青白色的火苗,我處於安全考慮,熄掉了潛水燈。地面上密密麻麻擺滿了無數個鋼瓶,裏面裝著不明氣體。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鋼瓶埋在角落裡,此外還有一個小金字塔,是用罐頭一樣的圓筒堆積而成的。
但是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御手洗,正滿不在乎地一頭扎進黑暗的空隙中。玲王奈跟在他後面,我沒有辦法,只好跟在玲王奈的後邊。
「當然知道,否則就不合常理了。」
「是同性戀嗎?」
御手洗伸出右手把我拽上岸。他已經摘下了潛水鏡和腳蹼,玲王奈正把自己的東西放在地上,開始忙著擰她濕漉漉的頭髮。
當我再照射前方的時候,御手洗不見了。前面是冰冷的石壁。
雖然是大白天,但是我仍然覺得脊背發涼。
「這是什麼地方?」玲王奈問。
看來道路在這裏彎曲了。我本以為後面的道路會變得平坦,可仍然是令人厭煩的狹窄上坡道。我歪著腦袋看了看拐彎處的石壁,以前所經過的隧道四周都像塗了層炭灰一樣漆黑,可是眼前這面石壁卻是灰色的。
我一邊看一邊想,這回御手洗是輸定了。他不可能爬上這麼陡峭的石壁,就算是外行人對此也心知肚明。
我屏息仰望,岩石做成的天花板高懸在頭頂上,中間部分微微下陷,氣勢洶洶地向我們壓來。
「日語是這麼說吧?潛水時,隨著深度的變化,人體需要對水壓不斷做出反應。一入水,首先耳朵會感到疼痛,所以要深吸一口氣,捏住鼻子,『哼』地一下,像擤鼻涕一樣,讓空氣鼓到耳膜里,明白嗎?如果不這樣,海水就可能衝破耳膜進入內耳,引起嘔吐等各種各樣的異常癥狀。這一點千萬要注意。」
「住手,御手洗,你會被殺掉的。」玲王奈叫道。
「那麼我可以提個問題嗎?」玲王奈問。此時他們兩人已經站在通往空中棧道的鐵柵門那裡了。
「什麼危險?說不定這個洞也不深。二位保鏢,把打火機借給我。」
玲王奈的身體微微前傾,兩手緊緊地抓住扶手,輕輕地點點頭。她所處的位置,正好是御手洗和怪物的中間。
她不說話,一直埋著頭,大概是在哭泣吧。她仍然在顫抖,而周圍的氣溫並不低。我現在開始慢慢能夠體會到玲王奈此刻的感受了。她平時雖然爭強好勝,實際上卻是一個感情脆弱的女孩子。
於是我們上浮。在玲王奈潛水燈的強烈光亮下,御手洗的右手向上扶著天花板的一角。
我知道,即便是在海底,也曾有過我所不能想像的生活。海藻的縫隙間,岩石的暗影里,海底世界的居民們在自己的領地里生活。如同我們在大街上遊逛購物一樣,海底的生物們也為自己的生活目標而孜孜不倦地勞作。
「所以我說是吉薩啊!以後再給你詳細解釋。」
「怎麼全都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地方?」我問道。
「這是大迴廊!」玲王奈叫道。
但是找找周圍,我們並沒有發現那樣的鐵棒。而御手洗認為在大迴廊的通路邊肯定有,所以我又順著大迴廊向下,果然找到了兩根。
後面什麼也沒有出現,我暫時鬆了口氣。為追上御手洗和玲王奈,我拚命踢動著腳蹼。
話音未落,御手洗已經把鐵棒插|進牆壁,還找了一塊結實的木方夾在鐵棒和牆壁之間作為支撐點,然後使勁壓鐵棒。「咯吱咯吱」,御手洗的腳下傳來什麼東西破損的聲音。
「到盡頭的石壁前拐彎。再加把勁兒!」
「快回答我的問題!」
御手洗在和怪物說話?!我的這個朋友什麼時候學會了怪物的語言?
周圍的景色宛如一幅超現實主義的繪畫。我曾經是個畫家,所以喜歡這樣的比喻。我感到這一切似乎是自己前世經歷過的風景。
海水越來越冷,但我仍感到十分舒適。這樣心情愉快的冒險我永遠都願意參加。
「御手洗,你真要這樣嗎?」我驚叫道。
「玲王奈,慢慢轉過身去,面對著他!」御手洗指著她的背後說。
「噢,原來如此。」
「啊!」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於是就灌了一口海水。
記得在橫濱的時候,她還說御手洗脆弱,現在我看她也沒有比御手洗堅強到哪裡去。或許御手洗對她有著不同的看法,但在我眼裡,玲王奈就如同一件易碎的玻璃工藝品,當然也和她美麗的外表有關:只要她在身邊,你總是擔心有人會不小心將她碰碎。
「啊!」
我不禁又打了個寒戰。
「什麼?」御手洗的臉色突然變得可怕起來,「是誰哭著喊著一定要我月底前把這件事查明的?是誰鬧著說如果拍攝被迫中止就會有人破產的?強迫別人來調查命案,而現在好不容易步入正軌,已經接近了核心問題,又看到了令你頭痛不已的阿努比斯,你卻在討論我是不是同性戀?」
「我害怕!」
天橋搖晃得越發厲害了,玲王奈再次驚叫起來。
調節閥就是把氧氣瓶里的高壓氧氣減壓送進供氣咬嘴的裝置。萬向節則是一起下潛的人在氧氣用盡的時候準備的應急設備。
御手洗藉著打火機微弱的光亮進入了狹窄的隧道。玲王奈跟在後面,我是第三個。
廣闊的空間里似乎瀰漫著薄霧,朦朦朧朧,或許是地面砂土上的塵埃,或許是升騰起的水汽,如同全息攝影一樣,強烈的白色光線穿過淡淡的霧靄,照在沙地上。
御手洗的雙手插在衣袋裡,走上了沙地,抬起臉仰望著上方。
周圍是岩石,紅褐色的岩壁向上延伸,遮蓋了我們的頭頂,如同一個石制的大菜盆,倒扣在沙地上。而我們,不過是被菜盆扣住的五個螞蟻。
「啊!」不知何處傳來了一聲尖叫。
「你不準備把今天的冒險寫進書里嗎?」御手洗反問。
御手洗為什麼著急呢?因為他潛水有著明確的目的。於是我奮力抖動腳蹼,接近了身穿深灰色潛水衣、懸浮在那裡的御手洗。
「動啦!」
「不用那麼體貼。你腦袋沒病吧?」
「好了好了,你們太吵了,按我們進來的路線回去吧,到放置潛水用具的地方等著我,我隨後就到。」御手洗回過頭來對我們說。
「這是哪裡?」
「我可以不跟著嗎?」
轉彎之後,又是艱難的徒步。此時我終於發現,腳下鬆鬆垮垮的東西居然是炭,那不是煤炭,而是用木材燒製成的木炭。這條狹窄的通道似乎以前被火燒過,然後又噴上了水,難道是為了滅火?油臭味很像是汽油的味道,就是這些木炭散發出來的。此外,隧道的四周都粘著一層有些潮濕的炭灰。
「岩山上有一條大家都沒注意到的攀登線路。」
「需要脫掉比基尼嗎?」玲王奈問。
御手洗率先趴在地上,手裡還拿著鐵棒,鑽進了洞口。自從我們潛入水下以來就一直是這樣,一個洞穴接著一個洞穴,一個隧道連著一個隧道,如同鼴鼠一樣鑽來鑽去。
金色的陽光照耀著岩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迷惑不解。
嘩的一聲,御手洗浮出了水面。玲王奈停止上浮,等待著御手洗爬上岸,而我在水下向上觀看,海水再次變得暖和了。但是,這次上面漆黑一片,也看不見那綢緞一樣飄動的水面。
實際上,我們闖進的或許真是自然的洞窟,左右的牆壁凹凸不平,如果不小心就會刮傷自己。
「石岡君也是,不要看什麼東西都是大驚小怪的。一旦手忙腳亂,判斷有誤,就可能回不到陸地上去了。這次冒險的確是很……」御手洗回頭朝陸地方向看去。
御手洗打算回我們經過的走廊,但玲王奈迅速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胳膊,檢查他腰帶上的儀錶,然後點點頭。「可以了,去吧!」我似乎聽到了玲王奈這樣說話的聲音。
「走吧!」我說。
「是你見過的人,阿努比斯!」
「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想應該是和我所看見的怪物一樣。看來這樣的怪物有好幾個,就是在開羅博物館里《死者之書》上看到的阿努比斯。」
這是什麼光呢?我們該不會發現了什麼財寶吧?因為我們長時間處於漆黑的環境里,這種光線雖然很微弱,卻好像比燈泡掛在鼻子前還亮。
「艾維·特芙拉一定會這麼說的。」
玲王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口結舌地看著御手洗,接著就像痙攣一樣,拚命搖著腦袋:「不!」
這時,御手洗喊出了一串誰也聽不懂的話,不,那恐怕不是人類交流所用的語言。總之,御手洗的嘴裏發出了我們聽不懂的奇怪聲音。在我聽來,那很可能是驅魔的咒語。
「安靜!安靜!玲王奈,只要你不驚慌失措,他不會把你怎麼樣。」御手洗舉起右手,一邊穩步前進一邊說。
御手洗盡量使自己的身體不發出聲響,爬出了水面。過了一會兒,玲王奈也出水了,最後是我。御手洗是用手把我拉出水面的。一看到我的臉,頭髮濕淋淋的御手洗就隔著潛水鏡,伸出食指壓著嘴唇,示意我保持安靜。
御手洗轉向玻璃纖維製成的神殿的台階。
大迴廊,還有我們剛才爬過的隧道,和在吉薩經歷過的上升通道完全一樣,所以我才會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
打開了潛水燈,我爬上坡道。這時從裏面飄過來一股奇怪的味道,很九九藏書像小時候在夜市嗅到過的乙炔燃料的氣味。
「沒人住在這裏。一定要我說這是哪裡的話,就是埃及。這裡是埃及的吉薩。」
「你真的會來嗎?」
「不要吵!石岡君,照著他!」
御手洗低聲叫道:「見鬼!我說過不想讓她跟著!」
阿努比斯,這就是在開羅博物館的圖畫上見到的阿努比斯,他真實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那我就看看你還有什麼辦法。」
「你真是個天才!」玲王奈感嘆道。
我有些驚慌。的確,在我的記憶里,御手洗似乎從未對女性產生過興趣。至少我沒見到過。
「噢,你這麼說我很榮幸,我總是……啊!」
「嗯?什麼?難道是時裝發布會嗎?」
石像的臉頰處聚集著無數的小魚,如同一大群鳥掠過天空。透過海面射下來的陽光,在胸口和肩膀周圍形成搖搖晃晃的光斑。
「你們也過來幫忙,這傢伙太結實了。這樣的鐵棒附近應該還有。」
能和玲王奈擁抱,我是多麼幸福的人啊!我知道自己只是暫時代替了御手洗,但已經非常滿足了。
「好!下面是這堵牆……」御手洗說著,將鐵棒再次插|進牆壁。
「是啊,只讓這兩個人下去很令人擔心啊。」玲王奈用英語回答。
右手邊有一個狹窄的入口,一扇細木條拼成的門敞開著,光亮就是從這裏照射進來的。御手洗貼著牆壁,緩緩走向入口。
「那是當然。別小看我,我擅長模特步。」
「石岡君。」她把頭枕在膝蓋上,額頭上套著潛水鏡,抬起臉來問我,「他是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
御手洗用兩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動作很奇怪。玲王奈看了大幅度地擺頭,表示不明白他的意思。御手洗於是攤開兩手,放棄了用這種方式溝通的打算。接著,他揮動右手手掌,率先游開了。
難道就是為了看這個?我想。氧氣已經快耗盡了,早點回去該有多好!結果現在被困在這裏。在這麼狹窄的隧道里轉變方向是很困難的。看得出來,玲王奈的想法大致和我一樣。
「哇——」玲王奈終於哭出了聲音。怪物的三個手指從玲王奈的后脖頸處開始,一直撫摸到她赤|裸的後背。我幾乎也要大叫起來,但御手洗的表情依然冷靜,所以我也忍耐著,專註于照明。
水中原本漆黑一片,但是現在即使御手洗和玲王奈把潛水燈關掉后,還是隱約有光亮。我抬起頭,看見兩個人的身體上面有一小塊海面像綢緞一樣在抖動。
我想這實在是太危險。我們不知道那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首先,在這樣深的海底出現如此巨大的神殿,本身就是一個謎。
此外玲王奈還講解了一些潛水器具和氮氧病之類的繁瑣內容,無需贅言。
「你還不肯認輸嗎?」
我環顧四周。我們剛才爬出來的地方是腳下的一小塊水面,好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水井。附近都是岩石,井上有一個小鐵蓋,御手洗剛把它打開放在腳邊。現在來看,我再也不想鑽到這陰森森的井裡去了。
「玲王奈,再慢慢轉一圈,對,感覺不錯。你如果因為盛氣凌人耍大牌而被好萊塢封殺的話,倒是可以去做時裝模特。」
「的確是玻璃!」玲王奈用手掌擦拭牆壁上的炭灰,回過頭來對我說,「滑溜溜的,的確是玻璃材質,它透明嗎?」
「她說她不跟著就很擔心。」御手洗翻譯給我聽。
「真厲害!但是……但是那個埃里克?如果他……」
我一直在上升,身體明顯地感覺到了水壓的變化。快接近水面了,我的頭部撞到了玲王奈的腳。
越接近目標,石像就越發高大。只見它在水中瞪著大眼睛,兩個耳朵從帽子下面露了出來,坐在椅子上,兩膝微微分開,兩個大腳縱向排列。
「沒有那個必要啦!你不用梯子或者繩子,不,你就是找來梯子或者繩子,你也爬不上去。」
「是吧?果然有怪物!」玲王奈叫著。
「這地方怎麼可能找到梯子?我不會用那樣的東西。」
「不行!」御手洗斷然拒絕了她的請求,轉而向我這邊走來。
天橋很高,而且開始搖晃起來,我注意到御手洗已經順著左側的鐵管向上攀爬了。我險些驚叫出來,但最後還是忍住了。決不能讓怪物注意到御手洗,我如果叫出來無異於向怪物通風報信。但是天橋搖晃得越來越厲害,不論是怪物還是玲王奈,都察覺到御手洗在逼近。
御手洗認為女性總是患得患失,但玲王奈卻總是捨身為人,不考慮絲毫的利害得失。因為作為大明星的她,如果要維護自己的利益,就應該是一副盛氣凌人的形象。
他的姿勢非常到位。「怎麼樣?我找到了!」他好像在向我們誇耀道。
「你真是雷厲風行啊,御手洗先生。剛從非洲飛過來,又要馬不停蹄地潛入墨西哥灣!」
我一邊埋頭前進一邊想,這究竟是什麼地方?用來做什麼的呢?
「嗯……會癟下去嗎?」
「我很願意支付。」
就在這樣的光線中,玲王奈暢遊著。她那赤|裸的雙臂,象牙色的大腿,在海底的光線中,已經超越了人間尤|物。
當我站在腳手架的踏板上時,距離怪物不過十米左右。我兩手各舉一個潛水燈,像攝影場地里的燈光人員一樣,照著怪物。
「當然。」御手洗肯定地說。
御手洗連連點頭,低聲說:「深有同感。」
從未經過的水下隧道和阿努比斯的家一樣,到處是生鏽鐵板一樣的紅褐色岩壁,上下左右怪石嶙峋,不小心的話也會擦傷。只是這條隧道幾乎是水平的,所以遊動起來很輕鬆。
站在正面入口的大木門前面——這麼說就好像到了日本以前的山寨——我們用盡全身力氣推動木門,裏面好像沒有上門閂,很容易就推開了。
御手洗嘿嘿地笑了起來:「不用說那些奉承話,我充分了解自己的水平。那二百美金……」
「就是出入口,只有我們通過的那一個而已。那麼狹窄的通道很難運進體積很大的東西……玲王奈?玲王奈呢?」
玲王奈來到我身邊,透過潛水鏡詢問我:「他在做什麼?」
多麼美麗的景色!上邊就是水面,如同緩緩飄動的綢緞,散發著光亮。穿過水麵的陽光在湛藍的海里變成一條條金色的光線,射在海底的岩石上,使黑色的岩石變成了一個個金塊。這是一個夢幻般的金色世界!
御手洗用潛水燈照射著腳下,同時用靴尖撥動著地面,似乎在尋找什麼。
「你們別過來!不要擔心!」御手洗用堅定的口氣說。他真是一個無所畏懼的人。
「下去幹什麼呢?」玲王奈問。
噢,原來這裏就是金字塔的二層啊!
通道轉而向上,然後又拐向左,接著出現了岔道,宛如迷宮一般,看起來非常複雜。御手洗遲疑了一會兒,下定決心選擇了左側的岔路。他變得小心翼翼,緩緩踢動著腳蹼前進。因為如果動作劇烈的話,下面的泥沙就會飄舞起來,眼睛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裏面的模樣與我們在吉薩金字塔經歷過的上升通道很像,溫度也很高,只不過這裏的石頭是新開鑿下來的,沒有地板和欄杆,也沒有電燈泡照明。
我們走在大迴廊里。從穿戴好潛水衣具,潛入美麗的海底,到後來跨越時空回到埃及,這樣的錯覺在我的頭腦中揮之不去。
玲王奈嫣然一笑。
最初是細碎的貝殼,搖動的海藻,白色的泡沫,煙霧一樣騰起的泥沙,但更遠就看不見什麼了。我不經意地抖動腳蹼,視野一下子就開闊了。
「後天告訴你理由。」
御手洗很快遊了回來,再次進入左邊那間我們曾進入過的房間,我們緊隨其後。只見他十分活躍,看來,長於運動的他已經完全習慣了潛水的感覺。這個人在人際關係方面糟糕得令人叫絕,而在海底卻能發揮出他的超常天分。
「我不願意和你賭,因為你肯定輸!」
不知從哪裡射進來的微光,使周圍一片朦朧。眼睛習慣了之後,我發現這裡是座不大的洞穴,洞壁都是鐵鏽一樣暗黑的岩石。
御手洗將潛水燈換到左手上,揮舞右手示意我們可以離開了。接著他沉下身子,從進來的洞口出去了。
長年的交往,使我能理解御手洗動作的含義。他是要我們注意不要離開他。御手洗在前,我和玲王奈並肩在後。
「你自己也都看見了,這裏被燒過。」
「哎,御手洗,我也要下去嗎?」我問了一聲。
「二樓啊,石岡君。這裡是金字塔的二層。」玲王奈說。
御手洗還是念念有辭,似乎在祈禱。
在我眼中,玲王奈的性格,和御手洗常說的那種外表漂亮,舉止優雅,但是錙銖必較的女人恰好相反。
我回過頭,用潛水燈照著後面,擔心阿努比斯會追上來。真是一場噩夢!兩三天來一直蓄積著的疲憊,此時全部爆發出來,使大腦產生了脫離現實的虛幻感。
「這副潛水眼鏡,瞧!鼻子部分是用可以揉捏的柔軟的合成樹脂製成的。耳鳴在水壓變化時會頻頻發生。」
御手洗迅速游遠了。但是玲王奈呆在原處沒有動,她在等御手洗回頭。她努力搖著手,試圖向御手洗示意應該走另一邊,可御手洗始終沒有回頭。我將燈光對準了她的手。
御手洗的前方出現了一塊堅硬而粗糙的黑色岩石。他上下遊動,仔細觀察了這塊石頭,最後慢慢轉身,對著我和玲王奈歪歪頭,向我們示意:「怎麼會是這樣?」
我感到毛骨悚然。
沒想到剛才那些世間罕見的美麗景色才僅僅是個開始。御手洗所指示的方向更在人間的美景之上。我的思維開始模糊,最後確信自己是在夢境之中。
「那你住院去吧!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家很好的精神病院。」
「住手,御手洗,別亂來!」我也喊著。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輪到我了,我小心翼翼地避免撞到頭部,向上觀望。這裏如同水井的底部一樣,是個近乎垂直的隧道,他們兩人已經吐著大量的氣泡升上去了。於是我蜷起身子猛吸一口氣,身體立刻變輕了,輕輕蹬一下岩壁,踢動腳蹼,轉眼之間我就追上了他們二人。
「好,這邊就告一段落了,領我們去看看金字塔那邊吧!」
「氧氣只夠三十分鐘了。」
「把潛水鏡浸濕以後再戴!」玲王奈說。
「玲王奈,雖然我不想這麼說,可你還是輸了。我一進到這裏就已經確信了這一點,我的判斷沒有錯。這裏已經調查完了,我等一會兒再爬上去給你看。」
「難道要進去不成?」我在心裏喊叫,「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