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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你已經把最大的敵人逼到了一步之遙的地方,這次你真的儘力了。至少你把日東第一教會摧毀了,不是嗎?」我安慰道,「如果沒有你,綁架事件和嬰兒之死,還有藤井助教、辰見洋子和小坂井茂引發的那些事情的真相將永遠不會大白于天下。」
「停下了!停下了!巴克的船停下了!」
忽那捏著信紙,飛快地奔向山下。他跳過護欄,衝進草叢。
「不知道。」御手洗潔說,「等他到了牢里可能會好一些,但拘留所很慘的,畢竟關在裏面的人實在太多了嘛。」
「那我們掉頭吧?」會長問御手洗潔。
「停船。」御手洗潔盯著水牆的遠處說。他就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忽那先生,謝謝你上次帶我去看海底世界,真的很漂亮。瀨戶內海真的是個星籠呢。如果我還有機會再看一次就好了。
御手洗潔說完,又對會長說:「我們趕緊去把他拉上來吧,人家可是此次逮捕巴克的大功臣。」
「嗯,是忽那水軍。」
「你已經很成功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好這麼說。

01

「喂,御手洗潔,御手洗潔,那是什麼?」我指著那道白色浪花對御手洗潔大叫。
「看到了!」會長大叫一聲。
「於是我停了下來,目送那隻裝著小貓的木箱遠去,就像現在這樣。」
「裝著小貓的木箱一直往下漂,我就站起來,沿著河堤一路追了過去。追了好長好長時間,然後木箱在河中間的亂流里傾覆了。那是個細長的箱子,整個兒轉了一圈。
「什麼?」
「我對小弘做了很過分的事,那是我永遠無法挽回的錯誤。小弘本來打算報復那些欺負他的教會兒童的,但我阻止了他,還跟他說這樣他長大後會後悔的。後來小弘對我說了同樣的話,說他長大以後一定會後悔的,所以謝謝我阻止了他。但他已經不會長大了,早知如此,我就該放手讓他去做。」
「我知道你語言天賦超群。」我話音未落,頭頂的甲板扶手上就探出一張東洋人的臉來。
黑田看著周圍的幾個人,捂住話筒說:「好像是觸礁。」
上衣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表情慎重地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說完他便一言不發地看著船尾,貨船銹跡斑斑的大屁股漸行漸遠,御手洗潔盯著它,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說:「我小時候曾經坐在河堤的草地上盯著河面看。那是暴風雨過後的某天,河裡的水量暴漲,河面中間泛起波浪,潛伏著一股股湍流。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這時從上游漂下來一隻木箱,裏面有三隻小貓。」
忽那猛地拍了一下信紙。
御手洗潔點了點頭:「就是那個。」
「御手洗潔,我看還是放棄吧。」我說。
我屏住呼吸。貨船尾部是現在我們的視野里僅有的物體,那黝黑的玩意兒朝著不斷旋轉的螺旋槳猛衝過去。
「換成我,肯定忍受不了。」我說。
忽那緩緩改變潛水艇的航向,然後切換到前進模式。潛水艇開始安靜地突進,速度緩緩提升,最後在海面上疾馳。
他拔出固定絞盤的鐵栓,把潛水艇推向海面。
離開殯儀館,順著石階往下走,手機又響了。他九*九*藏*書從內袋裡掏出手機,極不情願地接通。
「我渾身發冷,只好回家去了,但那天晚上我怎麼都睡不著。我當時想,人類的世界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的呢?在兒童莫扎特音樂大賽里獲得金獎,在奧數比賽中拿了第一名,這些成績似乎一下子都沒意義了。反正不管你怎麼努力,到頭來都會是這樣的結果。」
「很快就能追上了!」會長也得意揚揚地大叫。
與此同時,會長拍了拍御手洗潔的肩膀。他回頭一看,會長正伸手指著海面上的一點。那裡有個人浮在水面上,正朝我們揮手。
忽那坐在不停搖晃的小巴里,車正在山路上爬行。旁邊座位上沒有人,他得以不用說話。
船尾底部偶爾會湧起一些白色水花。那是螺旋槳造成的。金屬風車一般的巨大螺旋槳緊貼在水面下方,不斷轉動。可能那艘船剛卸下貨物,吃水並不深。
「這下總算能追上了吧。」我說。
風吹動他的髮絲,御手洗潔點了點頭。
說完他就掛掉電話,並切斷電源,把手機重新塞回口袋裡。隨後,忽那緩緩彎下身,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他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慢慢抬起頭。
然後他從駕駛席上探出身子,把擴音器放到嘴邊,對上空喊起話來。
「那種船,就算追上了也毫無辦法。」
「那你只要到莫斯科去把他抓住不就好了。」我說。
「那襲擊日東第一教的是……」
常石會長操縱快艇繞著貨船兜圈子。御手洗潔不再用擴音器吼叫,而是安靜地站著。看來他是真的沒辦法了。

05

我點了點頭,不知他會說出怎樣的故事來。
御手洗潔不發一言,一臉失望。貨船從他身邊緩緩駛過,把我們甩在後面,朝著遠方的黃海而去。
潛水艇倒退著在軌道上滑行,很快便來到了洞口外的海面上。
他把信紙拿開,看看周圍。
大家齊聲歡呼起來。黑田在歡呼聲中玩兒命地按著手機,他要跟署里聯絡,讓他們馬上通知國際警察。
忽那走在砂石地面上。

04

白色航跡前端突然冒出一個黑色的背脊,那背脊迅速上浮,越來越大。終於,整個黝黑的背部都浮出了水面。那片背脊閃著粼粼水光,讓我聯想到年輕有力的鯨魚。
他抽出裏面的信紙,打開一看,是歪歪扭扭的鉛筆字。應該是在高燒中寫的。
「看來只能這樣,我實在沒辦法了。」他不甘心地說。
海上響起「呼呼」的風聲,感覺很奇異,就像空中有條看不見的巨龍在舞動。御手洗潔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從上衣里掏出電話,頂著風聲大喊。
御手洗潔也看到了那個東西。因為它激起的白色浪花越來越大,正以驚人的速度超過我們。
他說完便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聽對方說話。
「我是忽那。啊,又是你,你確定尼爾遜·巴克就在上面?是嗎……是的,是的,沒錯。巴克對宇野君母親的死負有直接責任,是他讓宇野君的母親染上毒癮,之後向其提供貨源,最後又對其見死不救的。真是太過分了,如果當時就叫醫生肯定還有救。我知道了。可是,我能做些什麼呢?」
情緒低落的忽那後方坐著智弘的班主任土屋,還有岡本醫生、護士,以及智弘的同學們。小巴掙扎著向半山腰的殯儀館攀爬而去。
前方read•99csw•com海邊出現了一個洞穴,海浪拍打在洞口,留下陣陣轟鳴。
似乎是黑田課長打來的。緊接著,御手洗潔說出了異常怪異的話。
他抬起頭,緊接著站起身來。來人原來是岡本醫生。岡本默默地沖他點了點頭,忽那也一語不發地回了禮。
「尼爾遜·巴克先生,有很多信徒在鞆的拘留所等著你呢。請你馬上離開那艘船。」
他掛掉電話,把手機放回口袋裡。
「這是什麼?」忽那問。
我們乘坐的快艇已經不再全速前進,變成近乎手划船的速度。手握舵盤的會長看著御手洗潔,應該是想問他要不要調頭。
「你覺得他還會像這次一樣露出馬腳嗎?好了,會長,我們回去吧。」御手洗潔轉頭對會長說。
「請你保持在船身右側!」御手洗潔也大聲喊著,隨後抓起腳邊的喇叭形擴音器,「這個借我用用。」
潛水艇激起白色的浪花,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進入全速航行狀態。緊接著,忽那開始了潛行。潛水艇船頭下沉,漸漸潛入水下,開始在海面下疾行。
「這裡有計程車嗎……」殯儀館門前沒看到計程車。他猛地奔跑起來,朝山坡下一路狂奔。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跟御手洗潔從橫濱飛過來,又從四國飛到吳,再在瀨戶內海周邊奔走,解決了好幾起刑事案件,卻在距離巴克一步之遙的地方錯過了。
御手洗潔拿開望遠鏡說:「不會有錯的,那就是尼爾遜·巴克。」待我再抬起頭,巴克的臉已經不見了。
五秒鐘過去了,十秒鐘過去了,又是五秒鐘過去了……突然,他歡呼一聲,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接著又大叫起來。
「這下完了,沒用了,我們讓他跑了!」黑田在副駕上說。
「沒錯,忽那先生出於興趣,偷偷製造了一艘帶引擎的『星籠』。」
「是我在宇野君病床的枕頭下找到的。」醫生回答。
御手洗潔把從會長那兒借來的望遠鏡抵在臉上,對準船尾,估計是在辨別船名吧。
御手洗潔舉起望遠鏡,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人。我只能用裸眼觀察,只見那人一臉吃定了我們的表情,悠然抬起右手,匆匆朝我們招了一下手。
「還有,我們要在貨船周圍設防,絕不能讓可疑船隻和直升機靠近。」
他走進門,湧入洞穴的濤聲在裏面發出更大的迴響。
布滿紅色銹跡的巨大船尾,像高聳的牆壁一樣矗立在我們面前。快艇巨大的引擎聲慢慢減弱,會長減速了。
我和御手洗潔坐在常石會長引以為傲的快艇上,飛一般的離開鏡浜碼頭,船身在水面上劃出一道白色弧線,掉頭朝尼爾遜·巴克所在的貨船追去。
御手洗潔撿起地上的擴音器,打開電源,又衝著貨船大喊起來:「尼爾遜·巴克先生,你趕緊洗乾淨屁股等著吧,拘留所一星期才能洗一次澡哦!」
「渾蛋!」他大叫一聲便咬緊牙關,拚命掩飾難以控制的呻|吟,一直壓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
但就連對船隻一無所知的我,也覺得那是不可能的。
「不……現在我什麼都做不了,我正在去殯儀館的路上,是一個重要的朋友的葬禮。我現在不想做任何事。是的,是的,對不起,請你原諒。」
「我們回去吧,再追下去也沒辦法。」駕駛警車的警員說。
「喂,御手洗潔,那是?」我說。

06

御手洗潔點了點頭:「嗯,村上九九藏書水軍的秘密武器穿越了五百年,給我們帶來了奇迹。沒錯,就是瀨戶內海幫我們把船停下來的。因為『星籠』也是瀨戶內海的一部分,難道不是嗎?」
會長點了點頭。緊接著,御手洗潔又轉向我,將望遠鏡一把塞到我懷裡,說:「石岡君,你拿著這個。」
「喂,御手洗潔,你想出來的主意就是這個?」我吃驚地問。
前面那艘貨船的大屁股再次逼近,巨大的船身慢慢出現在我們面前,不久就充滿整個視野。
「我坐在草地上一直等著。那時我還是個孩子,河水又急,根本不能下水。連大人也不一定敢下去。
「渾蛋!這明明是讓鞆署和福山署一舉成名的大好機會啊!」三橋在後座上不甘心地大喊。
忽那喘著粗氣,拔掉門上的木閂,移開門上的木板和偽裝用的招牌,扔到沙地上。兩片門扉在眼前開啟。
忽那盯著那艘船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盯著腳下的沙礫。砂石顏色變深,被一個人影蓋住了。
他來到操作台,發動引擎,洞穴里猛地響起柴油機的轟鳴,推進器開始轉動,潛水艇安靜地倒退著,離開了洞穴。
「靠這條船嗎?不行的,燃料不夠。」會長說。
「人家要怎麼離開啊,這可是在大海上。」

02

「你肯定受不了的。」御手洗潔點頭道,「我們的石岡君很愛乾淨,搞不好還會起訴他們侵犯人權呢。所以,你還是確保自己不要被捕比較靠譜。」
然後他又對周圍大吼:「喂,安靜點兒,聽不到了!」
快艇的引擎再次轟鳴起來,朝那道白色浪花追過去。
「保持右側航行,與它拉開距離,不要妨礙『星籠』的行動,只要跟在後面就好!」御手洗潔頂著再次洶湧起來的海風大叫著。
忽那又在石頭上坐下,從口袋裡拿出信。
我聞言大吃一驚:「喂,你在說什麼呢,御手洗潔?!」
忽那不想當場閱讀,於是把信封塞到上衣內袋裡,呆立在原地。他低著頭,站了很長一段時間,再抬起頭時,醫生已經不見了。
「太好了!出現了,那是『星籠』啊!」他大叫著,朝會長伸出手。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想起對方是誰,但他對此完全沒有興趣。管他誰打的電話,那種事,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了。因為智弘去世了。
之後,御手洗潔又用英語喊了一遍同樣的內容,然後是朝鮮語,但理所當然地,船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忽那脫下黑色上衣,一把扔進破屋裡,追趕潛水艇進入水中,拉開艙門坐了進去。
只有我跟御手洗潔二人,就算追上了也拿他沒辦法。

03

「可惜沉了呢。」我說。
「停船!」引擎安靜了下來,御手洗潔不用再費力叫喊了。
御手洗潔抬頭看著前面的貨船,不說話。但會長已經鬆開了快艇的油門,船速開始緩緩下降。
黑田掛掉電話,對周圍安靜等待的警官們說:「喂,今晚是慶功宴,慶功宴!」
警車內瀰漫著恐慌情緒。車子一個急剎,全體人員都飛了起來。
「怎麼辦?」會長大聲問御手洗潔。
「是啊。可惡,今晚要借酒澆愁了!」黑田嚷嚷著。
御手洗潔實在沒辦法,只好點了點頭。
御手洗潔猛地挺直身子,雙手「啪」地合在一起,上下晃動起來。
「那麼,剛才那個黑玩意兒……是潛水艇?」read•99csw•com我問。
「御手洗先生,御手洗潔老師!」他大叫,「御手洗潔老師,我是黑田,福山署的黑田!」
此時,黑田課長和三橋、石橋幾個警官正開著警車,沿海岸邊的道路追擊巴克所在的貨船。公路變成橋樑,警車在橋上飛馳,貨船從橋下穿過。御手洗潔等人的快艇則在後面一路狂追。
快艇很快就超過船速緩慢的貨船,繞到了船頭。會長把舵往左一切,繞過船頭,來到貨船左側。隨後又減慢船速,靠到了貨船左邊。
「我們看到水柱了,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是的。我看到了。我們就在路邊看著貨船呢。那道水柱……什麼,觸礁?是觸礁了嗎?哦,觸礁……」
「會長,別調頭了,我們還不能回去,改為前進吧。他終於來了,果然來了,是『星籠』。我們快追!」
殯儀館會場上掛著宇野智弘的照片。忽那上了一炷香,行了一禮,轉身走向出口。
「這條漏網之魚可真是太大了。」黑田說。
「好,好,我明白了。我馬上叫人聯繫國際警察,然後再聯繫廣島和吳的水上警力,讓他們在船周圍設防,絕不會讓巴克跑了。」
飛一般的腳步帶起一片片草屑,他沿著狹窄的山路奔走,這是下山的捷徑。
「確實,我已經很成功了啊。」
「拘留所一星期才能洗一次澡?」
破屋正中央有一個被塑料布罩住的物體。忽那一把掀開塑料布,露出一個黝黑的鐵塊。那是一艘小型潛水艇。
操作席上的忽那把加速器拉到最高。沒時間了,只能全速前進。
「你又在說廢話了!」我說,「不過,那是真的嗎?」
「我們能一路追著他回本國去嗎?」御手洗潔問手握舵盤的會長。
御手洗潔走到駕駛席右側,又開始喊話:「那艘貨船,馬上停航!你船上潛伏著名叫尼爾遜·巴克的重案嫌疑人。我們要上去將其逮捕!」
但御手洗潔還是持續著無謂的叫喊。
「我總覺得小貓馬上就會游到岸上來,就一直等一直等。我想把它撿起來,替它擦乾身體,放進懷裡給它溫暖。我就緊緊地攥著手帕等在那裡。太陽下山了,星星出來了,月亮也升了起來,小貓還是沒有爬上岸。
「啊?什麼?我聽不到……啊,黑田先生!」
「對不起,你說什麼都沒用。能請你讓我清靜一段時間嗎,我現在實在提不起力氣做任何事情,也不想跟任何人說話,請你諒解。」
不管對方是誰,他的聲音都讓忽那感到痛苦不堪,現在他不想做任何事情。
「致忽那先生」——信封上的字體十分稚嫩。
「聽到了嗎?那邊的貨船,我命令你馬上靠左停航。你的船速太快了!」
「什麼?!那是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由於風聲和引擎聲太大,就算兩個人並肩站著,不大聲叫嚷也絕對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
跑著跑著,濤聲越來越大。他衝上沙灘的岩石堆,在岩石上跳躍,再飛身跳下沙灘。他在沙地上摔倒了,滾了一圈,又跳起來,繼續全速狂奔,絲毫不給自己休息時間。
「船停了嗎?」我也忍不住叫起來。
順著岩壁生長的常春藤從屋頂上垂下,遮蓋了半個小屋。
「怕什麼,人家是造船公司的社長,只要再造一艘就好了。」御手洗潔說。
待轟鳴聲平靜下來,我對御手洗潔說:「什麼觸礁?是瀨戶內海幫我們停下了那艘船?你剛才不是說,是『星籠』幫我們把船停了下來嗎?」
「我是忽那。」說完他就閉上了read.99csw.com眼睛。
快艇朝著貨船直衝而去,一開始只是個小黑點的貨船很快就變大了。
船身慢慢調轉。就在此時,我突然看到後方海域出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物體。海面上明明沒有船影,卻有一道白色浪花直向我們射來。而且那驚人的速度根本不是船隻所能達到的。我一時間還以為是瀨戶內海的怪物終於現身了。
但御手洗潔對我毫不理睬,又用英語和朝鮮語喊了一遍。
「幸運的是,最終箱子又正了過來,小貓雖然濕透了,但還平平安安地待在裏面。只有一隻不見了,剩下兩隻小貓。
「這個。」岡本醫生說著,拿出一個白信封。
突然,鯨魚背部開了個洞,裏面鑽出一個人來。是個穿著白襯衫、黑褲子的男人。
警官們伸長脖子向前看去。貨船尾部衝起一道水柱。黑田神情緊張地按著手機按鍵。
鯨魚很快逼近貨船尾部。此時船身已極度靠近,我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了。它甚至遮擋了陽光,使得我們所在的地方陷入一片陰影。
眾人騷動起來,黑田又重新對著電話說:「這觸礁來得可真是時候啊……哦,嗯,也對啊,這片海域是挺複雜的,據說海流會推動海底砂石,岩石時時刻刻都在變化呢。不過我們的運氣可真是太好了,巴克這回算是倒大霉了吧。連他也有倒霉的時候啊。
「人家怎麼可能停船啊。」我說,「而且你無權逮捕任何人。」
可御手洗潔還是用英語和朝鮮語各喊了一遍。然後又用上了德語、法語和俄語版本。
「你解開了『星籠』之謎啊。」我說。
御手洗潔對我大喊:「是啊,一周以內它都動彈不得了!是『星籠』把它停下的,它在幕末未能出場,終於在平成的今天得到了展示才華的機會!」
「啊……是你啊。」忽那說。
周圍馬上充滿海水澎湃的聲音。很快,水滴擊上船身。但那不是雨,而是剛才直衝天際的水柱落下了。
「出來了,望遠鏡!」御手洗潔對我說。
當然,高高在上的貨船依舊沒有回應。
他關掉艙門站起來,下一個瞬間,朝海面縱身一躍。與此同時,那黝黑的物體也開始緩緩下沉。
「你問發生了什麼?是觸礁了,觸礁。這附近淺灘太多了。外面流通的海域圖都不夠嚴謹,若不是習慣了此處航線的日本船隻,都非常危險。那當然,最後的最後,瀨戶內海選擇幫助我們了啊。你馬上聯繫國際警察,不管怎麼說,船總算停下來了,讓他們馬上過來。
「呵,那又怎樣?」御手洗潔說,「如果抓不住巴克,一切都沒有意義。不管下次的戰場是卡達還是莫斯科,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了。」
「趕快減速!」御手洗潔大叫一聲。快艇放慢了速度,就在這一瞬間,傳來一聲震撼天地的巨響,一道巨型水柱在我眼前炸開,近在咫尺的我們甚至覺得那道水柱直衝天際。
御手洗潔說,「什麼?啊?哦,你也看見了嗎?是的,我們現在就像在暴雨里一樣,剛才被炸上天的海水都落下來了!」
他穿著鞋跳進海里,衝進洞穴,只見一間倚著岩壁而建的破屋藏在黑暗中。一截鏽蝕的軌道從破屋門下一直延伸到海中。
「可是,追上去以後要怎麼辦?」我不假思索地低聲道。
他看到遠處的海面上緩緩駛過一艘貨船,那就是巴克所在的船嗎?
強風和浪花拍打在我們的臉上,快艇全速前進,保持著追擊之勢。過了不到三十分鐘,我們就能在遠處的海面上捕捉到那艘舊貨船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