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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就這一周的基礎練習而言,K樂器時代或許更為嚴格,但在防守和擊球等實際演練方面,職業棒球果然還是遠高好幾個級別,職業棒球要更加有生機,更為帥氣,就像在看電視。
比賽開始了,首先遇到的是個右打選手,森要求我投出外角偏低的滑球,不過我沒有看到,結果投出了一壞球。接下來他要求我投內角偏低的噴射球,但當我毫無自信地投出噴射旋轉球時,卻正好被左前方揮出的球棒擊了個正著。雖說我擅長控球,不過因為我是一邊想著抑制轉彎一邊投球,所以投得有些偏中間了。
二軍的球場在離住宿的賓館特別遠的偏僻的地方。我們需要擠進租來的麵包車裡往返。這趟行程的單程就要花費接近一小時。加上連日的辛苦練習,這種艱辛程度已無法用語言形容。
我有意當作武智的配角,扮演小丑的角色,但實際上,那一晚我的確也有所覺醒。之後我確實面貌一新,認真對待業餘棒球。所以今天我才能在這裏。
機會來了。
接著,我意識到如果沒有升人一軍,我和他是說不上話的。
在我看來,敵方採取的作戰方式按部就班,並沒有付出太大辛勞就能得分,我不禁有些消沉。
武智從開幕起便是水手隊的第三棒,他接連打出安打,不斷登上體育報的整版。他的活躍與大家的期待相符,甚至有人懷疑起他是否剛打職業棒球,可以說比人們所期待的更為活躍。而且武智長得也帥氣,因此在女性球迷中的人氣更是直線上升,到了六月,已經把打了好幾年第四棒的加藤擠走,坐上了第四棒的位置。因為他目前為止的擊打率比加藤高。
在三月三十日,終於迎來了中央聯盟的開幕賽,此前還有一次被推薦為開幕一軍的機會,不過我卻沒有把握住這次機會。田中教練告訴我別灰心,到了夏天一軍的投手們疲憊的時候還有機會,在此之前你要把狀態調整好,一定要升上去。
到站后,我用公用電話最先向伊東彙報了情況,他十分高興,當晚我們兩人去了烤肉店舉杯慶祝。當時他教了我辭呈的寫法,第二天我便向人事部提出。人事部將檔案在公司內留到年底,在第二年的一月作退職處理。
「一記直擊圍欄的二壘打,導致我們最終輸掉了比賽。」我說明道,場內不知為何又熱鬧起來。
一軍並沒有派出主力,大部分都是我所不認識的面孔,武智也沒來。儘管如此,二軍還是沒有贏過一軍。
在被分到二軍的第二天早晨七點,二軍組在住宿的賓館前全員集合。二軍的領隊是曾經水手隊和中日隊中響噹噹的著名捕手服部先生。在賓館前,大家站成一個圓形,九*九*藏*書服部先生訓示道:「大家時運不濟,被分到了二軍,是為此消沉下去、還是以此為發奮的動力好好努力,結局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會仔細地觀察你們,不斷地把有能力的人向上推薦,所以你們要以此為目標,好好努力。」
「下面的第五局上半場,第五棒安田是左打選手,所以會出現安全觸擊,你要牢記喲。這招很快就會使出來。他在遇到新人投手的時候就會這麼做,所以不能輕視。球肯定會滾到三壘線。第六棒田村估計會狠狠擊中第一球。今晚他肯定會這麼做。來了個新人,他更要這麼做了。你要小心,第一球不能被打中。」他建議我道。
一周過後,在沒有舉行紅白對抗賽的情況下,發布出了一軍成員的名單。但人選結果和當初的預想一致,並沒有出現破格升入一軍的二軍選手,就這層意義上來說,冢原領隊的革新方針並沒有取得太大的成果。
水手隊取得第二名后,到了舉辦夜場比賽的季節,我升人了一軍,這似乎是領隊以及二軍領導們的一致意見。為了不辜負他們,我也全力以赴,彼時我的投球也逐漸像樣了,雖然指叉球依然不行,不過噴射球總算是有弧度了,並得到了教練的認可。
他的預測在第五局的防守中都驚奇地成為了現實。安田在兩個好球兩個壞球后擊出了三壘線安全觸擊球,我趕緊去追,總算讓他出局了。要是武智事先沒有告訴我,我一定會手忙腳亂。
我坐了下來。
「你一定想一雪前恥吧?」有人這樣問,接著冢原領隊要過了話筒說:「我們在公開賽前的冬季集訓中將暫時不分一軍、二軍。」
在那次比賽的三天後,我又獲得了一次中繼登場的機會,這一天的表現更糟,失掉了四分,因此我又被降格到二軍。
第二天,在橫濱的球隊事務所舉辦了人隊儀式及記者會見,我和武智等人一同站在高低台上,暴露在電視台和報紙雜誌相機的炮筒陣列之下。
一名記者彷彿第一次得知,邊翻開採訪資料邊把臉轉向我問:「呃,你是竹谷(Takeya)先生吧?K樂器出身?你和武智先生在場上對決時對他留下了怎樣的印象?」
水手隊的冬季集訓從二月一日起在沖繩的宮古島開始。新年的氣氛還未散去,那兒卻意外地十分暖和。分配給我的背號是四十九,武智則分到了八號。
投手中有十人進入了一軍,不過當中並沒有我。於是第二天起,我們就被請出一軍的球場,在二軍的球場練習。武智則毫無懸念地作為可以即刻作戰的戰鬥力而留在了一軍。
重返多摩川的二軍后,服部領隊和田中教練都沒有read.99csw.com任何安慰我的話。他們用無聲的語言訴說著我浪費了千載一遇的好機會這一事實。並且這也宣告著這次是我僅有的機會,這樣的機會不會有第二次了。同時這也意味著,由於試驗錄用只限今年,所以我第二年被解僱的可能性增高了。
接下來的第七棒打出安打,但下一個擊球手打出了三壘地滾球,被武智處理出局。
當場內解說說到這是投手竹谷的時候,觀眾席似乎感到有些奇怪,變得靜悄悄的。他們一定是不知道這是誰吧。陪著我到投球練習場的教練對我說:「要照捕手森說的去投。只要球速夠快就沒問題。」說完拍拍我的背,把我送了出去。
「他揮棒時我沒看見,揮得很快。」
但職業正式比賽的情況則完全不同,我總覺得觀眾的視線不懷好意,帶有嘲笑的意味。不管是一壘側還是三壘側,每個觀眾都抱有不同的想法,我完全無從得知他們在想些什麼,在期待什麼。有的觀眾在咯咯笑個不停,有的觀眾不知為何怒不可遏。在投手丘上,這些表情都凈收眼底。
「怎麼個厲害法?」
觀眾各不相同的想法與某種程度的惡意一一這些不明所以的氛圍充斥著整個球場。在我眼裡,惡意不斷上升,變成了對投手的敵意,這令我感到一陣強烈的恐懼。比起比賽的勝負,他們似乎更期待的是我的大失誤及自此銷聲匿跡,就像期待某項滑稽的雜耍,我彷彿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名古羅馬劍士。
不出意外,下一個擊球手觸擊而一死二壘,再下一個擊球手用接近球棒握把部擊出了中外野飛球,所幸不是本壘打,我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但被第三棒擊球手擊出安打,輕易地取得一分。
每一項練習項目都與K樂器時代有巨大差別,尤其是時間長度方面。早上七點集合,一直練到日落。二軍球場沒有夜場設備,所以沒有辦法練得更晚。之後回到賓館附近,在周邊吃晚飯,開一小時的會聆聽領隊的評價,做自我反省並聽取明天的指示,然後回到賓館,借用賓館的地下空間,練習揮棒動作直到深夜。投手也必須練。等到回房間休息時,已過了晚上十點。
就連報紙報道上也登載了一軍陣營全線逐漸疲憊不堪的消息。在領隊與教練的推薦下,決定讓我八月四日升入一軍。並且轉瞬在八月六日的橫濱球場,命令我在以三比二負于阪神隊的比賽的第四局上半場中繼登場。因為投手開始不夠了。
記者團發出了「哦一一」的聲音。
二軍的服部領隊也鼓勵我說,你歲數也不小了,成敗就看今年一年,我肯定會推薦你一次,所以你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啊。聽說水手隊的九*九*藏*書教練們很嚴厲,但事實上他們都是好人。
當晚,伊東打電話到我的宿舍,說他看了電視。他替我感到高興,說你這不是很厲害嘛,還要再加把勁,但我卻高興不起來。川淵領隊和岸本前輩也打電話給我,他們也都很開心,我卻悶悶不樂。這樣一個機會擺在我眼前,我卻怎麼也抓不住,我對沒有鬥志的自己感到絕望。我完全沒有把自己優秀的一面展現給期待我表現的人,我實在是心煩意亂,羞愧難當。他們已經不能再打心愛的棒球而只能把夢想寄托在我身上,我為什麼不好好努力呢?當然,雖然這也有職業棒球相應地更厲害的緣故。
我總算學會了指叉球,不過一到關鍵時刻,哪怕並不需要我來牽制跑壘員,我也會害怕得投不出來。如果捕手往後仰的話,我給人留下的就會是致命的壞印象了。
我向母親報告了這件事,她沉默了,並且擔心了許久,不過並沒有強烈反對。仔細想來,我也能理解母親的擔心。我是為了能購買和母親一同生活的房子才想打職業棒球的,但此前我並沒有想過就算沒有合約金也要去打職業棒球。不拿合約金也要打職業棒球,這已經違背了當初我的目的。不過最初的夢想得以實現,我還是十分高興的。
話音剛落,大家一下子沸騰了,記者仍開玩笑道:「是不是因為你太緊張了?」我搔了搔頭,大家又笑了。
「說得也是,是本壘打嗎?」
在打職業棒球的第一年,他就能如此了解敵人的心理並進行分析,令我深感笨人是打不好棒球的。
進入三月後,與其他隊伍的公開賽終於開始了。我也總算獲得了出場資格,但職業的擊球手果然不同於業餘球員,擊球迅猛,我的球經常被打中,防禦率的數字並不好。這樣的成績還是在主戰級的選手大多沒有出場的前提下取得的,所以我不得不佩服職業球員果然了得,也就釋然了。
「結果呢?球被打到了嗎?」記者想當然地接著問道。
球隊以一局半的差距輸給第一名巨人隊而位列第二,持續威脅著第一名。聯想到去年還是B級球隊,果然正如報紙所說的那樣,是武智效應。
不過接下來第四棒用球棒握把部擊出了左外野飛球,總算挨到攻守互換,我回到一壘側的長凳。
集訓開始后的一周左右,大家不分一軍二軍,同在裝有夜場比賽設備的一軍球場跑步、做基礎訓練。這時,一軍、二軍一共有六十三名選手,大家被告知要從中篩選出一軍選手二十八人。做出判斷的是一軍、二軍備軍的領隊與教練。冢原領隊在這一年實施這樣的舉措,想必是為了刺|激一軍選手。
得知田村第一球就會來個下https://read•99csw.com馬威,所以我投出偏高的快球,球擊在狠狠揮來的球棒頂部,一記完美的捕手接殺球。
橫濱水手隊開給我的人隊條件是年薪四百六十萬日元,沒有合約金。因為沒有其他球隊向我伸出橄欖枝,所以我並沒有猶豫的餘地,當場答應入隊。
接下來的第五局下半場,就如同武智所預測的那樣,我方攻下牧田,比分變成了四比四平。沒想到我會有望成為勝利投手。但如此重要的機會落在我面前,我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把握住,又失掉兩分,被換下了場。
「嗯。」
之後全員接受了體育記者的採訪,但問題大部分都集中在武智身上,其餘問題都給了在大學棒球中活躍的一個叫工藤的投手,我們幾個完全被晾在一邊。不過在談到業餘棒球的話題時,武智大致說本來很期待和決賽最後決勝時的投手再一次對決,但現在竟然身處同一隊中,我感到很遺憾。大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齊注視著我。
「他很厲害。」我覺得他會期待這種答案,便說了出來。不過這是我的真心話。
解散后,我想向武智道謝,哪怕只能說上一句話,便等了一小會兒,想等他有空,不過他一直被記者團包圍著接受採訪,始終沒有機會。於是我隻身走出球隊事務所,從新橫濱搭乘新幹線回到了濱松。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新年裡,球隊一次性支付了年薪的一半代替合約金,我把扣去稅金的錢直接交給了母親。年薪的金額恰巧同之前父親所背負的債務的金額一樣多,我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因緣。父親就為了這點錢合棄了性命。母親問我這下是不是要不夠生活了,不過我在K樂器的時候還有些積蓄,而且在球隊里管飯,生活一年左右不成問題。
首先是觀眾席。雖然當時觀眾席也大部分坐滿了,不過那些人全都是K樂器和N汽車的員工,也就是所謂的自己人。所有人都是來加油助威的,因為都是員工所以行動一致,他們在想什麼也很好理解。K樂器的三壘側看台上坐著的觀眾也是自己人,他們期望的是我在賽場上的好表現。
武智預測的準確性令我咋舌不已。我知道,要想取得高擊打率,光靠辨球能力和揮棒能力是不夠的,讀懂對手心理的洞察力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一開始看上去一軍和二軍在體力與技術方面並無差別,可是一旦進入擊球或投球等實練階段,就高下立判了。我曾經有一次在王牌投手金子先生的身邊投球,他輕飄飄地投出的球和我https://read•99csw•com用盡全力放出的球的速度相同,令我相當受挫。而且,我在一旁都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曲線球和噴射球彎曲的角度都很大。
尤其令人稱奇的是捕手們,他們的動作比伊東要機敏一倍。游擊手和三壘手的速度也都和我過去所見不在一個檔次上。我也曾經觀看了武智的三壘防守,他的動作一點也不遜色於前輩們。
「沒問題的,狀態不錯。」傳來了沉穩有力的聲音,我回過頭來,身後站著武智明秀。他走過來坐在我身邊,安慰我說:「兩分的差距而已,完全有挽回的可能性,你不必擔心。今晚牧田的表現不怎麼好。」我很感激他的話語,低下頭。
「同時也預定會舉辦一軍對二軍的紅白戰。所以到時候會有雪恥的機會。」他說。
沖繩集訓開始兩周后的二月十五日,第一次舉辦了紅白戰。這場比賽如此前所宣布的,是一場一軍對二軍的對抗賽,二軍人人都把這次比賽當成一次機會,一個個鬥志昂揚。不過很遺憾,並沒有我出場的份兒,因為投手的人數尤其多。
隊內洋溢著向第一名迸發的生氣,這生氣也傳到了位於多摩川的二軍練習場內。
我在與阪神隊比賽時的投球表現過差,不僅因為我失掉比分,還因為在該把握且能把握住的時候一點也沒有把握住。因此以後也不可能再信任我,讓我站在投手丘上。領隊和教練想必都很失望吧,不過自己應該比任何人都更加失望。我的性格果然是不適合職業棒球。此後我也再沒有接到過去的朋友們打來的電話。
總算響起了拍手聲,我第一次站在了職業棒球正式比賽的投手丘上。我感到腳彷彿踩不穩地面,眼看兩膝都要顫抖起來。我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不過我很清楚現在自己的情緒仍十分慌亂。雖說我曾經在業餘棒球時期踏上過東京巨蛋的場地,不過現在的狀況和那時完全不同。
除了棒球以外,我沒有時間干別的事,連朋友都沒怎麼交到。不過由於投手和捕手間比較容易培養感情,所以我和一個叫矢田部的捕手的關係親密起來。他也是沒有合約金的選手。
武智在最下層的中央,我們幾個沒有合約金的分組有六人,站在最上層最後一列。要求自我介紹時話筒也傳到了我這裏,不過我只說了句「我會好好努力的」。畢竟我並沒有說太多話的資格。
雖說原計劃在分成紅白組比賽后選拔出一軍選手,不過在我看來沒有這個必要。只要三天,就能自然而然地分出一軍組和二軍組,兩者間的差距一目了然。而且對二軍組的人來說,一軍組的人很難接近,所以這次練習我也沒能和武智說上話。我總覺得他被一種不可接近的氛圍籠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