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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這是結構查詢語言的高妙之處,」她解釋,「它是一種指示而不是引導,也就是說,使用者指明他要在資料庫中存取什麼,而不是他要如何存款。」
「為什麼?」
「總比被九毫米口徑的漆彈打得倒地好,」韋斯利說,「那種漆彈打在身上痛得要命。」
「如果你不再擔心我沒有朋友,我會感激不盡。」
「不,不,」她說,「一個長音後接著兩個短音,可能表明顯示器除了故障——也許是裝著視頻晶元的那塊板子。」她用眼角餘光發現了我們,得旋轉椅轉了過來,「是的,如果只有一個短音,情況就差很多了,」她向電話那頭的人解釋,「問題可能就處在主板上。聽著,戴維,我稍後再打給你好嗎?」
我們望著他離去,他扣上外套紐扣,裹住圓滾滾的腹部,順了順稀疏的頭髮,邊走邊整理長褲。馬里諾像貓一樣。習慣在進入或離開一個場合時刻意將自己的外貌打理一番。
「她人好嗎?」我問。
「她是三個成員之一。」
「不,你要求的不是這樣。你是在干涉。」
「好吧。」她似乎不太情願地關掉顯示屏起身了。
「她很擅長她所從事的工作。」
韋斯利行事一向一絲不苟,他舀了一匙蛤蜊湯在嘴裏,一滴也沒掉出來。
「毫無疑問,法醫工作也是這個網路的一部分。」
露西在她的電腦上向我展示的那些空白表格,不久就會填上使暴力罪犯成為事實的人的姓名與身體描述。她建立的那套資料庫,也將成為屍體殘骸、折磨、武器、傷口等的垃圾處理場。有朝一日她會聽到無聲的尖叫,她會在人潮中想象受害人的面孔。
「看情形。」我回答,「我想花點時間與露西聚一聚。」
「皮膚蒼白而乾燥,」我回答,「屍體保存得很好,而且未受到昆蟲或動物的侵害。」
一個女人朝我們這個方向走來。她很高,步子優雅而堅定。當她緩緩攪動手中小鋁罐內的刷子時,實驗服長長的衣擺在膝蓋處飄揚。
韋斯利開口了:「露西,你為什麼不帶你姨媽到處走走?」
見露西無意多說,我解釋道:「她看起來出類拔萃。」
「真慶幸我通過身份調查了。」我諷刺地說。
「你得設法讓他改一改。」他說。
「對。」
「沒問題?」我問。
露西將耳機拿下來,我看不出見到我們她是否高興。
「那無關緊要,反正你是抽定了。」
「你真的認為他還在那邊?」
「是不是有什麼會要開而我不知道?」她淡然一笑,將罐子擺在桌上,我能明顯地感覺到她很不高興有人來打擾。
「CAIN?」我驚訝地說,「用這個縮寫來代表追查暴力罪犯的系統,還真是具有諷刺意味。」
「她的飾物和襪子。」韋斯利回答,「還有膠帶,只可惜在採集指紋之前就被拆除了——在停屍間里被剪斷了。」
我了解她難以言說的常遭忽略、孤苦無依的感覺,我雖然外表堅強,內心卻與她一樣傷感。我撫慰她的傷口時,也是在自我療傷。我無法向她言明這一點。我走出房間,確定門已鎖后,折回原處。韋斯利一眼就看出我沒人帶領。露西也沒有再現身道別。
他瞥了我一眼。「改天提醒我告訴你,我和邁克爾之間意見不合。」
「所有的指紋資料都存放在這裏。」露西告訴我。
「我猜這會與全美自動指紋辨識系統聯機。」
「事實上,目前的趨勢是微型客戶數據集控制項基礎伺服器。你知道,迷你計算機、區域網絡,一切都變得輕薄短小。」
「我甚至不了解她在那邊從事什麼工作。」我說,「如果她是你的孩子,你會作何感想?」
「她獨來獨往。」
「正是如九_九_藏_書此。」她又摁了幾個鍵,「你熟悉的犯罪分析報告就在這裏。」
「他們全都為暴力罪犯逮捕計劃工作嗎?」
「我們將它簡化了一下。」露西又顯示了幾頁。
「我想我們應該去探望你的外甥女。」他說。
我望向窗外的草坪以及微風吹拂著的樹葉。「她很興奮。」我說,「你則不然。」
「我必須盡量避免涉及工作人員的個性問題。你為什麼那麼好奇?」她不知不覺間顯出了戒心。
「很高興認識你。」嘉莉·格雷滕對我說。我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
「我儘力而為。」我說。
「我想要她的照片和報告的複印件,若實驗室的報告送來了我也要一份。」我說。
他停下腳步,在我走過一道門時輕輕觸碰我的背部。
「我應該不用叮囑你,凱,你再工程研究處的所見所聞都不得透露出去。」
「采自所有門禁處的掃描器。」
「很多次了。」他說。
「因為你知道外面的世界什麼樣。」我說,目光再度移向他,而且停留得久了些。
「我該進行警紀射擊了。」馬里諾起身看了下手錶,「事實上,我猜他們不等我就先開始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結識一些友善的人。」
「棉花棒、屍體下面的泥土,以及將她從湖邊運走時所用的被褥和袋子。」
「但那捲膠帶相當獨特,可以循線調查。事實上,我不敢說我見過鮮橘色的膠帶。」他望著我。
「姨媽,我希望你不要再想方設法保護我,何況你的職業會使你不自覺地把每個人都往壞處想。」
「是這樣。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讓他們通融。」
「我想我應該讓你姨媽看看你在忙些什麼。」韋斯利說。
他掏出一支香煙。「你介意嗎?」
乘電梯時,韋斯利再次輸入指紋,我們由此得以進入露西每天工作的寧靜場所。一眼望去,二樓有如加裝了空調的頭蓋骨,裹著一個人工頭腦。牆壁與地毯都是沉靜的灰色,整個空間區隔得像製冰盤。每個小隔間都有兩張組合式桌子,上面擺著新型電腦、激光印表機,以及一摞摞的紙。露西很好找,她是唯一穿著標有「FBI」字樣工作服的分析師。
我很欣慰地聽到我在里士滿的辦公室一切運作正常,到目前為止,日常工作只是進行例行檢查,也就是檢驗屍體和所抽取的體液。所幸前一晚沒有發生凶殺案,而且我手邊梁樁這星期必須上法庭的案子都已經處理妥當,我在約好的時間與地點與衛斯利碰面了。
我知道韋斯利帶我來此的真正目的。這個小隔間令人產生一種感覺:它遠離市區那些實地辦案的部門、銀行搶劫案、緝毒等。他要我相信,如果露西替聯邦調查局工作,她的安全可以保證。然而我很清楚,它仍會令人的心靈危機四伏。
我們默默走著,到達大廳時我平靜地問:「本頓,她喝酒嗎?」
我們沿一道長廊走到大廳,前方接待台上方的電子顯示牌提醒來賓佩戴來賓證。前門外,遠方的嗒嗒槍聲驚擾了完美的午後。
韋斯利說:「你可以認為這是世界上第一個犯下謀殺罪的人表達的最深懺悔。也許它僅僅意味著只有謀殺者才最了解謀殺者。」
屏幕上顯示的是那份我很熟悉的長達十五頁的表格上的問題。幾年來,每當遇到死者身份無法確認或連環殺人犯作案的案子,我就會填寫那份表格。
「怎麼,你們兩位曾聊過這事?」
我望著韋斯利走向沙拉吧。他往碗中舀了些湯,又在盤子里擺了些餅乾,然後放了幾美元在收銀員不在時供顧客自行投幣的紙盤中。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們,但我知道他有一種天賦,可以將周遭環境巨細靡九*九*藏*書遺地盡收眼底,同時裝作渾然不覺。
我們站起身來。
「這句話可以套用在這裏的每個人身上。」露西回答。
「你這是答非所問。」我笑著說。
「我是沒見過。」我說,「實驗室對此有進一步的了解嗎?」
「沒錯。我確定被冷凍過,在醫院的停屍間。」馬里諾朝我做個鬼臉。
「我們已經決定最終採用這一套了嗎?」韋斯利繼續與露西聊,「使用大型機?」
「實驗室里還有什麼證物?」我問。
「嘉莉,告訴我你在這裏到底忙些什麼?」我們離開時,我聽到韋斯利這麼說。
「根據埃米莉·斯坦納的若干身體跡象,我猜測她的屍體被冷凍過。」我告訴馬里諾,這時韋斯利朝我們走來。
「我希望你先換件衣服,」韋斯利告訴他,「穿一件帶帽兜的運動衫。」
「那意味著高特沒有待在供旅客投宿的旅館里,」馬里諾說,「他總不可能將屍體塞進小冰箱吧。」
「我理解,你不想讓露西分擔你的現實生活,凱。」他的表情不知不覺間柔和起來,「這一點令我欣慰,至少你在某些方面並不是絕對的理性或客觀。」
「她很傑出。她為暴力罪犯逮捕計劃開發的軟體會使一切完全改觀。以前我們該那本無法在全球各地追查那些畜生。你能否想象高特在澳大利亞謀殺了斯坦納家的女孩?你想我們能夠知道嗎?」
「我和你欣慰能聽到這句話。」
「怎麼了?」韋斯利在我們走回聯邦調查局國家學院時問道。
「要設法理出頭緒,這點很重要。」韋斯利附和,「你能否進一步查驗?」
「她已經告訴你我們希望她回來服務?」
接下來的幾小時我都在打電話,試著與詹雷特醫生聯絡,但只是徒勞,顯然,他當天休假,打高爾夫去了。
「回組裡,」他說,「看看是怎麼回事。」
「這我知道。」我說。
「什麼意思?」
「因為她讓我感到好奇。」我乾脆地說。
「呃,算是勉強過關。」
「有何根據?」他伸手取胡椒罐時,露出了司法部金質袖扣。
我忍不住暗忖,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公務。我們沿著鋪有灰色地毯的走道前行,燈光柔和,一片靜謐。走道足足有兩個足球場那麼長。我們經過一些實驗室,裏面的科研人員穿著樸素的西裝和實驗室外套,不知正在忙些什麼,我這麼匆匆一瞥也看不出所以然來。男男女女都在擺滿了工具、硬體、顯示器和奇怪儀器的小隔間內工作。在沒有窗戶的雙扇門后,一部大功率電鋸正在鋸木頭。
「我正忙得焦頭爛額,」她說,「我們有幾台四八六電腦出了問題。」她為了讓我了解情況又補充說明,「我們利用個人電腦架設出一個犯罪人工只能網路,簡稱CAIN。」
「她的成績單上只有這一點曾經不及格。」我說。
我們停下來避讓來往車輛。夕陽西斜,餘暉照得我的背部和頸部一片溫暖。韋斯利將西裝外套脫下,挽在手臂上。
「恐怕又和她意見不合了。」我回答。
她一語不發地瞪著我。
露西又向我們展示了許多畫面,進一步闡述我理解起來極為困難的一些文字處理方式。我暗下結論:計算機是現代的巴別塔。技術越先進,語言越混亂。
「就像我平日對待我的孩子一樣。我不想讓他們去當警察或進部隊,我不想讓他們整日與槍械為伍,然而我又希望他們熟悉此道。」
「嘉莉也在從事犯罪人工智慧網路計劃的開發嗎?」
露西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我對她眼中閃現的神情相當詫異。「你在這裏看到的一切都無須多加解釋,」她有點心不在焉,也有點緊張,「就是人和工作站。」
我注意到她https://read•99csw•com的桌子上有一部掃描器,一半被紙張遮蓋住了。地板和架子上全都是令人肅然起敬的計算機程序操作手冊,一盒盒磁碟與磁帶,一摞摞計算機與軟體雜誌,以及印有司法部印戳的五花八門的淡藍色出版品。
「華盛頓州。」
「從門鎖上採集的?」我環視四周。
「你顯然來過。」我在他替我拉開門時說。
會議室外面,軍中福利社擠滿了穿著紅襯衫的國家學院學生,他們正在瀏覽所有標有「FBI」字樣的商品。體格強健的男女彬彬有禮地走過我們身旁前去上課,他們的身份可憑衣服的顏色|區分,但當中沒有一件藍襯衫,因為這裏已經一年多沒有招收新探員了。
「已經略有改善了。」我說。
「很遺憾,我們無法讓她擁有更多的隱私。」
確實如此,他這一生都是如此。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也在研發手寫辨識技術,」露西補充說,「手寫辨識系統可以讓調查人員在車上,辦公室里,等候上法庭前隨時使用。凡是紙張上的字體,不管是不是手寫的,都可以掃描進系統。當這套CAIN發現或需要額外信息時,會與操作者互動。它會通過數據傳輸、語音留言、電子郵件等方式與調查人員溝通。」
「喲,那我豈不是要熱得倒地了。」
「她曾數次因晚上逾時未歸而被叫去會議室。你看到的只是她的一面,凱。使父母或家長震驚的是他們沒有看到的那一面。」
「我們最終也會存放外界收集的指紋資料,警方逮捕嫌疑人時可以用掃描器當場採集指紋。」她繼續說,「嫌疑人的指紋直接輸入犯罪人工智慧網路,如果他有前科而且曾經建檔,我們可以在幾秒鐘內就查出來。」
「你什麼時候回里士滿?」他問。我很想知道他的家庭生活。我對他的妻子充滿好奇。
「你就是不會說說別人的好話,醫生。」他叼在嘴中的香煙上下晃動著。「我並不是沒有減少抽煙量。」他拿起打火機,「說實話吧,你每一分鐘都在想著抽煙。」
「你說對了。我沒分鐘都在想,我怎麼會做出這種既令人不愉快又對自己不利的行為。」
天空是淡藍色的,樹木隱隱顯出盛秋來臨后將有的絢爛。就某方面而言,我有點羡慕馬里諾。他這種大快朵頤的生理需求,於我的壓抑相比像是一種解脫。壓抑籠罩在我的頭上,像一隻貪得無厭的大鳥。
「不用介意,讓她有個室友也好,她不見得必須與她們處得來。」
我沒有想到她就這麼一走了之,留下我獨自待在這間門禁森嚴的屋子裡。屋裡的氣氛與我們的談話一樣冰冷。屏幕上五彩繽紛,紅綠光點與計算機數字不停閃爍,我腦中則一片茫然。露西是我唯一的妹妹多蘿茜的獨生女,而我自己沒有孩子,雖然我對她的愛不能單單以此解釋。
「我好像錯過了什麼重要話題。」韋斯利拉了把椅子坐下。
「露西,對不起。我們別再吵了,好嗎?」我壓低聲音,伸手按住她的胳膊。
她心不在焉地帶我到走廊的另一頭。這裏也有一道由計算機操控的門。
「謝謝。」
我們到達了前門,韋斯利在牆上一套有數字鍵的感應器旁停了下來。他將右手大拇指伸到讀取鏡頭上,讓它掃描指紋,然後輸入個人識別碼。鎖咔嗒一聲開了。
「我們增強了它的功能,排除了疑難雜症。事實上,目前我正在進行相關的工作,有好多事要辦。」她俯身查看一部顯示器,調整屏幕的亮度。
落座后,她隨手順了順黑褐色的頭髮。她的長發挽成傳統的法式髻,盤在腦後。我猜她大約三十五歲,平滑的皮膚、黑色的眼睛、鮮明的輪廓使她的臉龐read.99csw.com看起來有一種高貴的美感,既出色又獨特。
「我推想,埃米莉的屍體被棄置於湖濱之前曾經冷凍過。」我說。
他彈彈煙灰。「是的,我真的這麼認為。」
「如今他們有所選擇了。」韋斯利說,「他們可以在自己轄區內用終端機聯機填寫表格,也可以用傳統的方式以紙筆書寫,郵寄或傳真過來。」
「有點麻煩,但我已經設法解決了。」
「你在擔心什麼?」
「其實那些表格根本不是問題,」我指出,「重點在於調查人員詳盡填妥后能夠儘快返回。」
「他幹嗎道任何地方去?」馬里諾的眼神變得冷峻了,「關於那混蛋的所有問題,答案都一樣;因為他覺得痛快。而且他也不會因為斯坦納家女孩的案子就此洗手不幹了。某個小孩——某個女人、男人、哼,全都一樣——會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只要高特手癢了。」
韋斯利越說我越心灰意冷。到底有多少證物被遺漏了,又有多少微證物被忽略了?
會議室的窗戶外面,圓滾滾的土撥鼠正在草地上曬太陽。我吃著沙拉,馬里諾則將他盤中那份炸雞特餐吃的一乾二淨。
「老天。」馬里諾低叫。
「你是最可能的人了。」
我隨後說出的話令我懊悔。「我當然希望。讓你來這裏進行這種該死的實習的人就是我。」
韋斯利望著馬里諾作為錢凌亂的煙灰缸,然後將目光移向我。他的眼神出奇的冷峻,嘴巴緊抿,似乎從沒笑過。
「真正恐怖的是他在開會時滿臉通紅,該做的都沒做。油炸食品、香煙、烈酒。」韋斯利將目光移開,「桃麗絲走了之後,他就自甘墮落。」
「有沒有發現什麼證物?」我問。
「露西,我不是想干涉你的生活,我只要求你小心一點。」
「高特幹嗎到北卡羅來納州的西部去?」我問。
「沒錯。」
「很可能無法得知。」我說,「當然不會這麼快。不過我們不知道殺害她的人是不是高特。」
在可以通行時,他輕輕碰碰我的胳膊。「我前幾天晚上去世界與榮耀餐廳時,露西和一個朋友也在場。事實上,很可能就是嘉莉·格雷滕。我不敢確定,她們似乎玩得很開心。」
他將餐巾揉成一團,丟在盤子上。「露西熱愛她的工作。我們也如此。」
「嘉莉,稍後才能處理我們的計劃,抱歉。」露西接著補充道:「我想你已經見過本頓·韋斯利了。這位是凱·斯卡佩塔醫生,我姨媽。這位是嘉莉·格雷滕。」
「如果有如何身為人母或姨媽這門課,我真應該去上。事實上,我早就想學了。我不過問她在這裡有沒有交到什麼朋友,她就鬧脾氣了。」
我正打算繼續追問,卻見韋斯利取下尋呼機,高舉著,蹙眉查看顯示的號碼。
「我們只知道,再耗下去就會有更多的人喪生。」他伸手拿起我的盤子,撂倒他的盤子上。
她背對著我們,正戴著耳機通電話,一隻手在操作手寫輸入系統的尖筆,另一隻手在鍵盤上按鍵。如果不是我了解她,會誤以為她在作曲。
「那太荒謬了。」露西說。
那個女人轉入我們的隔間並望過來,銳利的目光恰與我的正面相交,她移開了視線。
工程研究處總共有三座灰色的大樓:混凝土結構,玻璃牆面,紅褐色的大門,高大的環形圍牆。一排排停放的車輛顯示此地人數多得超乎我的想象。工程研究處似乎在外界不知不覺間將員工不斷吞進來,又不斷將他們送走。
「她是哪裡人?」我繼續追問,因為不知何故我對嘉莉·格雷滕的第一印象不好。
「得看她有沒有改善態度。」馬里諾將盤子推開。
「把這個佩戴上。」他交給我一個特別來賓通行證,我將它夾九_九_藏_書在外套口袋上,與我的名牌別在一切。
她將手掙開。「我得去做些檢查。」
「有意思,她平常提起你時也這麼說。」
「沒錯,本頓。你是不用叮囑我。」
「希望我有這份能耐,本頓。」
「只有少數幾個人獲准進入這裏。」她說著,掃描了她的拇指指紋並輸入個人識別碼。暗灰色的門應聲開啟,裏面是個冰冷的空間,整齊地擺著工作站、顯示器,架子上有數十部燈光閃爍的數據機。一束束線路由裝備後方延伸出來,消失於隆起的地板下。顯示器上亮藍色的字體不斷盤旋,毫不避諱地標示著「CAIN」。燈光如同這裏的空氣,明亮而冰冷。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露西就是那個最容易惹我生氣的人。
路西似乎吃了一驚。「是的。」
「露西希望你呆在這裏時能找時間和她打靶。」我說。
我萬分震驚,即使韋斯利告訴我露西劫持了一架飛機,我的反應也不過如此。
「她已到法定年齡。」
「參与犯罪人工智慧網路研究的只有三個人,其他人都負責策略性工作。」她又轉頭看了一眼,「所謂策略性就是使用計算機以求提升某種設備的效率,例如各種電子監測裝置,人質求援小組使用的機器人。」
「那就太好了。」
「那太恐怖了。」
「哦?那麼我的職業也會使我不自覺地認為每個人都死了。」我冷冷地說。
「我們看看——現在是一點,你能在四點半回到這裏和我碰面嗎?」我們離開會議室時,他說。「對了,露西在華盛頓過得怎麼樣?」他指的是最不受歡迎的宿舍——床鋪太小,浴巾也小得什麼都遮不住。
「潛力無窮。」韋斯利告訴我。
「這套精密的電子鎖系統也是工程研究處的發明嗎?」
「換句話說,」我說,「它應該像我們一樣能思考和行動?」
「尚無進展,只知道上面有一種油脂的紋路,也就是說那捲膠帶的邊緣曾沾到油脂。無論如何這值得重視。」
「我們必須儘快查驗屍體,」馬里諾說,「有些情況令人不解。」
「我無法獲准進去。」
「基本上,」露西繼續說,「我們的目標是讓CAIN成為能盡量模擬真實世界的自動系統。」
「你就是這個意思。你真是不希望我待在這裏。」
「我想這套用來協助警方辦案的系統,對我們也有幫助。」我告訴韋斯利。
「該死!你想香煙想得要命,恨不得此刻變成我。」他吐出一口煙,望向窗外。「總有一天這地方會因那些惹人討厭的土撥鼠而變得奇臭無比。」
我不只在某一方面不是絕對的理性或客觀,韋斯利心裡有數。
「全美——希望是全世界。重點是使所有的網路都連接進來。」
「因為樂趣剛開始。」他正說著,本頓·韋斯利走了進來。「全世界最精彩的好戲正在上演,而他在隔岸觀火。黑山警方正急得暈頭轉向不知如何是好,他則在暗中竊笑不已。附帶一提,當地平均一年只有一件凶殺案。」
「天才在工作和娛樂時不見得總能和別人處得來。」
「你說的這一面我全不知情。」我仍然無法釋懷。一想到露西有些層面是我不了解的,我更加無所適從。
他滿臉困惑。「你以前也暗示過這一點。不過老實說,她給我的印象可一點也不是這樣。」
「暫時的。」他再度與我目光交會,「基本上他還是在自我戕害。」
「我們的就是你的。」韋斯利回答,「實驗室會直接與你聯絡。」
當她拉開一個抽屜時,我注意到她的辦公物品與我外甥女的相比,真是井然有序。露西沉迷於自己的神秘世界,無暇顧及書籍或紙張的擺放。她雖然智商很高,卻仍是個嚼著口香糖、內務凌亂的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