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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凱茲在卧室內將抽風機關掉,示意我們可以進門了。
「我希望你們帶了足夠的衣服,可以待上一段時間。」韋斯利朝我們補上一句。
「車流比我預期的多,告訴我屍體怎麼處理的。」
「有沒有大冰箱?」我問。
「新的屍體還是舊的?」
「哇,這要怎麼清理?」馬里諾環視四周說道。
「什麼時候開始?」凱茲在他的相機內裝了一卷新膠捲。
操作台上堆滿了他從冰箱冷凍區拿出來的食物。我靠近他,看他打開一個用保鮮膜裹著的小包,裏面是皺縮的冷凍肉,邊緣已經乾枯,令人聯想起泛黃的蠟質羊皮紙。
他身材矮小,有一雙專註的藍眼睛、一大撮白頭髮,雖曾無數次親臨兇殘至極的場面,臉孔卻出奇的慈祥。我與他在樓體頂部碰面時,他帶著一部抽風機、一個工具箱,以及看起來像吸塵器吸管的古怪裝置。馬里諾跟在他身後,帶著凱茲稱為氰基丙烯酸神奇吹氣機的裝置,那是一個雙層鋁盒,裝有一片鐵板與一個計算機風扇。他曾在自己位於東田納西的車庫裡花了數百個小時,只為改良這個簡單的儀器。
「我保證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我現在不用浪費時間去弄帳篷,做起來就放便多了。」
「謝德醫生?」韋斯利說。
「這要擺在什麼地方?」
他將小包放回冰箱。「我們必須檢查指紋。」
「有。」韋斯利回答。
他默不作聲。
他點點頭,「沒關係,照片也可以。」他取出相機,「你處read.99csw•com理完內褲后,只要不使用剪刀,指紋便可以完整保存。超級膠水就有這個好處,就算炸藥也炸不開。」
「弗格森的冰箱內有像是人類皮膚的東西。」韋斯利開門見山。
「採集指紋。」
馬里諾似乎對這差事不大熱心。
「我知道。」他說。
「萊爾·謝德是田納西大學的人類學家。」我解釋。
「就擺在這些東西上面,絞牛肉、豬小排、比薩餅。」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推了推那些包裝。「我原本希望你告訴我那是雞皮,也許是他用來當魚餌或天知道做什麼用的。」
「我們必須用乾冰將它裝起來,運回去。」我說。
「你就用這一套儀器檢查她?」馬里諾的聲音跟著我們傳到走道上。
我告訴他截至目前的情況。
「沒有毛孔,毛髮太細,像人類的毛髮。」
「凱?」韋斯利走到門口,「能否過來一下?」
「無所謂,我要用煙熏整個房間。這裏恐怕會被我弄得亂七八糟。」
「快好了,」凱茲在我們走近時說,「這種大小的房間,大約只需一百滴超級膠水。」
「立刻,如果可能的話。需要一個星期。」
「他正在處理斯坦納家女孩的案子。」
「你說帳篷是什麼意思?」我們走入卧室時,馬里諾蹙眉問道。
「我們今天早晨在匡提科開會討論這個案子。」我補充道。
指紋可以留在人類的皮膚上,長久以來,這在理論上都是可能的。然後在實踐中採集到這些九*九*藏*書指紋的可能性卻微乎其微,以致我們大都無意嘗試。
超級膠水幹掉后變成像水泥一樣的白色硬層,覆蓋了屋內所有物體表層,包括弗格森的屍體。凱茲調整手電筒的角度,照射牆壁,傢具、窗檯、桌子上房槍械的膠水痕迹,但只有一處讓他蹲了下來。
凱茲抬頭看看我們,精密刷豎在半空中。「你們似乎已經確定要找的人是誰了。」
他凝視著我,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我有點希望他是錯的。但如果排除是高特在玩他那慣用的惡毒把戲,我仍不能確定另一個可能性的結局會更好。
登上樓梯后,我的脈搏依舊慢不下來。馬里諾與凱茲站在走道盡頭已經關閉的門外。他們將一根管子伸入原本裝門把的地方,壓縮機嗡嗡作響,將「超級膠水」的蒸汽注入弗格森的卧室。
「我以前都將一具塑料帳篷架在屍體上,在裏面採集證據。但那會形成太多水汽,皮膚也會呈霜狀。斯卡佩塔醫生,你可以將抽風機架在窗口。」凱茲環視四周,「我可能要用一鍋水,這裡有點干。」
「天哪,這件新聞鬧得滿城風雨。」
托馬斯·凱茲醫生是位傑出的刑事鑒定專家,他一大部分心力汲汲於研究這難以掌握的證據。他也是推斷死亡時間的專家,不遺餘力地以一般人無從得悉的方式從事這方面的研究。他的那座被稱為人體農場的實驗室,我曾數度造訪。
「天哪,本頓。」我瞠目結舌。
「你今晚還要在這裏處理什麼嗎https://read.99csw.com?」韋斯利問我,看得出來他急著想離開。
「可惡,」馬里諾又說了一次,「那個混蛋。」
「那位老兄真的叫那個名字?」韋斯利追問。
「你又要那這個來讓我頭疼?」馬里諾吃了一驚。
皮膚是處理起來很棘手的表層。它有可塑性、滲透性,加之水分、毛髮和油脂的阻隔,即使兇手的指紋真能印到受害人身上,也會因為留置時間過長或暴露在各種元素下而無法保存。
「還不確定。」韋斯利說。
「我們要到哪裡去?」凱茲問我。
「除了整個外圍環境,」我回答,「沒有。」
「我想尋找任何在屍體運送后無法保存的證物,同時需要處理你在冰箱里找到的東西。」我說,「另外,我們必須檢查地下室。」
「應該好了。」凱茲說。他對周圍其他人的感受向來極為遲鈍,「我只要再用抽風機將蒸汽吹乾就行了。那得花上一兩分鐘。」
「他直接回家,接著就發生了這種事。」凱茲若有所思地望著屍體。「你知道,我們上星期在廢料桶里發現了一個妓|女,她的足踝處有一隻手的明顯輪廓——已經死亡四到五天了。」
「新的。」
「繩子已被割斷,屍體用一條毛毯蓋著,我還沒有檢查。」
凱茲拍了一張照片后回答:「當然。拼寫為L-Y-A-L-L。這要追溯到他曾祖父,南北戰爭時的一個軍醫。」
他將門打開,我們立即退開。只有他對那種刺鼻的味道絲毫不以為意。
「彼得,https://read.99csw.com」韋斯利說,「我們有一個出人意料的發現。」
「我想他應該不會抱怨。」
凱茲將那把精密刷子的塑料套拉開,刷毛像海葵般散開來,接著他打開一個裝有磁粉的盒子,刷上磁粉后,從弗格森亮麗的黑色內褲上採集到一枚非常清晰的指紋。弗格森的頸部也有一些殘缺不全的指紋,凱茲在上面撒了些黑色粉末做比對,然而不夠完整,無濟於事。奇怪的白霜觸目皆是,整個房間冷冰冰的。
「什麼用處?」
「你看看。」韋斯利說。他習慣在奇怪的地方尋找奇怪的證物。
「好。」
「托馬斯,我要請你幫一個忙,」我告訴這位獻身科學的同事,「我需要你和謝德醫生幫我在人體農場進行一項實驗。」
「這棟房子有地下是嗎?」我問。
「可惡。」馬里諾說著,滿臉通紅。
「沒錯,她塗指甲油,結果顯示那也大有用處。」
「問題是,這座小鎮沒有足夠的警力可以進行全天候警戒,」馬里諾走開時沒好氣地說,「那個渾蛋剛剛乾掉了警局一半人手。」
「我不知道我們目前應對的是什麼情況,」韋斯利在抽風機開始運轉時,「我們有一個刑警死了,在他的冷凍漢堡與比薩餅之間找到了會使他背負刑責的證據;另一個刑警心臟病發作,還有一個十一歲女孩被謀殺。」
「今晚是來不及了。」
「我會將那些生理組織放入塑料袋,也會將包裝紙送到實驗室。」我說。
在樓下的廚房裡,我注意到電話旁有一把椅子,我猜https://read.99csw.com莫特就是在這裏坐了幾個小時等我們到達。附近的地板上有一杯水和一個塞滿煙蒂的煙灰缸。
「我還以為今天的意外已經夠多了。」他漠然地望著將蒸汽注入門內的管子。
韋斯利沒有提起最具特徵的犯案手法,所以我開口了:「本頓,我沒有看到任何咬痕或任何有人試圖銷毀的東西。」
「他吸這種東西或許會很舒服。」馬里諾在凱茲走進房間時低聲說道。
「當然,內褲上的指紋或許是他自己的,」凱茲思考著,繼續幹活,「他將褲子拉下來時留下的。他手上或許沾著什麼東西,例如安全套上的潤滑油。如果他的手指沾有潤滑油,就會留下清晰的指紋。你要這個嗎?」他指的是內褲。
「你有什麼理由認為這不是單純的自|慰引起的窒息意外嗎?」他問。
「沒有看到,我還沒有去地下室。」
「越快檢驗就能越早確認,DNA可以證實身份。」
「我們所說的外圍環境指的就是這個。」馬里諾說。
「告訴他們,我們需要全天候警戒。」韋斯利語氣堅定地補上一句。
他點點頭,對馬里諾說:「我們處理這些事情時,你能否負責這裏的警戒?」
「是尼龍。」我們慈祥而又瘋狂的科學家蹲在屍體旁,湊近弗格森褪下來的內褲,開心地說:「你知道,這是採集指紋的好材料,因為織得很緊密。他還噴了某種香水。」
「恐怕需要。」我說。
「走道盡頭的房間。」我幫他拿著抽風機,「一路順利?」
「會不會是我想錯了?」韋斯利口氣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