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六章

第六章

「你去找她母親,帶她來找我。」貝格利法官說著站了起來。
他告訴我,他希望在一個人心純潔、信仰上帝的地方成家立業。他想讓子女上教堂,上運動場。他想讓他們遠離毒品、惡行、電視暴力的污染。
「第三長老會教堂。如果你將這個湖比喻為華盛頓大道,一頭是教堂,另一頭則是斯坦納家,相隔約兩英里。」
弗格森的器官都已切割下來,並以塑料袋裹好再次放回胸腔后,我協助詹雷特醫生清理現場。我們用水管沖洗解剖床和地板時,一個助手將屍體推走,存放于冷凍庫中。我們邊清洗解剖器材邊聊起來。這個年輕醫生當初就是被此地淳樸的民風吸引而來,如今這裏卻發生了這種事。
「為什麼有人會對這種結感興趣?打活結不是更方便嗎?」
「我並不是每天都會接觸這種案子,」我為他的謙遜深覺感動,「謝天謝地,我不是。」
「我聽到有人叫你『名探昆西』。」馬里諾打開一包由快餐店買來的餅乾時說。
「法官大人,」詹雷特醫生插話道,「黑山警方已經要求聯邦調查局協助。有人擔心殺害斯坦納家女孩的兇手就是在弗吉尼亞連殺多人的歹徒。」
那就是昨天早晨我在匡提科看到的照片中有牧場風格的房子。正如實地參觀許多大型建筑後常有的感覺,它看起來比照片中小。房子位於距街道較遠的高地上,枝葉扶疏的杜鵑花、月桂樹、酸模樹、松樹環繞四周。
遺憾的是,這套程序太過實事求是,未能顧及當事人的尊嚴。詹雷特醫生走到操作台前,從台下取出一個塑料盒,上面貼有埃米莉·斯坦納的名條和檔案號碼。他將腦部從福爾馬林溶液中取出,擺在解剖板上,我粗略看了一眼就發現這個案子有可疑之處。
「知道,我吃的這些有三分之一是鹽和脂肪。但我有三份餅乾,我打算吃個一乾二淨。如果你的短時記憶力夠好,別忘了我昨天沒吃晚餐。」
「有很多跡象表明他沒什麼經驗,」我回答,「但有些地方很矛盾。」
「我要她母親來找我,」法官重複了一遍,「我兩點半之後有空。我會在這裏與你們碰面。」
「原因之一是我們進行了電話追蹤。沒錯,」他將眼鏡摘下,揉揉眼睛,「她打了很多通電話。」
「沒錯。絞刑結很平滑,而且不易鬆開,」我說,「但高潮來臨時,站在光滑的酒吧凳上是不會想用這種結的,一旦從椅子上滑落,後果不堪設想。」
「口氣別那麼沖。」
「從照片上可以看到。」詹雷特醫生說。
「詹雷特醫生?」我打岔道。
「他的死因也很離奇嗎?」
我將帽檐拉低,彷彿這麼做可以減輕我的不安,然後打開收音機,不停換台,直到聽到邦妮·瑞特的音樂。馬里諾租的車子正在加裝警用無線電和掃描儀,晚上才能交車。我要先送他到德內莎·斯坦納的住處,過後再讓別人去接他。我開車,他邊吃東西邊指路。
「就如沒有找到可以解釋為什麼有香味的香水瓶,我們也沒有發現其他女性衣物,」我說,「盒子里的安全套只少了一個。那根繩子很老舊,看不出是從哪裡剪下來的,也找不到其他繩子。他很謹慎,在脖子上裹了條毛巾,卻打了一個極為危險的結。」
「他回家后可能頁喝過酒。」我想起他卧室內的那杯波本威士忌。
「我真希望你能告訴我死因是什麼,斯卡佩塔醫生。我已在進行毒物檢驗。除非檢驗後有重大發現,否則我想不出任何九九藏書致死原因——除了頭部的槍傷。」
「舌骨並未受損,也無淤血現象。」
邦科姆縣法院是一棟老舊的磚造建築,我懷疑幾年前它可能還是當地的最高建築。它的最高層十三樓是監獄,圍有鐵欄的窗戶與湛藍的蒼穹互相映襯。我想起了里士滿人滿為患的監獄,數英畝的土地上只能看到鐵絲網。我相信隨著暴力行徑日益猖獗,不久的將來,阿什維爾這種城市也會需要更多的牢房。
「上弔方式呢?」
他將麥克風放下時,我走到他身邊,將照片擺在他面前。我指著埃米莉皮膚上的斑點,這時一股「古風」香水味竄入鼻孔,令我想起了前夫東尼,他總是搽抹得太多。
「我查閱過詹雷特醫生的報告。」我回答,「我們認為首次檢驗埃米莉·斯坦納的屍體后,尚有若干疑點有待解決。」
我向他道歉,雖然我用不上這些東西,因為這個年輕醫生並不需要我的幫忙。我估計這次驗屍會一無所獲,在仔細看弗格森的脖子后,這一點獲得了初步證實。昨天深夜我看到的那些紅色壓痕已經消失了,在皮下組織和肌肉組織上找不到任何傷勢。看著詹雷特醫生動手,我很謙虛地想起病理學永遠不能取代偵查。事實上,若非了解情況,我們將無從得知弗格森是怎麼死的,只知道他不是被槍殺、刺死、打死,也不是因為某種疾病而喪命。
他將內臟取出。弗格森有一個略顯肥大的肝臟。
鋪著碎石的人行道與前門陽台不久前清掃過了,只有車道邊緣積滿了落葉。德內莎·斯坦納擁有一輛昂貴的英菲尼迪新款綠色房車,這令我頗為驚訝。開車離去時,我看到她裹在黑色長袖裡的手臂替馬里諾拉開紗門。
「在他的屍體旁邊找到的雜誌上有裸女照片。」我修正了他的說法,因為我們無從得知弗格森當時在看什麼,只知道我們找到了什麼。「在他的房間內每天找到其他色情照片或情|趣|用|品,這一點也很重要。」我補充道。
「的確,女士,我不需要。」法官說著將門打開了。
「我想不至於。」我說。
「沒有顱內出血,沒有腫脹。子彈並未穿透這些橋腦,也沒有穿透基底神經節或任何重要部位。」我抬頭望著他,「這種傷不會讓人當場斃命。」
「呃,斯卡佩爾醫生,如果我說自己奉命前去那個小女孩陳屍的現場時不覺得難受,那是違心之論。或許我應該多花點時間。」
「在他的房間內找不到任何有關結繩、航行或諸如此類的書。」
哈爾·貝格利法官說他半小時后與我們在他的辦公室碰面。我開車,詹雷特醫生指示方向。當我將車穩穩地停在學院街時,時間還很充裕。
法官的目光移向照片,表情無法捉摸。
「目前穩定,但他得在加護病房留待觀察。」
「負責這件案子的州調查局探員昨天上弔身亡。我在報上看到了。」
阿什維爾紀念醫院的停屍間與我見過的大同小異。它位於最底層,是一間鋪有瓷磚、包裹著不鏽鋼的陰森房間,只有一張驗屍床,詹雷特醫生將它放在洗手池附近。我在九點的鐘聲敲響不久到達,他正在解剖弗格森的屍體。當血液與空氣接觸時,我聞到了令人作嘔的酒精味。
在他口述弗格森的驗屍報告時,我翻查著埃米莉的全部報告、實驗結果以及與她相關的所有電話記錄。自埃米莉的屍體被尋獲后,德內莎每天打電話到詹雷特醫生的辦公室一至五次。我覺得這值得注意。
「就是九_九_藏_書同一個部門,幾年前改名了。」
「沒有找到,」我回答,「補充一點,只有在這種行為的參与人數不止一個時,才會使用香水。」
「有道理。」他將胃中的殘留物倒入硬紙盒,「只是一些褐色流質,」他補充,「或許還要一些堅果類的殘渣。你曾說他在事發前不久才飛回阿什維爾?」
「早上好,斯卡佩塔醫生,」詹雷特醫生似乎很高興見到我,「手術袍和手套在那邊的柜子里。」
「更重要的一點是,」我指出,「如果有人試圖悶死或勒死你,你一定會拚命抵抗。然而她的鼻口部沒有任何因抵抗而造成的傷痕。」
「你所說的這些人士,負責追查先前並未引起我們恐慌的連環殺手與其他要犯?」他雙手交叉,仔細打量我。
「你是怎麼告訴她的?」
「這個小女孩的母親對這個計劃會有何感想?你想過嗎?」
詹雷特醫生將電鋸打開。在他鋸頭蓋骨時我們默不作聲,直到他將腦取出,開始檢查脖頸。
「是的,先生。我是調查支持組的法醫顧問。」
「通常這種人都會擁有一大堆,」我說,「他們不會丟棄。但我們只找到四本雜誌,都是最近幾期的,這令我很困惑。」
「他在看裸女。」
「呃,也不盡然。她不僅提問題,也提供消息,但沒有什麼特別有價值的。」他黯然笑了笑,「我想她只想找個人聊聊。她是一個很溫柔的女性,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我真是替她感到萬分難過,也祈禱他們能將兇手繩之以法。我曾在報上見過高特那個畜生。只要有他在,這個世界永遠不會安寧。」
「或者很肥胖,罹患頸椎關節炎,而且以奇怪的方式意外地懸在半空中。」我說。
他忐忑不安地望著我。
「我認識詹雷特醫生,但我想我不認識你。」
「屍體壓在某種東西上才會留下這個痕迹。」我回到椅子旁,坐下來,斜靠在他的桌子邊緣,「可能很重要。」
顯然當地警方曾散布消息,表示聯邦政府人員已經到達,正在輕鬆旅遊汽車旅館「明察暗訪」。雖然沒有夾道歡迎的熱烈場面,但當我們開著一輛嶄新的雪弗蘭開普瑞斯前行時,沿途商家門口都有人駐足觀望,這讓我覺得自己不是默默無聞之輩。
「是的。」詹雷特醫生說。
「通常是同性戀,」我說,「不過色情照片是重要線索。」
「拖得越久,屍體的狀況會越糟,」我繼續說,「我真的認為我們應該再次檢查她。」
「詹雷特醫生,」我說,「我們『現在』就將她挖出來。」
「她的皮膚上有個斑痕。」我說著坐了下來。
「我知道你想跟我談談埃米莉·斯坦納,她的腦部保存在這裏。」
「我根本沒辦法入睡,」他繼續說,「那地方的隔音設備真差。」
詹雷特醫生在他的檔案夾中翻找著卡片,然後伸手拿起話筒。我望著他撥電話。
他將腳從口述錄音機的踏板上移開。「你可以叫我吉姆。」他又說了一次。
「什麼斑痕?」他頗感興趣地看了我一眼。詹雷特醫生從一個文件袋內取出一張照片,擺在法官的記事簿上方。
「這個世界永遠不會安寧的,詹雷特醫生。我們也很想將他繩之以法——逮捕高特,逮捕任何一個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的歹徒。」我說著打開一個厚紙袋,裏面有一沓八英寸乘十英寸大小的照片。
「報告上沒有提到她臀部的這個斑點。」我補上一句。
「對。」
「你為什麼想開棺驗屍?」他翻閱著read•99csw•com便箋,以悠緩的南方口音說道。
「絞刑結雖然可怕、不祥,但它乾脆而精確。我不知道。」我接著問,「莫特隊長情況如何?」
在市中心,埃克森車站對面有一家黑山雪弗蘭租車公司,貝爾德警察在清晨七點四十五分送我和馬里諾來到這裏。
「我是斯卡佩塔醫生,弗吉尼亞州首席法醫。」
「沒錯。」
「不少細節使案情越來越離奇,法官大人,」詹雷特醫生說,「我們需要各種協助。」
「我認為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絞刑結。」詹雷特醫生若有所思。
「如果她不願意來呢?」詹雷特醫生問。我們兩人也都起身了。
「明白嗎,這就是你們面臨的最大問題,」他繼續說,「我顧慮的是這個可憐的女人。她遭遇了這一切,我不想再讓她承受其他痛苦了。」
「你好,我是詹雷特醫生,」他對著話筒說,「請問貝格利法官在嗎?」
「那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如果真是如此,毒性一定很烈。他回家不久,莫特便發現他已氣絕。由此判斷,他應該不是離奇致死,而是因上弔窒息。」
「我離婚了,有一個視如己出的外甥女。」我說,「她在弗吉尼亞大學讀大四,目前在匡提科實習。」
「她陳屍在地上的時間不長。」我平靜而誠懇地說。
「說說看。」他將弗格森耳後的頭皮割開,那張臉忽然癱成一張悲傷鬆軟的面具。
「你可以叫我吉姆。」他正沮喪地收拾一個檯面上的文件。
他知道這是肺腑之言,笑了笑。這時一個年邁得似乎早該退休的秘書從眼鏡上方端詳著我們。她面前只放著一台電子打字機,沒有電腦,一座座灰色鋼櫃排滿整面牆壁,我由此推測她擅長檔案分類。陽光從略微拉開的窗帘外照射進來,空中懸浮著一束灰塵。她抹了些乳液在枯瘦的手上,我聞到了玫瑰的味道。
「會不會是被悶死或勒死的?」他問。
他圓瞪著眼,沒有說話,只舔了舔嘴唇。
「我希望你不要在一個星期後又來找我說要對他開棺驗屍。」
「你說什麼?」詹雷特醫生一臉茫然地說。
「我們必須找出真正死因。」
「我想看看肺部組織的切片。」我說。
「謝謝。」我說,「我們會盡量不佔用他太多時間。」
「仍難斷定。」我說。
「我們不知道這是什麼,」我解釋,「不過它可以告訴我們屍體曾停放在何處。它可能是某種傷痕。」
「對這一點我無法反駁。」
車子再度轉彎后,前方出現一個湖波,足球場大小,呈青苔色。附近的野餐區和網球場空無一人,維護得很整潔的俱樂部似乎也少有人使用。湖邊有一排樹,隨著秋季臨轉為褐色。我想象著一個小女孩拎著一把吉他,在濃密的樹影中步行回家。我想象著一個老人這這樣的早晨前來垂釣,在樹叢中發現屍體后大吃一驚。
「在我的辦公室。」
「你一定以她為榮。」
詹雷特醫生抬頭望了我一眼。「為什麼?」
「我聽說你和聯邦調查局有些關聯。」
「聽著,」我們走向三樓走道時,我說,「我自己也不喜歡這個計劃。我不喜歡開棺驗屍。我希望有別的選擇。」
我在考慮小女孩是否溺斃。幾分鐘后,我在詹雷特醫生的顯微鏡下看到肺部組織的切片時,問題仍一片混沌。
「我稍後會來這裏走走。」我說。
「關鍵是,弗格森有會打的理由嗎?」我說。
「這一點無法確定,」我說,「除非我們能找到其他死因。」
「如果不是認為那塊斑痕九_九_藏_書對查出她女兒的死因有重大關係,我們不會提出這種要求。」我說,「我相信斯坦納太太也希望將真兇繩之以法,法官大人。」
「完全沒有活體反應。」我吃驚地說。福爾馬林溶液熏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沒有。」
「沒錯。」
「詹雷特醫生?」
詹雷特醫生和我都沒有搭腔。貝格利法官在椅子內變換坐姿時,皮革沙沙作響。他望向我們身後的一面掛鐘。
我沒有說出我睡得比他還少,我猜他已經知道了。今天早餐他不肯正眼看我,我也察覺到他的煩躁之下所藏的沮喪。
「我猜你也注意到了他塞在胸罩里那些襪子的味道,」詹雷特醫生邊解剖邊說,「你有沒有找到與它有關的某種東西,比如香水?古龍水?」
「那我一點也不會怪她。」
詹雷特醫生在厚重的橡木門上輕輕叩了一下,門后漫不經心地應了聲「進來」。法官大人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桌後面,西裝外套端正地掛在老舊的紅色皮革椅背上。他年近六旬,面容清瘦,滿臉鬍鬚。在他閱讀便箋上的筆記時,我對他做了一番評斷。他的書桌井然有序,表明他雖忙但有效率,而他風格保守的領帶和軟底鞋也告訴我,他根本不在乎我這樣的人如何評價他。
「絞刑結,名副其實。」詹雷特醫生說。
病理學家一向將腦部保存在俗稱福爾馬林、濃度百分之十的甲醛溶劑中。運用這種方法可以保存並強化生理組織,進一步進行各項研究,尤其是對腦部這個人類器官中最難懂的部位。
「沒錯。」我回答道。露西的身影與聲音,以及我對她生活的隱憂浮上心頭,籠罩著我。
「我告訴她頭部挨了一槍,應該沒有吃什麼苦。我是說,她應該一直昏迷不醒……呃,或許在發生其他事情時她不省人事。」
「這我知道,詹雷特醫生,你之前打電話時就已經向我解釋過了。目前唯一的待辦事項是你要求我同意開棺重新驗屍。在我同意你做這種無禮又令人不安的事情之前,你得給我一個強有力的理由。我希望你們兩位可以坐下來,放鬆一點,那也是我在書桌旁擺放椅子的原因。」
我知道醫生也不喜歡我的計劃,沒有一位法醫希望同行將他驗過的屍體開棺重驗。他和我都知道,那表示他未能盡職。
「死者存放在由黑山警方密封的黑色塑料袋中,封口號碼四四五三三七,封口完整——」
「類似於行為科學組?」
「你的孩子多大了?」我問。
「看來他從事這種行為時間不長。」
他拿起那張照片,眯著眼仔細查看。「你們不是可以從照片來判別嗎?依我看,如今有各種科學儀器可以提供分析。」
「那正是我們的工作。」我說。
他遞給我一個厚檔案夾。「全都在這裏。」
「我沒吃飯有沒睡好,口氣自然會沖。」
「例如中毒。」
「我聽過更難聽的。你知道你現在吃的那些東西含有多少鹽分和脂肪?」
「嗯,你說通常不止一個人,,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
「我猜一定還有。」詹雷特醫生說著,插上電鋸插頭。
「我想他可以找書查詢。」
「大都因為心情煩亂,斯卡佩塔醫生。她想確定女兒死前沒有受到太多折磨。」
「我想邦科姆縣能擁有你真是萬幸,」推開法官辦公室的外門時,我誠摯地說,「我希望我在弗吉尼亞有更多像你這樣的醫生。我會聘請你。」
「我很想看看。」
「大約往那個方向兩英里處,」他指向東邊,「在教堂的公墓里。」
「打絞刑結https://read.99csw.com很難嗎,如果有……比如說明書?」
「如果只有你自己,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
「你想看看嗎?」
「我沒聽說過死後會出現這種現象。你有切片嗎?」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他心平氣和地說,聽起來像是疲憊不堪了,「我以為那只是死後造成的某種現象。」
「你不需要她的同意。」我平靜地說。
「我只希望自己對你每天接觸的那些案子有更多經驗。」他補充道。
「的確是這樣。」我回答,「但問題是,我們完成分析之後,如果還需要開棺驗屍,屍體可能已經腐爛得無法作任何分析了。拖得越久,就越難區別那是傷痕還是屍體腐爛后形成的痕迹。」
詹雷特醫生在彈孔處插入一根探針。
「不是不可能,但要練習一段時間。」
我戴上手套,湊近了些。
「在這兒轉,」馬里諾說,「她的房子在下一個轉角。」
「埃米莉埋在什麼地方?」
這其中有一張我沒看過,我細細端詳那張照片,詹雷特醫生則繼續以平板的語調口述報告。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麼,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我既興奮又恐懼。那張照片顯示埃米莉的左臀皮膚上有一個瓶蓋大小的褐色不規則斑痕。
「我和我妻子正在努力。」他清了清喉嚨,將目光移開,但我仍然瞥見了他眼中閃逝的痛楚。「你呢?你有孩子嗎?」
「就是她參加聚會的教堂?」
「內臟肋膜顯示在肺葉縫隙間散布著淤斑——」
「她母親打電話給你的頻率似乎高得不太尋常。」
「開慢一點。」他看著地圖,「左邊這一條應該是月桂街。好,下一個路口右轉。」
「斯卡佩塔醫生,」他繼續說,「問題是根本找不到這樣的地方,即使在這裏也一樣。上周我一直在處理一個遭到性侵犯后被殺害的十一歲小女孩的屍體。現在又有一個州調查局探員男扮女裝。上個月我碰到過一個服用可卡因過量的孩子,她才十七歲。還有酒後醉駕者,我老得處理他們和被他們撞到的人的屍體。」
「這是什麼?」我再度打斷詹雷特醫生。
「貝格利法官在等你們,」她沒等我們自我介紹便開口道,「你們可以直接進去,那邊那扇門。」她指著與我們進來的門相對的一扇。「你們也知道,現在是午間休庭時間,他一點整必須回去。」
「那他可能在飛機上吃了花生,還喝了酒。他的酒精濃度值是零點一四。」
「是的,如果是這種情形,我明白它的重要性。」他越來越沮喪。
「如果她是溺亡,」我邊指邊向他解釋,「肺泡應該腫脹。肺泡內會有積水,呼吸系統的上皮細胞也會有不相稱的自溶變化。」我再度調整顯微鏡的焦距,「換句話說,如果她的肺泡進水,那它應該比身體的其他部位更早分解。但目前肺部沒有這種現象。」
「你知道,我什麼也沒發現。繩索所勒之處沒有出血,舌骨完整,甲狀腺處軟骨也沒有挫傷。頸椎沒有斷裂,不過我想除非處以絞刑,否則它不會斷掉。」
「就算你想談太久也不可能。」
「就這樣?」我問,「她打了那麼多次電話,只想知道埃米莉有沒有吃苦?」
他停頓了片刻。我們都很清楚埃米莉吃了不少苦,她曾飽受驚嚇。她想必已經知道難逃一劫。
「斯卡佩塔醫生,我們怎麼才能知道他在上弔時仍活著?」
「貝格利法官非常沒有耐心,」詹雷特醫生在我們踏上法院老舊的大理石台階時警告我,「我敢保證他不會喜歡你的計劃。」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