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章 侯風 第四節

第三章 侯風

第四節

侯風冷冷地看著曾通:「你以為你還和我有什麼交情或者友誼存在?我沒有殺你還把你弄清醒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現在告訴我今天晚上獄長和你看見了什麼,他告訴了你什麼,確切地。」
「幻覺?」曾通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自己也許產生了幻覺,但冷靜一如獄長也產生了幻覺並還和自己一樣,他覺得那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曾通的大腦飛快地盤算著,他不願意接受獄長瘋了的說法,他要駁斥侯風!他說道:「可是獄長怎麼會成為獄長的?這裏的看守和犯人怎麼可能接受他的?」
「獄長?」侯風將身體後仰,他認為曾通在說謊,就象烏鴉和馬宣一樣。他壓根兒就不相信所謂什麼老舜或者邪惡的惡靈之類的一套。在這個世界上,侯風唯一相信的就是他自己。有沒有可能獄長和曾通串通起來對付自己呢?侯風有點拿不定主意,按常理說,曾通如果刻意說謊的話,絕沒有可能逃過他侯某人的眼睛。難道曾通是個很好的演員?也許是……也許連他被人陷害進監獄的事情都是編造的,畢竟,鶻山監獄里的犯人不該是因為經濟類這樣溫柔的罪名被送進來……不對,自己得知他被人陷害是剛才曾通精神錯亂的時候的胡言亂語,而這,他可以肯定,曾通絕對不是演出來的。
「我們……」曾通環顧四周,「我們這是在哪裡?」
侯風道:「來,我來告訴你,他瘋了。每個人都有心裏承受底線,我應該早想到的。」
侯風道:「不過我後來聽出名堂來了,這麼說,你是被人陷害的?」
侯風冷笑道:「他?他被我送到另一個時空里尋求宇宙的真理去了。那老小子要是知道還有人這麼惦記他,也不知道會不會感動得熱淚盈眶。」
「侯風,」曾通鼓起勇氣道,「你為什麼要殺獄長?」
第一次,侯風覺得曾通非常難以對付。他決定看看再說,於是他問:「後來呢?」
「有什麼不對嗎?當然,在有鬼當道的前提下,這樣有點不合邏輯。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是不是鬼?你怎麼知道你自己是不是鬼?我操,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死了?你是不是被槍斃掉才到這裏來的而不是被看守押送?」
「你的意思是,你來?」侯風喳喳眼睛,滿手是血的來到曾通面前。他攤開著滿是鮮血熱氣騰騰的雙手,幾乎要觸碰到曾通的臉。鮮血一滴又一滴的滴落著點點艷紅,在曾通的臉上,衣服上,鞋上。
「那你為什麼剛才不殺我?」
「什麼?」獄長瘋了?曾通無法相信這樣的事情。自己意志薄弱也不說了,象獄長這樣的人怎麼會瘋掉?
「卡嚓!」烏鴉停止了叫喊。
「什……么?」曾通抹抹臉上的水,已近冬季,冰得刺骨的水減緩了他狂亂的心跳和血壓,心臟仍然餘悸般顫動著。
「可是,可是我告訴過獄長,他也看不見。」
侯風探出身子,說出一個字:「瘋!」
「這就是了!他要麼被烏鴉做掉滅口,要麼是被獄長幹掉了——烏鴉是不僅絕對不會反對反而樂於見到的。我說過的,這個遊戲非常危險,所以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在這個殺人遊戲里不斷的有人被殺,不斷的有人失蹤,可是,你什麼時候見到失蹤的是那些看守了?不會!失蹤的只能是犯人,那些烏鴉的下手對象。等他們都死光光之後,烏鴉才會對自己這邊不夠信任的人下手,在之前,也一併用老舜的鬼話來哄騙著。馬宣,就是這樣一個九九藏書例子。假冒的看守和囚犯不能出去,因為他們互相監視著,那些到外面採納補給的也一樣。獄長的到來並沒有在本質上改變這一切,雖然他高高在上,自以為能控制一切,可是他一個身邊的人都沒有,所以他才會和你這種鳥事不懂的菜鳥打得火熱。」
「那是烏鴉弄出來的!我操,不然就是烏鴉讓手下比方說馬宣弄出來的。你自己也知道,當時我叫你自己爬在地上,也是一模一樣的聲音。」
「我是老舜!啊——」烏鴉又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剛才,好象做了個夢,做了個噩夢。」
侯風將槍插回腰間。他走了上來,烏鴉的右腿被擊中,他倒在地上死死地抱著自己被擊傷的腿,額頭上瞬間冒出無數的冷汗,他的嘴唇被巨大的疼痛扭曲地不住的顫抖。他嘶聲道:「侯風!我操你媽!你他媽不要得意,你……你很快就得意不起來了!沒有我,你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去!告訴你,我就是老舜!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你……還有你!」他轉頭看向曾通,「你們他媽都得死!」
曾通閉著眼睛大喊:「不要再殺人了!」他的腳一癱,坐在地上。
「幻覺!」侯風用結論的語氣。他看得出,獄長在曾通的心裏有著偶像般的崇高地位,他很樂意地看著在自己一錘一錘地敲打下這個偶像正在逐漸支離破碎,逐漸崩潰。
侯風沒有馬上回答,曾通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他可以被信任。如果他和獄長串通的話,這時候就應該符合自己對獄長的輕蔑而不是出聲反對。但他沒有馬上回答更多的原因是他突然間發現曾通慢慢的有了變化,也許是在曾通自己都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他學會了思考!侯風對自己的這個想法和滿意,他的腦袋裡閃過一個絕妙的想法,比殺一個人絕妙得多:「問得好!他怎麼能讓這裏接受?這要從另一條線說。這個監獄,現在你也知道,曾經發生過暴動。看守和以前的獄長被人殺害了。五年前進來的兇悍的烏鴉和他的手下們接管了看守的角色,我說過的,他們沒有一個保險的辦法出去之後能讓自己不被全國通緝,所以他們在這裏滯留了很長一段時間。而烏鴉,毫無疑問,他扮演了整個鶻山監獄的獄長角色。我們在外面殺看守取補給讓他想出了一個點子,利用鬧鬼的借口殺掉所有自己不信任的人——也就是被他們監管起來的,原來的囚犯。我想,他一定幫我們把我們做掉的看守栽贓在虛無的幽靈的頭上,順便說一下如果真的有鬼的話,烏鴉的這種不夠恭敬的舉動恐怕早就被鬼報復了。我說了,這個監獄,不是正常的監獄,沒有人知道外面派來一個新的獄長該怎麼處理。所以我想,假冒的看守和假冒的獄長在交接過程中一定非常有趣,他們都不知道規則,所以反而沒有察覺對方的真實身份。」
「可是,那沙沙的聲音呢?」
曾通拚命地思索著,他覺得侯風的推論不對,可他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樹?侯風解釋的缺乏維生素似乎很有道理……失蹤的犯人?老舜?伍世員?馬宣也看到了!伍世員!
侯風不理會他,只是皺眉看著烏鴉的傷腿,又看了看遠處的光源。他問曾通道:「這麼近的距離居然沒有擊中膝蓋……曾通,你有沒有發覺這裏的人眼睛都不好用?」
曾通無聲地點點頭。
「等等,」侯風打斷了曾通的回憶,「你們看到了什麼?影子自己又動了?」九-九-藏-書侯風裡的眼睛里滿是嘲弄的不信任。
侯風哈哈一笑:「象你這樣什麼都不懂的崽兒,當然只有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你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你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看你說一句話,你的一生就在人家的眼睛里:上學,畢業,工作。如果可能的話,將來結婚生子,孩子大了之後退休,孩子有了孩子之後差不多該死了。簡單幸福,一生充滿了這個世界虛情假意的和睦和溫馨,多麼美妙,」他將手放在曾通的肩膀上,「可惜你運氣似乎不太好。你的人生歷程在此被打斷了。」
「可你又怎麼進來的?」
曾通接過侯風拋來的煙,點上一支。
侯風終於不耐煩了:「我操,這都是什麼漏洞百出的東西。沒有人能出去?那為什麼那個前任獄長就能出去?如果真有什麼鬼封鎖了所有出去的路,我們又為什麼能進來?我們的存在,就是所謂老舜那一套鬼話的反例。你也不想想,監獄這麼大也許不合乎邏輯,可他媽的如果這裏真的鬧鬼,我是說,如果有鬼的話,那幫傢伙不一鬨而散又合乎邏輯?誰他媽會在鬧鬼的時候考慮什麼日後會不會被什麼人出賣這類狗屁大的事情?別的不說,如果鬧鬼的話,馬宣還有其他在外面的、有機會跑路的看守早就逃了,何必還等著被我或者獄長一個個挨個收拾掉?這都是什麼屁話!我問你,獄長說這些的時候,表情是什麼?」
「我還可以告訴你,我殺的人從來就是該千刀萬剮禽獸不如該被槍斃一千遍的東西,否則如果我胡亂殺好人的話,早就被警察捉去槍斃無數遍了。你也不想想,老子那麼大的名頭,為什麼全國成千上萬的警察都不會跟我過不去?對我來說,這隻是生存的策略而已;但是對你來說,在客觀上老子壓根兒就是正義的代表,還節約了警察的子彈為國家做出己所能及的經濟貢獻,哈哈哈!」
「什麼樹?我可沒注意。」
侯風哈哈大笑著聳聳肩膀:「你願意這樣想就這樣想好了,哈哈。」他對自己的推理能力很滿意。
烏鴉兀自叫嚷道:「我操你姥姥的!侯風,我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告訴你,我就是老舜,我預言你他媽的死得很難看!」
曾通無語地看著侯風,侯風繼續道:「其實這並不怪你,如果我是生在你那樣的環境里……」侯風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一絲迷茫。他想起了他的少年,想起了他走過的路,少年時代在街頭飢一頓飽一頓,靠打架的技巧吃遍整條街,第一次殺人之後在惶恐中的逃亡,然後是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侯風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他斜眼望向曾通,發現曾通正好奇地注視著他。他怒道:「看什麼?不要忘記了咱們的遊戲還沒有結束,你現在最好老實點,否則你還是去見你媽的烏鴉或者馬宣的好。」
曾通也知道侯風當然沒有跟在自己和獄長的後面:「那你,怎麼知道的?」
「你是自己進來的?直接進來的?」
侯風冷笑道:「不錯,你當然可以以為你就是老舜。你一次次謀殺那些囚犯們,除了你又有誰能預言他們誰跟誰是下一個死的?如果我沒有想錯,這是你在那些白痴面前建立威信的把戲!」
「……」曾通這時才發覺自己頭痛得厲害,他一摸後腦,發現老大一塊腫了起來。
侯風讚賞地看了曾通一眼:「幹掉,當然省事。可不要忘了,烏鴉在玩一個危險的遊戲,他九*九*藏*書需要一個人站在最前面頂著,一旦他的遊戲失敗了,有一個人可以來接受那些發現事實真相的原來的囚犯們的瘋狂報復。獄長的出現一定讓他大大的驚喜,他覺得他可以利用。我推測,本來假冒的獄長是他的一個手下,而後來新的這個獄長的到來,這個手下當然就不用站在這麼危險的位置了。不過,這個人知道得太多,恐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在一瞬間曾通無法讓自己否認自己心裏湧起的失望和泄氣。他慢慢將晚上和獄長外出的經過複述一遍,只是小心地避開了那本筆記簿。他一邊複述,一邊腦筋里飛快地轉動著。
侯風將桶倒扣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從懷裡摸出煙點上:「你不是發夢,你是他媽的差點瘋了。看著一個人從清醒變成瘋子再變回正常可是不大多得的經歷,值得紀念。你也許想吃點東西了?來支煙?當過一回神經病,似乎需要來點食物好讓你不斷痙攣的胃安靜下來,或者來點尼古丁讓你抽搐的肺沉默下來。」
「獄長也看見了,這回。」
曾通點點頭,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對,崖頂,崖頂有棵樹!那棵枯樹!沒有人看見,除了我,我問了許多人,他們都看不見。」
「這是生意,有人買,自然有人賣,你那麼好奇幹什麼?」
「還有影子?」
「後來呢?」
侯風道:「你剛才大喊大叫,橫豎不聽老子的,老子開始可是很是不爽。最讓人厭煩的是打都打不暈,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瘋子的特性?」
「我們……烏鴉呢?」問完這句話曾通就知道自己是在說廢話了。
曾通將臉埋向一邊。混合著烏鴉的慘叫,侯風一邊做著某些動作,一邊喝道:「曾通,你為什麼不看?你不敢看?我還以為你跟那些人有什麼不一樣,其實你不過是婦人之仁而已。你就沒有想過,在鶻山監獄,我殺掉誰都是合理的,我怎麼殺都是天經地義。這個烏鴉,謀殺掉本來的看守和獄長,謀殺掉他們自己的同伴,製造了這個恐懼構成的監獄。在這裏我們每經歷的事情,都會越來越詭異,事情就會慢慢變得象瘋了的噩夢一樣,讓人心驚肉跳。作為我,這段小說的終結者,你該怎樣定義呢?當這個世界只剩下邪惡的時候,當這個邪惡終結另一個邪惡的時候,在這個邪惡的世界里,在善與惡已經無法定義的情況下,正義應該怎樣理解呢?」
「什麼什麼?」侯風搖頭晃腦道,「百密一疏啊,人總是有心理承受底線的,嘖嘖,真是百密一疏。」
「嘩啦——」水潑在曾通的臉上,他睜開雙眼,看見侯風提著個空了的水桶在他面前。
「對!難道——當時你在我們後面?」
「撲呲——」一陣曾通聞所未聞的怪異聲音從烏鴉的身體發出。
「不一樣?怎麼個不一樣法?」
「後來?後來忽然有一天獄長不見了,我操,他是什麼獄長?不過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罷了!後來再沒有看守出來採納補給,我們的補給線也跟著斷了,於是他進了這裏來,剛好比你晚上那麼幾個小時。而我則在外面又等了他近半年的時間。」
曾通將樹形容了一遍,侯風點點頭:「長期生活在幽暗的環境下,又缺乏維生素A,必然的。我猜想這裏沒有人會有機會嘗到胡籮卜吧?」
「這個,很不好說,」曾通努力回想獄長的表情,揣摩著詞彙,「似乎……似乎有一點……」
「什麼雞|巴影子?你自己瘋了你知道么?剛才我不救你,九*九*藏*書你知道你會一直那樣瘋多久么?同樣,獄長產生了幻覺也非常正常。你不知道精神疾病里有一種叫群體幻覺么?在同一環境下很多人做同一個夢!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所以第一次我將你扔在黑暗的甬道里時你最早開始產生幻覺,由於你繪聲繪色的描述給了獄長心理暗示,他並不見得比你好多少。雖然他肯定心理承受能力比你高出老大一截,可是他面對的人是我!不要忘記了,我就守在外面,隨時準備取他的性命。他和我都心裏清楚,咱們一直這樣耗下去,死的肯定是他而不是我,不管腦力還是體力,我都比他強!在這樣的壓力下,加上烏鴉時不時的刻意安排,讓他也產生了幻覺。」
槍響了。曾通看見槍口隨著一聲劇烈的響聲冒出的火花。他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意識分散到身體的每一處,卻發現自己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與此同時,烏鴉倒在了地上。
侯風不耐煩道:「我他媽是沒注意!這可是完全節外生枝的事情,你的眼睛到底有沒有焦點?你以為這是什麼?他媽的湊字數的故事外傳好讓作者騙更多稿費么?醒醒吧,結束你粗劣的小說,結束你混亂的情節,忘掉你那些該死的什麼樹,回到現實中來。你他媽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想轉移話題不是?」他一把抓住烏鴉的傷腿,將他倒提起來。
「看看面前這個人。他瘋狂地胡言亂語,他以為他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個人物!你是老舜?不錯,你可以說你曾經是,但是從現在開始,老舜是我!老舜,是力量的代表!老舜是控制一切的強大邪惡。除了我之外,沒有第二個人選。曾通,你來看看,當人們快要死的時候,他們會瘋狂,他們瘋狂的腦漿不斷地沸騰,不斷地回憶起這一生的歷程。這樣的回憶不僅徒勞而於事無補,更增添他們的痛苦。比如說,這個烏鴉,他回憶到他創造出來的那個人物,就以為自己就是自己想象中的人物!所以我,他們的人生導師會在最後關頭再給他們上最後一課,在他們回憶自以為豐富多彩的可憐的人生的時候給予最為合適當頭棒喝,讓他們能夠面對現實,增加他們的人生經歷豐富他們的生活閱歷陶冶他們的堅強品質培養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們為什麼要回憶?因為他們還想徒勞地伸出手去抓住些什麼。瞧瞧,就象這個烏鴉一樣,我操,把你的爪子拿開!當人們在被死亡征服的時候,應該有足夠的理智認識到死亡的強大和不可戰勝。所以,我斬斷他們伸出的小爪子,他們想要人生,我給他們一個概述。人生——充滿痛苦的不幸經歷。」
曾通想了一下,點點頭:「對,我來的時候,見過一個獄長。可後來我再也沒看見過他。」
曾通心裏一驚,接著對侯風的預見能力大為欽佩:他竟然能象親眼看見似的料到當時獄長說話的表情不對勁!「不錯,我也發覺了,」他高聲道,「獄長今天很不正常!他在跟我說話的時候根本就跟平常不一樣。」
曾通睜開眼睛,看見那一片鮮艷。透過那片鮮艷,他看見自己坐在那空曠的屋子裡。鮮艷的紅色怎麼也揮抹不去,他努力地睜大眼睛。他看見一滴又一滴的鮮紅將他手中有自己名字的報表染紅,窗戶外面,是警車尖銳刺耳的鳴叫,是警燈紅藍相間的閃爍。他一回頭,胖胖的老闆正在他面前,他說:「就是你了!以後你來做我們的財會,一個月六千元。」「我不會啊——」曾通喊九*九*藏*書道,「我根本就不懂財會,我根本就不會——」「那沒有關係,年輕人,學得快,慢慢來嘛……」老闆陰險地笑了。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要逃!他不能坐以待斃。他拚命地爬向窗戶,卻發現窗戶根本就打不開。因為窗戶外面有一棵大樹,大樹的枝幹擋住了窗戶。那樹榦是黃黑色,那樹沒有葉子,那樹早已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他拚命地推著,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他回頭,看見自己站在崖頂上,身旁那棵枯樹包圍了他,那些枯死的枝幹忽然又想有了生命一樣,將他包圍,纏緊,再舉起來。無數細小的枝條不斷的在他身上摩挲著,扭動著,彷彿要鑽進他的身體里,將他佔為己有。他拚命地扭動身體掙扎。忽然,枝條們刺破了他的皮膚,一涌而入,將他佔為己有。他一聲慘叫,回頭一看,是侯風。侯風將他舉了起來,拋向空中,他向懸崖落了下去。下面,就是鶻山監獄,充滿了黑暗和陰險的地方。他第一次看見了鶻山監獄的全貌,但是他卻沒有多少時間細看,他落了下去,墜向地面,他已經看見操場上的人群,那是烏鴉!他滿臉是血,怪異地歪著脖子,獰笑著,不,那是伍世員!他那雙死人才有的空洞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自己。不行,絕不,他不能到那裡去,於是他選擇墜向那個小小的因為雨季積水而成的小湖,那黑色的水張開吞噬的大口,越來越近……
「後來,獄長給我分析說,鶻山監獄里有鬼,無論是誰都無法逃出去。想辦法逃出去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條。他說這個監獄建造得不合乎邏輯,沒有人有任何理由在這裏建造這樣一個東西,所以他的結論是,這個監獄不是人造的。他通過我們第一次夜探的時候我的一張回憶圖說明這個監獄大得出奇。另外,還有,我給你說過的,我見到過老舜。獄長說那天我見到的其實是前任獄長,那天正是他退休的日子。他還說,這個監獄里在鬧鬼,有鬼在的情況下,沒有人能出去。而只要有人想到這個念頭,或者有類似的舉動嘗試,就會有鬼來給予警告。」
一張臉閃過曾通的腦海,他抬起頭叫道:「伍世員!我想起來了,那個人就是伍世員!」
「你沒聽錯,我說,他瘋掉了。我操,他居然被烏鴉的謊言打敗了,真讓我失望。來,我來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侯風重新點上一支煙,「半年以前,我正在和你的獄長在這裏,在監獄的外面兜著圈子。我接到過一個定單,是要取獄長的喉關節。你也許不知道,他是和我一樣的人。雖然是這樣,但是我還是不得不想辦法殺掉他。這是行規,一單接下了,就得下手,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一旦退貨的話,名聲就毀了,再也沒有辦法在圈子裡混下去。總而言之,我和他在外面那片戈壁上你來我往的來回了幾個回合,他很強,我幾次都差點得手,也幾次差點死在他手裡。但不管怎樣,他都比我差上一點點——現在看來,當然不止一點點——我們當然沒有那麼多食物和補給,於是從監獄裡外出去外面採納生活品的看守就是我們共同的下手目標。我想,也許這就是沒有人能出去的由來。」
「水房。」
侯風聳聳肩膀,曾通又急道:「可是連你也沒看見!」
「我?」侯風嘿嘿一笑,「我看見外面掛了五六隻人干,就知道是獄長乾的好事。我當然就不請而入了。」
「可烏鴉怎麼不幹脆幹掉獄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