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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映階碧草自春色 第五節

第二章 映階碧草自春色

第五節

「你是說他殺死續弦韓氏和管家林紹這件事嗎?」
「報復方式?」
「是的,林郁哲樂得有人幫他主持局面,他對於商號的事情向來沒有興趣,一直過著半隱居的生活。不過在此期間,他也做了一件事情。」
「這個林郁英真是一個長袖善舞的人。」
「是大學檔案館嗎?」
「大概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費思勤和林暉盛之間的關係吧,」丁教授苦笑著搖搖頭,說,「如果沒有費思勤這號人物,林郁哲百年之後肯定會把林記商號交給林暉盛繼承。可是現在面對憑空冒出來的兒子,林郁哲猶豫了,他知道自己對不起他們母子,他想要補償,他想把林記商號交給自己的兒子——人總歸都是自私的,不是嗎?」
第二天杜撰如約找到四教501教室,這個時候剛剛好下課,秦慧正站在講台前和老師說話,看到杜撰來了,連忙走上前打了個招呼。
「那麼從水井裡發現的兩具屍骨,上面有明顯的人為傷害痕迹了?」杜撰問道。
杜撰坐到辦公桌的另一邊,態度誠懇地說:「今天來,主要是想向丁教授了解一些民國三十七年林暉盛案的情況,因為寫作上的原因,我對這個案子十分感興趣,聽秦慧說丁教授曾做過這方面的研究,所以還請丁教授不吝賜教才好。」
「什麼事情?」
「這就是民國三十七年林郁哲去世之間林園的情況,」丁教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說,「是不是很複雜?」
丁教授想了想,說:「嗯,林郁哲是光緒十五年生人,民國二十五年的話應該是四十七歲。」
「我們到我的辦公室去聊吧。」丁教授收拾好公事包,提議道。
「林佐駿有生之年一直希望林郁哲和施媛能夠為自己生下一個孫子,可是林郁哲卻怎麼也不讓他的願望得以實現,」丁教授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說,「我想就是為了報復武斷地給自己強行加諸這麼一段政治婚姻的父親吧。」
「那是自然,」丁教授皺著眉頭撣了撣落在自己身上的煙灰,說,「雖然周圍的人一致認為應該把林記商號交給林郁英來繼承,可是林佐駿卻有著無法告人的苦衷。林佐駿頭腦精明,但本質上是一個非常守舊的人,他無法容忍把自己的家業交給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去繼承——這也是為什麼林佐駿一直希望林郁哲能早日給自己生下一個孫兒,也是為了能早早地培養出一個合適的繼承人。」
「談不上指正,你的小說我會去買的,哈哈。」
「可是偏偏弄巧成拙,反而因為這件事激化了林佐駿和林郁哲之間的矛盾,」杜撰舔舔嘴唇,說,「這也是林佐駿一開始所沒有想到的吧。」
「同治十二年,林佐駿賣掉了祖屋,用這筆錢開始做自己的生意,這一年他十八歲,而在他二十八歲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擁有兩家糧鋪、一家綢緞鋪的大掌柜了。」
杜撰小心翼翼地收起紙條,對秦慧說:「那我們就先走吧。」
「請坐吧,別客氣,隨便坐好了,」丁教授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然後走到飲水機前,拿出兩個一次性紙杯,倒了兩杯熱水,「請喝水。」
「這確實太倒霉了,」杜撰看了秦慧一眼,說,「還有幾個月就抗戰勝利了,卻死在了迷航的日本飛機手裡。」
「你是指的韓氏與林園管家私通一事https://read•99csw•com嗎?」杜撰看了看筆記本,說。
秦慧也站起來身來,對丁教授笑了笑,說:「今天真是麻煩了。」
「沒問題,呵呵,」閑聊幾句后,丁教授開始進入正題,緩緩地說,「關於林暉盛案,你想具體了解哪些情況呢?」
說到這裏,丁教授停了停,然後看著杜撰說:「我這麼一味介紹林佐駿的情況你會不會覺得我偏離重點了?」
「林郁哲喜歡的是林園一個叫楊秀兒的丫鬟,一開始這件事是瞞著林佐駿的,可是最後還是被他知道了。林佐駿十分惱怒,認為林郁哲是故意和自己作對,於是派人把楊秀兒送回了老家,為了讓林郁哲死心,還做主把楊秀兒嫁給了一個叫費文茂的落魄秀才。不過林佐駿並不知道當時楊秀兒已經懷有了身孕。」
「丁教授過譽了,我只是運氣好罷了。」
「光緒三十四年,也就是1909年,林佐駿把長子林郁哲送到了日本早稻田大學學習,那個時候林郁哲二十歲。雖然林佐駿並不喜歡這個兒子,但這畢竟是自己確認無疑的親生骨肉,林佐駿把整個家族生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林郁哲身上。民國二年,林郁哲留學歸來,當年林佐駿便做主讓林郁哲迎娶時任省實業廳廳長施宗勤的侄女施媛。」
「是的,」丁教授微微一笑,說,「說起來,這也算是林郁哲對他父親的一種特殊的報復方式。」
「原來如此。」
「我明白了,那林郁哲呢,林郁英死後他還是一貫地對商號的事不聞不問嗎?」
「那個院子就是林園管家林紹的住處,林佐駿殺死韓氏和林紹后,把他們的屍體拋入水井,然後對外謊稱二人身染疫病而亡。由於林佐駿財大勢大,上下打點一番,自然沒有人為難於他,官府也就不聞不問了。林紹死後不久那個院子就傳出了鬧鬼的傳聞,此後就一直荒廢了起來。」
「嗯,我認為鬧鬼這件事是林佐駿一手策劃的,為的是防止別的下人到那個院子里去,從而發現水井裡的屍體。前幾年我曾在梅鎮遇見過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他年輕的時候在林園當過下人,鬧鬼這件事就是他告訴我的。」
「從民國二十五年林佐駿去世開始,林郁哲就開始接掌林記商號了,可是他對於經營方面可謂是一竅不通,於是把具體的事情統統交給了弟弟林郁英去打理,也就是說這段時間林記商號實際上的當家人還是林郁英。」
「不客氣,」丁教授從桌上拿起一張信箋紙,寫了一張便條遞給杜撰,說,「你到了檔案館之後把這個給他們看就行了。」
「不,謝謝。」杜撰擺擺手,說。
丁教授拿起打火機正要點煙,突然桌上的電話響了:「喂……唔……我知道了……現在嗎……好的……我馬來上……見面再說。」
「是的,」丁教授低頭看了看桌上的筆記本,說,「那個時候林郁英的長子林暉盛也已經十八歲了。」
放下電話,丁教授露出抱歉的表情,說:「不好意思,我突然有點事情,今天只能聊到這裏了,剩下的部分咱們改天再說,好嗎?」
「那麼林郁英是四十一歲?」
「那太好了,今天來得太匆忙了,忘了帶一本我的小說請丁教授指正。」
「這個林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這麼說來,林郁九九藏書英可謂是一個極為理想的繼承人,」杜撰晃晃腦袋,說,「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他並不是林佐駿的親生兒子,可是這個不足之處對林郁英來說卻是致命的,最關鍵的是,這件事除了林佐駿之外,別人都不知道。」
丁教授從桌上的煙盒裡又抽出一支香煙,一邊點上一邊說:「林佐駿殺死了韓氏和林紹之後,就一直懷疑小兒子林郁英並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因此對於這個血統十分可疑的兒子,也就冷淡了許多。」
「那麼林郁英去世之後林記商號又是由誰來支持局面的呢?」
杜撰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說:「哪裡,能抓住兇手是因為誤打誤撞的緣故。」
「原來如此,那麼就請教授繼續講下去吧。」
「民國二十五年的時候林郁哲多大啊?」杜撰問道。
「是的,應該是刀傷,當時的報紙詳細地報道了這件事,並附上了法醫檢驗的結果,相關的報道我曾在檔案館里查閱過。」丁教授很肯定地說。
「哦?」杜撰來了興趣,連忙問道,「你能告訴我那位老人的名字嗎?」
丁教授點燃香煙,又從桌上拖過來一個煙灰缸,說:「要說起推理小說的話,我也看過一些的,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波洛探案,還有程小青的霍桑探案,我都很喜歡。」
「林郁哲很想與費思勤父子相認,可是在有生之年他都沒有這麼做。」
「實際上,」杜撰略帶躊躇地說,「我也只是了解了一下整個案子的大概情況,很多細節並不清楚,所以能不能請你從頭向我介紹一下整件案子的經過呢。」
「可是這對林佐駿來說,就顯得相當諷刺了,」丁教授輕吐著煙霧,說,「自己親生的兒子對經商毫無興趣,而老婆和別人生的兒子卻是一個天生的商人坯子,最要命的是就這件事還偏偏不能讓別人知道。」
「我想換了誰都會驚訝的。」
「這麼說來,林佐駿和林郁哲的父子關係十分糟糕?」
「這位是丁教授,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位推理小說家杜撰。」秦慧向雙方介紹了一下彼此。
「呃,當然沒有,丁教授這麼說自然有你的道理。」
「嗯,那是清同治十一年,」丁教授抖抖煙灰,繼續說道,「林佐駿的一個遠方堂叔林祺甫是做藥材生意的,於是林佐駿就去他那裡做了一個幫忙記賬打雜的小夥計。沒多久,天資聰穎的林佐駿就學到了不少經商之道,他漸漸意識到只要有本金,自己也能賺上一大筆錢——可以說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林佐駿漸漸放棄了自己的科舉之夢。」
「哦,對了,」丁教授拍拍腦袋,說,「檔案館一般是不向外人開放的,我先跟他們打個招呼,再給你寫個條子,這樣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嗯。」
「鄭莊公的母親武姜因為生他時難產而不喜歡他,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寤生,」丁教授微微一笑,說,「我認為這個故事正好說明了林佐駿和林郁哲父子矛盾的根源,林佐駿始終認為是林郁哲害死了自己的妻子高氏,因此終其一生,都對林郁哲十分冷淡,並沒有表現出幾分父子之愛。」
「好的。」
「好的,」丁教授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光緒十三年,林佐駿買下了當年賣出去的祖屋地皮,開始https://read•99csw•com修建新居,也就是最初的林園。第二年新居落成,林佐駿正式迎娶了遠方堂叔林祺甫的外甥女高氏,不過他的這次婚姻很短暫,高氏在生下長子林郁哲時死於難產。」
「謝謝。」杜撰連忙接過杯子,放到桌子上。
杜撰會意一笑,說:「這確實夠諷刺的,估計林佐駿也相當苦惱吧。」
「去過了,事實上,就在幾天前。」杜撰抓了抓頭髮,說。
「林佐駿是一個非常重感情的人,新婚妻子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丁教授想了想,說,「你知道鄭莊公和共叔段的故事嗎?」
「這是為什麼呢?」
「丁教授,我的那本可以借給你。」秦慧說。
「我知道了,真是太感謝了。」
「嗯,」丁教授咳了一聲,說,「高氏去世之後,林佐駿原本沒有打算續弦,不過禁不住親朋好友一再勸請,於是在光緒十九年續娶了韓氏。這個韓氏是小戶人家的女兒,經媒人介紹嫁到林家來的,這樁婚姻可謂是一出徹頭徹尾的悲劇,它對四十五年後的林暉盛案也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嗯。」
丁教授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盒香煙,問道,「你抽煙嗎?」
杜撰和秦慧跟在丁教授後面,走出四教大樓,穿過一個操場,來到一棟嶄新的大樓前,這是新建不久的法學院大樓。丁教授的辦公室在五樓,牆邊呈「L」狀擺放著兩個大書櫃,裏面滿滿地裝著許多書籍資料,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長辦公桌,上面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一些雜七雜八的資料以及文具。
「杜先生,你好。」丁教授伸出手來。他看上去大約有五十多歲,穿著深灰色的西服,裏面是一件黑色圓領襯衣,花白的頭髮梳理的十分整齊,短而粗的眉毛下是一雙銳利的眼睛,肚子微微挺起,看上去很有學者風範。
「我想不是的,」丁教授搖搖頭,說,「那個時候楊秀兒和丈夫都已經去世了,只留下了這麼一個兒子,林郁哲最初的想法大概是想通過幫助楊秀兒的兒子來彌補自己年輕時對她的虧欠。」
「是的,」丁教授掐滅煙頭,說,「林佐駿對於續弦韓氏並沒有什麼感情,再加上料理生意十分繁忙,一來二去也就漸漸疏忽了她,而韓氏不甘春閨寂寞,便和林園管家林紹私通了起來。」
丁教授咧嘴一笑,說:「另一方面呢,林郁英卻從小就對經商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林佐駿曾將名下的一家小綢緞鋪子交給林郁英經營,沒想到短短兩年不到,林郁英就把這家綢緞鋪子經營得紅紅火火,變成了林記商號最賺錢的綢緞莊。可以說,林郁英就是一個天生的做生意的料子。」
「叫白雪娟,是恆順輪船公司老闆曹大庸的外甥女,這也是林佐駿做主的一場政治婚姻,不過看上去林郁英和白雪娟之間的關係還不錯。」
「鬧鬼?」
「杜先生不用謙虛了,秦慧跟我講過八里鎮的那個案子,她說要是沒你,警察不可能那麼快抓到兇手的。」
「不,不止是這樣,」丁教授揮揮手,說,「這件案子本身充滿了戲劇性,而導致這一結果的各種誘因又是一脈相承的——嗯,這可以說是相當富有戲劇性的事,甚至不需要改編就可以直接把它寫成一部小說。」
「確實如此,」丁教授靠在椅背上,說,「所以當林佐駿宣布把林記商號交給林https://read.99csw•com郁哲繼承的時候,輿論一片嘩然,大家都以為是林佐駿老糊塗了——包括林郁哲和林郁英在內,沒有人知道林佐駿其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秦慧和我說過你的,」丁教授笑了笑,說,「聽說你還是一位出色的偵探啊,真是厲害。」
「是的。」
「是嗎,太好了,我一定仔細拜讀你的作品。」
「請多提意見。」
「你稍等一下……」丁教授站起身來,走到書櫃前,從裏面抽出一個黑色封皮的老式記事本,翻了一下,說道,「那位老人叫李貴承,就住在梅鎮,你去打聽一下應該就能找到,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健在。」
杜撰想起了在林園看到的林郁英的照片,圓盤臉,圓框眼鏡,整齊油順的頭髮,薄薄嘴唇上的一撇八字鬍,看上去就是一副商人的模樣,而高高瘦瘦的林郁哲則全身上下透著一股書生氣,完全看不出商人的圓滑和市儈。
「是林郁英的兒子林暉盛,當時他只有二十四歲。」丁教授拍了拍椅子扶手,說,「林郁英從很早的時候起就開始培養林暉盛,因為他知道大哥沒有子嗣,百年之後還是會把林記商號交給自己——或是交給自己的兒子。」
「哦,那我還是從頭講起吧,」丁教授打開文件夾,從裏面拿出一個薄薄的筆記本,邊看邊說,「首先是林佐駿,這是一個很複雜的人物。林佐駿的父親林祺美是一名秀才,也是一名私塾教師,作為林祺美唯一的兒子,林佐駿從小就受到了父親嚴格的私塾教育,和那個時代無數的寒門學子一樣,他夢想著有一天能夠科場高中、光耀門楣。林佐駿十七歲的時候,他的父親林祺美去世了,家中失去了經濟來源,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丁,他必須要負擔起養家的重任。」
丁教授伸出手來和杜撰握了握,說:「對了,你下午要是沒有事的話,可以去我們學校檔案館借閱一些民國三十七年的報紙,尤其是《新新民報》,對於林暉盛案件的報導十分詳細,我想你看過之後就會對這個案子有一個直觀的了解的,事實上我了解的這些內容也來自那些報道。」
「謝謝。」
杜撰看了看筆記本,說:「哦,對了,那個叫費思勤的私生子就是林郁哲和楊秀兒所生的吧?」
「嗯。」
「是啊,」丁教授嘆了口氣,說,「這可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就這樣,事情一直拖到了民國二十五年,這一年已經八十一歲的林佐駿終於病倒了。在此之前,林郁英已經逐漸接管了林記商號的大部分事務,可以說林記商號的實際經營者正是林郁英,大部分人也都認為由林郁英來繼承林記商號是理所當然的事。」
「是的,我們學校檔案館收藏了很多民國時期的報刊雜誌,關於林暉盛案,當時報道的最為詳細的就是《新新民報》了,你若感興趣,可以去查閱一下。」
「記下來,謝謝丁教授。」
「好的,」丁教授點點頭,接著他站起身來,走到牆角的書櫃前,從最上層的一堆資料中抽出一個紅色的文件夾,然後回到辦公桌前坐下,說,「對了,你對梅鎮林家的歷史了解多少?」
「也只是一個大概而已。」杜撰靦腆地笑了笑,說。
丁教授點點頭,說:「不客氣,下次再見了。」
「好的。」杜撰連忙記在筆記本上。
「他一開始就知道費思勤是自己九_九_藏_書的兒子嗎?」
「不過後來林郁哲漸漸發現,這個費思勤竟然是自己的骨肉,這讓他大感意外。」
「林園你去過了吧?」
「坐吧。」丁教授一邊說一邊從桌子上拿起一個保溫杯,續了點熱水,然後繞到辦公桌對面坐下。
「林郁英是什麼時候去世的呢?」
丁教授看了看筆記本,說:「應該是在民國三十四年,也就是抗戰勝利的那一年。那年春天,林郁英偕妻子白雪娟乘車外出,可是偏偏遇上了一架迷航的日本戰鬥機。那架戰鬥機看到小汽車,知道坐車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物,於是對汽車進行掃射,林郁英、白雪娟連同司機一起被打死了在汽車裡。」
「對了,林郁英的妻子叫什麼名字啊?」
「是啊,從民國二十五年到民國三十四年,林郁英主持林記商號近十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里他將林記商號的產業一步步擴大。尤其是抗戰爆發以後,他在林園修建了一座西洋風格的小樓忘憂館,並在這裏招待了許多重慶政府的達官貴人,將自己的關係網拓展到了中央政府。」
「確實如此。」
「丁教授,你好。」杜撰接過對方遞來的名片,只見上面的名字是「丁正倫」,頭銜是「法學博士」。
「那麼你一定看過德善堂後面的那個院子了?」
「是的。」
「他通過自己的朋友,找到了丫鬟楊秀兒的兒子費思勤,並讓他進入林園,留在自己的身邊。」
「林佐駿出生於1855年,他十七歲的時候也就是1872年……」杜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喃喃地做著記錄。
「光緒二十一年,韓氏為林佐駿生下了次子林郁英。第二年,林園就傳出消息,說夫人韓氏染上了疫病,不治身亡,同時死於疫病的還有管家林紹。韓氏被葬在林園后的一個小山包下,她的墓在民國三十七年被開掘過,當時發現棺材里空空如也,並沒有屍體,這就更加證明了韓氏是被林佐駿殺死的。」
「林郁哲和施媛並沒有生育子女,是吧?」杜撰問道。
丁教授搖搖頭,說:「關於這個林紹,歷史上並沒有留下什麼記載,只知道他是林園的管家——林紹這個名字應該是後來改的,他原本的姓名也就無人知曉了。不過林佐駿續娶韓氏時年近不惑,按照常理推測,這個林紹應該比林佐駿要年輕一些,大概是個二三十歲的年輕後生吧。」
「知道,」杜撰點點頭,回答道。
「呵呵,我講到後面你就會明白的,如果說要談林暉盛案的前因後果的話,就不能不談林佐駿,可以說林家的那場悲劇幾乎是他一手造成的。」
丁教授吐出一口煙霧,說:「在日本接受了新思想洗禮的林郁哲顯然十分反感他父親給他安排的這場政治婚姻,於是他把這股幽怨之情轉移到了妻子施媛身上。施媛雖然出身官宦人家,可是本身卻受著十分傳統的教育,這也使得她和林郁哲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共同話題,並且對於丈夫的冷落也只是默默地承受著。」
「好的,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杜撰連忙站起身來,說。
「是的,」丁教授點點頭,說,「經歷了這件事情之後,林郁哲和林佐駿的關係就徹底惡化了。林郁哲大病一場,從此以後就以身體孱弱為由一直呆在林園愚痴堂,每天只是讀書習字,根本不問世事。林佐駿雖然氣惱,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聽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