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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紅色原點 第十五章

第一部 紅色原點

第十五章

「快別這麼說,會遭天譴的。」
「是嗎……」小雪似乎不感興趣。
「你幹嘛眞的摸臉呀,別做那種老掉牙的動作好嗎?」
因為一道細長的黑影正通過他們兩人眼前,島崎直覺地知道那人是誰——他就是在小淳的歷史當中數度登場的「那傢伙」。即使身處黑暗,男子的側臉輪廓仍清晰可見,最明顯的特徵是那又高又尖的鼻樑,而且全身散發一股獨特的靈氣。
參道左側立著一座古墓碑,上面刻著「阿七與吉三之比翼墓」。
由於是非假日,園內遊客不多,池塘里魚兒活蹦亂跳發出的聲響聽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那種烏龜叫什麼嗎?」小雪指著石頭上悠閑曬著殼的烏龜。
「谷山小姐!聽到的話請你回答我,我不是壞人啊——」
島崎突然想起該問這件事,然而房門已「碰!」的一聲關上,妙子的腳步聲也逐漸遠離。
「抱歉,嚇著你了?」小雪一身T恤搭牛仔褲,手背在身後偏頭問道。
「這是從我爹地那兒聽來的,現學現賣。小時候我常和爹地來這間寺院玩,眞的好懷念啊。」
島崎想起小時候曾經因為讀了福爾摩斯系列的《巴斯克維爾的獵犬》而怕到不敢上廁所。拜託不要發現我們!——島崎心裏祈禱著,一邊壓低身子藏在墓碑後方。這座墓碑上寫著有「榎本家之墓」,其實就是榎本武揚的墳墓,但當時島崎並沒察覺。
「眞的嗎?」
「唉,眞是遲鈍。」
「哪一篇?」
我在一處比較空曠的地方以瓦斯剩餘不多的打火機將一塊潮濕的木頭點了火讓濃煙升起,一定是有人看到煙擔心發生山林火災,便通知當地消防人員趕過來了。
若眞是如此,那些小雪的照片又是怎麼回事?是小淳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偷|拍的嗎?
「小雪,你看過你哥哥寫的小說嗎?」
試圖誘拐幼兒園時代的小淳的男子;把欺負小淳的孩子王強行擄走的男子;每當小淳有難就一定會出現的男子,所有目擊者所描述的嫌犯的特徵都和眼前這名男子一模一樣。
「喔喔,原來是這麼回事!」
「混蛋!你為什麼這麼急著死昵——」
「謝謝您。」
「你這個保鏢還眞靠不住啊,跟蹤的人還在呢,振作一點啊。」
「天底下有那麼執著的歹徒嗎?事件結束都將近二十年了耶。」
「你沒事吧?怎麼一直在冒汗?」
「怎麼了?」島崎低聲問。
「那是因為眞凶一直在等待機會對我下手啊。」
「可是M被逮捕之後就沒有女童再遭毒手了呀。」
雖然島崎對妙子的態度還是有些質疑,但只能先如此了。
「怎麼?你想起那傢伙的來歷了嗎?」
我整個人往後猛地一退,一屁股坐到地上。眼前一塊熔岩上,一名女子仰面躺在那裡,額頭大槪是撞到岩石流了血,看也知道已經斷氣了。
「不見?你是說失蹤?」
小雪拉著島崎躲到一座墓碑後方,一蹲下來便探頭窺看跟蹤者可能出現的方向,然而眼前並沒有出現任何人影。
「採訪我?」
島崎使勁按住太陽穴。為什麼頭會這麼痛呢?
小雪冷不防回過頭,迎面盯著島崎。「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
妙子的眼神十分空虛,彷彿脫離了現實。島崎察覺得到妙子內心微弱但非比尋常的光芒,然而那道微光瞬間即逝。島崎初次來到這棟公館時,曾看到二樓這間房間的窗后露出一張女人的臉,他突然覺得那個女人應該就是妙子,因為只有她握有這間房間的鑰匙。
島崎仔細一看,原來是九-九-藏-書女清潔工,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最近的年輕人啊,丟東西都不怕遭天譴,眞是的。」一邊穿過樹間往散步道方向離開了。
迎面走來一對打完槌球正要回家的老夫婦,擦身而過時,對方只是瞥了兩人一眼。小雪領路走到圍牆盡頭左轉,經過六義運動公園,接著她一語不發地在六義園入口處買了兩張門票,默默地遞一張給島崎。
兩人之間突然一陣掃興。
「別怕,沒人會來的。」
島崎嘴上這麼說,其實能和小雪再見面,他內心興奮不已。
「我才不怕什麼殺人犯,進到這種地方反而是我們逃得比較快呢。你知道『求生術』嗎?」
島崎看向窗外,池塘上的橋面熱氣蒸騰,庭院里的植物被曬得毫無生氣。
「我明白您的意思,只不過……」妙子皺起眉頭。
果眞那樣反倒會為故事增添一些離奇色彩而顯得更有趣吧,不過總之,事實並沒有那麼曲折。
島崎發現,即使在樹林中小雪的腳步依舊很輕快,地面由於雨水有些泥濘,她卻絲毫不受影響。她說她很擅長求生術,看來是眞的。島崎好幾次差點在長滿青苔的路上滑倒,還幾乎撞上樹榦,好不容易走到明亮開闊的池塘邊,小雪已佇立在那兒,一派輕鬆地望著水面。
「那就解決了不是嗎?」
「嗯,大概知道。」
「其實我們聊到你父親的事。」島崎故意試探。
時間已過六點,島崎與小雪兩人仍在廣闊的墓園裡徘徊,宛如十幾年前小淳一群人玩試膽量遊戲的模樣。
不知道小雪在想什麼,來到步道外側一處立有禁止進入告示牌的地方,她竟然跨越柵攔走進樹叢。
「那,你證明給我看。」
妙子走出了房間。
兩人沿著本鄉路往南走了大約十分鐘,便看到左側一座歷史悠久的寺院大門,門前立的告示牌寫有寺院沿革,上面說明吉祥寺興建於江戶時代末期。
然而再怎麼捜尋過去的記憶,島崎還是不記得自己來過這裏。
妙子說著走到窗邊拉開董絲窗帘,外頭強烈的陽光照耀整個庭院草坪,綠色的反射光線灑進房間,唯有熱空氣阻絕在外,室內依舊很涼爽,似乎是房屋構造特殊使得戶外的空氣完全進不來。
「怎麼會沒事,你臉上寫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了。」
連接大門是一條很長的參道,盡頭處有一間很大的佛堂,佛堂右側與墓地相連,參道的兩旁立著一些古老的石碑。
「那接下來呢?」
「我在那個家裡眞的好寂寞,根本沒人愛我。」
我聽到右邊傳來微弱的聲響,如果來者是救援人員,應該會伴隨出現手電筒之類的光線,但我只聽到類似以腳撥開雜草叢的聲音,又不像是野生動物。
……
「唉呀,我不是那個意思。沒問題的,您請自由使用這個房間,一切都是為了這本作品呀。」
算了,還有機會和她碰面,而且調査小淳過去的同時應該也能慢慢理解讓司的眞實面貌。
目前採訪了一些與小淳有關的人,島崎發現聽到的都只是表面的小松原淳,並沒有深入探討他的內心世界。
這時島崎突然想起在小淳房間發現的那迭小雪照片,但應該不好直接問她本人吧,總覺得那些照片似乎暗藏著某些秘密。
「他是猥褻我的人。」
「小松原夫人……」島崎惶恐地叫住她。
小雪搖了搖頭,還假裝若無其事地回頭看一眼,島崎也不禁跟著回頭:
開始這項工作已經快兩個月了,時序進入七月。
「如果那傢伙眞的出現,,我會像這樣保護你的,你放心吧。」
「是啊。」
小淳的房間里,島崎潤一一面校對文字處理機內的文章一面苦笑。
說完,我靜待對方的響應,然而她卻無聲無息,我開始感到不安。
透過樹間隱約可見水藍色的衣服。島崎將小雪抱在身前,一邊確認來者。
為了不浪費打火機的瓦斯,我沒點火照路,而是靠著摸索謹慎地走向洞穴入口 。我拉緊皺巴巴的襯衫衣襟,忍受著寒冷迎向外頭的新鮮空氣。
「這讓我想起了我哥哥。」
兩人離開六義園的時候已經快閉園了,儘管太陽即將西沉,氣溫依然沒有下降的跡象。
「不,不是這件事……」
「有人嗎?」
「他突然不告而別,從此不見人影。」
「我們被人跟蹤了,搞不好是在六義園被跟上的。」
「就在那邊的樹蔭下,那傢伙突然朝我靠過來……」
「我知道,你是說https://read.99csw•com連續女童命案吧。」
兩人和上次一樣沒讓宮野靜江發現,偷偷從後門出去。
小雪的手臂猛地抱住島崎,島崎也一個衝動抬起小雪的臉吻上她的唇,或許是由於小雪的大胆舉動,使得他原本壓抑在潛意識的本能得到解放。
全身緊繃的島崎身旁,小雪正劇烈地顫抖著。
「是這樣沒錯,但您應該不會在最後關頭才告訴我說:『這不行,請你重寫。』吧?」
「不是啦,我說的吉祥寺是這附近的一間寺院。有問題待會兒再問吧,跟我來。」
我一開口喚她,腳步聲頓時停了下來,女子的哭泣也停了。
「是啊,你知道的還眞多。」
他把小雪的身體抱得更緊。
小雪眯起眼睛望向正殿,從正殿前方廣場往老舊的藏經堂方向彎過去就看得到右側的寺院大門了。可能是錯覺,島崎覺得好像有人影橫過視野。
全身散發著一股特殊靈氣的「那傢伙」好像沒發現他們,如同鬼魂一般直直穿過了墓園,島崎之所以能確定「那傢伙」並非眞的鬼魂,是因為聽到了他伸手撥開雜草的聲響,沒多久「那傢伙」就消失無蹤了。
「想想也是,如果小淳在這個時期死了,之後的小淳就是冒牌貨了。」
「工作還順利嗎?」
「這您請放心,我之前也說過,我對您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才會把工作交付給您。」
「穿紅鞋的女孩兒,被異人帶走了……」
「該回家了吧。」小雪冷冷地推開島崎,看著他的眼神宛如自夢中醒來,前一刻她放縱本能做出的那些舉動彷彿不曾發生過一樣。
「你知道的還眞多。」
這次並非中年婦人,而是個男的?
把石頭像鏡餅般堆起來,在右邊擺一顆石頭就代表前進方向右轉;另外也可利用雜草的捆綁方式來表示方向。小雪很詳細地教導島崎一些求生技術。
島崎與小雪並肩走在長滿青苔的六義園磚牆外的人行道上。
我的腳邊有一個紅色小背包,是那個女子丟棄的,就是這東西絆倒了我。打開背包一看,裏面有泡麵、洋芋片、巧克力和餅乾等等,還有一張駕駛執照,照片上一名神情緊張的年輕女性正凝視著我。谷山美智子。長相普通,就算在街上擦身而過,我大槪不會多看她一眼吧。
「來了。」小雪在島崎耳旁輕聲說道。
兩個人的腳步聲在森林中迴響。
「救命啊……」
小雪突如其來的奇怪言行讓島崎慌了手腳,但他仍緊緊抱住在他懷裡不停顫抖的小雪,她的體溫和心髒的鼓動透過薄薄的丁恤傳到他的手心,小雪含淚看著島崎。
「謝謝,我想小淳也會很高興的。我得去店裡一趟,先失禮了……」
「那個叫M的大學生不是被逮捕了嗎?」
「原來如此,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你們好像沒有全家福照嘛。」
「怎麼搞的……?」
小雪搗住耳朵,眼看就要發出尖叫,島崎連忙伸手掩住她的嘴。要是被男子發現,他們肯定會遭到攻擊的。一股冰冷的空氣不知不覺迫近兩人身邊,似乎某種超自然的力量正影響著現竇的世界。
「看到您坐在書桌前的模樣就讓我想起小淳,眞的好難過啊。」妙子神情落寞地說道。
小雪話一說完,悄悄地將臉靠上島崎的胸口 。四下彷彿輕墨化開愈來愈暗。
「不要回頭。」小雪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島崎的沉思。
「噯,剛才我媽來過了吧?」
「我也不知道。」小雪難得露出陰鬱的表情,「我爹地不見了。」
島崎再度將視線移迴文字處理機,這次他看到了一張年輕女子的臉映在屏幕上。
一群鯉魚游過來討食物,烏龜也在池中悠遊。
島崎正準備衝出去,兩人卻像同時遇到鬼壓身似地全身無法動彈。
「有什麼事嗎?」妙子回過頭,一臉詫異。
獨白-4
傳來有人撥開草叢前進的腳步聲,聲響逐漸接近我藏身的洞穴。
我聽到右方傳來撥開雜草朝森林方向跑去的腳步聲。
「那傢伙?那個人是男的?」
小雪撇下不知所措的島崎,兀自快步地往前走。
「我也是被爹地丟棄的:」小雪突九-九-藏-書然神情寂寞地輕聲說道:「就和那隻烏龜一樣。」
好不容易回過神的島崎卻開始聽到〈紅鞋〉的旋律,那是恍惚的小雪在無意識間哼出來的,憂傷不已的歌聲令島崎不寒而慄。
「嗯,進行得很順利。」島崎點頭答道。
「我調査過那件事。小雪當時沒讓歹徒得逞,而且你和小淳的證詞還協助警方逮捕那名歹徒了。」
「我去啊,等等我。」
「那傢伙」竟然眞的存在於現實世界。
「沒問題的,不會有人看到的。」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島崎用力地抱住她,小雪也回抱得更緊。他吸吮她的頸子,她的喘息聲令他狂亂,而她甜甜的吐息更讓他的理性蕩然無存,再繼續下去,島崎一定會將小雪按倒在那長滿青苔的地面上。
「沒看過耶。」
「待在這種地方不就等於通知歹徒:『來襲擊我吧!』小孩子來這裏太危險了。」
「我啊,曾經在這裏差點被殺了哦。」小雪以事不關己的口吻說道。
「你去還是不去?」小雪一臉不悅,兀自朝房門走去。
現在是幾點昵?我一直在夢境與現實間來來去去,早已失去時間感。以飢餓程度來推測,現在很可能是夜晩。
「不,我哥最討厭拍照了,也不喜歡被拍,所以應該沒留下相簿之類的東西吧。」
「哇啊!」
「我……迷了路來到這個洞穴,進退不得了。我母親一定很擔心,我想儘快和她取得聯絡,讓她知道我很平安,可是我走不出去,食物也快沒了,這樣下去很可能會死在這裏。拜託你,請你幫忙聯絡人來救我好嗎?」
「我哥哥和我在這方面都很強。爹地房裡有一本英文的美軍資料書,書名就叫《求生術》,書里介紹一些遇難時的求救方法,從小哥哥讀過那本書之後就一直教導我這些技能呢。」
「那麼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身後突然傳來妙子的叫喚,島崎的心跳差點停止,連忙將小雪的照片塞進檔案櫃,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過頭。都下午三點了,妙子難得還在家裡,她一襲大方的淡紫套裝,舉止與外表都很有女企業家的風範。
妙子對著島崎微微一笑,優雅地步出房間。
「可是眞正的歹徒還沒落網啊,他總有一天會來抓我的。」
我慢慢按摩膝蓋幫肋血液循環,手扶著穴壁站了起來。食物所剩不多了,由於我做了最壞的打算,每天都只吃一點點,即使已經瘦得形同骸骨,我還是堅強地想活下去,所以我真的很感謝神,沒想到我的求救信號這麼快就有了回應。
「我不是壞人啊——我……。喂!等等啊!」
「會不會又是被棄養的貓啊?」是一名大嬸的聲音。
「但我總覺得殺害女童的兇手另有其人。」
「我很期待哦。好了,我得去店裡了,您忙您的吧。」
「和小淳的情況很類似啊。」
島崎暗自苦笑自己像個男僕似地保護著深閨的大小姐,仍依言點了兩杯抹茶。一會兒抹茶送上來,兩人一徑沉默地喝著。苦澀的液體通過喉嚨,止了口中的乾渴,島崎一邊心想天氣熱的時候喝抹茶其實也不錯,目光一邊移到小雪的惻臉。池塘水面的反射下,小雪的眼睛彷彿發著藍光,島崎目不轉睛地凝視她,成熟的肉體和童稚面貌的不協調感反而使她魅力倍增。
「證明?」島崎一臉困惑地看著小雪,「我不懂你的意思。」
「聊工作的事,你想知道嗎?」
「所以您願意幫我這個忙了?」
「有人來救我了。」
「太好了,神並沒有拋棄我。」
島崎從一進門就一直覺得自己似乎來過這間寺院,是所謂的Deja Vu,或稱作既視感嗎?
「嗯,我知道。」
「是的,因為您是小淳的母親,我想夫人應該是最了解他的,如果能請您做一些補充,這本傳記的內容會更加豐富而有深度。」
「我想採訪夫人,不知您是否方便?」
樹木繁茂的公園裡,散步在綠蔭下十分涼爽,兩人大略逛了一圈來到一間茶鋪,小雪在長凳上坐了下來。
「是啊,來過了。」
「您就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工作室吧。」
那一九*九*藏*書天,島崎正在査閱小淳國小高年級檔案最後的部分,發現檔案櫃底層有個橡皮筋圈住的牛皮紙信封。他覺得奇怪而打開一看,裏面是一迭照片,令人驚訝的是,照片上的人全是同一名女童。
童謠〈紅鞋〉的旋律彷彿又在耳邊響起。
突然我絆到某個東西,整個人朝前仆了下去,迎面是一塊堅硬樹木的根部,我的額頭狠狠撞個正著,接著我失去了意識。
「嗯,你這麼說倒是。」小雪彷彿夢囈般悄聲說道:「我不想談那件事……。我們不如出去散散步吧?」
「唔,叫什麼呢?」
小雪緊瞪著前方的本鄉路。
「沒人啊,會不會只是想太多了?」
「你那時候就是在這麼陰暗的地方玩耍?」
「來杯抹茶吧。」小雪說。她一直望著池塘。「好的。」
怎麼可能?曾經犯下殺人罪行而且躲過警方追緝的兇手,竟然長達二十年的時間沒再犯下任何罪行,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犯案者一旦嘗到殺人快|感,只要沒有其他發泄管道,肯定會再度犯案。
被小雪如此折騰,島崎卻一點也不生氣。
她說連續女童命案的眞凶另有其人,至今仍逍遙法外,對她猥褻的男子與先前的連續殺人犯並非同一人……
「現在?」
小雪突然起身朝那兒走去,島崎慌忙付完抹茶錢跟上。
「這樣啊……」
「我爹地?」
「你父親現在人呢?」
「謝謝您為我準備了文字處理機,幫了大忙。」
「你們聊了什麼?」小雪眼裡充滿好奇。
「咦?是那個啊?可是這隻烏龜體型不是滿大的嗎?」
「沒有啊,沒事。」狼狽的島崎低下了頭。
「就是描述在寺院里玩試膽量遊戲的故事。」
「是啊,多了好多流浪貓,很傷腦筋啊。」另一人回應道。
「啊,說得也是。」
然而現在這名女子對我而言可是救命之神,她一定在附近。剛才不小心嚇到她了,這也難怪,在如此冷清的山中,四周一片漆黑,突然聽到陌生男人在叫自己,就算是身強力壯的男性也會害怕吧。
我衝出去追她,冰冷的夜露浸濕了腳。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我得追上她才行。
「當然。我需要你的幫忙,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從島崎住家到小松原公館大概費時三十分鐘,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妙子特地為島崎準備了一台和他家裡使用同一廠牌的文字處理機,由於兩台兼容,島崎只要攜帶磁碟片往返于自宅和小松原公館就行了。
「哦。」
正當我站起身打算走進森林,又有某樣東西絆住我的腳。
「這樣啊。」
「嗯,包在我身上。」
目前為止幾乎沒人提到關於讓司先生的事,島崎認為有必要追問一下這部分。讓司在小淳的人生「歷史」中悄悄出現,又悄悄消失,是多麼不顯眼。
島崎摸了摸自己的臉。
就在這時,傳來有人踏著雜草前進的聲響。
小雪使勁搖頭,這舉止簡直就像小學生故意佯裝不知。這兩個月來,兩人的確變得比較親近,但小雪到底是眞的對島崎有意思還是有目的地接近他,島崎仍無法判斷。
小雪走到圍牆旁,突地轉過身迎面看著島崎。這裏陰暗且充滿濕氣,一摸樹榦,黏黏滑滑的,一隻蛞蝓正伸著觸角留下黏液痕迹在樹榦上爬行。
「其實是有一些小淳的事想問你……」島崎這麼一提,小雪立刻睜大眼看著他。「我想問你小淳是不是喜歡攝影?」
「……」
「拜託你,請救救我。」
「可是你還是被歹徒抓到了吧?」
島崎是想通產生既視感的原因了——小淳的短篇小說〈試膽量〉的舞台就是這裏啊!雖然故事里的設定是一間荒蕪的寺院,也沒有住持,然而這間寺院的墓園一直讓他聯想到小說里那座墓園,天黑之後這裏應該就會感受到荒涼寺院的氣氛了吧,而文中的「吉福寺」當然也就是改自「吉祥寺」的名稱了。
我豎起耳朵分辨聲音的方向,自從開始過著野生生活,身上已返化的人類本能感官恢復了不少,特別是嗅覺和聽覺似乎變得相當敏感。
「我想應該沒問題。」
他嚇到差點沒跳起來:
「因為我們家是各自為政啊。」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寂寞。
是小雪。
小雪說著說著,或許是回想起當時的事,突然顫抖著靠進島崎懷裡。
此時小雪腳上穿的正是一雙紅色球鞋。
「那太好了,再兩個月左右就可以整理出大概樣子了吧?」妙子瞄了一眼文字處理機的畫面。
「有我幫得九-九-藏-書上忙的請您不用客氣盡量開口 ,只要有需要的東西我都可以添購。」
「那叫綠烏龜,就是廟會的時候路邊攤會賣的那種小烏龜呀。」
島崎陷入了沉思,默默望著池塘。
「據說蔬果店的阿七小姐愛上的吉三就是這間寺院的寺童呢。」小雪看著墓碑說道。
大概因為受此刺|激,島崎的腦中突然有什麼一閃而過。
「走出樹叢之後。那傢伙一定以為我們在追査過去的案件吧。」
柵欄里側的樹木十分蒼鬱茂密,完全看不見散步道,連天空也被遮蔽得密實無縫。兩人踩著滑溜溜長滿青苔的地面前進,沒多久便來到圍牆旁。這道圍牆從庭園內側看感覺比從園外看要來得高大,彷彿監獄的圍牆散發著一股不讓人接近的威嚴。
島崎額上冒出汗水。方才兩人的擁抱到底算什麼?他實在不願意解釋成只是一時的衝動。
島崎連忙將檔案櫃鎖上,追上小雪。
「吉祥寺?從駒込搭山手線過去嗎?」
照片里的小雪還是國小低年級生,只見她一臉天眞無邪,也看得出長大后的神韻,原來她那時就是個美少女了,可是為什麼小雪的照片會在這裏?整迭大約二十張照片全是不同的取景,被攝者小雪似乎沒察覺自己被拍了,換句話說,這些都是偷|拍照。
「笨蛋。」
這時附近突然傳來沙沙聲響,兩人分了開來,迅速躲進樹叢暗處。
「怎麼可能……這……不是眞的!」
谷山美智子那鼓出的眼球怨慰地瞪著我。
「是啊,聽說是小朋友把烏龜丟棄在這裏,數量就愈來愈多了。」
「我明白了,只要確認這點就足夠了,我會盡全力完成一部讓夫人滿意的作品。」
早已虛弱至極的我,體內頓時開始發熱,耐心等待總算値得了。為了引人發現這裏,數天前我在洞穴外放了狼煙,看來是發揮效果了。
好一會兒,他們一動也不動地蹲著,突然小雪開口了:
「啊,夫人,我想請教一下有關您先生——讓司先生的……」
「當然,我一定全力協助您,只不過,可以請您將這個採訪留到最後嗎?反正您是使用文字處理機撰寫,補充或刪除內容都很方便不是嗎?」
「那個男的來了啊……我好怕。」
其實島崎也想這麼做。那傢伙一直在阻撓他的工作,或者說一直在監視島崎的一舉一動。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只要抓到他就能直接問個清楚了。
再度傳來沙沙聲響,接著聽到像是女性的哭聲。
「島崎先生。」
「沒錯。就讓他繼續跟蹤吧,待會兒我會讓他大吃一驚的。」
「沒事,只是天氣太熱有點頭暈。」
一個陌生的女子在呼救。
醒來的時候,四下沒那麼暗了。我的額頭沾著黏糊液體,一摸發現是血,幸好傷勢似乎不重,只是全身濕答答的冰冷無比。我站起來環視周遭。
我必須在她死之前問出來這裏的路,如果這個人是為了自殺而闖進來,代表大路應該離這裏不遠。我會被困在這裡是因為急著尋找出路反而失去了方向。
島崎思考著,小雪剛才的那番話是眞的嗎?
「沒有啊。沒事。」
「不,他一定躲在某個地方。」
「你想逮住他嗎?」
「小雪,不行啊。」
「嗯,客廳那幅讓司先生的書法字相當有味道呢,你看他雖然是英語老師,對劍道、書畫和古書也有興趣,眞的很獨特。」
「嗯。」小雪點頭,表情像是被發現惡作劇的小孩,「當時我只是在玩捉迷藏,沒想到有個男人突然從樹蔭下冒出來。」
「聽好,我們現在去吉祥寺。」
島崎不明白小雪為什麼對他說這些話。
原來如此。那名女子是為了自殺而闖進樹海,在這種時間出現,不可能是健行遊客迷路,一定是打算自殺。我得想辦法讓她放棄這個念頭才行。
「嚇得我心臟縮成一團了啊。」
「……對不起。」
「一定有的。」
樹上傳來「嘎!」的一聲宛如喉嚨哽住般的鳥鳴,之後又是一片寂靜。黑暗中,我和她互相探察著對方的動靜。也許不該對她喊話的,我不禁有些後悔,女子搞不好以為有人追上來而起了戒心。
「我們就待在這裏埋伏。」
我知道這一帶由於磁力很強,遊客很容易喪失方向感,所以是知名的山難場所,也是熱門的自殺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