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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回歸胎內 第一章

第三部 回歸胎內

小松原淳的肖像 10——湖畔之死
松原淳年表(二十~二十三歲)
一九八四,四
(二十歲)小淳經過兩年失學生活終於重考進入T大文學院,重考期間並沒有上補習班,一直在家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進入推理小說同好社,重新執筆創作小說。
搬進目白的公寓,幾乎都深鎖在屋裡寫作。
和女友過著半同居生活。
(二十二歲)小雪應屆考進小淳就讀的T大文學院,也進入同一個社團。
社團于西湖舉辦暑訓,不幸發生命案。

●桑野小百合(化名,T大研究所在學中,二十六歲)
我和小松原淳大學同屆,但我是應屆考進來的,所以小他兩歲。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社團成員常聚會的一家咖啡店前。入學典禮結束后,我無意間看到校內公布櫊貼著推理小說同好社的招生海報,我不是推理小說迷,不過那個社團看起來蠻有趣的,海報上寫著他們正在學校附近一家叫「LAPINE」的咖啡店招生,我想去看看也好。
那家咖啡店位於二層樓建築的一樓,看上去有點臟髒的,的確很像推理小說迷會聚集的店,我不禁猶豫著要不要進去,這時門口有個男子也和我一樣遲遲沒踏進店內,他是個美男子,輪廓很深,穿著休閑西裝外套。
「不好意思,請問……」我先開口了,男子嚇了:跳看著我。「請問你是推理小說同好社的人嗎?」
「啊,不是……」他有些難為情地躲開我的視線,「我正想報名。」
「哦,我也是耶,我一個人不好意思進去,不如我們結個伴吧?」
「可是,我……」
我半強迫地拉著他推開了咖啡店的玻璃門,進去一看,裏面的裝潢彷彿停留在上一個時代,內裝和外觀一樣黯淡,裸|露的水泥地面、傷痕纍纍的桌子,沙發上還有香煙燒出的煙疤,要是再加上油燈就像是一間深山裡即將停辦的分校了。
靠裡面的座位有好幾名氣色頗差的男子圍坐一起。
「喂。」他低聲對我說:「好像就是那群人,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說得也是,感覺不是很好。」我和他對看一眼。
當時還沒有「御宅族」這個稱呼,但那些人身上散發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御宅族」氣息。
「走吧!」他說。
我也想離開了,與其和那群人攪和,不如和他一起行動。能認識他眞的很幸運,雖然這麼說有點誇張,但我眞的覺得和他相遇似乎是冥冥中註定。
「請等一下,那邊的兩位。」正當我們走向店門,身後突然有人扯著嗓門說道。我們回頭一看,「對,就是你們。你們是來申請入社的吧?」一名鼻下留著髭的男了招著手說:「來來,不用客氣,到這邊來吧。」
對方都這麼說了,我們也不好走開,於是我們就像惡作劇被逮到的小孩似的微低著頭走了過去,包廂里共有四名男生,那個留髭的似乎是帶頭的。
「歡迎入社,女生尤其歡迎!我是總幹事,野邊山徹。」
總幹事請我們入座后,一名稍微正派一點的社員對著我身旁的他開口了。
「喂,你不是小松原嗎?是我啊,片倉啦!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說話的是大二的片倉龍太郎,「野邊山,這位是我高中同窗,他叫小松原淳。」片倉一臉驕傲地使勁拍了拍小淳的肩。
但小淳不知為何皺起了眉,他似乎不大想見到片倉。
「小松原也在寫東西哦,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推理小說迷,有機會的話大家一定要去他家參觀一下啊。」
聽到片倉這番話,野邊山交抱胳臂毫不掩飾敵意地說:「來了個狠角色呀。」
我剛加入沒多久便察覺到他們那群人無法容忍別人強過自己,對於實力堅強的新社員多少有些抗拒。
所以小淳或許正是破壞社團團結的罪魁禍首吧,我巳經不記得當時一群人聊了些什麼,大概半個小時后,我就和小淳一起離開「LAPINE」朝車站走去。
「你打算入社嗎?」我望著他的側臉。
這時我已經知道他和我同是文學院的,很想和他交朋友,因為他個子髙又帶著憂鬱氣質,非常帥氣。
「他們給我的感覺不是很好,那個總幹事我也看不順眼。」他說。
「那片倉同學呢?」
「我最討厭那傢伙了。」
聽說小淳高中時也曾組過推理小說同好會,片倉就是當時的成員,小淳和片倉一言不合,便把他逐出同好會,難怪他對片倉沒好感;再者,高中同屆的同學現在成了他的學長,小松原心裏應該很不是滋味吧。
我們在車站前的咖啡店裡聊了一些和推理小說無關的話題,我覺得他這個人只要打開心房,其實還滿健談的。
後來小淳和我還是入社了,我每星期會去社團露臉兩、二次,小淳卻只在例會或讀書會等特別活動才出現,我和他碰面反而大多是在社團活動以外的時間。
到了六月,片倉舉辦參觀小淳藏書的活動。小淳本來不願意,可是社員聚餐的時候大家喝了酒瞎起鬨,小淳只好答應了。本駒込的小松原公館位於鄰接六義園一處安靜的住宅區內,是一棟相當宏偉的西洋建築。
那天我們去打擾的時候,他母親也在家,「哇,來了這麼多小淳的朋友啊!」她很開心地招待我們,還邀請大家喝茶,小淳卻臭著臉拒絕了。那次出席的社員約有八個人,小淳把一行人全帶到二樓去。
他房間里有非常多的珍貴書籍和少見的西洋原文書,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壯觀的藏書,除了驚嘆都說不出話。
「哇,這實在……太驚人了。」總幹事野邊山也不禁讚歎。
「怎麼樣?很嚇人吧?」高中時便見識過這些藏書的片倉非常自豪,伸手打算抽出一本皮革封面的西洋書。
「不準摸!每一本書都很珍貴,不要亂摸!」小淳突然大喝。
片倉一臉不情願地縮了手,「嘖!你這傢伙一點都沒變。」他還不忘損小淳一句。氣氛當場冷了下來,野邊山出面打圓場說:「小松原說的也有道理啦。」才化解了尷尬。就在那時,房門口突然有人出聲了:「哦,有客人啊?」
大家同時轉過頭看,只見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站在門前,可能剛放學吧,穿著深藍色高中制服提著書包。
女孩和小淳一樣長得眉清目秀,不大像一般的日本人,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宛如法國洋娃娃的眞人版。
女孩似乎不怕生,一進房就說:
「大家好,我叫小雪,是小淳的妹妹。」她眨著大眼睛,將一頭蓬鬆的秀髮往上一攏,舉手投足充滿了女人味。對了,我覺得她和小淳長得很像。
「哇,你眞是愈來愈漂亮了。」大家都還愣在當場說不出話,片倉第一個回過神來,「小雪,還記得我嗎?」
「咦……」小雪一怔,然後像要迴避片倉似地走到小淳身後。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高中來過一次呀,我是小淳的朋友,叫片倉龍太郎。」
她好像不記得了。
「我和你哥哥偶然進了同一所大學,不過我只重考一年,所以現在是你哥哥的學長哦。」
片倉骯髒的手搔著他那宛如月球隕石坑的臉頰一面咧嘴傻笑,小淳似乎很不開心。
「小雪,回你房間吧。哥哥在忙。」小淳輕推小雪的背要她離開。
「嗯,知道了。」
她微微一笑便轉身離去,只不過她似乎發現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我,一臉詫異地邊瞧著我邊走出房門,後來回想,或許小雪在那時候就有預感我將來對小淳而言會是什麼樣的存在吧,我從她的視線感受到妒意,這並不是我多心。
大概一年後,小淳和我日漸親密,我們互稱對方「小淳」、「小百合」,不過我們是瞞著社團的人私下交往的。
小淳升上二年級后,在目白租了一間公寓套房,我大概每星期有三天會在他那裡過夜。我會不怕羞恥地說出這件事,一方面是他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再者你也答應不會公開我的本名封吧。
我們後來為什麼會分手呢?原因只有一個——小雪不僅考進我們T大,還加入了同一個社團。
唉,今天眞的好累,回想這些不愉快的往事眞令人感傷。
我想今天就先說到這裏吧,改天再找機會和你繼續聊,可以嗎?

第一章

我甩開小淳的手,指著那個女孩,就在這時我心頭一驚——我見過她,她是那個滿臉稚氣年僅十幾歲的美少女。「小雪妹妹……」
前往小雪公寓的路上,島崎腦袋裡全是桑野小百合拒絕採訪的挫敗感。
「好,現在要進行的是本次集訓重點活動之一的猜兇手遊戲,希望各位盡全力發揮平日培養的推理能力,一起抓出真正的兇手吧。」小松原從口袋取出稿紙在大家面前攤開,「小說標題是〈湖畔之死〉,背景正是這個西湖,登場人物是在場的各位,至於被殺害的人,也在我們當中。」
載著T大推理小說同好社社員的小型巴士緩緩駛下坡道來到西湖湖畔,本次活動成員共十人,包括總幹事片倉龍太郎、副總幹事澤村宏明以及前總幹事野邊山徹三名中心人物,三年級的小松原淳、桑野小百合,二年級的鶴岡幸彥、水上潔,以及小松原雪、須賀川英雄、白瀨真由美等三名新生。同好社成員總數有三十多人,參加這次暑訓的人卻很少,這是因為活動時間在八月中旬,許多人暑假不是返鄉就是拚命打工賺錢而無法前來……
「你想太多了,那是行人啦。」島崎不想讓小雪擔心,等那女的身影消失后,島崎迎面看著小雪說道:「老實說,我有事想問你。」
載著了大推理小說同好社社員的小型巴士緩緩駛下坡道來到西湖湖畔,本次活動成員共十人,包括總幹事片倉龍太郎、副總幹事澤村宏明以及前總幹事野邊山徹三名中心人物,三年級的小松原淳、桑野小百合,二年級的鶴岡幸彥、水上潔,以及小松原雪、須賀川英雄、白瀨真由美等三名新生。同好社成員總數有三十多人,參加這次暑訓的人卻很少,這是因為活動時間在八月中旬,許多人暑假不是返鄉就是拚命打工賺錢而無法前來。
前方是T字路口 ,島崎暫時停下腳步待在原地,一邊感受著腳下升起令人暈眩的熱氣,眼看著路口有三名國小三、四年級的男孩子晃著背上的書包迎面跑來。
「哥哥,怎麼了?」小雪追上前拉住小松原,小松原卻冷漠地甩開小雪。
「我要問的是有關你哥哥傳記的事。」
同年夏天,我們社團在富士五湖之一的西湖舉辦暑訓。
「因為你母親要求我將她兒子的眞實面貌完整記錄下來啊。」
「猜兇手遊戲的正確答案是,小松原淳。」
「是片倉!」大家異口同聲地喊道。
「選一邊吧。哪個重要?你說啊……」
「你看,我就說吧,片倉那傢伙猜個正著了。」小松原一臉得意地說。
眼睛睜開時,洞穴外頭的光線照了進來,周遭沒那麼暗了。我已經習慣夾雜屍臭與排泄物味道的空氣,比起外部新鮮而冰冷的空氣,現在的我反倒覺得這種空氣比較溫暖,也舒服多了。
自從發生那次意外……不,那起案子之後,社團氣氛變得很怪,很多人都退社了,我就是其中之一,小淳也是。
我一直覺得就是這件事埋下了那起意外的遠因。
至於當時發生的那場悲劇,小淳在他的短篇小說〈湖畔之死〉(社志《不死鳥》第五十五期)中有詳細的記述。
第一天抵達西湖的時候天色還早,一行人在出租別墅放下行李之後,除了小松原留守,其他人全下山去湖畔玩了。由於當天晚上有一場讀推理小說猜兇手遊戲,負貴撰寫小說的小松原說他要留下來檢視稿子。
「嗯,是啊……」
話沒說完對方就掛斷了,之後不管再怎麼摁鈴也沒反應,島崎只好先打道回府。
「那傢伙應該已經回到露營區了吧。」
「嗯,好。」野邊山從懸崖頂上戰戰兢兢地將手電筒照向湖面,「啊!那個!」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有一天我打完工正要回家,忽然想到好久沒找小淳了,於是我沒事先打電話便直接過去。
我喪氣地垂下了頭。
巴士一越過小山,視野忽然開展,眼前是一整片寬廣的湖面,八月的太陽照得湖面閃閃發亮。
我也聽說了他在樹海遇難的事。
「剛才我在窗邊看著你走進公寓,有個戴太陽眼鏡的可疑女人一直跟在你後面耶,那是誰啊?」
雲層逐漸覆蓋天空遮住滿天的星星,高原彷彿完全被黑洞吞沒。黑暗中小松原拿手電筒照著稿紙開始朗讀原稿,彷彿舞台聚光燈照在他臉上,散發一股不可思議的詭異氣氛。
又有人早他一步來採訪了。比起桑野小百合拒絕採訪,島崎更在意的是這點。
他從車站抄近路走進住宅區,忽然覺得身後有人跟蹤,他強烈地感受到一道彷彿刺穿背部的銳利視線。
就在我們討論這些事的時候,警方人員趕來了。
●野邊山徹(T大推理小說同好社前總幹事,二十九歲)
「是社員嗎?」
小松原非常滿意小說內容與現實完全一致,參加人數共十名,登場人物也全是現實里的人物,慘遭殺害的是片倉龍太郎,而要推理的問題是——誰殺了片倉?
「小松原,是你乾的嗎?」
「那麼,到底是誰殺了片倉龍太郎呢?線索都在我剛剛念的原稿中,如果仍有不清楚的地方,大家不妨去一趟小說中出現的那座懸崖應該就明白了。那麼現在開始休息三十分鐘,請大家在這段時間里推理出真兇吧。」
「小、小松原……」
整棟別墅只剩下小松原,於是他翻開事先寫好的小說〈湖畔之死〉,開始逐頁審閱這十張稿紙。
片倉的猝死多少影響了參加那次活動的人,大家都忍不住以懷疑的眼光看別人,總覺得搞不好殺害片倉的兇手就在集訓成員當中,這就是所謂的「疑心生暗鬼」吧,大家都覺得待在「LAPINE」里很難受,自然就慢慢疏遠了。九*九*藏*書
「哥哥,那我先回去了。」她對我點個頭便離開了。
我們並沒有串通,不過我想當時在場的社員應該都沒把留言的事說出去,今天我會說出來是因為那起事件應該已過追訴時效了。
嗯,從哪裡開始講呢?封了,之前我曾拒絕你的採訪吧,那我就先把小淳搬到目白公寓為止的過程先說完,再來說明之後的事吧。
「混、混賬東西……,我被做了。」片倉說。
「還缺一個人。」野邊山徹逐一數著人數說道。
突地引擎聲中斷,森林又回復到只聞風聲鳥鳴的狀態。真的是幻聽嗎?
正如他們所說,小淳那陣子有點怪,自從參加六月那次社團餐聚之後就變了個樣,老是看他眉頭深鎖像在思考什麼,找他講話也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你要那麼想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如果寫了不實內容,這本傳記就毫無價値了,再說你母親也要求我據實撰寫啊。」
「她叫『小雪』對吧?」
「小雪沒問題的,她很有看男人的眼光。」
島崎決定突擊那傢伙,當下朝路口衝去,五十公尺左右的距離卻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雪在床上坐了一卜來,比了個手勢要島崎坐在旁邊,島崎一坐下,小雪便把頭靠上他的肩,她可能剛洗完頭髮吧,島崎聞到洗髮精的香味。
「吹口哨?」
「片倉這傢伙該不會真的和小說內容一樣被殺了吧,哈哈哈……」副總幹事澤村宏明開了個玩笑。
「片倉好像很迷戀小雪,當心一點比較好吧。」
「開頭部分應該這樣就行了吧。」
「哥,怎麼那麼不開心呢?哥哥最近好怪,都不和我說話,整個人都變了。」
小雪只覺得是啰嗦的學姐多管閑事,沒給我好臉色看,我心想再念她反而會造成反效果,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只不過看著小雪的言行眞的很令人擔心。
「我什麼也沒做喔,你想想,那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我一直待在營火旁檢視稿子呀。」
「請問在我之前來採訪的是一位女性嗎?」
「搞什麼嘛,身為總幹事還慢吞吞的。」
我在目白下了車,先繞去超市挑了幾樣現成的菜,滿心期待與小淳共進晚餐。那棟公寓大門設有保全鎖,在當時並不常見,我按了密碼來到二樓小淳的門前,結果你猜怎麼了?屋裡竟然傳出年輕女孩的笑聲,不只如此,小淳也開懷地笑著。
小淳每次都說不用擔心,但我還是覺得小雪太沒有戒心了,也曾私下勸過她。
如果那個「歐巴桑」就是跟蹤他的人……
大家拚命喊他,片倉卻一動也不動。直接從崖頂下去必須有繩索,他們決定先繞路下到沙灘再走過去。
「沒錯,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小雪!」
小淳升上大二之後,在目白的學習院附近租廣一間2DK的高級公寓,他在外租屋的事並沒有告訴社團那群人,因為公寓距離學校很近,他怕會成了社員的聚會所。
「這麼說,片倉臨死的那個留言只是講出了謎底?」
三十分鐘后,社員們逐一返回營火周圍,小松原添了薪柴,營火再度熊熊燃燒,他緊握著原稿耐心地等待全員到齊。
「是這樣嗎?我媽媽那麼精明,她一定是借口出版哥哥的傳記,然後暗地裡不曉得在策畫什麼。」
「水上,你還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尋常的事?」我問水上潔。
被叫住的人是小松原淳。

我發現門沒上鎖,決定逮個正著,於是我喊了聲「小淳!」便衝進屋裡。小淳和一名身穿白T恤搭紅迷你裙的長發女孩正卿卿我我的,兩人一看到我立刻分開來。
●桑野小百合(化名,T大研究所在學中,二十六歲)
她叫著小淳,還從背後抱住他,這時她才發現我的存在,只見她「啊!」地驚叫一聲迅速躲回寢室。
「你們在做什麼?太下流了吧,這女的是誰!」
「我看倒像是近親相|奸。」
「大家注意——大家注意——」小松原開口了。
店老闆比手畫腳地告訴片倉該怎麼走,其他人只顧著欣賞湖畔景緻,來到清爽的湖邊,每個人都開心不已。
「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小雪舔了舔唇。太陽即將西沉,夕陽將公寓的牆壁染得通紅,室內只聽得到冷氣機流泄空氣的聲響。
野邊山不斷搖晃片倉,但他再也沒醒來。
小松原一說完,大家紛紛站了起來,三三兩兩地離開營火旁。
「你眞的那麼不願意我寫出事實?」
自從收到那封怪信,小雪幾乎斷絕與外界的接觸,一直深鎖在公寓里。
「小雪,我沒有說我討厭你啊。」
後來我們又續了好幾攤,不知怎的到最後只剩我和小淳兩人在歌舞伎町一帶漫無目的地走著。時間已過午夜一點,我一方面很高興能和小淳獨處,一方面也有點醉了,我緊緊依偎著他,兩人幸福地散步在街頭。
大概二十分鐘后,新社員也等得不耐煩先回來了,人家猜想那兩人大概先回家了吧,再者我們都喝得滿醉的,也沒想太多。
外頭傳來一群人談話的聲音,是他們回來了吧?小松原看了看手錶,已經過五點半了。
也難怪警方會深入調查吧,推理小說同好社團在集訓中玩猜兇手遊戲,玩得正興頭竟然有一名社員身亡,實在太離奇了。
「對了,當時懸崖附近還有其他人在。」
「那為什麼片倉死前會留下『是小松原乾的』這種話?講不通吧!」
然而九*九*藏*書片倉並沒有出現。
「喂——,我在這裏啊——!快來救我——!」,我聲嘶力竭地吶喊。
霧氣也濡濕了枯枝排成的字,這些求救文字的顏色已經融入周遭這片黑褐色大地,變得毫不起眼。
「被做了?被誰啊?」
警方的說法好像我們是大壞人還是智慧犯,眞是夠了。
「好了,坐吧。」直到房門關上,小淳才彷彿醒了過來,他讓我在沙發坐下。
六月我們社團辦聚餐,當時小淳也出席了,小雪就坐他旁邊。我因為一直深怕其他社員知道我和小淳的關係,故意坐得離他很遠,但當我看到小雪笑得那麼開心又好嫉妒,唉,女人眞的心眼很小,我當時甚至暗自期待哪個男人去玩弄一下小雪吧。
「不,你是討厭我的。我就是知道。」小雪抬起淚濕的臉龐,吸了吸鼻子,然後語氣強硬地說:「你回去吧。」
「別放心上,小淳也幾乎不跟我講話啊。」
「我哥哥啦,怪裡怪氣的,不知道在鬧什麼脾氣,都不跟我說話。」
小雪的公寓就在眼前。雖然過了五點,炎夏的太陽依然火辣地照耀著西邊天空,島崎回頭一看,只見柏油路面熱氣蒸騰,身後空無一人。
其實在警方抵達現場前我就質問過小松原了。
「我一直孤伶伶的,都快發瘋了啊。」
踏著崎嶇的岩地,大伙兒好不容易來到片倉身邊,野邊山扶起嘴角流血的片倉,發現他的眼角微微抽|動。
「變的人是你吧。」
稚氣未脫的面容與成熟|女人的肉體所構成的不協調美感,連我同為女性都感受到她的魅力了,對男性而言更是充滿誘惑。就這樣,小雪被那些學長們捧在手心,好像也常被邀去喝酒。
他的態度不幹不脆的,就在那時,寢室里傳出女人的聲音。
「沒有,沒什麼。我剛好得出門一趟。」
巴士一越過小山,視野忽然開展,眼前是一整片寬廣的湖面,八月的太陽照得湖面閃閃發亮。
「是啊,是女的。」
「拜託你冷靜一點啦。」
「什麼意思?」桑野小百合提高了聲調。
「喔,有客人啊?」
但小雪只是沉默。
男的在女的耳邊說著猥褻的話,熱情地吻著她的頸子。
「賤女人!」
「你認識她?」
「沒有啊,他還是和平常一樣愛開玩笑,他還說這個謎團也太簡單了吧,根本是在騙小孩,誰都猜得出來。」
穿著白了恤的片倉仰面倒在那兒。這裏雖說是懸崖,實際高度落差只有三公尺左右,就算失足墜落應該也沒什麼大礙,只不過下方全是岩石,要是撞到重要部位也有可能發生最糟的結果。
等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見人影,於是我們留一個新社員在入口等,其他人先到居酒屋又喝了起來,但我一直很擔心那兩人跑哪兒去了,因為在前一攤小雪就玩得很瘋,還喝了不少酒。
「片倉當時意識模糊,他只是胡言亂語罷了,我是覺得不必太深究,而且我要聲明在先,這不是他殺,只是一起意外。」
於是小雪停下了腳步,「鬧什麼脾氣嘛!」她對著小松原的背影罵了許久。
就在這時,我似乎聽到車子的引擎聲。是幻聽嗎?不,錯不了的,那不折不扣正是車子發出的聲響,越野摩托車在這種無路的荒郊野地照樣暢行無阻。
我是少數幾個從他口中得知他搬進高級公寓的人,每星期我都會去公寓幫他打掃做飯,和他在一起很開心,我們像是男女朋友的幸福關係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大二夏天,我目擊到令人震驚的一幕。
「哦,是你啊。」小淳嚇了一跳起身過來拉我的手,一邊播了搔頭說:「怎麼不先打電話來呢?」
成員們圍坐的營火逐漸轉弱,大家都是一臉酒足飯飽的滿足表情。
「沒人嘛。」野邊山幫大家打氣,但他謦音是顫抖的。
手錶玻璃面內部滿是水滴,之前曾掉進水坑,水從旋鈕滲入內部,但手錶仍一如往常正常走動,真是太堅強了。我也一樣昵,儘管樹海的濕氣滲入體內,毒氣污染了肺,內臟逐漸受損,我依舊活著。
前方就是那座懸崖,森林來到這裏突然凈空,視野十分開闊,湖畔對面村落的燈火閃爍,隱約聽得見湖面微波輕拍岸邊的聲響。
「哎呀,放心啦,我已經是大人了,自有判斷善惡的能力呀。」
「怎麼能比較呢?不要逼找啊。」
「那裡有點難找哦,從這條上坡路上去,看到葡萄園廣告牌就左轉,到了網球場再右轉……」
「我哥哥的傳記?什麼事呢?」
聚餐結束后我們決定到新宿續攤,一行大概十個人分坐上三輛計程車約好在歌舞伎町入口集合,但我們到了新宿卻不見小雪和片倉。
獨白-7
「咦?」小雪思考了一下島崎這句話的意思,「你連這都查出來了?為什麼呢?」她的視線帶著責難。
「我也去。」野邊山應和,接著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你說的〈紅鞋〉,是不是有句歌詞『被異人帶走了』的那首歌?」
他也沒打工,每天只是窩在公寓里看書寫小說,當然沒有收入支付房租,那間公寓的房租好像都是他母親在付的。
「哦,我來得不是時候?」
他從櫻台車站坐上西武池袋在線行列車,在大泉學園站下車徒步前往小雪的租處。島崎最近離開小松原公館之後都直接前往小雪的公寓,幸好有小雪在,寂寞的獨居生活也完全改觀了,這是島崎有生以來首次感受到的眞愛,他一直覺得能夠能雙手擁抱小雪這麼美麗的女性簡直像在做夢一樣。
片倉眼神獃滯地望著小松原,試圖舉起手,突然頭一垂便不動了。
他只看到一名中年婦人往車站方向快步走去,九-九-藏-書那人彎著腰彷彿想避人耳目,看上去也像是拉保險的。
薪柴塌了下來,火花四散,周圍森林突然傳出詭異的鳥啼,白瀨真由美輕呼了一聲縮起脖子,這個現場氣氛來玩猜兇手遊戲真是再適合不過。如果在這當兒,片倉本人突然現身,戲劇效果就滿分了。
「有一個歐巴桑啊。」
作者:小松原淳
「我?」
黑夜裡的樹海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夜裡什麼事都無法做,無法寫字,無法外出,也無法喊叫。
「抱歉抱歉,採訪時間拖長了。」
之後我就沒見過小松原淳了,不知道他後來過得如何……?
後來到了秋天,有一天我去公寓找他,一進門就覺得他表情怪怪的,好像希望我趕快離開。
他們租下兩間出租別墅,預定在湖畔待三天。雖然是推理小說同好社,並不是整整三天都圍繞著推理小說研究討論,白天也有坐小船游湖、游泳或打網球等娛樂行程,只有在晩間某些特定時段會進行「猜兇手遊戲」之類的團康活動。
「就算你們各有目的,對我而言都一樣啊,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請回吧。」
稿紙上寫著:
當中一名體格最好的小孩露出警戒的眼神回答島崎,接著對另外兩人使個眼色,三人旋即跑開了。
但沒人笑得出來,聽到野邊山這個烏鴉嘴的笑話,營火旁的氣氛頓時變得十分沉重。
現在的島崎正逐漸感受到這份工作的意義,只要照現狀進行下去,一定能將一名立志當作家的人的榮耀與挫折描寫得活靈活現,一般傳記很少以採訪文體構成,他相信這種敘事方式比起正統的第三人稱文體更能強烈描繪出小松原淳的性格面貌。
「你們剛才玩得很開心嘛,男女朋友也是這樣吧。」
但他似乎沒打算追上來,我搭上電梯,挫敗感無情地襲來。
「可是……」
我不知道他腳踏兩條船,沒想到我在辛苦打工他卻把別的女人帶進公寓,而我最氣的是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不曾笑得那麼開朗。
小雪臉上開朗的笑容與青春的氣息眞的很耀眼,我好生嫉妒。
「嗯。」
來比賽看手錶和我哪一邊先掛吧。
島崎繼續說。他好不容易進行到這個階段,如果因為妥協而讓傳記穿插許多虛構情節,會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當初為什麼要接下這份工作了;他甚至認眞地在考慮一個企畫,如果妙子不滿意將來完成的《小松原淳的肖像》,他打算更改登場人物的名字改寫成一部小說公開於世,他相信佐藤編輯讀過內容之後一定會中意的。
島崎一進門小雪就衝上來,在他頸子與臉頰不停地親吻。
小淳突然衝上前撞向片倉,片倉整個人倒下,頭撞到路面,之後就躺著一動也不動了,我想他一定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我一氣之下脫口而出,話說完才發現糟了。
「你說桑野小百合小姐?」小雪臉上表情沒有太大變化。
「哎呀,果然是你——」店老闆不知為何握住了小松原的手,「太好了,太好了——你已經念大學了啊——」
「你、你開什麼玩笑!」小淳氣得滿臉通紅,「我們在法律上的確是兄妹沒錯,可是兩個人都是父母再婚前就出生的,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什麼近親相|奸!這麼骯髒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我等你好久了!」
她起初有些難堪,認出我之後便點頭打了個招呼,系了紅緞帶的馬尾晃動著。
「你哥哥那麼想成為作家,我如果不據實寫下他的理想與努力,這本傳記會變得很虛偽喔。」
「唔……是那邊嗎?」片倉拿著出租別墅公司給的地圖一邊尋找別墅的位置,「我看應該是那邊,先問一下店家吧。」

當時眞是大吃一驚啊,集訓期間竟然死了人,這下事情非同小可,我們全部的人都受到警方偵訊。
島崎等中年女人搭電梯離開才又對著對講機開口 。
「也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想讓我當壞人嗎?」
房門砰的一聲打開,社員們紛紛走進來。
暑假過去,新學期開始了,我和小淳表面上重修舊好,但其實我們之間一直無法抹去小雪的存在,我總覺得和小淳相處有疙瘩在,但如果提起上次那件事,我們脆弱的關係極可能出現裂痕,所以我們都有默契絕口不提。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走了。」
「嗨——久等了。」
手電筒一照上林間小徑,立刻傳來草叢裡昆蟲逃竄的聲響,成員們緊挨著彼此朝懸崖走去。
「別鬧了,我們是兄妹耶,感情當然好啊。」
「有沒有誰在懸崖上遇到片倉的?」我環視在場所有人。
這時住同一層樓的一名中年女人從旁經過直盯著島崎,島崎連忙低下頭,中年女人等電梯時毫不客氣地從上到下打量他,彷彿想牢牢記住他的特徵以備在警方面前能立即指證。
這麼說或許很矯情,但當時的我眞的覺得自己的青春就此結束了。
小松原淳的肖像 10(續篇)
片倉道了謝正要離去,店老闆突然叫住某名社員。
接著,他把緊握手中的稿紙的最後一張亮在大家面前。
「可是你這樣挖掘人家的家醜,我只覺得下流。」
只見小松原點了點頭回道:
島崎走到窗邊俯瞰道路。
「沒、沒什麼。」小松原狼狽地低下頭,粗魯地甩開店老闆的手,兀自朝上坡路走去。
曬得通紅的片倉露出潔白的牙齒嘻嘻笑。這個笨蛋,還不知道自己就快一命歸西了。
小松原繼續檢視接下來的內容。由於事先已確認過出租別墅的內部隔間裝潢,文中對於別墅的描寫一切正確。今晩將在廣場舉辦烤肉大會,預定在氣氛最熱烈的時候由小松原朗讀這篇小說,揭開猜兇手遊戲的序幕九-九-藏-書
八月八日,島崎潤一來到練馬區櫻台採訪曾與小淳半同居的桑野小百合,但對方卻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接受採訪,兩人只是透過她住處的對講機對話。一開始她還很客氣地敷衍島崎,講到後來卻逐漸有些歇斯底里。
他這麼說也不無道理,只是我仍然無法釋懷。
「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還不簡單,」小松原依然相當冷靜,「片倉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我知道了,你討厭我是吧?」
「你捫心自問吧。」
接著小淳走到癱坐路上的小雪身旁,賞了她一巴掌。
「那個人站在樹叢那邊,太暗了我沒看到臉,只聽到他在吹口哨。」
「哇!好漂亮啊!」
「是啊,在這個猜兇手遊戲中是我乾的沒錯。」
「就是這麼回事。」
諷刺的是,我這時才知道他們都是父母再婚前各自的孩子,由於他們眞的長得很像,我一直以為他們是親兄妹,只不過這麼一來對我更不利了,因為他們就算眞的成了男女朋友也不會違背倫常,我周遭也有過無血緣關係的兄妹結婚的例子。
唯獨小淳還是很少在「LAPINE」露臉,所以他似乎不知道這些事,我曾委婉地提醒他。
「你為什麼要一再提起那段過去?你已經是第二個人來追問小淳的事,我眞是受夠了,我好不容易快忘記他,你們又……。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論文的事,你今天就請回吧。」
「我倒不這麼認為,她應該純粹是出自母性本能,只是想讓自豪的兒子的生涯以一本書的方式留在這個世上罷了。」
「認識啊,我們同社團。」
我一面爬行一面觀察外面的狀況,霧相當濃,萬物都被塗上乳白色,我彷彿浸泡在一片牛奶之海當中。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如果從桑野小百合小姐的角度來看,或許我會被定位成壞人。她想怎麼批評我,我也無可奈何,但是我不希望完成的傳記讓我哥哥蒙羞,我想我媽媽應該也是同樣想法。」
那他看到我進門又何必那麼驚慌呢?
小雪從座位起身稍微打開車窗,由於巴士車窗是遮光玻璃,透過窗戶看到的景色顯得很單調,但車窗一打開,外頭其實一片綠意盎然,萬紫千紅美不勝收,藍色湖面上是白色遊艇以及張著紅色、黃色風帆的點點帆船,清爽的涼風吹進巴士里。
「我不認為那是她的內心話。忠於事實的確是好事,可是有時候還是需要適度地改寫吧……」小雪不開心地抿著嘴。
沒想到來年,等待著我的是另一個更大的衝擊——小雪應屆考上我們就讀的T大,你能想象當小淳知會我的時候,我有多煩惱嗎?
到了路口 一看,哪來什麼歐巴桑,整條筆直的路夾道都是住家的水泥砌牆,根本無處可躲,只有一名騎著腳踏車的家庭主婦一臉詫異騎過他身旁。
可是這種事恨你們也沒用,最近我終於想開了,不如說出一切吧,把殘留內心的那些膿全部擠掉可能會好過一些。
小淳一方面想逃離母親的控制,現實生活又不得不倚賴母親的力量活下去,但他自己似乎不覺得矛盾,我想是從小嬌生慣養的關係吧,他和釋迦牟尼掌心上翻來滾去的孫悟空其實沒什麼兩樣。
當時的總幹事是片倉龍太郎,得知小雪決定入社,片倉簡直是欣喜若狂,他對小雪的示好已經到了異常的地步,不斷濫用職權討好她,周遭的人也都看在眼裡。
我之前就曉得她在準備考大學,但我做夢也想不到她竟然選了T大。她雖然比小淳小四歲,由於小淳重考兩年,所以他們在學校只差了兩屆。我一開始就有不好的預感,而這個預感就在小雪加入推理小說同好社的同時成了事實,社裡包括我總共只有三個女生,小雪轉眼就成了社團里偶像般的存在。
「怎麼突然問這個?當然都重要啊。」島崎推敲著她的意思。
每個人都怨恨片倉,所有人都有殺害他的動機。
小松原低沉嗓音的朗讀一句句滲入聽者的心,由於登場人物全是認識的人,每個人都被故事內容深深吸引,最後念到片倉龍太郎在湖畔懸崖墜落身亡的場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現場鴉雀無聲,片倉更是一臉五味雜陳的表情直盯著小松原。
「噯,再做一次好不好?」

我頓時覺得自己好可悲,衝出了小淳的公寓。
小淳忿忿地丟了這句話便拋下我和小雪,快步朝新大久保車站走去,我只能扶起醉醺醺的小雪,呆立原處看著他的背影遠去。
原來是帶了女人回來,難怪他一直想趕我走。
湖畔之死
「再見了,小淳。」
「你做了什麼事會讓人指責你是壞人嗎?」
「哇!好漂亮啊!」
「你看,我說的就是她,她還偷窺這棟公寓,一定有問題!」
手電筒光線照到懸崖下方岩地上一個橫卧的白色物體。
飢餓感得到些許滿足之後,我終於能入睡了。說穿了只是垂死掙扎,要不是那個女人誤入樹海,我應該早餓死了,光是活著就該心存感謝。
「那你也知道她和你哥哥同居的事?」
小雪轉頭趴在床上顫著肩哭了起來,島崎不知如何是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反應這麼激烈呢?
他突發奇想,不如直接問小雪關於桑野小百合的事呢?不,不行,這問題太敏感了,不能直接問小雪,頂多隻能若無其事地提起桑野小百合的名字然後觀察她的反應。
「請問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呢?」
大家不由得發出驚嘆,還有人說:「太贊了!」薪柴所剩不多,炭化的薪柴燒得通紅,每個人都抱膝聆聽小松原說話,營火染紅了成員的臉。
「對你而言,我和工作到底哪個重要?」小雪神情哀傷地說道。
「我看到了。」二年九九藏書級的水上潔說。
「拜託,快斷氣的人會有那種閑工夫嗎!」
這時小淳突地全身一震,我察覺不對勁又看向那對男女,竟然就是小雪和片倉,想也知道從賓館走出來的這兩人剛才在幹什麼事。
板狀巧克力所剩不多,我拿起一片含進嘴裏讓它慢慢溶化,溫暖的血液流過全身,沉睡的體力暫時蘇醒。我含住一塊餅乾,以睡液將它軟化。
會不會是天氣太熱,曬得腦袋都不正常了?他苦笑著往小雪的公寓走去。
「小雪,怎麼了?兄妹吵架嗎?」
野邊山輕輕放下片倉的身軀,轉頭看著小松原,其他人也跟著看向他。
小雪從那次之後就沒再收到恐嚇信件,或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但他們倆倒是很享受這短暫的平穩日子。
「接下來就由小松原同學主持猜兇手遊戲!」片倉拍了拍手集中大家的注意,這時熊熊燃燒的薪柴突然啪地一聲塌了下來。
小雪從座位起身稍微打開車窗,由於巴士車窗是遮光玻璃,透過窗戶看到的景色顯得很單調,但車窗一打開,外頭其責一片綠意盎然,萬紫千紅美不勝收,藍色湖面上是白色遊艇以及張著紅色、黃色風帆的點點帆船,清爽的涼風吹進巴士里。
「你是說像故事情節一樣被人從懸崖推下去一命嗚呼,現在正躺在懸崖下方的沙灘上嗎?」野邊山笑著說了。
三個小時后,霧終於散了。我走出洞穴,剛才那場濃霧彷彿一場夢,上頭是一片蔚藍晴朗的天空。
●桑野小百合(化名,T大研究所在學中,二十六歲)
「我想他吹的那首歌應該是〈紅鞋〉。」可能是想起了當時的情境,水上潔全身顫抖。
「小朋友,請問一下,前面轉角有沒有人在啊?」
「咦?眞的嗎?」
不知不覺我們走進人煙稀少的賓館街,兩人邊走還邊鬧著說:「這家不好。」「這家也太貴了吧。」就在這時,眼前一間賓館走出一對男女,穿迷你裙的女子喝得爛醉站都站不直,男的則是緊緊抱著她。
我衝出小淳的租處,邊哭邊跑到目白車站,碰巧看到小雪在超商前的電話亭里講電話。
「你說什麼?推理小說同好社?」當地警局的刑警一臉不信任地瞪著我們,「你們這些人啊,成天想著怎麼殺人是吧,這次又想故布疑陣把他殺弄得像是意外死亡嗎?」
「喂!等等!」身後的小淳喊著。
「我妹來找我玩。」
小松原很期待片倉得知自己在小說中被殺害時的反應。

「小松原,怎麼回事啊?」片倉詫異地看著小松原。
而小淳不只退出社團活動,連課都不去上了。
「我現在正在調查小淳的大學時代,而他的女朋友在這時登場了。」
「等一下,年輕人。」
「哥哥。」
「我明白了,不過那個人和我的調查方向不同,所以還是請你接受我的採訪好嗎?」
「喂——片倉!振作點!」
「他還活著!振作點,片倉!」野邊山喊著,這時片倉似乎說了什麼。「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男孩子正要通過島崎身旁,島崎開口了。
「什麼意思?」
「當時他看上去有沒有異狀?」
「大概五十歲上下吧,她說她想把小松原的生平寫成傳記,希望能採訪和他生前交往過的我。她說她姓尾崎。」
「請你幫幫忙……」
是啊,警方進行了種種調查,但最後還是判定片倉是意外死亡。當然了,片倉臨死的那個留言我沒透露給警方,我想就算說了也毫無幫助吧。
「是這樣嗎?可是你母親一直都說傳記的事全權交給我處理啊。」
每到暑假我都會在新宿一間啤酒屋打工,由於學費一直是父母寄錢過來幫我繳的,我不好意思連零用錢都向父母伸手,至少自己的生活費應該自己賺,而且兩個月的打工收入還不錯,所以我幾乎整個假期都在拚命工作。
「真的耶,只剩片倉學長了。」一年級的白瀨真由美說道。
但不知為何,暑假前大家正在決定集訓地點,小松原突然很積極地爭取在西湖舉辦。由於去年辦在伊豆海岸,今年大家也想往山上走,集訓地點便順利敲定了。
小松原淳的肖像 10(續篇)
但這隻是讓死期延後嗎?
正當我拿起皮包轉身要走,寢室門打開了,眼前出現一|絲|不|掛的小雪,她那美麗的裸體與完美的身材,身為女人的我也不禁看得出神。小雪似乎剛睡醒,揉了揉眼睛,伸著懶腰走進客廳。
片倉走進土產店,沒多久便和一位看似店老闆的老人家一起走了出來。
「我去看看吧。」一年級的水上潔站了起來,「十分鐘前我還和片倉學長一起站在懸崖上呢。我還是去看一下。」
自從你們來採訪之後,我成天腦袋裡想的全是小淳,儘管我努力要忘了他,現在那道忘卻之門卻硬生生被撬開,記憶的亡魂再度蘇醒。
追上來的片倉親密地摟住小雪的肩,他們兩人交往的事在社團里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果然又是尾崎愛,這個混蛋老在背後搞鬼。
「反正這是自費出版,充其量只是一本小松原家人之間傳閱的書,既不會公開販賣,世人也不會看到。這本傳記完全是出於你母親的愛,她只是想完整地留下小淳的種種回憶。」
不好意思,竟然在你面前掉淚。我能告訴你的眞的只有這些而已了。
「混賬!」
「可是我們來的途中沒遇到他啊。」水上潔說:「慎重起見,我們看一下懸崖下方吧。」
「就是這個意思,片倉跑去那座懸崖,結果解開了兇手遊戲的謎底。現實中的片倉為了找線索而跑去懸崖,他在那兒發現某個線索足以肯定猜兇手遊戲的謎底就是我,正當他興高采烈要問去的時候,一失足就墜崖了。」
「果然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