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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草木與幻影 第十一章

第三部 草木與幻影

第十一章

這就該把後備營主力投進去了。少校覺得頭都痛了。讓他們幹什麼去呢?前面採取的種種措施多少都還有例可援,可是這個他就茫無所據了。日軍的主要補給站位於五連新陣地過去約一英里半處,這倒不失為一個進攻的好目標。要不,也可以推動側翼來一個「卷擊」。不過對此少校就無法想象了。他心目中的所謂缺口,其實也只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前方的陣地他都去視察過,營地是怎麼個樣子他也都清楚,可是這仗到底是怎麼個打法,他就心中無數了。各連的陣地之間是有間隔的。前方戰線也並不真是一條連續不斷的線,那不過是一串互不相連的點。目前他已有一部分部隊突入到日本人那一串點的背後,隨後還將有部隊繼續突進去,可是讓他們去幹什麼呢?這側翼的「卷擊」到底是怎麼進行的呢?腦海里掠過的畫面是部隊在叢林小道上氣呼呼行進,熱得咒天罵地,可是心裏總覺得那跟地圖上的符號怎麼也連不到一塊兒。
「咱們還應該在海灘上弄個浴場,造上兩間更衣室。這樣一弄還蠻不錯咧。」
少校回到自己的帳篷里,垂頭喪氣到極點。就算是圈套,也只好往裡頭鑽了。他不禁又暗暗叫起苦來。霍拔特的手下已經在安排運輸,準備把給養送到前沿部隊的新陣地上去了;康安的班子也已經在重新審查這幾天的情報了。可是不知怎麼,他總覺得情況似乎有些不妙。好吧,只能糊裡糊塗撞運氣了!把大半個軍械庫都往前沿新打開的口子里送,但願別處的陣地可別弄得彈藥不繼、出了什麼婁子才好。
「好,要改進。」他等奧布賴恩動手收了盤子,才穿過營地,回作戰處的帳篷里去。看見有幾個士兵躺在他們的小帳篷里,他很生氣。正在嘀咕這不知是哪個排里的士兵,猛地又想起了那份報告。他就趕緊回到帳篷里,拿起電話,命令「風車」派一個排攜帶全副裝備去佔領日軍撤出的那個營地。「你要跟他們隨時保持聯繫,半個鐘點後向我報告。」
不過日本人是肯定出了什麼問題。近日打死的日本兵顯得愈來愈瘦了。這一帶的島嶼按說都在封鎖圈內,日本人是根本得不到半點給養的,不過海軍也不見得就那麼靠得住,對這種事他們未必就肯說實話。少校感到厭煩透了。這樣的難題為什麼偏要由他來做出決定呢?木板圈下蒼蠅嗡嗡地叫得正歡,他聽得連時間都忘了。有兩隻蒼蠅還擦著他的屁股飛過,他感到一陣膩味,鼻子里哼了一聲。是真該挖個新的了。
這一切也必然反映在周圍,他感到周圍的人員忙碌多了。作戰處的帳篷里人人都在埋頭工作,營地上匆匆來去的人顯然也都有事在身。遠遠可以聽見卡車隊車聲隆隆,震破了這熱帶倦怠的空氣。這一切,都是他調動起來的呢。他簡直不敢相信。
「為什麼不早報告?」少校吼起來了。
「你還會不清楚嗎,少校?」
也就在同一天,將軍從兵團司令部回來了。費了多少口舌,鄭重表明了不開闢坊遠灣戰場就無法迅速結束戰事的意見,才算得到了上面的首肯,准予派一艘驅逐艦協助登陸。驅逐艦已尾隨將軍出發,預計第二天清晨即可到達半島附近海域。現在再要請人家回去也辦不到了。
「那我自有安排。你只管去吧,限你在一個小時裡帶領部隊到達。」
這麼大的新聞,少校一時還消化不了。他命令部隊宿營過夜,同時把一切能夠搜羅到的人員都搜羅來,統統派往前線。直屬連和勤務連除炊事員以外,一個都沒留下。這樣到第二天早上,他在敵後的兵read.99csw.com力就已經達到了一千五百人,到下午,兩翼也就都推動了。
「什麼事,『拉火繩』?」
「報告啦,昨天就報告啦。」
「拉就拉吧。」少校吼了一聲,還輕輕罵了一句。要是忙了半天結果落個一場空,築路工地上就要白白損失一連人半天的工時。可是他不這樣又能怎麼樣呢。因為,派去的那個排如果能把遠役防線的這個中心點佔領下來,那就理應乘虛而入。少校現在都是在按軍事教本上的原則行事了。
「叫我有什麼辦法呢?你是主管情報的,你倒說說那個營地上為什麼空無一人?」
他就打發一個文書到救護所去取一點來。一股股熱氣,挨著他懶懶蕩漾。
「有。可我的背面和兩翼怎麼辦?這麼一來我們突出在三連和六連的前面就足有一千碼啦。」
「怎麼聯絡?」
少校心裏簡直想笑。就像一個人投了一塊小石子下山,眼看著一路連滾帶撞變成了一場山崩,他不由得傻乎乎的,感到有些可樂。遺憾的是這些將軍都沒有看到。
少校起初根本不相信這個報告。他還記得藍寧中士作假彙報的事,這說明有許多班、排長並不真在那裡執行任務。不過今天這個報告倒又不見得是假的。真要是謊報軍情的話,說遭遇敵人抵抗啦,部隊被迫撤回啦,那才差不離。
唉,他還能有什麼高招呢?看來也只好調一個排去佔領那個空營地了。如果能夠順利佔領,下一步如何行動,就到時候再傷腦筋吧。一陣微風拂面,勾起了他的思念,他想起了海灘和涼快的海水,想起了棕櫚林立的海邊景色。藏在遠方叢林里的日本人也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說不定,他們的作戰處長這會兒也正在出恭呢。想到這裏少校不覺咧嘴一笑。
他鼻子里又哼了一聲,看了看帳篷里還沒坐上人的木桌子和兩邊的板凳。軍官用的灰色金屬菜盤早已在桌上擺好。少校就說:「盤子不能擺得太早。擺在那兒不是引蒼蠅來撒野嗎。」
「那是你的事情!我傷腦筋的事情還不夠嗎!」汗水淌得他背上怪痒痒的。已經一點鐘了,太陽好似一團悶火,烤逼著帳篷的帆布頂。
辦公桌上有隻蟲子在慢慢地爬,他輕輕用手一拂。唉,怎麼辦好呢?到了夜裡,情況肯定就會亂成一團。誰也不知道誰在哪兒,電話線也不一定都能架好。有時碰到靜電干擾,或者有哪座要命的山作怪,說不定連無線電都會聯繫不上。無線電往往就是這樣,愈到要用的時候就愈是聯繫不上。他今天做出的部署儘管都很有分寸,可看來還是免不了要勞動通信主任穆尼。四處為了安排運輸早已忙得不可開交了。情報處今晚也該陪著他熬一夜了。唉,真傷腦筋。早不來晚不來,遇上這麼個日子,偏偏就來了這麼一大堆工作。要是到頭來落個一無結果,還得讓人笑話一輩子。
一個中尉懶聲懶氣說:「聽到有個小道消息,當然要問根據的話是完全沒有根據的,說是等這一仗打完以後,上面就要派一些女護士到咱們這個部隊里來了。」
指示是簡單明了的,但是戰事的發展可就不那麼簡單了。將軍的飛機起飛后不過一個小時,少校就接到了一份大傷腦筋的軍情報告。五連的一個班深入叢林偵察,在離他們最新的陣地一千碼處,發現一個日軍營地上已經空無一人。要是他們報告的方位沒有什麼大錯的話,這個營地已經接近遠役防線的後方了。
少校猛然想起他忘記給出擊部隊配備一支反坦克兵了。這一回他真的叫起苦來。現在再派去的話,進攻補九*九*藏*書給站的行動是趕不上的了,不過萬一日軍反撲的話,或許還能趕上對付日軍的反撲。所以他就讓二營的反坦克排做好準備,調他們去增援第一批部隊。真不知道自己還會找出多少漏洞來?
「哎呀呀,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康安對他說。
「記得呀。」
電活響了。這是「風車」來彙報他已經帶領全連到達指定陣地。幾分鐘以後,先頭出發的後備連連長也來了電話,報告部隊已經開抵兩翼,正在構築工事。
康安聳聳肩膀,「日本佬擺了個圈套唄。」
三刻鐘以後「風車」來了電話,報告說派去的那個排一路沒有遭遇抵抗,已經佔領了日軍的陣地。少校伸起粗大的食指挖了挖鼻子,真想象不出被這大毒日頭烤得火燙的叢林那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少校始終弄不明白。時間一長,他也終於相信了登陸成功才是這一仗打贏的決定性因素。反正他也沒有什麼奢求,只要戰後整編時能給他個正式的上尉當,也就很滿意了。
他罵了一聲。「那好吧,派前進觀察員到四六零團一、二、三、四連和四五八團三連。」
忘了,還有炮兵哪。炮兵也得協調行動。他暗暗叫起苦來。老爺機器不靈了,齒輪、彈簧、螺絲之類時刻都會飛出來。他竟然把炮兵壓根兒給忘了!
他咬了一口乳酪,乳酪幹得很。從帳篷里望出去,看見幾頂小帳篷里有幾個士兵還在那兒打瞌睡,他看得很生氣。不過現在沒有工夫管這個。真是顧了這頭管不了那頭。少校覺得就像手裡捧了十幾個大包小包,已經有幾個包包快要捧不住了。這樣耍雜技似的,要他耍到什麼時候算了呀?
「好。」他抹了抹下巴。心裏嘀咕了一下。「啊,對了,奧布賴恩,這兩天我的腸胃又有點兒不舒服。你們的鍋盆都擦洗乾淨了吧?」
第一批部隊上岸時遇到了一些狙擊兵,日本人零零落落打了幾槍,就都逃了。半個鐘點以後,這支登陸的軍隊就跟攻破防線深入敵後的一些兄弟部隊會了師。到那天天黑,島上的戰事也結束了,剩下的事就是肅清殘敵了。
達爾生少校簡直不知如何是好。那天早上——也就是偵察排出發后的第三天早上——將軍為了要弄一艘驅逐艦來配合坊遠灣的登陸作戰計劃,專程到兵團司令部去了,這樣一來,留在島上指揮作戰的實際上就是達爾生了。雖說四六零團團長紐頓上校以及康安中校論軍銜都要高於達爾生,但是將軍不在,指揮作戰卻是歸達爾生負責的,現在他這個負責人就遇到了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起來以後,他就到軍官食堂去了下,要一杯冰啤酒喝。一個炊事兵問他:「你好嗎,少校?」
「沒有,長官。」
他掛上電話,望著手錶發獃。帳篷里籠罩著一派熱氣,有如沉甸甸的帷幔懸在空間。帳篷外天色在陰下來了,樹葉已經明白地探到了一絲微風的信息,都有氣無力地打著呵欠。前線一片寂然。平時在這樣的下午,大雨前半個小時左右,前線有什麼聲音都聽得很清楚,可是今天卻沒有半點動靜。炮兵是在等候命令,忙著測定集中轟擊的目標位置,可是他連機關槍、步槍都聽不到一聲。聽到唯一的聲響就是附近偶爾開過一輛坦克,地都給震動了,塵土也揚起來了。前沿的突破口上是用不上坦克的,因為那一帶沒有路,開不過去,所以他就把坦克都派去掩護減少了兵力的左翼陣地。
他指名要五連連長來接。「喂,『風車』嗎,我是『拉火繩』。」他用的都是代號。
他打了個電話給霍拔特,要求他安排運輸read.99csw.com,然後又到二處的帳篷,找康安談了一下,把發生的情況都給他講了。
掛上了電話,少校心裏直叫苦。這下子就得來個全面調動了。四六零團待命的後備連也只好派去填補突出部兩翼和背面的空缺了,一連人拉上去都還嫌單薄呢。日本人為什麼撤走了呢?莫非是個圈套?
下午過得好慢。一直等到三點鐘,後備營和三連才完成了調動,那時少校也已經沒有多大興緻了。他調集了上千部隊準備開始行動,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最後決定行動的目標。他一度打算派他們向左路推進,直逼海邊,這樣日軍防線上將有一半部隊被分割出來,可是他偏偏就忘了自己的左翼已經抽掉了一個連。要是真把左邊的日本人逼緊了,說不定反而會危及自己的前沿陣地。少校覺得就像一頭撞在辦公桌上。太魯莽了!
少校想起,正是這個空無一人的日軍陣地,昨天晚上曾經挨過炮兵一頓狂轟。可能營地上的日本守軍指揮官偷偷把部隊撤到了別處,誰也沒讓知道。日本人是有這種情況的,他也聽說過不止一回了,可是總覺得似乎有點難以相信。
電話鈴又響了。「我是『冰糖酒』。我們十五分鐘以後就可以出發了。請問我們的任務是什麼?我總得先給部隊布置一下呀。」
他也可以派他們向右路進攻,直指大山腳下,不過這樣雖然可以切斷日軍的後路,自己的軍械彈藥卻也很難運上去,部隊插到了那麼遠的地方,補給線就不能不拉得很長。馬丁內茲單身夜探山口時體會過的那種恐慌的心理,他也感受到了。那麼多明顯的問題他都沒有想起來!
少校通知了後備營全體待命,同時命令第一批部隊先頭出發。快到午餐時間了,可是這頓飯他也只能不吃了。肚子里冰啤酒做了怪,一陣陣絞痛。想起藍色乾糧盒裡的罐頭干乳酪,他不由得皺了眉。鬧肚子,只好吃這東西代飯了。
少校又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水。將軍怎麼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今天走了呢?他暗暗埋怨將軍缺少遠慮。如今報告已經證實,那就應當立即採取行動,可是他真不知道該從何入手。不管它,還是先上廁所去吧。
「那好吧。反正佔領營地以後,立刻向我報告。」
差十分鐘就是一小時了,暫停使用的無線電聯絡突然來了報告。出擊部隊已經到達離補給站兩百碼處,敵人至今尚未察覺。於是大炮開始轟擊,轟了足有半個小時之久。大炮一停,步兵上去,只花了二十分鐘,就把補給站拿了下來。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他就必須在遠役發覺以前派一支部隊插入這個突破口。將軍要他今天按兵不動,可是他這支部隊一插|進去,就勢必得在正面重新發動進攻,而且下手還一定要快,不然到天黑只怕還是一事無成。這也就是說,他現在得讓後備營全營緊急待命,其中一部分部隊得馬上出發,困為這麼多人要一次運上前沿,車輛也不夠。少校心神不定地拉了拉腋下濕漉漉的袖管。這一下築路工地上一天的活兒全泡湯了。什麼也幹不成了。他還得把全師所有的車輛都調集起來,向前線補充乾糧,還要運送今天臨時需要的計劃外彈藥。運輸肯定緊張得要命。他不禁恨起那個班長來了,都是他,今天早上惹出了這許多麻煩!
根據正式上報兵團的作戰過程總結,遠役防線之所以能夠攻破,坊遠灣登陸作戰成功是主要的因素。當然總結里也得表示一下:在正面戰線read.99csw•com上對日軍局部防區發動猛攻,造成若干處突破,也起了配合的作用。
「好吧,那我就——」少校想了想他經常聽到的那句話是怎麼說的,「那我就假定你所報屬實,而後決定對策。如果所報不實,可不是鬧著玩的!」
「好,那你這個連就留下一個班,其餘全部開上去,炊事人員可以留在後邊。你那裡還有乾糧嗎?」
「趕到那兒就得半個鐘點。」
將軍也不想請人家回去,他讓手下連夜把叢林中的部隊調到了半島的頂端。等天一亮,他就派出兩個步兵連乘登陸艇到坊遠灣沿岸登陸。驅逐艦準時到達,先向海灘上猛轟了一頓,然後又迫岸直接用火力支援。
「我只好把他們從築路工地上拉下來了。」
這個把鐘頭以來,這樣的問題已經不知問過他多少遍了,他每次的回答總是一聲大吼,「這個任務一定要等候良機。你給我耐心等著。」可是這一次他只好正面回答了:「你們暫時停止使用無線電聯絡,悄悄摸到日軍的補給站。」少校報了補給站的方位。「一等做好進攻的準備,馬上報個信回來,我們這裏先用大炮轟擊。具體聯絡可以通過你們那裡的前進觀察員。萬一你們的無線電聯繫不上,我們這裏就在整一小時后開始炮轟,大炮一停你們就衝上去。你們務必要把補給站摧毀,行動一定要神速。下一步如何,到時候再聽候我的指示。」
「這玩意兒是真的嗎?話可要跟你說清楚,『風車』。如果查出來是你的部下虛報軍情,你給他打了掩護,小心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發燙的帆布下,時光過得好慢。少校簡直如坐針氈,心裏暗暗希望派去的部隊最好完不成任務退回來。不過,他們真要是佔領了那個營地,下一步又當如何呢?他給四六零團後備營營長掛了個電話,要他抽調一個連的兵力,在一小時內準備完畢待命。
少校又嘆了口氣。他們已經在等這一仗結束了,他聽得不禁犯了愁。那份軍情報告怎麼處理好呢?他感到隱隱有些內急。要沒有這些煩心事的話,帶著這麼一種想上廁所的感覺在這裏熬會兒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遠處打炮了,低沉的回聲在午前悶熱的空氣中震蕩。少校抓起桌上的戰地電話機,搖了兩下,對接線員咕嚕了一聲:「給我接『潛力紅五號』。」
坐在木板圈上,露出的肚子給太陽烤得燙乎乎的,少校想靜下心來考慮考慮。可是又有別的事來分了心。大熱天糞坑裡臭氣衝天,他在上面也聞到了,心裏就暗暗決定,下午要派一些人再給挖一個軍官廁所。烈日當頭一曬,他那張紅臉給曬得滿臉是汗。這一回廁所頂上可要有個遮蓋才好。他望著廁所外的竹籬笆,心中愁悶。
「為什麼?名垂史冊的時刻到了,當仁不讓。這種時候往往也最艱苦。」
如果他頭腦清醒的話,他可能就猶豫了,可是現在他滿腦袋就只知道調兵遣將。他命令三連同後備營合兵一處,三連的陣地移交給左翼的二連防守。這樣的部署,可以減少些頭緒。本來三個連的陣地讓兩個連給頂下來,這一路就可以按兵不動,他也可以無需為他們操心了。右翼則大可以發動一場正面攻擊。讓部隊全力撲上去,炮兵如何支援可以讓炮兵自行決定。可以在步炮協同下,用一個營的兵力先奪取補給站;下一步如何,可以看聯絡的情況,有無臨時發現的目標,到時再行裁處。
詳細的情況,少校也不是一下子都清楚的。後來才發現,原來那天下午補給站一仗繳獲了日軍全部軍需的三分之二,不過當天晚上少校卻連想都沒有想到過這一點。頭條九*九*藏*書新聞,則是遠役將軍連同他的半個參謀班子都在這次進攻中給打死了。遠役的秘密指揮所就設在補給站后不過幾百碼的地方,部隊把敵人的這個巢穴也給捅了。
「沒有的事,肯定確實。我親自核實過,我盤問過那個帶隊的班長。他一口咬定絕非謊報。」
「是,長官。」
他撅起身來,馬馬虎虎拿手紙一揩,因為紙是濕的,昨天晚上下雨,淋濕了。應該想個辦法把手紙藏得好些,就這樣用個蹩腳鐵皮罐可不行。少校想了一下,也想不出有什麼好辦法可使手紙免遭淋濕。這個鬼天氣,熏得人都懶洋洋的!
「我今天早上接到你的一份報告,編號三一八,你還記得這個報告嗎?」
他打了個電話給師里的炮兵部隊:「我要你們下午出動聯絡飛機。兩架飛機都要起飛。」
少校搔了搔鼻子。十一點鐘了,高高的太陽已經在作戰處的帳篷頂上烤了好半天了,帳篷里熱得難受,還有一股燙帆布的干臭。少校汗水直流,從旁邊捲起的帳篷布下看得見營地的一角,籠罩著一派迷離的熱氣,強烈的反光刺得他兩眼發花。他感到口渴,空著個肚子在那裡思想鬥爭了好一陣,決定不了要不要派個文書兵到軍官食堂去取一杯冰啤酒來,軍官食堂里有冰箱。可是連這他也覺得太費事了。這種天氣,最好是什麼也別干,就在辦公桌後邊坐著,等下面把報告送上來。不多遠以外有兩個軍官在那裡竊竊私議,說的是下午不知能不能坐吉普車到海邊去游泳。少校打了個嗝。他覺得肚子里不舒服,逢到特別熱的大熱天他肚子里總是這樣不舒服。他把扇子慢慢地扇了兩扇,心裏有點焦躁。
「可那時候咱們又要開拔出去了。步兵總是最倒霉。」那個中尉點上了一支煙。「不過說心裡話,這兒的仗我是真不想再打下去了。」
少校支著腦袋,想要考慮考慮,可是腦子裡是一片混沌。根據剛才得到的報告,後備營的先頭部隊已經到達五連的新陣地上。大部隊到齊以後,下一步怎麼辦呢?日軍的補給站在一座小山的後山,隱藏在山洞里。派這個營去進攻補給站倒是個主意,可是再下一步呢?他感到兵力還是不足。
「我們帳篷里有『拔力高』嗎?」他喊一聲。
他雖然還按住性子等著,卻漸漸沉不住氣了,心裏暗暗直罵。他的情緒已經低到了極點,只覺得一切都非碰壁不可,他就像一個小孩子踢翻了一桶漆,只敢偷偷抱著一絲希望:但求能僥倖免了挨罵。此刻他心裏最著急的,倒是進攻一旦失敗以後,部隊撤回來重加整頓又要花費多少時間。至少又得一整天吧——這樣築路工地上就要足足損失兩天的工時。那才是少校最感到著急的事。他想想倒也吃了一驚:自己一手發動的攻勢,居然有這樣大的規模!
「我們的飛機前幾天損失了一架,你不記得了嗎,還有一架無法起飛。」
在一片勝利的興奮中,大家都把偵察排給忘了。
正面戰場上發動攻勢以來已經連續推進了五天,直到昨天才停了下來。攻勢受阻也是意料中事,因為五天來的進展早已超過了預定的計劃,看這形勢日本人的抵抗可能還會加強。為此將軍在臨行前囑咐達爾生不妨原地踏步。「今天估計不會有什麼重大的情況,達爾生。我看日本人總要發動一兩次反擊,但是那也無須擔心。只要前線總的說來能夠保持一定的壓力就行。等我搞到了一兩艘驅逐艦,咱們一個星期就可以結束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