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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凄雨中的末路英雄 北京篇

第三章 凄雨中的末路英雄

北京篇

老段復歸執政府執政,但已經灰頭土臉。

並且,與國民軍老大馮玉祥交情甚篤的總理兼陸軍總長賈德耀,也於12日致電外交使團:
與那些典型的明清建築不同的是,中國式的木結構的闊門後面,竟是一座完全西洋化的灰磚建築!正中是三層的塔樓,最高處嵌著圓鍾,兩翼是聯栱柱廊,房間都縮在廊后,正門雨搭上方有一矩形大紅牌,寫著「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碩大的新潮裝飾把原先的歷史意蘊糟踐得不倫不類。
高大的門廳直貫三層,有點像進了教堂里的感覺。磨花水泥地的中央,已經被時代蹭得有些凹陷了。從中央的樓梯拾級而上,寬大的走廊里寂靜無人。
我沿寬街騎回到了平安大街,在以前的鐵獅子衚衕駐足。
移靈時,段氏子女手捧先父遺囑齊刷刷跪在站台,二十一聲禮炮依次震動著古都,宋委員長以山東話誦讀的《祭文》讓許多人在獵獵風中為之動容。宋氏祭文稱頌逝者「有大功於國家者六」,除「三造共和」等五項外,其中一項竟與我家鄉青島有關:
兩人瞅著大門處的「軍警民共建單位」的標誌牌,瞅著三三兩兩出入的軍人和拎著菜籃子的老太太們,我這個住過駐軍家屬院的人知道,此地已經是軍方的一座家屬大院了。
第四條 臨時執政國務員分長外交、內務、財政、陸軍、海軍、司法、教育、農商、交通各部。
在這條衚衕西南方向,有三條更加彎曲的衚衕,三巷共享一名,曰「吉兆衚衕」。吉兆衚衕因地形而得名,本名「雞爪衚衕」,后訛為「雞罩衚衕」。因該巷也能通往「老段府」,故許多老北京以為吉兆衚衕就是段之舊居所在,人們還編造出一個有陷害老段之嫌的故事:話說段祺瑞寓此後,甚覺被罩不吉,遂令首都警察總監將巷名改為「吉兆衚衕」。不過,事實卻是,早在段祺瑞來此之前,「雞爪」就已成了「吉兆」。
打聽到這個地方,真是費了些時日。是一位離休老幹部為我揭開的謎底。那天我去看他,說起去府學衚衕沒找到段公館時,老人笑了:剛解放的時候,我就在「老段府」里工作嘛!
當然,府學衚衕不光有當年的袁公府或曰段公府,順天府學和文丞相祠也是我一直想看的地方。於是,在京出差的某天,找了個沒事兒的下午,我從齊魯賓館后的什剎海岸邊,在一個小修車鋪里買了一輛僅賣一百五十塊錢的嶄新的天津產自行車,跨上車后踩個十幾分鐘,就找到了府學衚衕。
自打知道了平安大街上的這座影壁的身世后,每次經過這裏時,我都忍不住要看它幾眼。
三角同盟因「兩會」之爭而解體。
段執政不為所動,于孫中山抵京后公布了善後會議代表名單。他算是給足了國民黨面子——在一百六十六位與會代表中,孫中山排名第一,其次才是被曹錕轟下台的前任總統黎元洪、奉軍總司令張作霖和國民軍總司令馮玉祥,他們之後,才是除直系以外的各地軍方巨頭、社會名流(包括北大教授胡適)、西藏的達賴喇嘛與班禪喇嘛等各地實力派人物;若以黨派論,國民黨籍的代表為數不少。面面俱到矣!
對了,時下有一種說法,說慘案發生后,段氏聞死傷眾多學生,到現場長跪不起,並從此開始天天念佛為無辜罹難的亡靈超度。
2003年9月,我二訪萬安公墓。找到段墓時,但見壙位已擴為標準的雙人墓,墓碑也更新為更高的水磨石碑,碑文依舊像章士釗的手跡,卻多了不少字:
第二天一大早,人們驚恐地看到了鹿總司令簽署的布告:
也許有一天,此墓主會再被遷葬,或遷往西山卧佛寺旁的某處寬敞的「風水寶地」,或移柩于黃山懷中。那時,一定是堂堂正正的禮葬;之後,一定是體體面面的景區。
可嘆的是,這背後的陰謀,無論是支持學生運動的魯迅等公共知識分子,還是千夫所指的段祺瑞、賈德耀、章士釗等人,竟根本不知道!而且,那些西方最權威的中國問題專家也一直蒙在鼓裡。在二十世紀的最後光景里,俄羅斯人終於撕掉了這類秘密檔案上的封條,當這些深藏了半個多世紀的俄文機密終於公開並被中國人翻譯成漢語后,真不知我們怎樣去通知在地下苦思了幾十年而不得結果的那些敵對的亡靈們。

范及諸孫敬立
基於對中國人本性的認識,特別是對中國歷代統治者的認識,我不認為老段生來就願意賣國。從軍后一直親曆日本人壓迫的中國軍人,不會發自內心地要迎合「日中親善」的陰謀。他一定有他的原因和想法。
就在這祠堂的對面,有一處佔地面積頗大的古建築群,我疑其即昔日的段公府,但門外的北京市文物保護牌上卻是「府學衚衕36號,北京四合院」,跟段祺瑞無關。
這是一條東西向的小巷,「忠教坊」三個大字就嵌在衚衕西口的牆裡,南宋被俘的文天祥丞相據稱即在此衚衕里殉國。騎著這輛來路可疑的新自行車,不過幾分鐘,我轉完了府學衚衕。
第一條 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以臨時執政總攬軍民政務,統率海陸軍。
北洋時代的那些讓日本人欺凌的歷史,其實也不是老段一個人能負責的。關於這一點,我不合潮流地想了數年,即作為一個影響了中國歷史的執政者來說,他的過,人們已經談得很足了,可他為什麼要窮兵黷武?他真的曾親日賣國?史學家們沒把我說得心悅誠服。
整座主樓真也到了年久失修的模樣了,外廊似乎很久沒人走過了。細看看,木梯皆朽,廊欄也腐,廊角的蜘蛛網上也掛滿風塵。但整個大樓的磚結構一如既往地堅實似鐵、瑰麗似錦。
(言之有理!馮大總統被他說得動心了,不過,一國之君自有他的憂慮,於是……)馮說:「可是債借多了,將來怎麼還哪!打仗又沒有必勝的把握,枉使生靈塗炭,實在叫人痛心!我看還是都慎重點好。」
府學衚衕里兩位近百年中歷史巨子的故居,真的永遠不存在了。
嗚呼!先生命世之英,重光華夏,拯我烝民。開陳大計,應天順人。整軍經武,陶鑄群倫。誓師馬廠,凶逆蕩平。參加歐戰,國體愈尊。復我祖地,還我膠青。通商裕課,力盡齊盟。凡茲大節,施乾轉坤。豐功偉烈,永垂汗青。……

然而,他還是失敗了。就在他臨時「執」了一年又五個月的「政」的時候,多變的馮玉祥又一次攪亂了方才好轉的中國政治進程,再次發動了兵變,這一次是槍口直接對準了他。他只好從此作別歷史舞台。
遲至「文革」之災爆發時,這道懸山頂磚雕影壁還立於通衢上,是「文革」後期大批知青返城,無房可居的人為了生存,不得不傍著它建起一簇簇偏read.99csw.com廈陋屋,才使得這個名載史冊的大影壁被違章建築所湮沒,並長時間與世隔絕。這是北京市文物局文物處處長王鴻年先生告訴我的,他的單位,就在距此不遠的府學衚衕里。
段祺瑞蟄伏多年,在這次政變后,忽又成收拾時局的唯一人物。政變諸人主動擁段,張作霖擁段,中立各省擁段,甚至失敗而去的吳佩孚也有對段屈服的表示;長江各省本為吳系,亦亂言尊段。照這情形看來,在今日實有非段出山不可之勢。
話說當年,國府依段氏家屬意願,以專車送段祺瑞靈柩北歸。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12月7日,靈車駛離上海,9日晚抵達天津,即受到中央駐華北最高代表——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宋哲元將軍和北平市市長秦德純將軍的代表以及津門故交的恭迎,並於翌日舉行了隆重的公祭。11日一早靈車離津,兩個半小時后抵達北平前門站,規模盛大的迎梓儀式登時開始,平、津、冀、察最高行政長官及市民三千多人到場,可以想見場面之盛。
段說:「慎重是對的,可是不能不干事呀。咱們對日本也就是利用一時,這些借款誰打算還他呀,只要咱們國家強起來,到時候一瞪眼全拉倒。」……
三日公祭之後,段氏被停厝于西山卧佛寺旁新建的屋子裡(建房費是宋哲元將軍籌集的),以待日後隆重下葬。《北平晨報》已經發出消息《段前執政決明春國葬》。
段公芝泉
第三條 臨時政府設置國務員,贊襄臨時執政處理國務。臨時政府之命令及關於國務之文書,由國務員副署。
八十人抬棺的規模,成了中華民族「皇杠」的謝幕之巡行。之前,此杠房傾巢出動,抬過光緒,抬過慈禧太后,抬過袁世凱,也抬過孫中山,段祺瑞是最後一位享受這種哀榮的中國人。
從速將安福黨人拘捕,並監視段氏,以便依法控其賣國諸罪。
還是那垛重見天日的巨大影壁,還是那座氣宇軒昂的舊朝衙門。
臨時執政,即過渡政府時的國家元首兼國家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段祺瑞由此登上了權力之巔。
2011年7月22日重編
尚饗!芝泉老人!自詡對歷史有興趣的青島人,竟從未深究家園復歸祖國與段氏有多少關係。以往對段氏力主參加歐戰,並因之與大總統黎元洪鬧翻一事,每每陷於「府院之爭」的細節里而一腦子漿糊,卻從未從國家與民族的高度釐清黨同伐異之浮雲,看明白此公參戰決定之偉大、光榮與正確,實在抱愧先賢!
倉南衚衕是個略似「L」形的小巷,自北向南再彎向東邊,位於朝陽門北大街和朝陽門北小街之間。巷子不長,但門牌5號的大院卻歷史綿長。元代時該院曾是座太廟,到了清朝,太廟的原址上建起了康熙第二十二個兒子允祜的貝勒府。不過到了乾隆爺那會兒,襲居此府的允祜之孫永芸因罪被發配邊疆,宅第也被沒收,後來廢為空府。民國十四年(1925年)深秋,被請北京擔任執政的段祺瑞被安排進這裏。從此,「倉南衚衕5號」也就成了「段公府」。
有文字為憑(註釋與分段為筆者所為):
在我看來,開拓平安大街的唯一功勞,就是把那一道在中國近代史上不能不提到的巨大灰磚影壁從皇城根兒雜亂密集的百姓蝸居中「發掘」出來。
那天一早從北京勁松的陝西漢中市駐京辦出發,一路問了不下十個人,總算找到了萬安公墓,不過,天已近晌。當時,萬安公墓已經恢復對外銷售墓地,見我不請而至,銷售部里坐著聊天的兩位女子有些喜出望外,忙站起來問我:是給老人選地兒吧?接著就把我往牆上的墓穴|圖表前引。我忙說明來意:想看看李大釗的墓,或者還有其他名人的墓。她倆的熱情陡然消退,而且一退就退回座椅上,說,進去找吧,不少解放前的名人都埋在這兒呢!
不過,大門口那塊更醒目的木牌告訴我找到這兒也沒錯——北京市文物事業管理局。
此次鹿鍾麟之軌外行動,不能得任何方面之同情,其他深明大義之各軍事當局,及訓練有素之軍隊,且將自動激起而制止之。預計在最短期間必能排除目前一切之障礙,而恢復從前之政治原狀。
善後會議因孫中山的逝世而休會了幾天,歷時兩個月結束。會上,段主持草擬了新憲法。從恢復國會到整頓政治,從遣散軍隊到改革稅制,從增加教育經費到查禁鴉片,方方面面,還幹了不少實事。這一切,還都是在國民黨的惡聲責難中進行的。
在此擾亂期間,所有捏造事實、假借名義之文件,概屬無效。

我疑心人們不好意思將一個賣國軍閥的名字標在外頭,故只當此院為典型的四合院吧?
段說:「政府經濟拮据,處處需要錢,入不敷出,不借債怎麼辦?打內戰搞統一,誰願意打內戰?可是你不打他,他打你,就拿湖南的情形來說吧,是我們要打仗,還是他們要打我們?主持一個國家的人,沒有不想統一的,難道說你當大總統,願意東不聽命,西不奉令,跟中央對抗嗎?」
然而,明春,北平情勢越來越令人窒息。未久,盧溝橋事變爆發,日軍極快地佔領了北平,並徵佔了西山。段氏的棺木不能繼續安放于古剎旁邊了。段宏業無奈,只得將亡父匆匆葬于白石橋附近的一位親屬的墳旁,待抗戰勝利后再正式禮葬。
要統一,就要開戰;要開戰,就得有錢;中國窮,只能外借;國強后,借了不還!
各領風騷整四年。皖系雖說垮台最早(1916年6月至1920年7月),但段祺瑞卻是往返權力中樞最頻繁的人。前面說了,他最後一次離開天津,即應馮玉祥與張作霖之邀回到北京當上了臨時執政。
政變流產。國民軍不得不撤離京城,在蘇聯軍事顧問的具體指揮下,據守南口以抵禦奉直聯軍的追擊。臨走之前,鹿總司令強索北京銀行公會兩百萬現款為軍費。
3月19日清晨,蘇聯顧問組的埃凡斯和阿連去找李鳴鐘,李鳴鐘殷勤地接待了他們。
浩繁的中國職官史上,並無「執政」這個官銜,是他請來的章士釗為他想出了這個名分。在天津段公府里,應邀前來籌備新政權的章氏告訴他:「執政」乃羅馬首席行政長官的名稱,因這次返京組織政府,未經國會選舉,故既不能自稱「大總統」,也不便叫「大元帥」,只能以「臨時執政」名義代行國家元首兼政府首腦的權力。段氏沉吟良久,稱是。
我是無意中在萬安公墓里碰上段祺瑞的。那是在1998年9月https://read.99csw•com24日中午。知道這是一所民國時代的名人墓園,卻不知道段氏也埋在這裏。
拍了幾張照片,我默默折回。那一次造訪,我還不知道此碑乃段之老友章士釗所題。
滿院里只有火柴盒樣的方樓,清末民初的建築一丁點兒也看不到。
在協和醫院住院的梁啟超說,他既對政府的危機處置措施之「荒謬」感到「簡直是不可思議」,也「對於一般自居指導青年的領袖們」「不能完全寬恕」。梁導師的話,也許更能啟發我們對慘案性質的認知。
這一埋,就是十幾年!
我確實想知道,同一起慘案,出現在各報紙上,事發經過竟是如此的不同——若干家報館說,學生請願秩序井然,但一到國務院門口即遭衛隊「誘殺」(魯迅語);另有若干家報紙則說:遊行者喊著口號衝擊執政府,以致十幾個衛兵都關不上大門了,鳴槍警告無效后,子彈才射向人群,云云。到底哪個聲音告訴我們的是真相?
最早知道這座建築是當年的鐵獅子衚衕里的中華民國執政府,還是在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去北京的那一年,當時乘13路公交車經過此站。但一直到1999年臘月某天,我才第一次走進這座華麗而又破落了的大門裡。
該宅佔地面積為22642平方米,四周環以圍牆,圍牆皆用大城磚砌成。宅坐北朝南,原大門已不可考,段祺瑞寓此時,對原府進行了大規模改建。門為鐵門,門內有一巨大的地球儀,一隻雄鷹傲居於地球儀上,表現了段的野心。原建在中軸線上的屋宇僅存一大殿,為兩卷勾連式,上覆灰筒瓦,面闊九間,殿前有民國式走廊,廊前有一環繞院子中心的水池,池上前(南——原注)部有三座小石橋,後有二座石橋。池底下鋪設電纜。殿後有一四合式大方院落。院內東、西、北三面有民國時代建的「洋房」,北為二層,東、西各一層,均帶走廊。廊柱為瓜棱水泥柱。該院東、西兩側各帶一四合院。大殿東有一座兩層西式樓房,據說是段祺瑞的母親住的。大殿西側有一座兩層窗戶、實為一層的大廈,面闊十三間,進深九間,平頂。前有走廊,廊內有方型磚柱。大廈內為灰頂,水泥地玻璃門窗,據說段祺瑞執政時,曾在此召開過國務會議。平時為舞廳,靠牆有一圈椅子,可放下,亦可貼牆收起來。現在,該宅內除上述大殿、方形院、洋樓等建築還基本保持原貌外,其餘建築都已改建。大廈頂上又接了一層,變為三層樓房,方形院東、西廂原為一層平房,現為和北面對稱,也改成二層樓房。原環中心建築之水池早已無水,北面的石橋也在一九八三年被拆除。大殿東的小樓雖存,但在其周圍用灰磚砌了一圈圍牆。住宅的四周蓋了多幢六層宿舍樓。……大門內的地球儀及鷹早已拆除。
從國際信譽上講,借款不還,是有點耍賴了,但對長期以來就沒對我們仁義過的惡鄰,這樣的做法也委實不算過分!從明朝起,倭寇就沒停止騷擾我中華,到清朝晚期,他們又通過一場甲午戰爭拿走了我們太多的東西,包括台灣島,包括遼東半島,包括各口岸重鎮的租界,包括幾億兩白銀,包括千金難贖的民族尊嚴。以牙還牙,聖人就是這樣教導的。據此來看,老段沒錯。
在段女士出生十三年前,她的曾祖父段祺瑞入住了這所龐大的宅院,從距此不足兩公里的鐵獅子衚衕(今平安大街)執政府下班回來,到後花園內的小樓上去誦他的《金剛經》。
美國的頭號中國問題專家費正清(John King Fairbank)評論這一段中國歷史時是這樣說的:
當惲陪著段到了公府見到馮后,才知不是那麼回事!段剛一坐下,馮就說:「現在外面都說你竟向日本借債,打內戰搞武力統一,你要慎重啊。」(馮國璋真夠實在的,哥們兒之間,不講任何客套,也可見其性情之直率。)
看完大影壁,我再回過頭來,盯著對面的那座金瓦燦爛的清代衙門看上一眼。
知道了這個細節之後,老實說,我感覺自己距這位面目可憎的故人越來越近。
關於他的最後失敗,我有些疑惑:在群雄競起的當時,段祺瑞的人望不是不夠,他的抓綱治國思路也不可謂不對路,可他為什麼還是凄然謝幕了呢?
前幾年,一位叫譚伊孝的女士曾進去察看過,在《北京文物勝跡大全·東城區卷》里,她詳細記錄了該建築的變遷:
男宏業
不過,若非知道段氏的字,即便走到其墳前,也仍不知「合肥段公芝泉之墓」里埋的是誰。
1963年,正是段宏業找到章士釗老人,章請示了毛澤東以後,有關部門才准其遺屬在此購買了墓地。也幸虧「文革」時進萬安公墓「破四舊」的革命小將們均無文化,不知「合肥段公芝泉」何許人也,故而段墓得以不動聲色地避在墓園一隅,僥倖躲過一劫——國家與民族之空前大劫。
馬廠誓師,使共和肇基焉底定,言念后死責方殷。

你看,北洋政府的治國方略竟是在麻將桌上搓出來的,這國家能昌盛嗎?直系與皖系兩位首領的關係除了稱兄道弟外,還得靠輸點贏點來彌補感情,這友誼能持久嗎?當然,此一段追記中最主要的,還不是真實披露了最高層的內幕,而是赤條條表明了段祺瑞甘願負罵名的動機——
不過,是在京西的萬安公墓。
老實說,這幾年,我倒是讀了一些有關慘案的文字,實在沒找出此說的出處。如同說「三一八」慘案是段氏下的殺人令一樣,說他因此案而極度內疚以至於因此信佛一說,同樣屬於無稽推測。老段篤信佛教,與「三一八」無關;「長跪不起」更是誰也沒見過的戲劇化場面。借歷史故事來表達對現實的某種情緒,可以理解,但不可當真,更不可傳播,否則我們只能又回到曾讓我們吃盡苦頭的「歷史研究為現實政治服務」的老路上了。
是年11月24日公布的《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制》,一共六條:
而被國民軍將領所「迎」的吳佩孚也偏偏不買他們的賬,反倒複電,令國民軍「全體繳械」。
此地此墓,當然與逝者生前的身份不符。一位國家元首級歷史人物的身後事,歷來應由後世的中央政權料理,而非孑然遺族來延續香火。當然,文明達不到一定高度的社會,是沒有人敬畏歷史的。
現在人們還顧不上建一座「北洋政府博物館」,更不屑於重新描摹一個耿介的軍人執政者的畫像。
譚女士沒寫到的是,現在北京正陽門前的那兩個石獅子,就是從這「老段府」大門前移去的。這是《北京地名典》告訴我的。
然而,在其位就得受其亂,阿彌陀佛也不能保佑老段免遭侵害。他終於被國民軍趕走,並於數日後徹底離開此宅去了天津https://read.99csw.com
這是在北京朝陽門北小街旁的倉南衚衕里,我面對一座神秘莫測的大院。
是日深夜,從大沽口前線總指揮調任京畿警衛總司令的鹿鍾麟,突然派出大刀隊監視市電話局,斷絕通話,另派大刀隊、保安隊五千餘人分守九城門和交通機關,並由東單牌樓起斷絕行人。然後,一隊士兵直撲倉南衚衕欲擒獲段執政!
我一直想去找找東城區交道口一帶的府學衚衕,因為袁世凱被監國攝政王載灃逐出京城時,就把在這條巷子里的大宅子送給了鐵杆小兄弟兼乾女婿段祺瑞。老袁很精明,他被遣出京,性命能保住就不錯了,哪有再回京城居住之念想?況且也沒給外人,給的是乾女兒。
母張佩衡 之墓
儘管段祺瑞在更大程度上是個政治實幹家而不是理論家,他仍懷著國家團結和重訂憲法的空想,……機構安排十分圓滿,討論十分嚴肅,國會活動十分認真。
鐵打的灰牆流水的朝代,如此底蘊豐富的一座名宅,哪是段祺瑞一人所獨享?所以,只說它是「段祺瑞執政府舊址」不夠準確。或許,在此辟一座「北洋政府博物館」更為合適。
我欲因之思路名,想起青島芝泉路的命名,頓時豁然開朗——芝泉老人在世時,儘管已遠離政壇,但其功德已有口皆碑。青島市政當局以其字命名一條新路,既是對老人施善義舉的適度褒獎,更是對斯人贏回青島的一種恆久感戴!
從晚清戊戌變法時即被時人尊為國士的梁啟超,曾在段的上一屆政府內擔任過財政部總長,對段氏的最後一次復出,他有過一句很高的評價:
於是,闃無聲息的萬安公墓里,就我一個遊人,開始漫無邊際地尋找。眾冢連綿,除李大釗烈士墓有指示牌外,其餘的上千座墓皆無指南。從牆上的圖表上我已經知道,該墓園以「金、木、水、火、土」排序,在「金」區「舜」組的最西北角,有一座墓與眾不同,墓碑是背對眾墓——坐南朝北,向隅而築,一副堅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死者是誰的架式。因好奇,我走過去,卻極意外地見到了不大的石碑上刻著「合肥段公芝泉之墓」!
「您有一個警備旅,您可以解除總統衛隊的武裝,剝奪總統的權力。他應當作為兇手和人民的敵人來審判。」
後來,我與段祺瑞家族委員會主席段君宜女士結識,聽她講過有關此處的情況。這位1937年出生的段公府的大小姐說,他們一家是在1950年搬出來的,記得家裡有很大的庭院,有很美的假山,有很多的房子,最好看的是八角樓,她跟父母都住在裏面,室內有一架德國的大鋼琴。有一天,父母告訴她要搬家了,她什麼也不知道,就知道抱著心愛的貓咪與弟弟段少仁一起下樓、出大門;她還記得,住在一起的姨媽一直在哭。
段氏努力使中國參戰,未發一槍一炮成了戰勝國,因而順利收回了青島,難道不值得紀念嗎?
因為知道老人做過軍事情報工作,所以當下心裏就咯噔了一下。果然,老人又說:日本人那會兒,成了軍情部門佔用的禁地,一般人休想入內。解放后,也一直是部隊住著。
「當兵的幫我們把家搬到了不遠處的盛芳衚衕,一個有十四間房子的大宅院,部隊還按月供給一百二十斤(市斤)小米,大概是當房租吧,並承諾,要把我和弟弟養到大。」但一年以後,小米即不再提供了,而且,盛芳衚衕的住宅是要給房管所繳房租的。失去生活來源的段家只好再次搬家,搬到了附近更小的一處小院,「這會兒只剩七間房了」,段女士說。從搬出倉南衚衕5號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但聽說八角樓還在,住著軍方某某人。「六十多年了。」老太太神色有些凄迷地嘆道。
但剛剛要靠近段祺瑞,卻又被其舊宅的守衛擋出很遠。儘管有文物官員持證交涉,但門口腰佩手槍的軍人還是正告:請勿入內——裡邊沒通知。
絕大部分人所不知的,是下面這個極為要緊的歷史細節:
馮說:「你別管是什麼人說的啦,事情不是明擺著嗎?」
駐通州的國民軍第九師唐之道部突然進入京城,令鹿鍾麟猝不及防。此師乃吳光新一手帶起來的部隊,而吳既是前任陸軍總長,更是老段的妻舅!
其人短處固所不免,然不顧一身利害,為國家勇於負責,舉國中恐無人能比。
段問:「誰說的?是誰在發這種不利於國家的謬論?」(老段性急,一聽就火,而且上綱上線,不會好好說話的毛病又犯了。)
我因段祺瑞而知道了執政府,又因執政府和一連串的名人故址而迷上了現在的北京平安大街。因此,這兩年我去北京,老愛住在這條大街上的齊魯賓館。
不僅我如此,連費正清先生也納罕呢!費氏在他編的《劍橋中華民國史》中如是長嘆:

憲法未能像廣大中國人期望的那樣控制衝突,導致團結,對此,後來的分析家同段祺瑞一樣迷惑不解。為什麼會這樣?至今仍有爭議。
在同一個「金」區里,我還見到了兩位名噪一時的民國軍人韓復榘和馬佔山的墓。那邊更新也更大的一座,是數年前過世的作家蕭軍的墓。比比別人的永久住處,老段那向隅獨居的家,益發顯得寂與冷。
孫中山惱怒不已,非但本人抵制此會,而且通過汪精衛等隨行的國民黨大員向全黨發布命令:凡擅自參加者,將予以開除黨籍的處分。
袁與段的共同舊居,如果尚存於北京城區里多得令人窒息的水泥樓群里,該有多引人入勝啊!
祺瑞忝居執政,一載有餘,時局愈紛,心力交瘁。自經本月九日之變(指鹿鍾麟逮捕他的兵變),內疚尤深。茲決定引退,已於本日下令將政權交付內閣暫維現狀。……
墓前,有白酒一壺,酒盅兩個,有一小束枯萎了的花兒。顯然,墓主人的孫輩或曾孫輩後人來過。威風凜凜的段祺瑞,死後如此凄惶,這既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2000年6月29日完稿
王鴻年的話,讓我記起了剛剛在衚衕東端看過的那幾座毫無特色的或紅或灰的方磚樓。
離開倉南衚衕時,我難免淡淡地遺憾了一把:也真是,不管是在北京還是在上海,我竟一次也沒能走進這位軍閥時代的末路英雄的私宅與內心。
之後,在中山公園舉行的盛大的公祭儀式上,宋委員長再致祭文,曆數段氏的國家功績:
我想知道,執政府衛隊果真蓄謀已久並嚴陣以待鎮壓了愛國群眾運動嗎?段祺瑞真的在吉兆衚衕的家中悍然下令用子彈和大刀阻遏人潮的洶湧嗎?
當然,我還想知道,第二天九_九_藏_書《執政府令》上說的「有暴徒數百人手持槍棍闖襲國務院」到底是不是真的?「赤化分子」真的「拋擲炸彈,潑灌火油」了嗎?有記者披露:示威者中有人準備好了帶鐵釘的棍子,這些報道也是真實的嗎?示威者並非「手無寸鐵」倒是真的,因為當天在場的朱自清寫過,他看到確實有學生帶著「木棍約三尺長,一端削尖了,上貼書有口號的紙,做成旗幟的樣子」,不過,朱氏沒看到有帶鐵釘的木棍。
抗戰結束,百廢待興,但內戰硝煙彌天而起,國府節節敗退,哪有心思顧得上安置段祺瑞?一年,兩年,三年,開春時,西山成了中共中央的駐地,段氏遺骸不可能再回西山矣!直到1964年,經最高領袖同意,段宏業才在距西山腳下的北京萬安公墓里安葬了父親。
「將軍,您打算怎樣對待總統(指段祺瑞)呢?」……李鳴鐘吞吞吐吐地回答說:「我知道,顧問們所懷有的崇高的感情,不能不譴責兇手,但我們現在沒有力量和總統鬥爭,此外,遊行示威者也不該到總統府去。」

這座大樓與東邊的那幢小一點兒的磚樓,都是晚清時興建的海軍部。最早這兒是雍正時代的和親王府,和親王弘晝是雍正皇帝的第五個兒子。幾經變遷,到了晚清,這兒成了皇家的貴胄學堂。等列強紛至沓來的時候,清廷趕緊破舊立新,用辦海軍的部分經費建造了這個龐大的西式建築群。眾所周知,當年興辦海軍的款子主要挪給了整修頤和園用,那是為慈禧老太太祝壽的獻禮工程,餘下的才專款專用,包括這座辦公樓。
然而,令馮玉祥大失所望的是,段祺瑞不肯就範,第二天進入東交民巷使館區,向各省發布了「十萬火急」的通電:
平安大街是一條為了慶祝共和國成立五十周年而趕進度拓寬的古路,把原先的張自忠路、地安門東西大街統一了尺寸,拓成了一條與長安街并行的京城通衢。有人戲言:它與長安街是轎杠,抬著皇家的北京城。但這幽默讓人笑不起來,因為它毀壞了一些真文物,興建了一批偽文物——連片的灰乎乎的「明清民居」實在太殺風景!而且,它遠沒達到讓車子快起來、讓自行車與行人方便起來的目的。每次趕很遠的路才能走到馬路對面時,我都要為北京的城市規劃者們的能力失望上好一陣子。
真乃一葉知秋!僅此一段,即可窺見當年蘇聯人對整個事件的操縱。只不過國民軍將領也沒有料到事情已糜爛至不可收拾的地步,沒繼續「顧」上讓他們過「問」,更大的流血事件才沒發生。
儘管目光避不開這道遮了不少風光的大牌子,但我和同事劉延軍還是能從整座大樓上觀賞到壯麗的磚雕藝術!從樓門,到翼樓;從天花板,到門窗。
2005年7月19日修訂
第五條 臨時執政召集國務員開國務會議。
賈德耀等早在慘案發生后的第三天(3月20日)即提交了內閣總辭職的報告,一直未被他批准,此次未遂政變后,這位安徽老鄉再一次向他遞交辭呈。而他本人也心灰意冷,曾向張作霖、吳佩孚等北洋各系巨頭問計,並表達了辭職的意向。「奉張」的回電很有意味,抬頭稱他「段芝老」而非「段執政」,顯然人家已經不拿他當國家領導人了。至於那個處事不肯通融的直軍統帥吳佩孚,根本就不理睬他,非但不屑於複電,反倒直接給佔領京城的唐之道電令:
不過,進去后,找到舊識王鴻年處長時,才知它確與老段沒關係。王鴻年兄除送我有關資料外,還知無不言地向我介紹了若干情況。他告訴我,沒聽說段祺瑞住過這個大院,這裡是老北京的一個有名的四合院——從清末的兵部尚書,到被逐出宮的太妃們;從民國初期的海軍總長,到文革前的天主教會神學院,它歷經數代變遷而未頹,現為市文物局的辦公地。也正因他們單位進駐這裏,該大院里的宏屋、迴廊、花榭、假山等才較為完整地保存了下來。如果「段公府」肯定在府學衚衕的話,那隻可能在衚衕東頭,不過,東頭的老房子早在多年前就拆凈了,原址上建了一片居民樓。
1924年,他已虛齡六十歲了。他知道,這是冥冥中的佛給予他的最後一次機會,他不甘宏願成泡影,決心在自己手中把七零八落的中國整治得有條理,進而統一全國。
顧問們問:
終於,在沒人看守的地方,我一步跨到了段祺瑞跟前。
回城裡的時候,我讓朋友楊志鵬的「帕薩特」多跑了點兒路,從平安大街又走了一趟,為的是經過那座碩大的灰磚影壁和宏偉大門時,我再看上一眼。
當時的《東方雜誌》第二十一卷上,有這樣一段記載:

果然,我從一本《北洋人士話滄桑》的小書中覓到了依據,只是,當得知這位國家領導人「親日」的真實動機后,我驚得半晌無語!原來,他用的是罕見的「賴賬法」!
歐戰既起,公獨高瞻遠矚,力排眾議,實行參戰。公理戰勝之後,我乃能出席巴黎之會,遂使青島全區、膠濟一路,收回主權,德奧俄三國取消租界,國際地位,由此增高,此公有大功於國家者五也。
這是我所見過的中國最大的影壁。
到了中華民國,這兒成了最早的總統府和國務院駐地,袁世凱當選民國第二任臨時大總統時,就在此院上班,陸軍總長段祺瑞當然也天天來此登樓辦公。後來,袁大總統去了中南海,此地唯余國務院。段祺瑞最後一次復出時,重回此樓,讓總統府與國務院合為一體了。北洋時代結束后,駐軍北平的最高軍政長官宋哲元把他的二十九軍軍部和冀察政務委員會搬進這裏;日佔時期,這裏成了日酋岡村寧次大將的華北日軍總司令部,另有「興亞院」也擠在院里;抗戰勝利后,國軍第十一戰區司令長官孫連仲率他的眾多部屬成為這裏的新主人。直到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春,這個龐大的西式建築群才結束了顯赫數朝的歷史,成了新中國的學者扎堆兒的研究機構——正樓歸人民大學,東樓是中國社會科學院的十幾所研究所。
為布告事,照得段祺瑞自就任執政,禍國殃民,無所不至,其最巨者,如擅定金佛郎案,槍殺多數學生,尤為國人所痛恨。其左右親信皆系安福餘孽,逢奸長惡,違法營私,挑撥戰事,塗炭生靈。……本軍為國家計,為人民計,迫不得已,……並電請吳玉帥即日移師入都,主持一切。
長長的大影壁記錄著一段血淋淋的往事——民國十五年(1926年)3月18日下午,執政府衛隊悍然開槍鎮壓了請願的學生。槍聲響后,不少人當場仆倒在大影壁的跟前,更多的人則繞到了它的後面,以它為盾,躲過了子彈們的追殺。參与領導九*九*藏*書了北方國民運動的北大教授李大釗也是其中一位,槍響時,他也跑進了這座大影壁后的衛隊旅的馬廄里,「狀極狼狽」(《京報》1926年3月20日語)。等人群一轟而散之後,軍警和市民將仆地者送往附近醫院,但已經死了四十七人,傷了數百人。
按說,皖系軍隊最早被直系打敗,而他過於剛直的執政作風也未見得讓人喜歡,但因他是北洋系裡最有資望的人,所以,無論哪個人得勢,凡到「得」不下去的時候,便會想到他。
並且,我還想知道,為魯迅所不屑提及的另外一些信奉「公理」的教授們在報刊上說的:死傷者有不少是「被群眾擠倒后踏死或踏傷的」是否屬實?死難者中,為什麼還有兩個警察廳的便衣和一個執政府的衛士?
誰能知道,這就是堂堂一代民國軍政巨頭的歸宿!簡陋的碑面背人而立,我差一點就從其跟前拔腳而過。
段執政欲將國家政令統一的決心,化作了他的「善後會議」。
段的最後一處住所,在距府學衚衕不遠的朝陽門北小街旁邊的倉南衚衕里,那是他被推舉為臨時執政后,被馮玉祥安排進去的。
這是擔任過段內閣時的代秘書長和內政部次長的薛篤弼先生的輓聯。他比宋哲元更簡約,把段氏的歷史功勛凝固在了「歐陸參戰」和「馬廠誓師」兩件事上,足可見民國時期的段氏的公眾形象確實與我們所知的那個委瑣反動的軍閥頭子模樣相去甚遠!
這一天下午一點半,他攜眷屬偕十幾位內閣成員乘專車離京赴津。走之前,他發布了從政史上的最後一道政令:批准賈德耀辭呈,特任胡惟德署國務總理——「署」乃清代沿習下來的官制,即「代理」。
此即震驚一時的「三一八」慘案。
歐陸參戰,俾國際地位之提高,眷懷前徽人已渺;
一天,細雨初晴。馮國璋(時任代總統)打電話到國務院,約段祺瑞(總理)到公府去,有事面談。惲寶惠(曾任馮的公府秘書長,時任段內閣的秘書長)告訴段時,段說:「好,咱們去,開開柜子,帶著點錢,大概是馮老四又想贏我幾個。」他認為是馮約他打牌。(瞧,那會兒政府當家人多麼有趣兒!)
衚衕東端的南北兩側,一望便知是「文化大革命」前後的標準磚樓。沒見清代大宅院的影兒。衚衕西部倒尚殘存著三處古建築,兩處在路北,一處在路南,且都有「北京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大理石銘牌。路北的兩處緊挨著的,即「順天府學」和「文丞相祠」。明清時的首都最高學府和考試重地,如今已大大降格,成了北京市東城區府學衚衕小學;而祭祀文天祥的文丞相祠,也只有前後兩進小院,除了我之外,只一個韓國青年在虔誠地參觀,我倆因相互請對方拍照留影而彼此友善了幾分鐘。
伏維尚饗!
慘案發生后僅二十二天,亦即4月9日,背叛了吳佩孚並把段祺瑞迎進北京的馮玉祥部突然再次發動政變,這次是要「討段迎吳」了。先前,馮將所部改稱國民軍,要迎請段祺瑞出任國民軍大元帥,堅決打倒「反動軍閥」吳佩孚;但僅過了一年多,國民軍的將領們又聯名通電「惟玉帥(吳佩孚,字子玉)馬首是瞻」,要徹底推翻「反動軍閥」段祺瑞了。政壇上的翻雲覆雨,委實令人看得頭暈眼花。
在蘇聯人的錯誤導演下,鮮血染紅了那一個春天。不過,令蘇聯人稍感欣慰的是,「日本代理人」段祺瑞因此走下了權力中樞。
段此次出山之前,即公開倡言:如執政,將召開由軍政學商各界代表參加的善後會議,以解決連年戰爭所帶來的混亂的政治局面。他的政治設計是,由善後會議產生國民代表會議,由國民代表會議制訂新憲法,然後,在憲法的框架下組成合法政府——奉系與國民軍擁立他出面組成的政府未經國會選舉,故稱臨時政府,亦即後來所謂的過渡政府。善後會議之議,得到了另兩位盟友的支持。於是,段遂通過報章將其方案公布。
在一片罵聲中,段祺瑞時代結束了。
其實不看我也知道,眼下這裏不會有變化,門口的文物保護牌也還沒來得及更換呢!
北洋時代因這個人的非正常退出而加速了終結。
這是蘇聯人寫的《馮玉祥與國民軍》書中的一段話。李鳴鐘乃馮玉祥副官出身的國民軍將領,時任京畿警衛總司令兼督察總監。
最初的墓,就是如此的普通。滿目荒蕪,無人問津。

這一段文字實在太精彩!我不忍刪減一字,整個把它搬進了我的文章中。這段史料,是北洋時代的親歷者惲寶惠本人在「文化大革命」前所講,一位叫王毓超的老先生把它記了下來,並於1990年10月寫進此書中。該書印數雖僅寥寥一千五百冊,但其史料價值已使我如獲至寶!
倔強的老段,不屈于威脅。龐大的執政衛隊也布防街頭不肯相讓。雙方軍隊對峙良久,經人斡旋后,才各自撤兵。
第六條 本制自公布之日施行,俟正式政府成立,即行廢止。
孰料孫氏自廣東啟程時,發布了《北上宣言》,倡言當務之急是召開由「現代實業團體、商會、教育會、大學、各省學生聯合會、工會、農會、共同反對曹吳各軍、政黨」九方面參加的國民會議預備會議。國民會議將取消中國與帝國主義國家簽訂的一切不平等條約,結束軍閥統治,組織國民政府,今後「民國之命運,由國民之自決」。彼時,國共合作正值蜜月期,善搞群眾運動的革命黨在各地組織了「國民會議促進會」,向北京政府施壓。
第二條 臨時執政對於外國為中華民國之代表。
是年,老段已六十又一,在當時的中國人中,已是高齡;四面楚歌,獨困垓下,經年操勞,心力交瘁,他自知其政治生命到了完結的時候,只好於4月20日通電全國:
而且,段墓跟李大釗的墓,相距不遠,最高統治者和被他下令通緝的國家要犯,竟同眠于這塊土地上了!
事實證明,老段的確沒錯,他的「賴賬法」成功了!蔣介石先生統一中國后,儘管國家還沒來得及強大,但南京政府外交部宣布:北洋時代的絕大部分外債,本政府不予承認。
時隔八十多年再看,無論是段氏的「善後會議」,還是孫氏的「國民會議」,表面上看,都是為了把曹錕、吳佩孚的直系勢力排除在國家事務之外,都想制訂一部好的憲法、組成一個好的政府,都想一勞永逸地解決國家的和平統一問題,只是名分不同而已。但究其實質,卻不得不承認,段氏的善後會議更具可操作性;而孫氏的國民會議則屬一個極其渺遠的政治目標,在當時,更像是一場偏重意識形態宣傳的政治秀——對外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你說廢就能廢了?對內由國民自主決定國家命運,這是哪年才能實現的人間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