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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巴金的《隨想錄》

談巴金的《隨想錄》

「真摯」是一切創作的靈魂和力量!巴金的散文之所以被推崇為「當代散文的巔峰」,就是因為在他的每篇散文里,句句都是真心話!
《病中集》翻到最後了,巴金在《我的日記》里有一句話說,「十年的『文革』並不是一場噩夢,我床前五斗柜上蕭珊的骨灰還在低聲哀泣……」
在他十一月十二日寫的信中說:「我說擱筆,也是真話,並非不想寫,只是精力不夠。
這次在一邊看《病中集》,一邊筆不停揮地寫著,因為旁邊沒有人,我又悄悄地落了眼淚,這眼淚是《病中集》中的「真話」催下來的。我也說句真話吧!1986年12月2日濃陰之晨
看到「搶救」兩個字時,我痛苦地微笑了,這正是每當我「read.99csw.com答問」和坐著讓人照相時,所常有的想法。
這又和下一篇《我的倉庫》有了聯繫。
題目找我寫自己的經歷,談自己的過去,還有人想從我的身上,搶救材料……」
我不但有興緻,而且有願望,但是時間就難說了!
「你有什麼委屈,不要瞞我,千萬不能吞在肚子呵!」
巴金今年八月四月寫給我的信中說「……我的隨想錄第五冊就要脫稿了,還差一篇文章。說了自己想說的,總算沒有辜負我這支筆,本月內一定編好送出去。您也替我高興吧。」
在《為〈新文學大系〉作序》這一篇里,有個警句,他說:「我記得有一個規律:好作品淘汰壞作品。」近來,我常得到各種散read.99csw.com文刊物編輯的來信,讓我推薦一篇好散文,我手頭的散文刊物不算太少,但是看來看去,竟難得挑出一篇可以算作「好」的。我覺得現在不但有了「朦朧詩」,也有了「朦朧散文」,也許是我太淺薄,也許是我趕不上時代,現在的確有許多散文,在我看來,都是朦朦朧朧的不知所云。作者若是不敢寫出真心話,又何必讓讀者浪費猜謎的時間呢?
袁鷹來信說:「巴金同志的《隨想錄》,有的同志推崇為當代散文的巔峰之作,我很同意這種評價……不知您有沒有興緻和時間寫一兩千字……」
「我唯一的心愿是:化作泥土,留在人們溫暖的腳印里。」
在我自己的回憶中,蕭珊是一個十分活潑天真,十分九_九_藏_書聰明可愛的大姑娘!她在替《收穫》催稿時,甚至調皮地以「再不來稿,我可要上弔了!」這樣的話來威脅我。至今我的箱底還壓著一件咖啡色縐綢的絲綿襖,面子就是她送的。
我打開巴金送我的已出版的隨想錄第四卷《病中集》,在第一篇的《干擾》里就有這樣的話:
在《願化泥土》這篇里,他說:
這和下面一篇的《掏一把出來》里所寫的:「人活著不是為了『撈一把進去』,而是為了『掏一把出來』」是一個意思!
《病中集》翻完了,巴金最後的話也抄到此為止。自從一九八○年夏同巴金一起到日本訪問回來,不久,我就得了腦血栓。病後,神經似乎脆弱了許多,獨自的時候看到好文章或好事,就會笑出九-九-藏-書聲來;讀到或是遇到不幸的事,就會不自主地落淚,雖然在人們面前,我還能儘力控制。
一起接受陽光雨露,與花樹,禾苗一同生長。
「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這大半年相當疲乏,我擔心隨時會垮下來,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卻想多活,只是為了想多看,多思考,的確我們需要好好地思考。」
巴金的《懷念蕭珊》,我記得是在蕭珊去世六年以後才動筆的。這篇「再憶」是寫在蕭珊去世十二年之後了!他說「十二年,多麼長的日日夜夜!」他在夢中還會憶起蕭珊說過的話,如:
「我不願離開你。沒有我誰來照顧你呵?!」
巴金說:「好的作品把我的思想引到高的境界,藝術的魅力使我精神振作……一直到死,人都需要九_九_藏_書光和熱。」這末一句,講得多麼徹底!
從我同他和蕭珊的幾十年的友誼經驗中,我想象到,在他的「多思考」的時候一定還會回憶蕭珊!《病中集》的末一篇就是《再憶蕭珊》
巴金還是有勇氣的巴金!他最後說:「她不會離開我,也從未離開我。做了十年的『牛鬼』,我並不感到孤單。我還有勇氣邁步走向我的最終目標——死亡,我的遺物將獻給國家,我的骨灰將同她的骨灰攪拌在一起,灑在園中,給花樹作肥料。」
在《一篇序文》的結束語中,巴金說:「儘可能多說真話;儘可能少作違心的事。」
這使我猛然想起龔定庵的「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之句,它代表了一切熱愛祖國,熱愛後人的「溫暖的腳印」的人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