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傳來母親打開水龍頭的聲響：「可是，這不是夢嗎？」

夢的話題就此結束。姐姐將畫著奇怪兔子的圖畫紙卷了起來，塞進垃圾桶。

「哪裡？」

「太空人？長得什麼樣？」

「對，兔子，長得有點像太空人。」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看過。自己不但看過這隻兔子，而且還很熟悉。

那是父親剛開始居家安寧療護沒多久的時候。遠處傳來練習盂蘭盆會舞的大鼓聲，所以時間應該是七月底或八月初吧。姬川本來在一樓廚房喝麥茶，看著電視。當他走上樓梯打算回兒童房時，聽到姐姐說九*九*藏*書話的聲音。他本來以為是姐姐有朋友在兒童房。因為姐姐鮮少邀朋友來家裡，因此姬川緊張地走上二樓，從門縫窺探房間。然而裏面只有姐姐一個人。她癱坐在地，側臉迎著夕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腿上的獅子玩偶。

「為什麼那個地方會被捏？」

「對，每次都被捏同一個地方……」

——你覺得呢？

然而那個時候的姬川怎麼也無法看破兔子的真相，只是在腦海中直覺地知道那存在於自己身旁，但就是無法精準掌握。

「兔子。」

「那怎麼九九藏書不說？」

「突然被捏。」

回過頭的姐姐臉上有著僵硬的驚訝。

「兔子？」

「不知道，是做夢嘛。」姐姐蹙起小小的眉頭，神情緊張地搖著頭。

彷彿在等待對方的回答似的停了片刻。接著姐姐無聲地笑得很開心，而且笑了很久。姬川呆然地從門縫中窺視姐姐。他記得在橙色光芒的照耀下，姐姐的面容看起來比平常更稚氣。姐姐到底在說什麼呢？為什麼會笑呢？他不懂，只是很喜歡姐姐側臉的童稚，於是不自覺地出聲叫了姐姐。

當時，姬川睡在雙層床的上鋪，他想自己要是九*九*藏*書也和睡在下面的姐姐做同樣的夢，那該怎麼辦，好一陣子都覺得很可怕。只是後來他漸漸淡忘這個夢境。姬川至今還是不知道那隻兔子的真面目，怎麼想也想不出來。

不……真的是那樣嗎？姬川自問。自己真的不知道嗎？自己不是知道答案嗎？不是知道兔子的真面目嗎？知道，卻只是別開頭假裝不知道，不是嗎？

「這裏，這一帶。」姐姐站起來指給他看的地方在格子裙內側。姐姐模糊地指著胯|下被內褲蓋住的地方。

「咦？」姬川心想，「姐姐，這隻兔子……」

「說不出來啊，嘴巴九_九_藏_書好像被捂得很緊的感覺。姐姐以手用力捂住嘴巴給姬川看。——是誰下的手？」

姬川問她剛才對獅子說了什麼，但姐姐只是沉默，紅著臉搖了搖頭。姐姐是在幾天後的夜裡才告訴他那件事。兩人在兒童房裡面對面，坐在鋪了一地的圖畫紙上，隨心所欲地畫畫時，姐姐突然提起那件事。那好像是她常做的夢。

姐姐歪著瘦弱的脖子，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沉默下來，接著一直獃獃地凝視姬川的鼻頭。

「被捏？」姐姐好像常常做那種夢。

姬川完全聽不懂姐姐在說什麼，便將地上的圖畫紙推向姐姐，要求rｅａｄ•９9csｗ•ｃｏｍ姐姐畫下來。姐姐一邊回想，一邊拿起手中的褐色|色筆在圖畫紙的空白處畫了起來。姬川很期待姐姐口中的「太空人」，因此站起來湊到姐姐身旁等她畫完。

姐姐畫出來的真的就是一張很像太空人的兔臉。圓圓的臉上有兩隻長長的耳朵，也許是因為戴著帽子吧，額頭往上的部分被塗成褐色，那頂帽子連兩隻耳朵都蓋住了。大大的雙眼下方，有很明顯的黑眼圈，看起來非常不舒服。

「好痛，我好幾次都想叫對方住手。」

「很奇怪吧。二十三年前，盛夏傍晚聽到的姐姐的聲音。」

「究竟是什麼呢？」姬川回想著。